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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枪手1号     跃马天下txt下载     跃马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五十七章:跑路

    看着那些步履蹒跚的蜀骑骑兵,最好的办法当然便是一阵乱箭下去,将他们射死在城下,以免他们进得城来,扰乱军心.胡泽华放他们过来,不就是存了这个心吗?

    谢安几次欲下令,又几次停了下来,望着城上自己的部下,一个个垂头丧气,看着远处那高高耸立的攻城车,密如森林的霹雳炮,脸上浮现出来的不是战斗的狂热,而是恐惧的神色,士气已是这个样子了,还怕多这几十个骑兵的影响吗?更何况,他也想知道,蜀骑到底是如何败的

    城门小惭翼翼地打开了一条缝,本来以为没有活命机会的蜀骑看到了这一线生机,一个个拼命地奔跑起来,一个腿受了伤的蜀骑几乎是被同伴拖着在地上一路滑行

    进得城门,这几十个蜀骑几乎不约而同地瘫倒在地上,刚刚的距离虽然短,但却不谛于在鬼门关前溜了一遭,对垒双方中的任何一方都有充足的理由干掉他们

    谢安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这些骑兵的讲述,五千蜀骑,对阵一万征北军步卒,却是一个完败的结局,双方的战斗力差距一目了然.而更重要的是,既然征北军早就算计到了蜀骑来援的计划,就绝不会容许这些骑兵还有可能撤回荆州城去,这是一个圈套,他们打得就是这个注意,不用想,谢安就知道,在谢朝谢辉撤退的路上,蒙族的铁骑正在等待着他们

    打,覆亡在即,撤,回荆州的道路之上险阻重重,胡泽华的磐石营自己都干不过,更不说更加鼎鼎大名的卢城营,人的名,树的影儿,军队的名气都是打出来的,来不得半点侥幸,怎么办?谢安头痛欲裂

    跑路是肯定的,谢安可没有与城偕亡的决心,更何况,自己的坚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蜀骑的这一败,必然会让谢士林从此龟缩城内,绝不会出城与敌决战,也就是说,自己再也盼不来援军.出来一支,便会被敌人消灭一支

    谢安对前途感到绝望,这数战下来,让他清醒地认识到了蜀军与征北军之间战斗力的差距,双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以胡泽华对腾冲的打击力度,谢安甚至怀疑蜀军能不能守住荆州,豫州,也许,谢氏这一次出蜀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也许坚守蜀州,凭着天险的蜀地,可以保住一族富贵,而现在,几乎倾巢而出的谢氏或者会在荆州输掉一切

    想要获得更多,便有可能输得极惨,下了大注,将自己最后的老本也输掉的赌局比比皆是

    “去找一些腾冲本地的土民.”谢安低声吩咐着自己的亲兵,跑,必须要跑,而且荆州是去不得的,胡泽华给自己留出了三个方向,一个是荆州,死路一条,一条是相州方向,那里更是一个火坑,跳下去就休想出来,也只有往通州一条道可行,可是那个方向之上崇山峻岭,没有一个熟知道咱的向导,进去了,出来的可能性也小.但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生机

    整整一个白天,胡泽华的磐石营一天没有任何动静,似乎除了威胁了一翻对手之后,他就没有准备再硬干一仗.相反,胡泽华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召集诸将,开始布署全军向相州进发的计划

    夜幕降临,腾冲县城之上灯火通明,谢安似乎没有隐藏自己要跑路的意思,站在胡泽华大营的哨楼之上,城头之上的举动一目了然,看得很清楚

    “要跑了么?”听着哨兵的回报,胡泽华笑道,”往那里走?”

    “看样子,倒是要进山,往通州方向!”

    “聪明!”胡泽华赞道,”跑便跑吧,我没时间和他纠缠,我可要快点赶去相州,去得晚了,王强可就将功劳捞尽了,我怎么也不能输给这个小家伙.”

    在相州,现在聚集着王强的第四营,以及马友的水师陆战队和云昭的亲卫营,那一支部队都是如狼似虎的家伙,自己想要捞些功劳,可得真得快一些

    如果谢安附隅顽抗,胡泽华估计自己还得打上三两天,损失不少人手,这对于他来说,可有些难以接受,到了他这个份上,杀多少敌人已经不在考虑之列,怎样达到更大的战略目标想得更多了一些,谢安这些残兵跑了就跑了,又能翻起多大浪来,没空收拾他.却让他自生自灭去

    从午夜开始,谢安带着他的剩下的差不多三千蜀军离开了腾冲县城,在本地乡民的向导之下,向着远处的深山崇岭而去,留给胡泽华的是一座空城以衣上千的因为受伤而不能随队行走的伤兵.而让胡泽华失声大笑的是谢安居然给他留下了一封信

    “我不烧城,你别杀伤兵!”扬着手里的信,胡泽华放声大笑,”咱们征北军什么时候杀过伤兵了,不过谢安也算是知机,他真敢焚城,就是追进大山,我也得先灭了他再说.”

    “将军,这些伤兵怎么办?”一名将领问道

    “收容进伤兵营,先治好了伤,然后遣送到北地去,咱们北地不正在修运河吗,差的就是劳力,让他们去好好地干几年,等赎清了罪过,自然会让他们重获自由的,嗯,这个东西要给那些伤兵讲清楚,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了,将军!”

    收容,整理,接管,一直忙到天明,留下五百人留守腾冲,胡泽华径自率领磐石营主力一路奔向相州.自腾冲向一路向荆州城方向,现在基本上都在征北军的控制之下,留下五百人守腾冲也只是意思意思,代表着征北军已经对这个地方开始行使管辖权了

    相州知州彭忠俊心急如焚,虽然到现在为止,从良的计划看起来是成功的,从良大部直扑贵州,而孙传亮与自己死死地堵住了小孤山,大扬山一线,阻住了云昭的援救线路,但与从良比起来,云昭也一样是疯狂的,他似乎毫不在意南方集团朴德猛的安危,竟然挥兵直入相州,这与先前的料想完全不符,在他们看来,云昭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攻打小孤山,大杨山,而不是进击相州,虽然打下相州之后,再攻入潞州,也可以奔救贵州,但这一条路可就比直接过小孤山大杨山不知远了多少,更重要的是,这些地方要是一路打过去的话,等到云昭赶到贵州,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但事实上,云昭就真这么干了,这只有一种解释,他不要南方集团了,他要趁着相州虚弱,一举拿下相州

    从良可以放弃相州,可以视相州子民如无物,但彭忠俊却做不到,他这半辈子都生活在相州,他的基业,他的亲人,都在相州,如果这样任由云昭一路打过去,自己将一无所有

    他领着一万精锐从大杨山撤了下来,一路奔向相州城,希望能在云昭攻击相州城的时候,抵达城下,与相州城一内一外,形成犄角之势,守住相州城,也许云昭在久攻相州城不下的时候,会再一次改变战略,转战小孤山大杨山

    王强所部正在围攻富康县城,富康县城的坚挺让彭忠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让他有了足够的时间赶回相州城,至于富康,他们守得越久,就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原以为,富康会在征北军一击之下便溃不成军,现在看起来,自己却是错了,以现在的速度,自己完全可以回到相州城中

    富康终究是守不住的,回到相州城,自己一定要重重赏赐富康的守将.哪怕是他战死了,自己也要重重地赏赐他的家伙

    彭忠俊带着他的一万守军在翠屏山下扎下营盘,一路狂奔,士兵们已以精疲力竭,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然后带着严整的军容进入相州城,为城内的守军好好地鼓一鼓气,打一打劲,征北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瞧,咱们不是在小孤山,大扬山就守住了阵地么,咱们不是在富康也守了这么久么?只要能三军用命,便能拒敌于城外,相州城可不是富康,富康能守三五天,相州城就能守三五个月,三五个月之后,这天下局势如何变幻,还说不定呢?

    扎营,放出斥候,派出信使往相州地报信,当然,彭忠俊也不会忘了向富康派出信使,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派出援军来援救他们,让他们再挺几天,当然,这援军是没有的

    翠屏山上,马友的三千水师陆战队已经恭候良久了,为了干掉彭忠俊的这支援军,王强很委屈地在富康磨洋工,以王强的想法,拿下富康之后,拦住彭忠俊,与他硬打一场,照样将其拿下,但云昭却想用更小的代价全歼这支部队,磨刀不误砍柴工,彭忠俊误以为征北军的主力尚在富康激战,心神放松,对于马友这一支虎狼之军的袭击,必然不堪一战,一击破敌,轻而易举,何乐而不为?

    马友当然很兴奋,伪装过后的水师陆战队潜藏在翠屏山中,岂是彭忠俊派出来的那些敷衍其事的斥候能发觉得了的.即使被发现了,也会被轻易地拿下,反正袭击就在今晚,不怕对手会警觉

第八百五十八章:一箭毙命

    “今晚的月亮好圆!”叶开仰望着天空,看着那一轮大大的月亮大发感慨

    “我讨厌圆月亮!”一边的马友冷冷地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他妈的一颗又大又圆的月亮简直就是我马友的天敌!除了麻烦,还是麻烦.”

    “这倒不错.”叶开连连点头.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对山脚之下彭忠俊的大营一览无余,万把人的队伍,站在一起或许并不那么显眼,但扎下营盘,一个个地帐蓬摆开来,再加上一些必要的防御措施,便占地极大.”头儿,从那儿动手?”

    “逢中直进!”马友长臂前指,大有虽千万人吾亦往也的气概

    “逢中直进?”叶开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叶开,看到了没有,在他们大营的左侧,是他们的骑兵部队,大概有千来名骑兵,在后方,是他们的辎重大营,嗯,里面也有不少的驼马,驴子,健牛对吧?”马友随手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吮吸着

    “是,先前斥候已经将这些都摸清了.”

    “派两个小分队,带些猛火油潜过去,让那些马啊牛啊,驴啊什么的欢腾一点儿,让他们给我横穿整座大营!”

    “是.”

    “然后这两个小队便给我四处放火,制造混乱,越乱越好,咱们就是一趁火打劫的主儿!”马友嘿嘿笑着:”不过这月亮太讨厌了,行动的时候,小心一点!”

    中宵时分,水师陆战队的行动开始展开,两只百余人的小队率先离开翠屏山,稍待片刻之后,马友率领着主力,亦从藏身之地出发

    望楼所不能看到的死角之处,木制的栅栏很快就被掏出了两个大洞,十几名队员犹如幽灵一般钻了进去,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些亮着灯的望楼,借着上面气死风灯映照的影子,望楼之上是有床弩的

    毒蛇一般沿着柱子攀爬上去,望楼内里有大约四个士兵,此刻正抱着刀枪,靠要板壁之上沉睡,两名队员互视一眼,从裤腿之上摸出一根吹管,含在嘴里,从地板之间的缝隙伸了进去,卟卟几声轻响,沉睡的敌人只会感到被蚊子叮了一口,但是这却是致命的一吻,他们将再也不会醒过来,吹针上的剧毒将以最快的速度和着他们的血液流经他们的心脏,然后将他们带往黄泉地狱

    二人稍待片刻,听到头顶之上传来了脚无力地蹬动的声音,然后便再无声息,两人相视一笑,猿猴一般灵巧地翻上头顶的望楼之中.看着已经倒毙在地板上的哨兵,其中一人从怀里掏出一支信香,点燃,拢在手中,在空中画了几个圈子,然后缩了回来,两人合力,将内里的床弩慢慢地挪动了方向,由对外变成了对内

    正面有三个望楼,在盏茶功夫之内,便已经全部易主

    三更时分,随着彭忠俊大营之中的梆子的敲响,大营左侧和大营后方突然腾地一声冒起熊熊的火光,犹如天火降临,这火一经烧起,便迅速漫延,随即听到的便是隆隆的马蹄之声,上千匹战马从大营左侧狂奔而出,犹如一片怒潮,一路冲撞,踩翻挡在他们面前的所有物事,它们中的许多,全身的毛发都在燃烧,狂奔着,惨嘶着,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彭忠俊站在中军大帐的空地前,看着大营左侧的混乱,脸色一片雪白

    “知州大人,后面,后面也乱起来了!”

    彭忠俊无力地扭头看向后方,那边,亦是火光熊熊,后勤营中无数的健牛,驼马,驴子,骡子发蹄狂奔,他们所奔来的方向,亦是中军大营

    这不是无意之间的走水,这是蓄谋的袭击

    “准备作战!”彭忠俊嘶声大吼起来

    随着他吼声而起的不是他的相州镇军,而是中军正门处的震天般的呐喊,大门轰然倒塌,一个个如魔似鬼,身披树叶树藤,脸上画得稀乱的魔鬼直冲进来,雪亮的刀光闪起,每一次闪动都会带走一缕冤魂,哧哧的短弩之声不绝于耳

    相州镇军来不及建立起有效的防线,便已经让水师陆战队的队员们杀得四散而逃,只有在彭忠俊的中军大帐之处,收拢起了一支约两千余人的部队

    战马,健牛,驴子,骡子所过之处,引燃一个又一个的帐蓬,撞散了一支支想集结起来的相州部队,两支百余人的水师陆战队穿梭在燃烧的营盘之间,幽灵一般击杀着敌人,制造着更大的混乱

    前门望楼之上,水师陆战队的队员陈水牛熟练地给床弩上着弦,旁边是他的同伴,他们已经射出了好几支床弩,干掉了不少的敌军,站在高高的望楼之上,他看见他们的头儿马友率领的部众终于遇上了有组织的抵抗,一大群敌人排成了军阵,抵挡着水师陆战队的进攻,在那些敌人的中央,有一个顶盔带甲的老家伙,挥舞着手臂,一副很是愤怒的样子

    陈水牛伸手招过来了同伴,两人吃力地转动着床弩,慢慢地调整着射击角度

    “那家伙一定是一个大官,他那里有好几千人,如果能干掉他,敌人必然会惊慌失措,头儿就好打了!”陈水牛兴致勃勃地道

    “倒是在射距之中,只不过,想要正中目标,咱们需要一点好运气.”同伴笑道

    “运气永远属于征北军,属于水师陆战队!”陈水牛眯着一只眼睛,顺着床弩的弩箭方向看过去.手上摸上了床弩的板机,猛地拉动

    床弩微微一颤,尖锐的啸声旋即响起,粗如儿臂的弩箭在两人的眼中只余下一抹残影,便横穿长空,直奔向远处敌人聚集的地方

    彭忠俊很愤怒,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很明确地判断出来袭的敌人不多,至少,比自己的部众要少得多,但现在,混乱的军队就是无法集结起来,只要能够完成集结,他就可以轻易地碾死这些来袭的跳梁小丑

    他愤怒地吼叫着,斥喝着手下惊慌赶来的将领们,命令他们马上去召集自己的部众,然后发起反击

    任谁也没有想到,从距离这里数百步之外的大营边上的望楼之处,有一支强弩正破空而来,当众多的将领们听到尖锐的床弩破空的啸声的时候,他们愕然抬头,看到的是让他们惊慌失措,魂飞魄散的一幕

    刚刚还在愤怒地斥责他们的相州知州彭忠俊大人,被那支床弩穿透了整个身体,弩箭前胸入,后背出,尖厉的箭头斜斜插入地上,支撑着彭忠俊的身体仍然站在那里,但彭忠俊的头颅却已经重重垂下.众人骇然之余,顿时一哄而散,看都不用看,知州大人已经命赴黄泉了,弩箭能够要了彭忠俊的命,自然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被床弩弩箭命中,还能保持一个全尸这种情况的确是很罕见的,从望楼到这里,已经有数百步的距离,床弩弩箭飞到这里时,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全靠的是自身的惯性,正如陈水牛所言,他们的运气的确是逆天了

    相州知州彭忠俊竟然这样被一支弩箭一箭夺命,稀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彭忠俊的死亡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相州镇军大营全体崩盘.三千水师陆战队员肆无忌惮地在大营之中横行,至天亮之时,彭忠俊带回来的一万余人,除了逃走的两三千人之外,其余的不是战死,烧死,便是成了水师陆战队的俘虏

    看着被水师陆战队驱赶过来的差不多三千人的战俘,马友这一次可没有胆子再一股脑地杀干净了,人太多,而且,云昭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拿掉了彭忠俊的这一支援军,王强的第四营突然发力,富康一天之间便被打破,第四营数万铁流滚滚而下,直逼相州城

    在相州城下,第四营与马友的水师陆战队汇合,随即,云昭的亲卫营也已赶到

    在云昭兵临相州城下的时候,胡泽华的磐石营已经自腾冲进入相州境内,一路横扫,击垮了各县府零星的抵抗,锋芒所指之处,正是相州城

    孙传亮是在数天之后,才从逃回大杨山的零星败军那时得到这个消息的,痛悔之余,他亦不得不改变布署,放弃了小孤山防线,全线退守大杨山,小孤山在苏定方的进攻之下,十余座小峰已经逐一失守,只剩下了中指锋及其相邻的两座峰岭的寨子,他现在需要做的是集中所有的兵力,继续抵挡住苏定方的进攻,当相州完全失守,云昭的兵然进入潞州之后,才能撤退,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他再坚守大杨山已经没有了意义.云昭可以自潞州出兵,往援贵州了

    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小孤山的骁卫们放弃了阵地,全线进入了大杨山,组织第二道防线,彭忠俊的阵亡已经传遍了大杨山,以相州镇军为镇守主力的大杨山士气低迷,孙传亮面临的第一个敌人不是苏定方,而是如何振奋起己军的士气.没有士气,这仗就没得打

    也许潞州杨宏发,娄湘能够抵挡住云昭的进攻.这是孙传亮最希望看到的情况

第八百五十九章:从良的愤怒

    八月底,陕州已是极为炎热,从良站在陕州城的城楼之上,大越失去这座州城已经超过了十年了,从白莲教开始在陕州生根发芽壮大,陕州城便成了白莲的沃土,如今,他终于再次回到了大越的怀抱之中,看着远处连绵不绝的一片片黄土地,从良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十数年来,他一直就没有停下征战的脚步,见证了苦难的大越举步维艰.一步步挣扎着前行

    从良痛恨云昭,如果云昭能安分守己,那么,此时的大越应当已经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处处烽烟.也许还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片土地才能平静下来

    抚摸着颏下已经发白的胡须,从良在脑子中仔细地考虑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打下赣州,陕州只是这个计划的前奏,能够扑灭朴德猛集团才是这一次的重点.只有拿下了他们,自己失去相州的损失才能得到弥补

    八月中旬的时候,云昭已经攻克了相州城,半旬之间,征北军铁蹄遍及相州,如今大部人马已经径直扑向潞州.孙传亮已经撤入了赣州,再坚守大杨山已经没有什么何意义,孙传亮决意在撤入赣州之后,一步步向潞州靠拢,与潞州杨宏发能够互相支应,共同牵制云昭

    荆州的谢士林,从良冷笑一声,一路牛皮哄哄,进入到了荆州,与征北军两战尽皆大败亏输,腾冲一战,谢安仅率二千余残兵脱逃,最为可笑的是,这家伙居然率着这两千残兵没有回荆州,而一路窜回了蜀州,沿途都宣称是奉谢士林之命回蜀州征调兵力,大约是家丑不可外扬吧,谢士林并没有否认,因而各地亦没有阻拦这支已经被打破了胆的蜀军.而谢士林曾经引以为傲的蜀骑在与征北军一战之中,先是败于卢城营丁仇,被对方以步破骑,打得溃不成军,接着被札木合追杀,全军覆灭,连谢朝谢辉也被斩于阵前

    这两战立即把谢士林打成了缩头乌龟

    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在蜀地当惯了爷,出来了还以为自己是爷,殊不料几次交手之中,别人就认清了你只不过是一个孙子罢了

    但是谢士林再不可靠,总也还在荆州牵制了大量的征北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从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以从良的外貌,大概谁也猜不到他还没有满五十岁,花白的胡须,斑驳的头发,核桃皮般的皮肤,怎么看也已年过花甲了.这是他常年操劳的结果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在贵州边境,征北军第五营在全益凤的带领之下,早已严阵以待,这是征北军的主力战营,硬仗还没有真正开始了.朴德猛在贵州满打满算有超过十万军队,其中从良最为重视的便是全益凤的第五营,这是朴德猛麾下战斗力最强的部队,而其它如石敢当的飞天营,朴德猛自率的益州营,以及薛临风统率的原叶开的威卫以及残余羽林军改编过来的第八营大概是属于第二档次,至于王相残部,从良并没有将其看在眼中

    这些人投奔征北军,很大部分是由于当时征北军如日中天,现在时势易转,朴德猛集团突然身陷绝境,他们还能发挥出多大战斗力还是一个未知数

    还有薛临风,也不见得会跟着朴德猛一条道走到黑,说起来,自己真要对付的就只有全益凤,石敢当以及朴德猛,打垮了他们,剩下的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从良不由格外痛悔彭忠俊之死,相州丢了就丢了,只要人还在,丢了的东西总能拿回来,但人死了,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彭忠俊是一个忠心为国的人,只是在相州呆得太久,与那里有了太多割舍不开的感情,这才会不顾孙传亮的规劝,强行离开大杨山,终于坠入云昭的奸计之中,身死军亡.害人害己.如果不是如此,现在孙传亮所部的实力还会更加雄厚,能在赣州以及潞州等地起到更大的作用,而且活着的彭忠俊及便离开了相州,对相州仍然有着强大的影响力,云昭即便占领了相州,也不见得能睡得安稳,过得舒心

    “见过大将军!”章玉亭快步走上了城头,抱拳行礼道,如今的从良已经是镇国大将军,这可是继关鹏举之后的大越第二位镇国大将军

    从良的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他常年在外,对于朝堂之事,虽然有些耳闻,但终究不是很清楚,朝堂之上一连串的剧变让他目不暇接,特别是秦柔娘突然替代皇帝听政,更是让他目瞪口呆,他有些想不通

    秦柔娘甫一上位,便立即加封他为镇国大将军,苏灿为辅国大将军,权昌斌知兵部尚书衔,其中卖好之意十分明显,从良并不在乎什么镇国大将军的名位,以他现在的影响力和在李逍心中的地位,有或者没有,并不十分重要.而秦柔娘的上位过程却让他疑虑重重,李庆之死实在太过于离奇,从良是一个兵法大家,却不是阴谋家,他并不愿意往不好的方向上去想,其内心之中其实更愿意这当真是一个意外

    秦柔娘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些年来,罗网的发展状大已经可以说明一切,想到某些传言,从良不寒而栗

    “与苏灿将军联系上了么?”从良问道

    “回大将军,与苏灿将军已经联系上了,我们的人与苏灿将军的特使已经到了城内.我将他们安置在中军大营,等候大将军的召见.”

    “很好,玉亭,打全益凤,你亲自去一线指挥!”从良拍拍手上的尘土,边往城下走,边道

    “明白,末将一定会让他好好领教一下骁卫的威风!”章玉亭信心满满地道

    从良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章玉亭,”玉亭,如果你是这个想法,我可不敢派你去了,全益凤是征北军骁将,其人出身于征北军职方司,指军风格狡滑善变,又极端注重情报的搜集,其在盐池养精蓄锐良久,你如果抱着这种心态去,必然会吃败仗.”

    章玉亭脸色微变,”请大将军教我.”

    “你不比他差,指挥大军作战的经验,你比他的经验更要丰富,你只要记住,全益凤经常使用一些小狡计来迷惑他的敌人,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套常常会构成一个极大的圈套,这大概与他出身职方司有关,搞惯了阴谋诡计,对上他,以不变应万变,他有千变万化,你自巍然不动,咬定青山不放松,看准了一点,便揪住穷追猛打,不管他在其它地方露出多少破绽,都不要理会就行了!”从良拍拍章玉亭的肩膀.”了解敌将,会让你在今后的作战之中有的放矢!”

    “大将军!”章玉亭心悦诚服地道:”这一次的作战,云昭的反应也应在将军您的算计之中吧?”

    从良怔了一下,苦笑道:”你错了,我以为他会猛攻小孤山大杨山,但想不到他竟然有魄力放弃朴德猛集团,根本不理会我,或许!”他看了章玉亭一眼,”他对朴德猛有着绝对的信心,认为他能挡住我.此人果然是一个枭雄,换作其它人,断然是不会作出如此选择的.”

    听到从良的话,章玉亭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来得是谁?”从良忽然问道

    “啊?”章玉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苏灿那边过来的是谁?”

    “哦,过来得是徐威!”

    “谁?”

    “徐威!”

    “怎么是他?”

    “徐大人因为触怒了贤妃,被一撸到底,在京城也呆不下去了,只好去南方苏灿军中,这一次过来的便是他!”章玉亭道

    从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徐威是李逍亲信,在李逍当政之后,一直便是兵部尚书,即便触怒贤妃被赶出了朝堂,但这种千里跋涉的辛苦事情,怎么也不会轮到他来做,自己只是将自己的整个半划通报给苏灿权昌斌,让他们立即向朴德猛部发起猛烈进攻,与自己互相策应,怎么就会让徐威亲自过来

    “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从良大步向前走去,”一定有什么大事情!”他喃喃地道

    当然有大事情,否则徐威怎么会从南方一路跋涉,千辛万苦地赶到陕州

    “从大将军,吾奉皇帝陛下之命而来!”徐威的开场白便让从良身子一震

    “陛下有何吩咐?”从良向着徐威深深一揖,这一拜,拜得是皇帝李逍

    徐威坦然受之,”陛下有言,攘外必先安内.”

    从良霍地抬起头,”攘外必先安内?指得是何处?”

    徐威微微一笑,”从大将军这一次使得好计,一举扳回朝廷在军事之上的劣势,这使得陛下的谋划有了从容施行的空间和时间.南方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实施阶段,我这一次过来,就是向从良将通报这一件事情,也请从大将军通盘考虑此事过后我大越军队的全盘计划,陛下有言,此事解决之后,将以从大将军为统帅,统领全国军队,通盘谋划对北战事!”

第八百六十章:仅仅是开始

    室内再无其它人,连章玉亭都被支了出去,大帐之内闷热不已,但从良与徐威二人谁也没有提议打开帘门让帐内显得清凉一些.从良默默地听着徐威计述着整个计划,脸上的表情丰富之极,如果说谁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从良绝对要算上一个,但此时,他仍然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惊

    “此事牵涉太大,有那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会遗祸无穷,甚至引起国内大乱,那我苦心经营的这个局面也会崩于一时的.”看着徐威,从良不无担心地道.”从南地到上京,横跨千里,数地同时动手,只要那一个点上消息稍有阻塞,便极有可能造成失败,你们想过这个问题吗?”

    “此事由陛下与首辅曹大人共同谋划,计划缜密,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且从大将军这次战役的策划更上让陛下大喜过望,陛下说,这是天助.”

    听到徐威提起曹仪,从良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曹仪又是什么好东西吗?他竭力推行的大阀世家私募军队勤王的计划,照样是不怀好意.也是在为大越挖坑.”

    徐威是李逍的心腹,从良倒不怕在他面前痛骂曹仪

    “曹仪虽然不怀好意,但他终究没有悖逆之心,两害相权取其轻,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徐威安慰道

    “没有和解的可能吗?”从良闭目半晌,低声问道:”如此一来,我大越终究会伤了元气的,贤妃这些年来,契入朝政已经很深了.特别是罗网.”

    “从大将军不别担心,此事另有解决的办法,我们尽量会保持罗网的完整性,使其为我所用.”

    “有这个可能吗?”从良苦笑,”对这个,我觉得希望不大,我更担心此事过后,大越便陷入一片恐怖之中,刺杀层出不穷,恐惧笼罩各处.”

    “罗网之中,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愿意为大越鞠躬尽瘁的,从大将军放心吧,即便他们桀骜不驯,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的.”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在陕州,不能参与其事,但是我会按陛下所说,通盘考虑接下来的军事的.”从良点头道:”你远来辛苦,休息几天便回去吧,值此重要时刻,我想苏灿那里也需要你的.”

    徐威站了起来,抱拳向从良一揖,”从大将军,你也要保重啊,大越这千斤重担,少说也有一半挑在你的肩上,比起当年离京之时,你可以苍老多了.”

    “国是如此,那有余暇顾及此身?”从良站了起来,伸手一让,陪着徐威向外走去,”无非鞠躬尽瘁而已.”

    “对于北地战事,从大将军可有几分把握?”徐威似是随意问道

    “陛下让你问我?”

    “不,只是下官好奇而已.”

    “兵凶战危,北地精兵良将,云昭亦是一代枭雄,我大越若要取胜,不是一件易事,唯一能做的便是依仗我们广阔的纵深,慢慢地一点点拖垮对手.云昭纳降蒙族,以蒙骑为马前卒,这是一柄双刃剑,既会对我们有着重大威胁,也可以伤及自身,这一点,会让他抗蒙英雄的色彩在大越内地迅速消褪,以民族大义掀起内地百姓对蒙族的反感,进而推及云昭,这些法子,我想朝廷要认真考虑,如果能激起全民同仇敌忾之气,全民皆兵,获胜当在意料之中.”从良道

    “大将军说得极是,朝内亦有此议.”

    “其二,便是政事之上的了!”从良停下了脚步,”徐大人,想让百姓为你拼命,你就得让百姓知道你的好,征北军为何战无不胜,所向披糜,他的军队为何有如此士气,相信朝廷也是深知的,我大越何不效仿?”

    听了此言,徐威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从良的话已是直指大越的一大顽疾,大阀豪门富可敌国,小民小户朝不保夕,谁都知道这是祸根,但却谁也没有胆子来捅破这个毒瘤

    捅破了,或许可以肌肉重生,再一次焕发生机,但也有可能已病入膏肓,毒瘤一破,反而毒发身死了.李逍稍有试探,便引来了强烈反扑,其难度可想而知

    看着徐威不言,从良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徐大人慢走!”

    “多谢大将军!”徐威转身,向站在帐门口的从良深深一揖,转身而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愿老天爷保佑我大越世代永昌!”从良看着徐威的背影,缓缓地道

    八月中下旬,由雄阔海率领的南部镇军从彬州开拔,向上京前进,或者应当从此时便开始称呼他们为威卫了,从朝廷兵部下发的命令之中,原叶开所尾威卫部已被除名,新威卫将由雄阔海所部补充,崭新的旗帜飘扬,簇新的战甲,南部从来不缺钱,这一支精挑细选出来的三万精锐踏上了前往上京的路途,从现在起,他们将是新的大越卫军,而且负责的是上京的安危

    秦鹏程站在送行队伍的前列,躇踌满志,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柔娘一步一个脚印,大越的历史之上终将烙上重重的秦家痕迹,兄弟秦万里这一辈子就没做什么有出息的事情,上半辈子毁在一个小家碧玉手中,后半辈子死于蒙人之手,对秦家唯一的贡献便是生出了秦柔娘这么一个女儿,但凭这一个女儿,秦万里也将会成为秦家史上极为重要的一个人物了

    送行的人很多,连苏灿,权昌斌等都到场了,这倒是一个稀罕事,苏灿与权昌斌一向与雄阔海不对付,特别是李庆死后,更是互视如同仇髭.目光扫过,南部三州的重要人物几乎无一例外,全部到场,三州知州,司马,别驾,一个个笑容满面,嘴里的恭维话就没有停过.与自己一般身份的卫家,闵家就排在稍后一些,看到秦鹏程的眼光扫过去,二位家主都是微微点头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三位家主在一起要好好地谋划一翻,这一次曹仪争取到了世家门阀可以招集地方团练的机会,等于公开承认世家可以拥有军队,秦家本身便有三千贲,这一下子倒是可以公开拿出来了.想来卫家,闵家都不会比自己小,雄阔海走了,但三家合起来仍有近一万人的精锐队伍,仍是可以震动三州的力量

    乱世之中,有兵才是草头王,这个道理,世家豪门们比谁都懂得更多,也有更痛彻心悱的体会

    鄂州临江园,紫燕仍然呆在这里,她刚刚生产不久,不宜随军远行,更何况,南方罗网一时还离不开她,现在娘娘已经开始管理朝政,除开江南,各地的罗网组织已经在逐渐移交给王启年来管理,南方这边的资料她也开始了整理,准备随时移交给王启年,以后,她决定要渐渐淡出罗网,去专心地做一个将军夫人,一手策划了李庆之死的紫燕,这段日子以来,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自己所做的事情都过于阴损了,有时候紫燕也常常扪心自问,阴损的事情做多了,不免会有伤阴德,自己儿子都生了,也该为孩子积积德了,现在罗网有了人接手,自己正好趁机淡出,想来娘娘也不会责怪自己,更何况,身前现在有了雄阔海这面挡风的大墙

    上京,王启年忙得脚不沾地,北地伪朝发布的讨南檄文不仅是在上京遍地开花,更是在大越各地被广泛传阅,外面一时是鞭长莫及了,但上京,贤妃却是绝不会允许出现非议的,每天都会有大批的人被罗网谍探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人马逮捕,送往大牢,上京的各个大牢已经人满为患,每日去上京府衙里击鼓鸣冤的人络驿不绝,有时候逮着了一些富家公子,官宦子弟,关说的人便会一直找到王启年这里来,让他不胜其烦,一天之中,倒有大半的时间被虚耗过

    他已经吩咐下去,关在大牢里的人只要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统统都放了.自己也得去劝一劝娘娘,这事儿堵是堵不住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只要不理会,过上几天,风头过去,自然便淡了,但现在一抓一杀,可就闹得大了.反而不好收场.还是早点结束这场闹据,想来这些天过去,娘娘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该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了

    娘娘一向睿智,这一次却是下了一招臭棋

    上京城里乱成一团,宫里也是乱得不可开交,皇后娘娘心湄的病情陡然加重,这几日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眼看着便不行了,太医院的太医们束手无策

    乾清殿之中,李逍握着北地檄文,脸上阵红阵表,时怒时喜,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闵怜儿乖巧地坐在尾,替他揉捏着双腿,似乎她一直便在重复着这个动作

    太极殿配殿之中,秦柔娘接到了一个小太监突然投井死了的消息,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站起身来,走到院子中,看到天空的明月,任由泪水横流

第八百六十一章:潞州之谋

    云昭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之中横扫相州,击毙相州知州彭忠俊,相州兵败如山倒,除了尚在大杨山跟随着孙传亮的两万士兵之外,其余的被云昭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而在横扫相州的时候,征北军更是在荆州大败谢士林蜀军,全歼蜀骑五千骑兵,谢安一万步卒,只余两千余人狼狈逃走,如此之兵势让潞州知州杨宏发魂飞魄散,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征北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他的潞州

    杨宏发不认为自己能挡得住征北军的步伐,潞州满打满算,称得上训练有素的军队只有三万出头,这还分散在潞州各地,而统领这些军队的镇将娄湘这一辈子就没有打过一场真正的战事,想想横扫相州的王强,还有胡泽华,哪一个不是死人堆里爬里出的将领,一想到这里,杨宏发就有挂冠而去的念头

    他不想落个与彭忠俊一样的下场.但是细细想起来,自己又能去哪里呢?潞州就是自己的根基所在啊!

    想到这里,不由格外痛恨起杨青来,家族煞费苦心,派他去北地,一举中了状元,但这家伙从此再无音讯,连他的亲生父母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一夜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想都不用想,他们都去了北地,这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杨青跟对方坦白了自己的身世,以杨青的能力,是不可能有这个能力的,只有职方司才有这个能力

    借着这个引子,投降北地?这个念头刚刚闪过,杨宏发便连连摇头,现在潞州虽然危急,但南北之争远远没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这个时候将赌注完全压到一边,很有可能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更何况,从眼下来看,占了上风的倒是南朝,如果从良一举击垮朴德猛,南朝便可以集中庞大的人力物力,与北地抗衡

    如果形成这种局面,北地的胜面便会极小

    但是硬抗,杨家却会马上面临灭顶之灾

    一边是悬崖,一边是火坑,让自己往哪里走?杨宏发几乎捻断了所有的胡须

    “大人!”镇将娄湘带着一个人走进了杨宏发的书房

    “娄将军,军队调动如何?”杨宏发急急地问道,虽然潞州镇军不堪与征北军对征,但好歹也有几万人,聚在身边,总是会安心不小

    “军队正在调集之中,大概需要半个月左右,我们便可以在潞州城周边聚集起三万镇军.”娄湘道

    “那就好,那就好!”杨宏发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跟随着娄湘进来的那个人.来人青衣绾巾,年约五十出头,一副落弟秀才的模样

    “这位是?”娄湘问道

    “大人,这位是娄湘同乡,姓屠名文庄,是个胸中大有才学之人!”娄湘笑道,”这几年屠先生一直在我府上委屈,今日我潞州危急,如此人才,娄某可不敢再将他藏于府中,再三相邀,才能请得屠先生再次出山.”

    “屠文庄?”杨宏发依稀记得此人,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敢问先生以前在那里高就?”

    屠文庄微笑着踏前一步,”不敢有辱大人清听,屠某以前辅佐的却是潭州司马氏.”

    “司马氏?”杨宏发眉头微微一缩,司马氏在大越朝可是一个禁忌,此人降了蒙族,是当时大越朝投降蒙族的最高级别的将领,可谓是遗臭万年!听到这个屠文庄此人是当年司马氏的谋士,心中已是不乐

    “大人,当年屠先生辅佐司马瑞,一举帮司马瑞夺得卢城的控制权,两年之前,便在卢城建起了一支两万余人的边军,只是后来司马瑞地位渐高,便视屠先生如无物,再后来司马氏投降蒙族,屠先生因为此事,不屑再为司马氏效力,悄然远去,可是因为这段曾经辅佐过司马氏的往事,无人敢用,只能来投末将,一住经年.”

    “这也是娄将军念着同乡情谊,让我有一口饭吃罢了!”屠文庄笑道

    “当年屠先生为何要离司马氏而去呢?”杨宏发心中略为舒展,指了指面前的凳子,道.”坐!”

    “多谢大人!”屠文庄拱手道谢,与娄湘一起坐了下来,”辅佐司马氏,做一翻事业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但要我辅佐他们做蒙人的走狗,屠某却弯不下这个腰去,但司马仁其意以决,小人只能隐去.”

    “屠先生,不说这些废话了,你还是替杨大人说说眼下这个难题吧?我们应当怎么办?”一边的娄湘急急地道

    杨宏发看着娄湘,心中微微一动,娄湘倒也不是饭桶,他如此推崇这个屠文庄,显见这个家伙还是有几分才学的

    “当前时局,先生何以教我?”

    看着杨宏发,屠文庄微微一笑,”知州大人现在想必很纠结吧,是投奔北朝,还是与其决一死战!”

    杨宏发脸上微微变色,投奔北朝这只是自己想想而已,被人一口叫破,不免太过于难堪,那怕与娄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也使人极端不快,脸上不由已是带上了怒气

    “大人不必发怒,征北军势大,横扫相州只不过用了一月时间,潞州兵力比起相州犹有不如,怎能不怕?此乃人之常情!”屠文庄道

    “照先生这般说来,我们便檄械投降罗?”杨宏发沉着脸道

    “非也!”屠文庄连连摇头,”此时论胜败,为时过早.南北之争,便得看从良将军能否一举拿下朴德猛,如果朴德猛粘住了从良,苏灿等人,则云昭胜,如果从良速胜,则云昭便极有可能败北.”

    “这是废话,我现在就想知道,谁会胜?”

    “知州大人,这就是一场赌局,骰盅没有打开之前,谁都不知道是大是小.我们只能选择其中最有可能的一种”

    “那你认为我们要选谁?”

    “如果先生问我,我会选南朝!”屠文庄一字一顿地道

    “如果选南朝,云昭大军打来,我潞州首先不保!”杨宏发道

    “未必见得!”

    “为何如此说?刚刚先生还说我潞州之军难比相州镇军,连相州镇军亦不敌征北军,我们拿什么抵挡?”

    “相州之败,有几个缘由不得不提,首先,从良抽走了相州镇军精锐驻守小孤山大杨山,使得相州空虚,其二,彭忠俊大人才得知对方攻击相州之时,又匆匆率军返回为敌所趁,特别是他本人的战死,更是对相州的打击巨大,征北军之所以如此轻易拿下相州,便是因为这两点,而潞州镇军论精锐不敌相州,但是却胜在对征北军的动向早有判断,可以集中兵力防守重要城镇,征北军野战无敌,但攻城并不见得就很厉害.”屠文庄缓缓地道

    杨宏发神色稍霁,”先生接着说.”

    “与云昭之战,大人的首要之策便是拖,不管云昭在潞州怎么打,我们只坚守几个重要的城镇便可以,绝不分军,绝不出城.坐等从良与朴德猛一战.而且,潞州不是没有援军的.”

    “援军从何而来?”

    “第一,便是孙传亮所部.云昭攻打潞州,如果得手,则他驻守大杨山将再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回援潞州是他唯一的选择,在小孤山虽然孙传亮损失较大,但手里边加上彭忠俊留给他的相州军队,二到三万人还是有的.”

    “就只他一部么?”

    “当然还有,朝廷下发的允许各地门阀大豪组建私军的命令大人也收到了吧?”

    “收到了!”

    “不论是潞州,还是相邻的通州等地,这些私军都有可能来援,这就看大人怎么操作,还有朝廷能不能下决心了,潞州若失,云昭有可能挥兵进击陕州,但也有可能直接攻击通州,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云昭会攻击通州,通州镇军不会动,但这些私军却是可以过来的.守住潞州,通州就会无恙,我想通州那些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如果让云昭打了过去,他们的家业还保得住吗,让战火在潞州燃烧,也许这些人会愿意投入兵力和财力的.”

    杨宏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潞州成为战场,自己的家业可就没有了

    “而且就算在潞州本地,杨大人您也大有文章可作.”屠文庄慢慢地道

    “有何文章?”

    “不知大人注意了没有,进击相州还有准备攻打潞州的征北军,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力量!”

    娄湘眼睛一闪,”你说得是蒙骑!”

    “对,蒙骑,云昭为什么只将蒙骑放在荆州作为一股牵制力量,而没有将他们投入相州以及潞州战场?”屠文庄眼光闪动

    “你是说?”杨宏发沉吟道

    “云昭有些担心,他怕蒙骑的进入引起越人的情绪反弹!”屠文庄笑道.”民心可用啊!大人,云昭没有带蒙骑来,但不代表蒙人不存在于征北军之中.云昭以前是抗蒙英雄,现在难道不是勾结异族,荼毒越人的罪魁祸首么?”

    “当年我在北地边城,见过北地百姓抗蒙,他们三五一群,袭击落单的蒙人,虽说并不能起大作用,但是却胜在他们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第八百六十二章:要得就是短兵相接

    “云昭一向自命为穷苦百姓的代言人,那么,我想知道,当他在潞州面对着无数挥舞着锄头镰刀的,对他却又无比仇恨的这些老百姓时,他的军队会不会挥起屠刀!”屠文庄仰天大笑,”只要杀劫一开,仇恨便会越滚越多,反对他的人便会越来越多.云昭要么杀得血流成河,要么便不得不停下他快马加鞭的步伐,不论如何,我们都能得到我们需要的宝贵时间!”

    杨宏发与娄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

    “当然,大人,您仍得防患于未然,大人不妨秘密地将家里重要的亲人和财产向上京等地转移,这样,即便将来潞州失守,您仍可以将损失减小到最少,至于土地,失去了便失去了,只要最终的胜利属于我们,那么,这些丢掉的,将来可以加上利息拿回来.”屠文庄接着道

    “哪万一北朝得胜了呢?”杨宏发问道

    屠文庄眉头微微一皱,看了一眼杨宏发,心中闪过一丝不屑,但嘴里却温文尔雅地道:”大人,当我们做到了上面的这些,将云昭堵在了潞州,为从大将军和朝廷争得了时间,那么,云昭还有获胜的可能吗?集中全力的大越,绝然不是新兴的北地可比的,拖也拖死了他们.”

    “而且,云昭所实行的政策您想必也很清楚,像您这样的世家大阀,即便投降了云昭,便能安生地过完后半辈子么,你看看,北地十六州,陕,赣,贵这些地方,可还有世家大阀的存在?”

    杨宏发点点头,站了起来,”屠先生说得是,让我茅塞顿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啊!屠先生大才,不知能不能委屈一下,在我身边先做个幕僚,容杨某慢慢设法,先替先生抹去过往的那段经历,然后再替先生谋一个锦绣前程?”

    “那就有劳大人了!”屠文庄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八月底,与王强轮换而担当先锋的胡泽华的磐石营率称进入潞州,而与此同时,孙传亮率部亦进入潞州,苏定方攻占了小孤山与大杨山之后,稍加修整之后,尾随着孙传亮攻入潞州,征北军虽然打通了前往贵州援救的道路,但却没有沿着赣州向陕州前进,往援贵州,而是一门心思准备攻略潞州.至此,云昭的打算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他不打算派兵耗时耗力,维持越拉越长的补给线去救援贵州,而是准备着拿下潞州,攻入通州,进击卫州,直逼上京

    从良与朴德猛这一战成了整个战役的关健,如果不能及时拿下朴德猛,让云昭率先打通直逼上京的通道,这一战,南朝便要输了

    通州,卫州已经开始紧急动员.除开镇军之外,各门阀世家组建的私军已经开始涌向通州,卫州

    进入九月初,从良所部章玉亭对盐池的进攻正式开始

    盐池是典型的黄土高原的地形,朴德猛选择这里让全益凤驻守,是因为这里的地形对征北军是相当有利的,现在的形式已经很明确了,王爷的确不会来援贵州了,但是朴德猛对此并不是愤怒,伤心,而是兴奋,自豪,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王爷对他充分的信任,虽然王爷并没有只言片语过来,但内里的含义朴德猛却读得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的南征集团必须要粘住从良,苏灿,权昌斌,这是南朝拥有的最后几支有战斗力的部队了,将他们粘在南方,王爷便可以直取上京.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那怕就是南征集团牺牲再惨重也是值得的

    如果真得做到了这一点,朴德猛可以在战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毫无愧意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对满朝文武说,自己的功劳最大

    权益凤的第五营他不担心,石敢当的飞天营虽然比第五营要差一些,但也是能打硬仗的,让朴德猛担心的却是驻守萍乡的昭义所部.萍乡如果出了问题,那么在湖口的石敢当便会危险了.薛临风所辖的威卫与羽林军残部整编的第八营,与对面的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薛临风完全掌握这支部队之前,朴德猛可不敢将他们放上前线,要是出个什么岔子,那可就哭都来不及

    “让郝仁到我这里来!”朴德猛在屋里转了几圈,对身边的亲兵道。

    片刻过后,郝仁一路小跑着到了朴德猛的身前。“大将军!”

    “带领你的三千骑兵,去萍乡.”朴德猛道

    “去萍乡?”郝仁一惊,”大将军,我是南部集军之中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骑兵,我如果都走了,益州城这边可就没骑兵了!”

    “据我估计,我们将来会在贵州城下做最后的抵抗,骑兵的作用会被对手压缩到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所以将你留在贵州城还不如现在就让你出去发挥你的作用.”朴德猛看着郝仁,”郝仁,这一次出去,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你怕么?”

    郝仁咧嘴笑了笑,”大将军,当年我跟着王爷准备去冲击蒙人的大营之时,我们一共只有二十几个人,也很怕,但是我们依然准备这么做了,但是王爷太生猛了,一个人就解决了问题,一路逃亡,我都很怕,但是却从来没有退缩过!”

    朴德猛伸手捶了捶郝仁的肩膀,”我最担心的就是萍乡,昭义所部人是不少,但这一支白莲都匪出身的军队,战斗力如何实在不敢恭维,你也看到了,白莲营我们接手这么长时间了,派了这么多的军官过去,到现在我也只敢将他们放在贵州城中,而不敢让他们出去独挡一面,所以我要你去萍乡,见机行事吧!有你在那里,昭义他们也许勇气会更大一些.”

    “大将军,你怕他们投降?”郝仁惊问道

    朴德猛嘬着牙花子,慢慢地道:”这是一群没有忠诚度可言的人.顺风时可用,逆风时可主难说了.如果他们出了问题,你一定要记住,尽你最大的可能延迟敌人前进的步伐,为我争取时间.”

    “我明白了!”

    “萍乡的对面是权昌斌的部队,比起虎卫来说,还是差了一些.昭义曾经选对过一次,希望这一次不要选错!”

    “共富贵容易,同患难难!”朴德猛道

    全益凤策马立于高原之巅,在他的脚下,是无数条纵横交错的沟壑,一直延伸到远处,在他马前一步,便是数十丈高的悬崖,这些沟壑,宽的约有十几丈,窄的却只有十数米宽,这是全益凤选定的战场

    第五营驻扎在这里并不是他们的全部,两万五千余人的第五营,来到这里的只有一万余人,剩下的,他全部放在盐池

    这里是他的第一道防线.全益凤决定要在这里给对手一点颜色看看.对于第五营的战斗力,全益凤有着深深的自信.这支部队在李富贵手中,便已经被打造得极有战斗力,自己接手之后,更是不遗余力地提高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配上征北军精良的盔甲,犀利的武器,全益凤不相信对手能轻易地突破自己的防线/

    之所以选择这里,便是因为这里的地形,不可能大规模展开作战,从良即便把他的军队尽数填进来,也填不满纵横交错的沟壑,在这里,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与自己短兵相接,什么战略战术在这里都是狗屁,靠的就是士兵拼命,靠的就是个人能力,自己占据了有利的地势,可以调配兵力,而敌人只能跟着自己亦步亦趋

    这一战要打出我第五营的威风,第五营现在没有一个独方的营名,这让全益凤耿耿于怀,第五营是唯一一个牺牲了主将的征北军部队,全益凤要用赫赫战功将这个污点洗掉.他想要第五营拥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

    征北军最具战力的是孟姚的卢城营与苏定方的安庆营,而这两个营都不是王爷真正的嫡系,全益凤亦知道,这是王爷的一块心病,自己和王强是他抱着最大指望的两个营头了

    朴德猛希望自己在盐池能守住半个月,自己就要守他一个月.哪怕麾下一万人的鲜血将这里的沟壑染红,自己也要让从良在这里丢下更多的尸体

    “将军,我已经把所有的斥候都集中起来了,连盐池那边的斥候都掉了过来,一共是一千零一十二人!”孟平策马奔到全益凤身后,看着身前的深沟,不由有些发晕,赶紧跳了下来

    “孟平,看到了吧,将这一千霍一十二个骑兵分成五部,每部两百人,下到沟里去,自由出击.告诉他们,袭扰,打一下就跑,这里地形如此复杂,他们这些斥候是最清楚的,千万不要让对手粘住他们.”

    “是!”孟平点头道:”他们都是老到的斥候,这些的地形图就是他们亲自绘制出来的,那里能藏身,那里是死胡同,他们一清二楚!”

    “很好!”全益凤微笑道:”孟平,你亲率其中一部,必要的时候,可以将他们聚集起来突然一击,特别是在他们与我们熬战的时候,打完就跑,再一次化整为零.”

    “明白了,将军!”

    “我们在这里多抗一天,贵州城就能多扛一天,南方集团就能多扛一天,王爷就有更多的时间直取上京!”全益凤拔出佩刀,呛然声中,全益凤大笑道:”我希望当我们离开贵州的时候,是直接去上京接受王爷的封赏!”

第八百六十三章:绞肉机

    萍乡,湖口,盐池三处的战役几乎同时打响,三支曾经在泰州为了抵抗蒙人密切配合的三支部队,今天又一次出击,只不过,这一次的敌人由蒙人换成了征北军,总的指挥官也由冯从义换成了从良

    苏灿攻湖口,权昌斌攻萍乡,从良攻盐池,三处但有一个地方取得突破,都能直接威胁到贵州城,将会迫使朴德猛放弃外围阵地,收缩辽防守,先将敌人逼得缩回去,这是从良的第一步计划

    章玉亭遇上了绝大的难题,看着眼前纵横交错数之不尽的沟壑,他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内里不知藏了多少兵马,他曾经以为权益凤会集中兵力与盐池城周围与他据城争夺,却没有想到对方捍然出兵,选择了在这里与他对战

    这种地形之下,便是赤裸裸的短兵相接,血肉相搏,每前进一步,都得用命去淌出来,全益凤放弃对他有利的城池而选择野战,着实让他大出意料之外

    “全益凤就是一个疯子!”章玉亭怒吼起来

    全益凤下了战书,章玉亭不得不接下.”来人,去找当地的村民来,有多少找多少,我们需要向导,需要这里的地形概况.”

    在萍乡和湖口激战已经开始的情况之下,章玉亭却不得不停了下来,不摸清地形,这仗就无法打.谁也不知道全益凤在这里藏了多少兵,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章玉亭从来不会去轻视敌人,更不会轻视征北军,全益凤选择在这里作战,至少说明他认为这里对他是有利的

    从良亦从后方赶到了章玉亭军中,看完这里的地形,以及从乡民那里得到的情报,从良无言地摇摇头

    “他不是疯子,他只是要在这里与我们熬时间罢了,我们需要时间来迅速歼灭朴德猛集团,而他们却需要尽可能地拖时间,如果他在盐池城应战,那是被动防守,但在这里,他随时可以发起主动进攻.他这是拿士兵的性命来换时间”从良双手撑着案桌,看着根据村民们的描述画出来的地图

    “这里的乡民在征北军统治之下已有数年,这份地图是真是假还要存疑.”从良道,”派出斥候去打探了吗?”

    “派出去了,可是一个也没有回来,一进入到里面,便是泥牛入海.一点回音也没有,只怕凶多吉少!”章玉亭懊恼地道

    “征北军中人才济济啊,原本以为像全益凤这样出身职方司的将领只是会耍小阴谋小诡计,于堂堂正正的两军对垒必有不足,想不到他居然能使出这样血淋淋的一招,玉亭,应战吧,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用鲜血淌过去.”从良大声道:”骁卫在战场之上也磨练了十载了,我就不信我们不能碾过去.”

    “大将军,只怕会损失惨重!”章玉亭痛心地道

    “损失惨重也得打,孙传亮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云昭大军已入潞州,胡泽华的磐石营,王强的第四营已经率先攻入,云昭亲自坐镇,谢士林的蜀军两战被打破了胆,这个人存着保存实力的念头,不可信,孟姚的卢城营亦有向潞州靠近的动作,潞州抗不了多久.如果让云昭打进了通州?”从良摇摇头,”天下震动,对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从良抵达盐池的第二日,骁卫的进攻正式展开

    以五百人为一个单位,骁卫分批进入了这纵横交错的沟壑当中,在这种地形之下,人多没有丝毫用处,每个单位配备了两到三名骑兵斥候,他们负责前冲探路

    章玉亭一次性派出了二十个这样的军阵,临出发前,是千叮咛,万嘱咐,各个方阵之间,离开的距离绝对不能太远,最好能听到彼此的厮杀之声为最妙,如此一来,便可以互相支援,尽量地减少伤亡

    一万人马出发半天之后,便完全没入了不知底细的沟壑之中.在章玉亭的扎营之处,连一丝一毫的兵器碰撞之声也听不见,天还是那蓝,风还是那样温柔地抚过每个人的脸庞,但大帐之中,章玉亭与从良两人都是神色凝重

    其实此时,沟壑之中,惨烈之极的搏杀已经拉开了序幕

    骁卫左部第一营第五哨,他们第一个碰上了征北军

    没有任何预兆,这支征北军从身边一侧的沟壑之中杀了出来,先出发的探子只能选择他认为最有可能碰到敌军的方向前进,而在他们的身侧,隔不了多远就会有一条这样曲里拐弯看不见底细的深沟,有的是死胡同,进去两里地便会看到壁立千仞,但有的却是七弯不拐不知去了何方

    这支征北军人并不多,只有两百余人,但他们甫一出现,便是从第五哨的中间位置杀将了出来.一下子便将第一哨截成了两段

    骁卫大多使用长枪,而征北军所有的却是横刀,在兵器这一项上,征北军却是占足了优势,如果是在平地之上,长枪布阵,使用横刀的这些征北军必然会死杀惨重,但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之中,长枪反而成了障碍.相互之间磕磕碰碰,让敌人杀进怀来,除了弃枪之外,再无任何其它的选择

    问题是,这些士兵们除了长枪这,竟然没有配备其它的武器

    骁卫的装备本身是为了对付蒙骑的,长枪列阵,弓箭杀敌,这是他们破蒙骑的拿手好戏,但现在,显然成了极大的劣势

    让征北军杀进了队伍之中,却又无法列阵,转眼之间,便让征北军杀得伏尸累累

    蒋兴权很是兴奋,他是这支两百人征北军的头目,要是放在平常,他这个级别的军官除了拿着刀与他的士兵一齐冲锋之外,那有发号施令的机会,但此时此地,他却可以随心所欲,他想怎么打都成.成功地布下一些痕迹,引走了对手的斥候骑兵之后,他一举奏功

    “杀!”他一头扎进一名骁卫的怀中,手中的横刀斜着劈下,轻易地破开了对手身上的甲胄,顺势下拖,在对方的肚腹之上拉出一道斜着的长长的恐怖杀口,鲜血喷溅而出,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拔刀,用肩一顶,已是将这个已经死透的人顶得向后倒去,收回的横刀从这个家伙的胁下猛刺,又刺中了此人身后的一个骁卫,而此时,那个骁卫正准备以枪当棍,从空中猛击下来给他一记泰山压顶

    枪刚举起,刀已刺入,他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仰天便倒.胁骨卡住了长枪,猛地一抽却没有抽出,倒下的两人将他的刀给死死地压住了,蒋兴权没有丝毫犹豫地弃刀,一弯腰从靴筒之中拔出了匕首.大呼着抢进了人群之中

    战事起始,征北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十个倒下的总有七八个骁卫

    但此时,却显示出了骁卫不同一般的军事素养与战斗精神,哨长李华容挥动令旗,前军后卫同时后两个反方向运动,与纠缠在一起的胶着的双方拉开了十数步的距离,一声呐喊,这些人迅即转身,枪阵在瞬间便已形成,弓箭手在他们的身后,终于有余暇拉开了长弓,只等哨长一声令下,便开始攻击

    李华容瞪着眼睛看着仍然绞杀在一起的双方,却没有下达射击的命令,因为那里还有他的同伴

    而与征北军仍然胶着的骁卫,明知不敌,却仍然不顾生死地向中间挤压,为的就是给身后的同伴争取一段列阵的空间

    蒋兴权百忙之中偷瞄了一眼对手,呸了一口,一弯腰从地上捡塌一杆长枪,顺手掷出,将离他十数步的一名骁卫插到,大喊道:”风紧,扯呼!”这口吻,倒是像极了一个土匪

    征北军早有演练,听到蒋兴权的叫声之后,能跑的,转身便跑,向着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岔路口跑去

    “射击,封出那个岔路口!”李华容怒喝道

    嗡的一声,羽箭腾空跃起,飞向征北军逃跑的所在.最后的十几个征北军立时便被射成了刺猥,仆地便倒

    “列阵,追击!”李华容令旗再一次挥动,指挥着剩余的三百多军队向着这个岔路口涌进

    三百余人瞬息之间便填满了这段通道

    便在此时,已经逃跑的蒋兴友却又折了回来,咬牙切齿,满脸的恨意,不过比起他的怒火,更让李华容肝胆俱裂的却是对方数名士兵手中推着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台伏魔弩

    “卧倒,卧倒!”李华容嘶声喊道

    但手握长枪,排成军列前进的军阵岂是说卧倒就能卧倒的,前面的向前直挺挺的扑倒在地,后面的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动作,让人胆寒的伏魔弩的啸叫之声便是响起

    十余支伏魔弩将这个十几米宽的岔道所有的空间都死死地封住,每一前都会穿透数人才停下来.伏魔弩的穿透力虽然比不上床弩,但也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

    岔路口内,血流成河

    “射死他们!”李华容从地上一跃而起,看着倒了满地的手下,欲哭无泪,军阵后方,利箭啸叫,又射倒了数名征北军士兵.蒋兴权亦挨了一箭,大叫声中,丢下了这台伏魔弩,转身便跑

    差相仿佛的战斗,在千万沟壑之中几乎在同时进行着

第八百六十四章:遗憾

    蒋兴权看着被堵在一个死胡同之中的大约四五百名骁卫,眼中闪着血红的光,十天了,惨烈的搏杀进行了整整十天,骁卫们仍然被困在这里,两支强军如同野兽一般披此砍杀,厮咬,置对方对死地方才甘心.蒋兴对麾下的两百余名士兵只剩下了五十余名,与他同样遭遇的还有另外几个小队,几个小队合在一起,又凑成了一支三百人的队伍,因为蒋兴权是这些人中级别最高的军官,依照征北军的军事条例,他已经自动成为了这支临时拼起来的队伍的最高长官

    今天,他们瞧准时机,一举堵住了误入一条根本没有出口的骁卫部队.数台伏魔弩静静地立在出口处,狰狞的弩箭闪着锋利的寒光,对准着内里面露惊恐之色的骁卫,再精锐的部队,再不畏生死的战士,在面临绝境的那一刻,对死亡的畏惧仍然会免不了从心头泛起

    这些天来,死在伏魔弩之下的骁卫已经数不胜数,对于这种力道惊人,一发便是十余支的强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应付,而且这一次的作战,双方的距离是如此之近,作战环境逼仄,除了用人命硬抗,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蒋兴权的手摸上了伏魔弩的扳机,几乎在同时,内里陷入绝境的骁卫发出一声呐喊,疯狂般地向外冲来,疯狂的嗥叫暂时将恐惧抛除出内心,眼中看着征北军,内里却是一片空洞

    第一台伏魔弩随即爆发出啸叫之声,十数道残影飞掠而过,卟卟之声连接响起,跑在最前面的数十人立即被射倒在地,往往一根弩箭之上串上好几个士兵

    没有任何犹豫,后面的继续向前扑来,这是用生命在挣取时间,用自己的死亡为后面战友争取到与敌人肉搏的机会.伏魔弩连二接三地响起,将内里的队伍射得七零八落,硬生生地将挤在一起的队伍撕出了好几条血肉胡同

    “杀啊!”蒋兴权挥舞着横刀,如同猎豹一般窜了出去,顺着这条血肉胡同钻进了对方的队伍之中

    剧烈的兵器碰撞声,嘶喊声,惨叫起,在这条深不过里许的死胡同中响起

    一个时辰之后,当蒋兴权提着血淋淋的崩了好几道口子几乎已经无法使用的横刀从死胡同中走出来时,跟在他身后的征北军只有不到两百人了,又有近百人丧生在这一场搏杀之中.蒋兴权一条胳膊软软垂着,已是完全折断,随着走动的步伐而在身旁晃荡中,精良的铁盔也被砍开了一条长长的裂缝,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绷带,这几天,他已经是好处负伤了

    回望着这条血肉胡同,蒋兴权叹了一口气,对着胡同内死去的战友深深一鞠躬,”弟兄们,对不起了,我无法将你们的尸体带回去.不过你们也放心,用不了多久,兄弟我就会来陪你们了,黄泉路上,我们不寂寞,将来等我们胜得了,王爷会来收拾我们的遗骸的.希望到时候,野狗不会将我们吃得连渣渣都不剩一点吧”他直起腰来,哈哈大笑了几声,”都死球了,还管他野狗吃不吃咱们,能将这些玩意儿养肥也算功德一件,说不定将来这些野狗又被咱们兄弟吃了,说来说去,还是便宜了自家兄弟,走了,弟兄们,走了!”蒋兴权扔掉了手里的单刀,从地上捡起一柄战死兄弟的刀插在腰间,又捡了一根长枪当拐杖,一瘸一拐地还着剩下的士兵消失在万千沟壑之中

    骁卫大本营,从良的主力也已经抵达了这里,营盘连绵十数里,蔚为壮观,但让这些身经百战的骁卫们丧气的是,每一天出去战斗的弟兄们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少上许多,回来的也几乎上是个个带伤,垂头丧气,还没有出战的士兵于此十分震惊,这些年来,除了当年在泰州于蒙人战斗之时曾经蒙受过重大损失,多少年来都没有让他们的士气这么低糜了

    从良站在大帐之内,面前挂着一副地图,正是脚下他们所处的地方,这些天来,这幅地图地一天天扩大,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地方被添进去,图纸之上,密密麻麻的记号让外行人看了,只会觉得头昏

    “玉亭,你来瞧瞧!”听到脚步声,从良抬起来头,正好瞧见章玉亭丧气地走进了大帐

    “大将军,我们今天又损了好几百兄弟,!”章玉亭有些惭愧地向从良抱拳道

    “先不管这些,你来看我这里!”从良摆摆手,指着地图

    章玉亭走过去,仔细地打量着挂起来的地图

    “你们从这些当地村民之中询问来的地形地势大体上的确不错,但是细微之处却大有问题,这些人不怀好意啊,你来看看,按他们所描绘的地形,我们走到这里就应当拐弯对不对,但士兵们已经用鲜血证明,这条路是错的.我们在这里,死了六七百弟兄才搞清楚了这一件事.”从良道

    章玉亭看着地图之上标注着同样颜色标记的地方,突然愤怒起来,”我要杀光了这些王八蛋!”

    “你去杀谁?”从良失声笑道:”现在我可以基本断定,这些人中必然有征北军的探子,这个向导作得很有水准啊,十有八九都是对的,但在最关键的时候,却将我们引向死路.玉亭,你不用找了,这几个家伙一准已经消失了,剩下的那些是真正的乡民,什么都不知道.”

    “大将军,是我的问题,如果我能多找一些来本地人来,一个个分开来问,也许会避免这些不避要的损失.”

    “避免不了!”从良断然道:”该死的还是要死,只不过能够让对方付出更大一点的代价罢了.”

    “大将军,接下来怎么办?”看着地图,章玉亭道

    “接下来还要我说吗?”从良大笑道:”地图之上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不必再受那些乱七八糟的迷惑,直插这条道路,我想,全益凤看到这些,将会集中起所有的主力,在这条道路之上与我们决一死战.”

    “明白了!”

    “走吧,这些天,你送来的一些东西都是好玩意啊,我们一起去瞧瞧!”从良背着手,向着大帐之外走去

    大帐之外的空地上,摆着十数台伏魔弩,以及一些征北军所有的盔甲,刀枪,短匕,骑弩等,林林总总,占了数十个平方的空地

    伸手拍拍身边的一架伏魔弩,从良眼中闪过的神色十分复杂,有迷惘,有恐惧,有担心,”这是好东西啊,我真是想不通,我们大越腹地人杰地灵,能工巧匠寸出不穷,为什么就没有造出这样的好武器来!”

    章玉亭不解地看着从良,”大将军,一件军械而已,的确很精良,威力也大,比床弩犹有过之,但是,尚不能用之左右战局,打仗,最终还是要靠人啊!”

    从良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些.”他弯下腰,伸手拔出了伏魔弩上一个较小的零件,转身走到另一件身边,同样的拔下一个同样的零部件,举起这两个一模一样的零件,道:”瞧出什么端倪来了么?”

    章玉亭摇摇头

    从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两个零部件插了回去,”玉亭,我将这两个小玩意交换了,但这两台伏魔弩仍然可以自如地操纵,这个小玩意儿是伏魔弩上最精巧也是最关键的部位,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明白吗?统一的标准.云昭居然能让他的工匠将所有的零部件做得一模一样!”从良突然激起起来,”这么小,这么精巧的部件都能做得一模一样,那这具伏魔弩上其余的部件算得了什么?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即便我们摧毁一件,他们捡些部件回去,拼拼凑凑,便又会是一架新的伏魔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北地生产军械的水平远非我们所能比!”

    从良颓然垂下头,”以前也听说过云昭给那些普通的匠人赏官,悬重金奖励发明创造,贴招贤榜选贤纳能,我还曾耻笑过此人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我明白我错了!”

    “将军,这只是细微末节,并不足以改变大势!”

    “不,不,不!”从良连连摇头,”当这些细微末节太多,便足以颠覆一切,这代表着北地强大的生产能力,我们想拖死他们,但焉知将来被拖死的会不会是我们呢!”

    从良垂下了白发苍苍的脑袋.看着颓丧的从良,章玉亭突然觉得有些不妙

    “大将军!”章玉亭不安地喊道

    从良霍地抬起头来,冲着章玉亭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不通,打仗说到最后,打得还是钱,云昭仅凭着北地十六州,是如何维持这么一支庞大的部队的.而且还为他们装备了如此精良的武器盔甲?”指了指那些散落在一边的甲胄,从良叹道:”比我们的要强啊!”

    章玉亭默然不语,这是事实,容不得他辩驳

    “大将军,北地新生势力,云昭一言九鼎,政令贯通,上行下效,办事效律的确比我们要高很多!”章玉亭想了半晌,才呐呐地道

    “世家呐!”从良嘿了一声.”可惜我这辈子没有机会去北地瞧上一瞧了,否则我真想去看看云昭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些的.”他连连摇头,甚是遗憾

    “打败了云昭,你想去北地看多久都行!”章玉亭奋然道

    “打败了云昭,将北地收回,那北地现在的一切还会存在么?”从良有些郁闷地道,”一切都没有了,什么都又回到了我们熟悉的那些东西上,新的东西会被完全捣毁的.”

第八百六十五章:搏命

    对于大越的现状,从良是清楚的,世家这个毒瘤一日不去除,大越就会一日不靖,但现在,迫于形式,皇帝却不得不和世家再次站到一起,如果成功地铲除了云昭,论功行赏那是少不了的,世家的势力不但得不到削弱,还会进一步的加强,从而更加增长了对付他们的难度,而且因为他们帮助皇帝平定了北地叛乱,皇帝反而一时之间不好下手对付他们,否则就会落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一个搞不好,就又是一场声震大越的叛乱

    皇帝从贵妃闵怜儿那里得到的消息让人震惊,出生在北地,除了姓秦,似乎从各个方面看起来都与彬州秦家没有任何关系的贤妃秦柔娘居然是秦家嫡系子孙,难怪秦家会如此的不遗余力地支撑起秦柔娘,要不是皇帝在李庆死后,当机立断地便决定与世家联合,还得不到这一个情报

    阴谋害死李庆,夺取南部镇军军权,秦柔娘在牢牢地掌控着罗网的同时,又将手伸向了军权,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说以前从良还抱有幻想的话,现在已经彻底死心,必须要除掉秦柔娘了.攘外必先安内,大越朝廷不能也不应该有两个声音,秦柔娘居然想将自己的亲信调去上京担任驻上京军防,如果真让她得逞,那么上京将彻底落入她的手中,皇帝的死活还能由自己作主吗?

    想到这里,从良不由不寒而栗,如果皇帝死了,秦柔娘的儿子李昊将必然加冕,一个还没有满岁的娃娃坐在宝座之上,换成别的妃子也还罢了,朝臣们尚能控制得住局面,但是秦柔娘,那就万万做不到.到时候,只怕皇帝的宝座之后会加上一道帘子,真正掌控这个帝国的会是秦柔娘这个女人.这位有着深厚世家背景的女人只会将这个帝国一步一步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时候,只怕大罗金仙下凡,也将不能挽求大越于危难之中了

    秦家有了秦柔娘的支持,有些肆无忌惮地扩展自己的势力,终于惹怒了以曹仪为首的这一批在朝堂之中有着深厚势力的老牌世家,秦家在南部作威作富也就够了,盘踞南方,秦家等南部世家在经济之上的优势无与伦比,但现在,居然想打上京的主意,他们岂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之上抢食?皇帝抓住了这个机会,与曹仪终于达成了默契

    但是皇帝没有想到的是,曹仪这个老狐狸还是与利用秦柔娘极于扩大自身实力的心理,成功地说服了秦柔娘以朝廷的名义下达了允许世家组建私军的命令,曹仪一直想做而没有成功的事情,在秦柔娘的支持下,终于成功.秦柔娘想要南部世家重建又一支军队,与雄阔海相互呼应.这一件事对大越将会遗害无穷,从良简直不敢想象,当平灭云昭之后,朝廷要面对的是无数支大大小小的地方武装,让他们拿起武器容易,让他们放下武器可就难了?

    难不成平灭云昭之后,又一次开始镇压地方么?

    从良觉得脑袋阵阵疼痛.揪了揪自己的胡须,从良决定不再想这个问题,这些地方武装的问题以后再来头痛吧,现在,他需要消灭朴德猛集团

    云昭的军队已经打进了潞州,孙传亮与杨宏发挡不了多久,而正在向通州,卫州集结的那些地方武装,豪绅私军,或许单支拉出来都不错,但是集结在一起,便是一群乌合之众,去得越多,只怕失败得越快,通州知州萧中则那里镇得住他们?

    或许自己可以做到,但现在,自己又哪里脱得开身?

    “休整一天,明天展开进攻!”从良看向章玉亭,”各部轮翻进攻,不给对手任何调整的机会.”

    “遵命!”章玉亭大声道

    一夜无话

    进攻在天边刚刚露出第一丝曙光的时候开始.用近万士兵性命淌出了正确路线的骁卫潮水一般地涌入了进来,全益凤明白,再没有什么捷径可走了,他在这里已经挡了十一天了,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他的身后还有盐池县城,还有一万五千精锐,这十一天足以让他们将城池再加高加厚一些,足以将城外的壕沟挖得更深一些,足以将外围的堡垒建得更坚固一些,而且,他们休息了十一天,战友的鲜血会让他们更加愤怒,更加骁勇善战

    从良即便可以突破自己,让自己不得不通走,但不付出惨重的代价,就绝对不行,自己在这里每多消耗一个敌人,将来在贵州城下,这些精锐的骁卫便会少上一个.镇守贵州城的益州营与白莲营便会更轻松一些

    至于萍乡的昭义所部,从良不认为他们能抵抗多久,而石敢当的飞天营与薛临风的部队,亦不会是苏灿的对手,骁卫如此,虎卫可想而知,虎卫可是经过冯从义调教数年,这位抗蒙二十年的老将军虽然已经英魂长逝,但是,他替虎卫打下的军魂却没有消失.骁卫也好,虎卫也罢,这是一支有着军魂的部队.这也是最让人头痛的部队

    呛的一声,他拔出了战刀,”准备作战!”战刀前指,全益凤策马欲行

    孟平从一边探过一支手,一把抓住了马缰,”全将军,请将这一战的指挥权交给我.”

    “你想干什么?”全益凤眼睛一棱

    “全将军,这里的抵抗快要结束了,我们一万士兵,现在已经战死三千,伤了二千有余,只剩下五千可战之士了,您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在盐池城,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等待着您,这里的岗位应当是我的.”孟平毫不示弱地瞪起了眼睛,大声吼道:”亲兵,送全将军回盐池县城!”

    全益凤的亲兵们面面相觑,看着全益凤,却是不敢动手

    “你要造反么?”全益凤冷笑,”我在这里,还有可能带回一些逃回盐池,这些人交给你,一个人也跑不出来.”

    “这里的战场是我们的,我们来到这里,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孟平沉声道,呛的一声拔出战刀

    “孟将军,你要干什么?”亲兵们都是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孟平将战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孟平!”全益凤大喝道

    “将军,我孟平不是大将之才,能当上第五营副将,那是因为我这个高山族族长儿子的身份,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所以一直以来,我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从来不敢多说一句话来干挠您的指挥,但现在,不需要什么指挥才能了,只要敢拼,敢死.这一点,我能做到,全将军,您却不能做到,您还要担心着盐池城.如果让士兵们还有一丝一毫的退路,这一仗我们会败得很快,不但不能再多守几天,只怕连多消耗一些敌人也做不到.”

    “孟平……”全益凤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将军,您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从这里跌下去,只怕您想给我收一个全尸也做不到了.走吧,将来王爷成了皇帝,请全将军别忘了告诉王爷,请王爷待我高山族永如今朝!”孟平眼含热泪地道

    全益凤别过头去,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好,好,我走,孟平,如果能活下来,就一定要活下来.如果活不下来,将来我会亲自去兴灵,去告诉你的父亲,你的儿子,你孟平是个响当当的好汉,是征北军中一名优秀的将领,你的族人会为你而骄傲,在这里,在我们的脚下,我一定会给你们立下一块一丈高的大碑,记下你们的英勇.”

    “多谢!”孟平微笑点头

    全益凤反手用刀背猛磕战马马股,”我们走!”他厉声喝道.战马踏在黄土高原之上,卷起一股泥龙,全益凤骑在风驰电挚的马上,仰天长嗥,”从良,你记住了,你每杀我第五营一人,我都会让你十倍偿还!我全益凤发誓,我一定会做到!”

    身后,震天的呐喊之声已经响起,征北军从各条沟壑之中涌出,一队队汇聚向主路之中,两支天下闻名的强军,狠狠地碰撞到了一起

    一天的时间便在士兵们的生死纠缠之中瞬间流去,在征北军士兵看来,时间走得太快,而在骁卫看来,每一刻都是那么的难熬

    一天的时间,他们在主路之上前进了一里路,却又付出三千人的代价.章玉亭气急败坏,从良脸色铁青,他知道征北军很强,但没有想到会强到这一地步,而且对方明显是有地方可以逃的,只要他们逃,自己就可以在追击这中大量地杀伤这些敌人,但从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逃的意思,反而决意在这里与他们拼到最后一兵一卒

    这种不管不顾的亡命之势,即便是军神再世,除了以命搏命之外,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办法

    “攻击,再攻击,每多停滞一刻,就是给这些亡命徒们一个喘息的机会!”从良的头发似乎又白得厉害了一些,他此时,已经有些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征北军不逃,就是要给他的骁卫造成重大伤害,这样下去,即便自己到了盐池,到了贵州城,损失惨重的自己,还有余力进攻这些地方吗?

    “征北军的士兵为什么会这样乐意为云昭去死?”从良痛苦的双手颤抖,这个问题,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从良想不明白的问题,在他们的对面,一道斜坡之上的山洞之内,蒋兴权却正在给出答案

第八百六十六章:为情,为义,为担当

    蒋兴权的身边,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是他们所属这一哨的监察官.在今天白天的一场战斗之中,他阵亡了.蒋兴权颤抖着手伸进他的怀里,摸出一本沾染着斑斑血迹的册子,缓缓翻动着,上面记载着每个士兵的战功.那是征北军战后论功行赏的依据

    拿着这本血淋淋的小册子,蒋兴权高高举起,向着周围的士兵一一展示,然后小心地从一边拿起一面军旗,将小册子一层又一层地包裹起来.包好之后,边上有一名士兵默默地递上一件牛皮软甲

    蒋兴权点点头,将牛皮软甲用刀削开,然后包裹在军旗之外,用丝绦扎得牢实了,举起佩刀,就在土壁之上挖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洞穴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将这个包裹轻轻地放进去,然后弯下腰,捧起泥土,牢牢地将这个洞穴封了起来,从地上捡起半截断了的佩刀,一扬手,哧地一声将刀插在洞穴的上方,又将随军监察官的身份铭牌缠在刀上

    士兵们默默地注视着蒋兴权认真地做完这一切

    蒋兴权转过身后,目光扫过众人,”弟兄们,大家都看到了,你们所立的每一笔功劳,上面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将来仗打胜了,会有人来清理战场,寻找弟兄们的尸骸,那时他们就会发现这本功劳薄.拿回兴灵,弟兄们的家人就会有赏赐,有功田,有抚恤,有免除赋税的凭证.王爷是绝不会让我们流血又流泪的.”

    “王爷英明!”士兵们发出沉默的吼声

    蒋兴权笑道:”可是弟兄们,我们还是最后一战,但是这一战,却没有什么功劳可言了,这一战,是我们为王爷最后一次作战了,就算是我们回报王爷这些年来对我们的恩情,没有王爷,我们的家人还在忍饥挨饿,没有王爷,说不定我们现在正在蒙人的草场为奴,所以这最后一仗,是情,是义,是真汉子的担当!”

    “说得好!”士兵们纷纷喝彩道

    “为了我们的家人永沐王爷的荣光,弟兄们,打好我们最后一仗吧,我们已经够本了,再多干一个,那就是赚得,上头的长官说了,我们多拼一个,王爷离胜利就会近一分,那我们一个人干掉十个,如何?”

    “与敌偕亡.”士兵们一齐怒吼起来

    蒋兴权回头,示意两个士兵从洞的深处拖出一个大箱子,猛地掀开,众人看到,在木屑干草之间,一个个的陶罐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猛火油!”士兵们惊呼起来

    “猛火油,好东西啊!”蒋兴权哈哈大笑,”可惜啊,这玩意儿即便是咱们军中,数量也很少,我不容易从上头挣来这一箱,大家现在知道我们藏在这里的用意了吧?”

    众人都是点头

    “你们听!”蒋兴权双手下压,示意士兵们安静下来,外面的喊杀之声隐约传来,”这些骁卫的王八蛋晚上也不休息,轮换着进攻我们,现在我们的位置只怕已经在敌后了.夜晚作战,无数的火把闪耀,等到我们冲下去,将猛火油砸下去,该是一副多么美妙的场景啊,那熊熊的火光能照亮半边天吧?”蒋兴权舔着嘴唇,兴奋地道

    一个牛高马大的士兵大步上前,拿起一个猛火油罐,小心地用带子拴好,挂在脖子上,”我是高山族的,父母都是奴隶,是王爷解救了我们,我下山的时候还只有十几岁,家里穷得连裤子都没得穿,整天光着屁股蛋,现在我家里有几十亩上好的土地,粮食每年都吃不完,弟弟去年娶了亲,妹妹也嫁了一户殷实人家,我非常满足,要不是王爷,我家那有现在这般兴旺,头,我第一个上!”

    在他身后,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冲上来,捡起一个掏罐,拴好,挂在脖子上.后面沉轮到的急得跳脚

    “好了,没什么好争的,不过是个前后而已,黄泉路上,大家都要相会的,到时候睁大了眼睛,别掉队罗!”蒋兴权呛的一声拔出战刀,”弟兄们,走吧!”

    不到一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地钻出山洞,夜很凉,冷风一吹,众人都是精神一振,从上往下看去,一条条火龙分外显现,骁卫的军阵正在无情地向前推进,已经伤亡惨重的第五营士兵被打得连连倒退

    “看,那是孟将军!”高山族的士兵指着下面,一个挥舞着陌刀的高大将领,脱口道:”孟将军都亲自上阵了!”

    “我们走,去戳他们的屁股.”蒋兴权瞄了一眼,便知道已经到了很危险的时候了

    骁卫大营,禀报军情的信使一个接着一个,川流不息,章玉亭手微微颤抖,从良的脸色更加青白了一些,一般的部队打到这个份上,早就斗志消亡,完全溃散了,但征北军却死战不退,看样子,不杀干净他们每一个人,这场战斗就不会完结

    “大将军.伤亡太大了.”章玉亭声音都有些抖了起来,”这样打下去,即便我们冲出去,伤亡超码也要接近两万人,这,这让我们骁卫的本部人马都去了三分之一了,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从良沉着脸,”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此时退却,软弱,则前功前弃,打,给我打过去,历来第一仗便是最为艰难的,打过去,即便我们以后进攻乏力,别忘了,还有苏灿和权昌斌呢,他们面前的敌人,可不是征北军第五营.打过去!”猛地一拳擂在桌子上,从良站了起来,提起了一边的大刀

    “大将军,您要干什么?”

    “我去前线督战!”从良冷然道

    蒋兴权一众人伏在约二十米高的陡坡之上,瞪视着离他们不远的骁卫,他们的前方,密密麻麻的尽是等待着上前轮换的敌人部队,手握长枪大刀,排成整齐的队列,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的战场之上,那怕大部人根本看不到前方的战斗,他们仍然瞪大着眼睛,努力张望,支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每一个细节

    是时候了,蒋兴权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挥了挥手,以那个高山族战士为首,数十名身挂猛火油的士兵猛然跃起,沿着陡坡,狂奔向下面的骁卫

    无数的火把将他们冲击的线路照得一片透亮,他们刚刚跃起奔跑,便惊动了敌人,无数双目光转了过来,惊讶地看着这一批自投罗网的家伙

    如果是成千上万人,他们或许会骚动,会慌乱,但这几十个人来冲撞军阵,除了自寻死路,还真没有别的解释

    奔在最前边的高山族士兵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猛火油罐,在头顶上转着圈地挥舞着,随着他的手一松,猛火油罐便呼的一声飞了出去

    身后,又有十数名士名的油罐飞了出去.与此时同,空气之中响起了利箭破空的声音,打头的高山族士兵立时身中数十箭,哼也没哼一声,扑地倒下,尸体骨碌骨碌地被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身后的士兵的遭遇并不比他好多少,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几乎在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更多的则是在勉力扔出猛火油之后,便被射倒

    空中有黑乎乎的东西落下,无数支长枪一齐伸到空中,拼命晃动,那好像是些投石,骁卫们心中晒笑,如果是霹雳炮扔出来的,那是要命的玩意,但你人力扔出来的,岂能伤我分毫

    枪尖刺在陶罐之上,发出清脆的破烈之声,无数黑色的雨点自空而落,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全场

    “猛火油!”有老兵惊叫起来

    轰隆一声,有一团猛火油无巧不巧,洒下之时,恰巧下面便是熊熊燃烧的火把,腾地一声,冲天的火苗毫无预兆地窜起,大团大团的火花从空中落下,立时便将周边的人染成了火人

    凄厉的惨叫之声响起,有骁卫想要去扑灭同伴身上的大火,但自己身上也突然烧了起来,这一段军阵瞬息之间便大乱起来

    在火苗腾空的那一霎那,蒋兴权已是跃了起来,”弟兄们,干啊!”

    他发足狂奔,这一瞬间,似乎这些天来的伤痛都已不复存在,他红着眼睛,犹如一匹奔马,数十米的距离瞬间即至,他高高跃起,举起大刀泰山压顶,将一名骁卫一刀两断

    身后,征北军士兵紧随着他,冲了上来

    不到一百人的队伍在浩瀚如大海的骁卫军阵之中显得实在太过于渺小,但便是这一颗小小的石籽,却激起了冲天的浪花.将骁卫的中段搅向一片稀乱

    后面的想要挤上前来救援,前面正在作战的骁卫发现身后士兵,心中都是大为惊慌,担心着自己的后路被截断,顿时萌生退意,孟平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战机,也许不是他有意抓住,但他此时已经打得疯了,一察觉到对手的胆怯,本能般地便反冲上去

    逆袭!占尽优势的骁卫在这一刻竟然被打得连连倒退.被生生地逼回去了里许多路,而这一段路,却是骁卫付出惨重代价才获得的

第八百六十七章:一叶知秋

    从良章玉亭打通通道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最后的数千征北军尽数躺在了他们脚下的沟壑之中.但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是极为惨重,惨重的让两个迭经大战的将领都不得不痛之入骨.一万五千精锐的骁卫永远和那些征北军躺在了一起,他们的尸体交叠,他们的血液融合,他们生前或者素不相识,相逢之时便是性命交搏,最后却是一起共赴黄泉地狱,不知道在那里,他们是不是还是阵营分明,不死不休?

    五万余骁卫,一下子去了三分之一,如何不让章玉亭从良等人痛彻心菲

    “幸亏全益凤没有把全部的第五营带来,否则我们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打赢这一仗?”章玉亭痛苦之中也有着侥幸

    “你错了!”从良沉重地摇着头,”如果他真将两万余五千人带到这里,我们反而更要轻松一些.”

    “大将军!”一名校尉带着数名士兵匆匆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叠东西

    “什么事?”章玉亭迎了上去

    “将军您吩咐我们,战后要搜索战场,以免发生那天晚上遭遇敌军突袭以至大乱的事故重演,结果,我们在一个偏僻的山洞里找到的.”校尉大声道

    “是什么,检查过了么?”

    “检查过了,是征北军士兵的功劳薄!”

    “功劳薄?”章玉亭惊讶地接过了那个包裹

    外面明显是士兵身着的皮甲,入手极软,显示出了极高的硝制技术,内里裹着一面征北军军旗,从里面拿出厚厚的册子,递给了从良

    册子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凝结成一起,使得册子变得极厚,从良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位普通士兵在本次战役之中立下的功劳

    从良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这本厚厚的册子之中记下的功劳,便是他骁卫的斑斑泪痕.抬手想扔掉,手刚刚举起,却似乎想起了什么,停下来,随手塞进了怀中

    “玉亭,修整,两天过后,我们进军盐池.”淡淡地吩咐了章玉亭一句,从良转身大步离去

    通过了这片让骁卫们伤心地地域,骁卫扎下大营,开始舔自己的伤口,后勤部队在他们的身后开始清理战场,天气炎热,如果任由这些尸体暴露在阳光之下,也许不久之后,一场瘟役就会漫延开来

    与征北军处理战死的战友遗体不同,骁卫是那里死,就在那里埋,所以盐池的这片万千沟壑之间,便多出了无数坟茔,而征北军则是将遗体就地火化,然后将骨灰带回兴灵交给家里的亲人,如果没有亲人,那么便会存进在兴灵的英烈堂,享受北地百姓的香火

    以前的征北军甚少打败仗,即便偶尔吃一次败仗,也会很快便扳回劣势,夺回战友的遗体,但这一次,显然形式不妙,遗留在万千沟壑之中大量的征北军遗体,显然是无法得到这种待遇了,除了最初战亡的士兵们的骨灰被陆续送走之外,最后由孟平率领的五千士兵的遗体就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他们的盔甲,兵器成了骁卫们的战利品,骁卫们毫不留情地扒下这些士兵身上的盔甲,拿走了士兵们随身携带的短弩,匕首等近战武器,就连士兵们随身的金银等物也被搜得一干二净,然后将他们近乎赤裸的尸体乱七八糟地扔进了挖好的大坑之中,填上沙土,纵马踏平

    从良并没有阻止士兵们的暴行,这一仗,骁卫虽然胜了,但却胜得过于惨烈,大量的伤亡让骁卫们群情激愤,他们需要发泄,需要将心中的那一股戾气尽数散去,这也是从良为什么要在这里休整两天的原因了

    章玉亭在处理完军中事务之后已是到了后半夜,这十数天来,虽然他没有亲自持刀上阵搏杀,但无论是体力还是心力的消耗,丝毫不亚于打了一场大仗,此时已经疲倦得紧了,准备去看看从良休息了没有,如果从良已经睡了,自己也正好美美地睡一觉,这些天,他没有一天睡过两个时辰的,近三天更是不眠不休,体力已经接近透支了

    走近从良的大帐,章玉亭不由吃了一惊,那里仍然是灯火通明,要知道,这些天,从良并不比他休息的多多少,而从良的年纪可比他要大了不少,而且这些年来,因为劳碌过度,从良的身体本身就已经出了问题

    “章将军!”门口的亲卫替章玉亭掀开帘门.章玉亭大步走帐内,却看见从良正坐在大案之后,聚集会神地看着白天的那本小册子

    “大将军!”章玉亭走了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从良的对面,”一本破军功册,有啥子看头,您怎么这么有精神?”

    从良抬起头,看了章玉亭一眼,”不一样啊,与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章玉亭奇怪地问道

    “大不一样!”从良将册子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的字显然不是写的,而是印上去的.那是一个个军功所对应的奖励政策.”玉亭,你看看,大不一样的就是后面的这些东西,你两相对照一下,看看能发现一些什么?”

    章玉亭接过册子,看看前面,又翻到后面看看,眉头渐渐地拧了起来,最终,他选择了其中一个士兵,这个士兵名下记录的战功很多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从良,”如果按这后面的奖赏政策,这个士兵这一战就可以拿到二十亩田.”

    “对,二十亩田,而且在三年之内,这田是可以不纳任何赋税的.三年之后才开始缴税,而且第一年只缴应缴纳的税额的百分之五十,第二年缴百分之七十,从第三年开始,才会全额纳税.如果这个士兵战死,这个年限便变为了五年,同时还有抚恤费,安家费,各有多少,明码实价啊!”从良道

    章玉亭合上册子,放在从良的大案之上,”幸亏那个校尉懂事,这个册子没有让士兵们看到,否则,我们的军心必然动摇.”

    从良抚着额头,叹息道:”我们打赢一仗,最多也就是赏士兵们一些银子,一次性的玩意儿,至于抚恤金,安家费,我们也有,但是真正能到士兵家属手中的,会有多少?”

    章玉亭无奈地道:”总是会被一些黑心官员层层盘剥的,能有一半到他们手中,便算不错了.”

    “你瞧瞧征北军,明码实价,写在每本册子的后面,每一个士兵都能看到这些,他们知道自己该得多少,没有人敢贪他们的卖命钱.”从良拍拍册子,”你说说,打一仗,便能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士兵们能不卖命吗?”

    章玉亭无奈地道:”可惜我们模仿不来啊,也做不到!”

    两人相对无语

    “大将军,盐池这一仗难打,贵州城那边只怕更难打啊!”沉默半晌,章玉亭方才呐呐地道:”我们原先估计得太乐观了,要是我们长期打不下贵州城,怎么办?传亭在潞州只怕抵抗不了多久?如果云昭将蒙骑调来怎么办?”

    从良仰着头看着帐顶,”我们已经骑在虎背上了,没办法.盐池这一仗,我们肯定还会遇上更激烈的抵抗,只能寄希望于苏灿和权昌斌那边能有所突破了.只要他们能率先抵达贵州城下,就能逼迫全益凤从益池退走,否则,他就会被我们切断与主力的联系.”

    “就算他们退到了贵州城,怎么办?”

    从良站了起来,”先到贵州城下再说吧,到了贵州城下,封处贵州城的各大出入道路,所需要的兵力便不需要这么多了,我们将能抽出一些部队前往潞州支援传亮,但愿传亮与杨宏发能振奋精神,奋力抵抗到底.”

    湖口,石敢当在抵挡了虎卫连续半个月的攻击之后,终于力不能支,飞天营只能一边抵抗,一边向着大治撤退,在那里,还有薛临风的数万威卫与羽林军残部组成的第八营

    看着满目疮夷的湖口城,石敢当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曾丢过玉门关,但终于在他手中重新又拿了回来,今天,他又不得不放弃湖口城了,再打下去,飞天营就彻底打残了,这对今后的战事并不利,湖口不比全益凤镇守的盐池,在这里,除了一座县城可以依凭,他没有任何的地利可言,相反的,因为湖口隶尾于南方彬州,世家势力在这里盘根错节,征北军在这个地方统治薄弱,今年初,利用王相事件,他们击败雄阔海,一举拿下湖口,但这里的百姓并没有认可他们

    湖口的现状对于征北军是一个警告,南部三州一向富庶,老百姓虽然亦受盘剥,但相对于大越其它地方,老百姓还是过得下去的,所以,他们对于战争相当厌恶,征北军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群侵略者,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因此,想要争取他们,难度相当大,至少石敢当是这样认为的,在这里,他看到的更多的是老百姓仇恨的目光

    这不是一件好事.石敢当为此专门写信禀明了朴德猛,请他务必注意此事,并将这些情况上报给王爷,未雨绸缪,王爷应当为将来打南部三州作好充分的困难准备

    薛临风已经做好了接应他们的准备,石敢当并不惧怕苏灿会衔尾追击于他,如果真是那样,苏灿一定会后悔莫及

    “我会回来的,我丢的,我一定会亲手拿回来!”石敢当再一次发下誓言,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死,便一定能完成自己的诺言

    飞天营一部接着一部地离开了湖口城

    “将军,要不要一把火将湖口烧成废墟,我们还有一些猛火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湖口坡破坏掉!”一名部将跑了过来,满脸的不服气

    “放屁!”石敢当怒道:”湖口城里还有这么多的百姓,火放起来容易,灭起来可就难了,一把火烧了,难道将这些人也烧死么?”

    “反正他们也不待见我们,早晚是我们的敌人,将来还是得在战场上见!用刀砍死和用火烧死有区别么?”部将低下头,小声滴咕道

    石敢当大怒,劈面一巴掌,”你昏头了,他们如果拿起了武器,那就是敌人,我们杀他们毫无愧疚,那是你死我活.但他们现在是百姓,将来还会是王爷的子民,你杀光了,让王爷怎么办?走,撤退,这里早晚还是我们的.”

    苏灿顺利地占领了湖口,他并没有打算立即追击石敢当部,石敢当并没有被完全击败,他是在保存实力的情况下主动撤退的,在撤退的过程之中,不会没有防备,更何况,在大治,还有薛临风的数万军队

    而且现在,苏灿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做

    “黄宏,传令驻彬州的三大世家私军,湖口已经被我军拿下,调集三州世家军队进驻湖口,准备接下来的对大治的进攻.”

    “是,将军!”黄宏点头道

    “你亲自回去一趟!”苏灿看着黄宏

    “啊?”黄宏吃了一惊,”大将军,这传令一事,怎么要我亲自回去啊?”

    “废话!”苏灿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置疑军令了!”

    “不敢!”黄宏敢紧施礼道:”大将军,末将知错了,末将只是有些吃惊.没反应过来.”

    “你回去之后,将军务打理完之后,便去打徐威徐大人!见到你回去,徐大人便会知道该做什么的.”

    “是!”看着高深莫测的苏灿,黄宏虽然有着一肚子的疑问,但终究没有问出来.反正湖口离彬州城不远,很快谜底便会被揭开

    看着黄宏离开的背影,苏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狞笑,开始了!

    彬州,近十年来,一直便是南军的大本营,同样亦是战斗的第一线,前些年,在李庆的指挥之下,南军御敌于国门之外,死死地挡住了叶开的步伐,随着苏灿和权昌斌的抵达,这里完成变成了一个大军营,当两人离开之后,鄂州,湖州两地的私军又开了进来

    秦家这些年来,势力愈加澎涨与大军长驻与此不无关系,军队在这里,便少不了与地方打交道,而秦家在这里势力本就雄厚,近一年来,随着秦柔娘的权势澎胀,秦家更是以一种井喷般的速度发展着,万长风都快要成为秦家的管家了

    朝廷的命令,世家私军拥军不能超过三千卫秦家和闵家都执行了这一个命令,至少在表明上是如此,但秦家,却公然招募了五千私军,驻扎于秦家庄周边,而彬州的官员们也似乎都没有看到,反正招多少军队,都要秦家自己掏钱来养,朝廷不会为此拿出一分钱

    卫氏与闵氏的三千私军都驻扎于彬州城周围,三大世家家主倒是经常往来,当黄宏带回命令来时,秦家家主正好回忘闵氏,倒是省了黄宏又一番奔波

    “拿下湖口了,好啊,好啊!”秦鹏程看着苏灿的命令,哈哈大笑,”贵州城已是翁中之鳖,苏将军愿意分润功劳给我们,这是对我们的照顾啊,我们一定会按时赶到湖口,接受苏将军的指挥的!二位,你们说是不是?”秦鹏程看着卫氏与闵氏的家主笑道

    “当然,当然,我们以秦兄马首是瞻!”两位家主现在已是放弃了以前与对方平起平座的地位,不顾身份地谄笑着,这让黄宏很是不满,一边作陪的万长风亦是尴尬不已,二位家主说起来,也应当是以苏灿马首是瞻啊

    “黄某军令以已传达完毕,这便告辞了!”黄宏冷冷地一拱手,转身便走

    “黄将军!”万长风向三人点点头,转身追了出去

    “万大人,有什么事么?”黄宏冷冷地问道

    万长风摸了摸胡须,笑道:”黄将军回来不仅仅是传达军令吧,后勤供应,一应辎重,总得关注一下,万某添任彬州知州,这些事总是离不开万某的.”

    黄宏不屑一顾:”我这次回来,就是单纯的传达军令,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至于万大人说的这些,自有相关人员前来交接,还用不着我.”

    “是啊,传令一事,那能用到黄将军,黄将军,你不想见见徐威徐大人么?”万长风笑眯眯地道

    黄宏身子一震,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显得有些神秘的家伙,他怎么知道自己要见徐威

    “黄将军不必见疑,徐威徐大人正在万某府衙之中!”万长风笑道:”黄将军要见徐大人,却是需要万某带路的.”

    至此,黄宏终于明白,苏将军与这个万长风,包括徐威,一定有什么秘密的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万大人,请!”他伸出了手

    大厅之内,秦鹏程当仁不让地坐在上位,那怕今天的主人是闵氏家主

    “二位,我们是私军,而虎卫是卫军,到了湖口,我们三家却是要保成团,否则定然会受欺负,征北军在贵州虽然已是强弩之末,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二位,如果我们不想成为苏灿的提线傀儡的话,我们只能团结在一起,才能争取到应有的权益!”

    “当然,当然!”二位家主笑道:”一切都听秦兄所言.秦兄说什么,咱们便应什么,咱们三家的军队装备精良,加起来有一万余人,是一支相当可观的力量,只要抱在一起,便能在前线占据一席之地.”

    “既然如此,我们便分头去准备如何?”秦鹏程笑着站了起来

    闵氏家主亦笑着站了起来,”秦兄说得是,我送二位!咱们出发那日再见.”

    (明天单位迎检,很忙,有可能只有这一章了,抱歉,我会尽量抽时间写的.)

第八百六十八章:说降

    看着对面沉静如水的徐威,黄宏震惊地说不出说来,原来苏灿一定要让自己亲自回来是为了这个

    “你带了多少人回来”徐威问道

    “五百亲兵!”黄宏道

    “够了!”徐威笑道,”黄将军的亲兵身经百战,都是军中精锐,悍将,足够了.”

    “真得够吗”黄宏却有些不放心,”秦家堡子可是出了名的坚固.如果从外边硬打,五百人只怕连墙边也摸不着!能不能让万大人调集一些人马来”

    万长风连连摇头,”黄将军,我手下的那些人哪里敢动,除了府中的一些人之外,外头的人我是谁也信不着.我能出五十人就不错了.”

    黄宏顿时绿了脸

    “黄将军不必着急.”徐威微笑道:”闵家,卫家已经暗地里调集了一些精锐到了彬州,现在藏在外面,在需要的时候,他们都是可以帮忙的.”

    黄宏点点头,”关键是怎样进秦家堡子,只要进去了,秦家自然不值一提,但要是进不去,难不成让我的亲兵骑着马去攻打高大坚固的秦家堡”

    “这个你不用担心!”万长风笑道:”虽然我只有五十人,但在黄将军攻打秦家堡子的时候,我敢保证那里的门是开着的.”

    “你”黄宏点头道

    “还有十天,便是秦鹏程的老二生的小子满岁抓周之礼,我这个彬州知州自然是要去拍马屁的,不巧喝得多了,便只能住在那里了!”万长风呵呵笑道

    “不错,去拍马屁的人很多,还包括卫家与闵家,他们路途遥远,自然是要住下的.”徐威微笑道

    “我喝得大发了,就是因为这两家的家伙不停地灌我酒啊!”万长风长叹一声

    黄宏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由摇摇头,”秦鹏程的孙子抓周之礼,他会不会等这个过了才走”

    “不会!”徐威断然道.”卫家和闵家家主会摧着他上路的,老二的小子,又不是老大的孙子,也不是他的第一个孙子,用不了他亲自在场.”

    “我明白了,只是我有什么理由留下来不随他们一起走呢”

    “明天在府衙,你会为了钱粮饷银的事情与万知州大吵一架,这事便拖了下来,你拿不到足数的钱粮,自然就不会离开的.”徐威笑道

    “原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黄宏笑道:”什么都考虑到了.”

    “能不考虑到吗”徐威叹道,”我们这一次要对付的那里仅仅是秦鹏程,如果仅仅是他,那倒容易了,那里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他们身后的那一位才是真难对付啊!只要有一点风声露出去,便是满盘皆输的棋局.”

    黄宏沉默片刻,”这一次真能瞒得过罗网罗网遍布天下,无孔不入,我们真能瞒得过他你们要清楚,现在雄阔海正在前往上京的路上,万一泄露出去,雄阔海手上数万精兵,那可是能直接奔袭上京的,那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徐威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做任何事都是有风险的,雄阔海麾下数万精兵,可不都是姓秦,除了雄阔海的亲兵,秦家的人,闵家和卫家的人终是占了多数.而且,罗网的事情不需要我们去过问,自有人去处理这件事情.”

    “谁”黄宏问道

    徐威犹豫了一会儿,看着黄宏道:”首辅曹仪!”

    “我明白了!”黄宏站了起来.”就跟打仗一个道理,从来没有百分这百把握的战事,但只要有七八成胜算,这一仗就非打不可!”

    五天过后,秦家,闵家,卫家三家一万一千兵马自彬州出发,开向湖口,至于黄宏与万长风二人在府衙里吵成一团,黄宏连刀都拔出来,一刀斩断了万长风的大案,已经是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了,秦鹏程对于这一点尤其满意,这代表着万长风是可靠的伙伴之一.他心情放松的走向了战场

    上京,一片风平浪静,秦柔娘秉政,在与曹仪达成了协议之后,两人之间的合作进入到了蜜月期,用一句政通人和来形容亦不为过,前线的军事形式虽然依旧严峻,但怎么看都是在向着有利于南朝的方向发展,从良已经兵进盐池,苏灿攻克了湖口,权昌斌在萍乡也是节节胜利,打得昭义部不断倒退,如果不是郝仁的骑兵不断地在旁袭扰的话,昭义早就顶不住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孙传亮与杨宏发居然在潞州挡住了云昭的兵锋,生生地让对方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这是一个意外之喜.新组建的那些大阀私军们正在源源不断地开向通州,而通州的则正在涌向潞州,云昭的政策让这些豪门大阀们感到了深深的危机,如果让云昭得了天下,他们的日子只怕会相当的不好过,一夜赤贫也说不定

    云昭在北地的政策让他如鱼得水,但是进入南方,便只会成为他的阻碍,曹仪曾担心云昭会改变他的策略来迎合南方的大家,从而分化瓦解世家集团,现在看起来,是自己想多了,云昭起家的根本就是北地那些赤贫者,那些最底层的百姓,如果他改弦易辙,自家后院便要先乱起来,为了保持现在的支持率,维持北地士兵高昂的士气,他就必须这样一路走到底,那么,在南方,他将遇到强有力的抵抗,想一举扫平大越的世家集团,这可真是痴人说梦!曹仪冷笑一声

    马车压在青石板街上,吱吱呀呀的作响,曹仪闭上眼睛,将最近发生的事情细细地梳理了一遍,他想确认一切都没有疏漏

    马车之外,曹相的声音低低的传来,”老爷,他来了!”

    曹仪霍然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斜歪着的身体立时坐直,他知道,他将迎来人生之中又一次重要的战斗,胜了,他的人生将再一次辉煌,向着人生之巅再踏上一步,如果败了,恐怕就得一蹶不振,或者曹家会遭遇他这一生之中最大的危机

    秦柔娘的心狠手辣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首辅出行,自然是有仪仗的,街上行人是需要避让的,即便是普通的皇帝国戚,在首辅面前亦没有丝毫的特殊可言,而现在,一辆普通的马车亦停在路侧,准备着让曹仪的队伍先过去,这辆马车中的人物可不普通,他是大越罗网的新上任的总管,王启年.亦是现在上京城中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即便如此,在明面上,看到曹仪,他仍然要避让在一侧.唯一能让别人感到他身份不一般的是他的马车之旁站着十数名带刀的护卫,能在上京城中拥有带刀护卫的,都不会是普通人

    王启年静静地坐在马车之中,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曹仪的威风,心中不免艳羡.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现在在上京,自己这一方才是主人

    耳边传来了马车车轮碾压石板的声音,然后,没有了.王启年惊讶地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王大人,可否过车一见”

    是曹仪!王启年心中一个激凌,一下子拉开车窗,果然,在他的马车旁边,曹仪从车窗里露出一张笑容可掬的脸,正微笑着看着他

    “首辅大人!”王启年双手抱拳,拱手为礼.曹仪的马车比他的要豪奢太多,如果自己是小家碧玉的话,那曹仪的那绝对是金枝玉叶,王启年不喜欢这种被曹仪居高临下俯视的场景,他希望曹仪赶紧离开,”下官刚好有急务要办,实在无暇,等下官处理好了公务,再来聆听首辅教诲!”

    “相请不如偶遇,平时想见王大人可是千难万难,今日难得相遇,曹某可不能放过了这个机会!”曹仪微笑道,”我这里备有清茶一壶,正想与王大人相酌.”

    王启年心中一跳,”首辅大人说那里话,大人要见我,命一小吏相招,下官自然是呼之即来.”

    曹仪哈哈大笑,”王大人说笑了,别人呼之即来,王大人那里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王大人,咱们堵在这里,却是不太好看,你没瞧见路人的人越聚越多了吗过来吧,闲时聊聊,想来贤妃亦不会说什么吧”

    王启年左右张望了一下,心中大叫不妙,曹仪今天完全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要堵住自己,只是王启年想不通,曹仪究竟要干什么劝降这不可能,自己没有这么大的价值,虽然自己现在担任了罗网的主管,但是罗网的真正掌控者仍然是秦柔娘

    想到这里,心下反倒坦然了,心底无私天地宽嘛,见就见,难不成我还怕了你不成

    走进曹仪的马车,虽然王启年在秦家呆了许多年,豪奢与他而言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但曹仪的马车之内的布置仍然是让他发了一会儿子楞

    “请坐!”曹仪盘膝坐在毡毯之上,虽然眼下已是九月,正是炎热的时候,但曹仪的马车里却有一股冰凉的风吹来,王启年知道这是在马车里置放了冰块,但是这冰块倒底放在那里,他却没有看见,显然这马车是另有机关了

    “首辅这马车里的行头,已经是王某全部身家的不知多少倍了!”王启年盘膝坐下,看着曹仪,不忘小小的讽刺了他一句

    曹仪嗬嗬一笑,”我曹家世代富贵,自小享受惯了,但英雄不论出处,寒门穷家出英雄,但豪门世家也不都是纨绔子弟!”

    王启年点点头,曹仪这一点倒说得不错,本身他自己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纨绔子弟,岂能稳坐大越首辅这个位子数十年

    “这套茶具,价值万金!”曹仪用手指着两个之间矮桌上的茶具,微微笑道:”我这一生之中,用他待客,这是第三次!”

    王启年神色慢慢凝重起来,不是因为这套茶具的价值,而是因为曹仪最后的那两句话

    “真是荣幸,可是王某却是不敢当啊,敢问另外两次”王启年问道

    “是谁王大人就不必问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前两次那些人在我这里喝过茶之后,大越都立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曹仪笑着提起茶壶,替王启年面前那小得盈盈一握的茶盅之中注满了茶水,与王启年习惯喝的绿茶不同,这茶色却是红色的

    “大红袍!”曹仪笑道.”十分难得.”

    王启年看着眼前红色的茶水,慢慢地抬起头,”首辅大人,我喝不惯红茶.”

    “乍一看,有些像鲜血是吧”曹仪端起面前的杯子,仰脖子一饮而尽,将茶杯放在桌上,笑问道:”王大人,你想得没有错,但凡我用这套茶具招待了客人之后,都会血流成河!”

    王启年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也许是敌人的血,但搞不好也许便会变成自己人的血吧”

    “我很幸运,这两次,流得都是敌人的血!”曹仪笑道,”所以这一次,我也觉得不会例外.王大人,请!”

    王启年端起茶盅,一饮而尽,咚的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面之上,”曹大人,我不明白.”

    “请问,曹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今贤妃秉政,有首辅相佐,可谓相得益彰,正是大越齐心对外的时候,为何你要在此时掀起波澜,而且在我看来,你毫无胜算.”

    “牝鸡司晨,国将不宁!”曹仪淡淡地道

    “放屁!”王启年愤然道.”这只是你们的偏见,在我看来,贤妃比起皇帝要强得多!曹大人,多谢你的茶,我告辞了.出了这辆马车,我们便要变成敌人了!曹大人,可惜你了,你死了,贤妃少了一个得力的助手,这只会让北地的人高兴得哈哈大笑.”

    “王大人,何必如此匆忙,不妨再喝一杯茶如何”曹仪沉静如昔,提起茶壶,再次为王启年酌满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启年拒人于千里之外,双手一推案几,便要拂袖而去

    “苏灿在彬州要对秦家动手了!”曹仪淡淡地说了一句

    只是一句话,顿时让王启年僵住了,他重重地坐了回来,”曹大人,前线战事正归,你们这样做,是亲者痛,仇者快,皇帝陛下想再来一次吧,十年前放弃北地十六州,这一次又要放弃南方三州,只是这样一来,大越只怕就要完了吧,改朝换代可期矣,这就是你们的本意”

    “非也!”曹仪微笑.”王大人,你瞧,你也知道,我们不是没有还手之力是吧.”

    “为什么”王启年嘶声喝道:”为什么秦家在彬州有卫家,闵家相助,你们不可能将他们一举消灭的.”

    “听说秦柔娘是秦鹏程的嫡亲侄女当年秦家千里追杀秦万里,我却是亦有耳闻!”曹仪笑道

    王启年的表情瞬间凝固,看着曹仪,”闵家,卫家,他们,他们”

    “不错,闵卫两家已经与我们结成联盟.贤妃太过于得意了,闵怜儿身为皇贵妃,却不得不在秦柔娘面前伏低作小,你以为她就心甘情愿心湄皇后病情一日重过一日,眼看已是不保了,这皇后之位,可也不是贤妃一人盯着”曹仪微笑道

    “为什么我们一点也不知道”王启年看着曹仪,眼中狐疑之色渐浓,”如此大的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们罗网”

    “你们当然不知道!”曹仪道:”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兵力调动以及谋划都是正大光明,有着充分的理由与动机.我们都在等待,等待着王大人你弃暗投明,行动便会正式开始.”

    “如果我不同意呢”

    “这个是有时间限制的,时候一到,无论你这里怎么样,我们都会动手.只是胜败就难料了.王大人,不要想着雄阔海,他过不了卫州.我们早就有完整的计划对付他.你如果不能靠向我们,我们只能用鲜血来清洗.”

    “别忘了,皇帝在我们手中!”王启年威胁道

    “这是问题吗”曹仪淡然一笑,”皇帝可是有儿子的,贤妃拿她自己的儿子来威胁我们即便她丧心病狂,可是你也知道,除了李鉴与李逍两位皇子,先皇可还是有儿子的,对我们而言,谁当皇帝都是一样的.”

    “你们连皇帝也算计在内也不怕从良苏灿知道”

    曹仪淡然一笑,”哪又如何,木已成舟之时,苏灿从良造反不成”

    “这就是世家!”王启年叹道

    “这就是世家!”曹仪冷冷地道:”王大人,不要寄希望于罗网,我们不愿大动干戈,是因为不想大越大伤元气,但如果非要如此,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罗网毕竟只是一个谍探组织,不是正规的军队.”

    王启年颓然坐倒,”曹仪,罗网掌控在贤妃手中,我只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帮不了你们.”

    “你能帮得了我们!”曹仪断然道:”罗网的确在贤妃手中,但是你现在这个位置,却能封闭很多消息,只要这些消息能被拖延上一些时日,就足够了,而这于你而言,轻而易举.如果你还要更进一步,提供罗网之中那些贤妃的心腹干将的名单,我们便能将损失减至最低.”

    马车厢之内一片死寂,曹仪闭目不语,王启年脸色阴晴不定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启年缓缓端起面前的红茶,一饮而尽,”此事过后,你们怎么处理我”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罗网总管.”

    (未完待续。

第八百六十九章:被迫停下的脚步

    现在的王启年的确没有能力掌控罗网,但是他却有能力屏蔽一些极其关键的情报,因为罗网所有的情报最终都要在他那里汇总,有选择性的将一些关键性的情报隐瞒下来,对于这一次的行动至关重要

    曹仪不想给秦柔娘哪怕是一点点的反应时间,他的确担心秦柔娘来一个鱼死网破,那样,元气大伤的大越将肯定会在随后的战事之中吃大亏,极有可能当真如王启年所说的那样,要改朝换代了

    当王启年脸色有些灰败地走出马车的时候,曹仪脸上从容的笑意渐渐消失,喀嚓一声,价值万金的茶盅在他的手中变得粉碎,背心里有颗颗汗珠冒出

    听到声响,曹相在外低声问道:”老爷!”

    “可以开始了!”曹仪觉得身体有些发软,斜靠在软枕之上,对曹相道:”你也去卫州吧.协助把这件事做好!”

    “属下明白了!”曹相的声音之中透露出阵阵喜悦

    乾清宫大门紧闭,重重帷幕之间,宽大的龙床之上,本来应该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李逍,此时却在闵怜儿的搀扶之下,在床上慢慢地挪动着,一小步,一小步,虽然步子很小,虽然额上已有汗珠渗出,但李逍却很兴奋,他能走了,哪怕只能像现在这样移动,自己恢复得很好,看样子,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就能下地行走,恢复到以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陛下,躺下歇息一下吧!”闵怜儿柔声道.”别累着了!”

    “好,好!”李逍心情大好,如闵怜儿所言,躺在了床上,任由闵怜儿轻轻地揉着他的双腿,”这些日子苦着你了,要不是你没日没夜地替我按摩,我怎么可能恢复得这么好?”

    闵怜儿抿嘴微笑道:”这是陛下洪福齐天,不干妾身的事,否则天下中风的人千千万万,能站起来的又有几个?”

    “我是天之骄子,我是龙子,自然与他们是不同的!”李逍傲然道

    “陛下说得是!”闵怜儿连连点头

    苟理轻手轻脚地走到帷幕之外,低声叫道:”陛下!”

    “什么事?说?”李逍沉声道

    “刚刚奴才去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娘娘的病情愈发的重了.”

    李逍一下子坐了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湄只不过是体子弱,怎么太医越治越恶化,心湄现在怎么样了?”

    “陛下,从昨日起,娘娘便是昏时醒,时而清醒,时尔胡涂,太医们说,只怕,只怕保不了多久了!”苟理惴惴地道

    帷幕之内,半晌悄无声息,苟理等了半晌,没有回音,大着胆子问道:”陛下!”

    “苟理!”帐内终于有了回应,”吩咐下去,我要去坤宁宫.”

    坤宁宫中安静得有些渗人,宫女太监进进出出,都如同猫一般悄无声息,人人脸色凝重,一边的偏殿之中,几个太医相顾无言,心湄的病情居然在短时间内恶化至此,是谁也想不到的.眼看着就不行了,太医们却束手无策,想着如果皇后不幸去世,自己这些人必然要遭遇雷霆之怒,人人都是惴惴不安

    李逍躺在软榻之上,软榻靠着心湄的牙床放下,看着牙床之上双目紧闭,骨瘦如柴,满面蜡黄之色的心湄,李逍不禁潸然泪下.这是他又敬又爱的女人,这个女人为他付出了太多,这十数年来,她就没有享过一天福,每天都在战战兢兢之中渡过,好不容易到了享福的时候,一双腿却又因为寒病发作而不良于行,现在,竟然连性命也难保了

    伸手握住心湄鸡爪一般的手,看着对方,李逍有些哽咽地问道:”颦儿和馨儿呢,怎么没有在这里陪着她们的母后?”

    “贤妃娘娘说,皇后娘娘需要休息,需要太医的治疗,怕两位公主在这里打扰,所以没有让两位公主伴在娘娘身侧.”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没用的,难不成让她们连母后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吗,宣,宣她们进来,让她们一直伴在心湄身边,说不定,说不定还有什么奇迹出现!”

    “是,皇上,奴才马上去传旨!”苟理躬身道

    床上的心湄缓缓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面前的李逍,眼中不由一亮

    “陛下!”她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坐起来

    “心湄,你躺着吧.”李逍轻声道

    “陛下,妾身不行了,妾身要走了,妾身要去见父亲母亲大人了!”心湄声音微弱地道

    “不,你不会的,许太医他们正在研究法子,一定会将你治好的,你身体虽弱,但一直并没有什么大病,怎么会就这样去了.心湄,你安心养病吧!”李逍声音哽咽

    心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陛下!”她嘴唇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话,便眼光却游离不定

    李逍低下头去,将耳朵附在心湄的嘴边

    “我死之后,柔娘不可为后!”心湄慢慢地,声音微弱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李逍道

    “我的药!药!”心湄看着李逍,眼中露出不舍之色,想要再说些什么,却是白眼一翻,又一次昏了过去.殿中顿时忙碌了起来

    许太医带着一大群太医一涌而入,李逍的软榻被移到一边,瞪大眼睛,看着许太医等人忙得满头大汗的李逍脑子里却只有心湄最后的几句话

    “陛下!”许太医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娘娘暂时是没事了.”

    “还能挺多久?”

    许太医摇摇头,”陛下,恕臣无能,娘娘随时都有可能离去.”

    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一群太医,李逍摇摇头,”你们去吧,这不关你们的事!”

    “陛下,您还是回乾清殿吧,这里,实在不适合陛下休养!”许太医建言道

    回到乾清殿的李逍,耳中依然响着心湄最后说的几个字,药,我的药是什么意思,半晌,他招来苟理:”苟理,你去办一件事.”

    “陛下有何吩咐?”

    “你不要惊动任何人,去将皇后的药方子拿来,还有,以前皇后喝的药渣,你都弄一点过来,皇后喝的药渣按照规例,应当保存一定时间的.药房那边一定还有.”

    “是!”

    “小心一些,不要惊动了别人!”

    “奴才明白了!”

    听着李逍的吩咐,一边的闵怜儿却有些震惊地看着李逍:”陛下,您怀疑娘娘喝的药有问题?”

    “为什么不怀疑,心湄只是体子弱,可怎么会越治越有问题?以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李逍眼中喷火

    景仁宫中,秦柔娘正喜笑颜开地逗弄着李昊,大床之上,堆满了李昊平时喜欢的玩具,看着在床上爬来爬去的李昊,秦柔娘开心之极,自从心湄完全倒下,秦柔娘便顺理成章地将李昊接到了她的景仁宫,自那以后,李昊再也没有进过坤宁宫一步

    这是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要叫心湄为娘,凭什么要让你来抚养?秦柔娘在心中冷笑,昊儿是自己的,这血肉相连的关系是谁也抢不走的

    “娘娘!”沁娘走了进来

    “什么事?”

    “陛下刚刚去了坤宁宫!”

    “哦?”秦柔娘手上微微一顿,转过头来,抱起了李昊,”他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去招两位公主进坤宁宫陪伴皇后娘娘!”

    “知道了,进来就进来吧,看来心湄姐姐挺不过几天了!”秦柔娘淡淡地道:”沁娘,你再去药房那些地方查一查,不要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

    “是!”

    沁娘走出房间,秦柔娘抱着李昊,笑盈盈地走到了大案之前,抖手取出了一份奏折,看了起来

    上京的秦柔娘春风得意,而此时,在潞州的云昭,却正在烦恼.胡泽华的磐石营,王强的第四营,一左一右,犹如两把铁钳攻略潞州,起初尚很顺利,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让云昭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潞州尽然是全民皆兵,几乎所有的潞州人都拿起了武器,在县城,在城镇,在乡村,在大道,在径,在平原,在山里,拼命地抵抗着征北军的前进,征北军从来没有碰见过这种场面,先期出去的斥候兵为此吃了大亏,十个出去,能有一两个回来就不错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云昭已经命令郭锋迅速查清原因,以底层百姓利益为自己施政方针的云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抵抗,而麾下的军队也为此束手束脚.疯狂挺进的征北军在潞州竟是举步维艰起来

    现在,通州世家的军队正在逐渐进入潞州,潞州的敌人已经开始聚集得越来越多,如果不搞清楚这个问题从对症下药,在潞州,征北军绝对要陷入泥潭.难不成不分清红皂白,一路血流成河地杀过去?哪只怕,以后征北军每踏入一个州,都会遇到类似的抵抗

    有时候,鲜血能让人害怕,但有时候,鲜血却也能激起更大更顽强的反抗

    潞州,砀山县,胡泽华的磐石营正在对这里展开进攻,霹雳炮已经开始发射,装在平板车上的伏魔弩已经在步卒的掩护之下,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等到伏魔弩进入射程的时候,便是步卒攻城的开始.而在砀山县城,只有三千潞州镇军镇守,与王强遭遇到了孙传亮的主力不同,自己这一边要稍稍好一些

    胡泽华的手已经举了起来,伏魔弩已经发出了呼啸之声,当他的手落下,便是总攻的开始

    远处有骑兵如飞而来

    “胡将军!”哨骑快马奔驰到胡泽华面前

    “什么事?”胡泽华皱起了眉头

    “敌人援军已至,离我军不足十里!”哨骑大声道

    “援军,从那里来的援军,他们那里还有援军?”胡泽华惊诧莫名,距自己十里?怎么会?

    “胡将军,他们,他们不是军队,而是一些老百姓!”哨骑的声音之中也带着莫名的惊诧,还有一些惊骇

    “老百姓?你确认他们是来援救砀山县的?”

    “确认,他们已经攻击了我们的几个哨卡,那几个哨卡的弟兄们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哨骑道

    胡泽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走,去看看!”

    攻击刚刚开始,便戛然而止,胡泽华率领麾下一支军队,如飞一般迎向那所谓的援军来的方向

    看到对面如潮水一般涌来的人群,胡泽华脸色略变

    哨骑说得不错,他们的确是老百姓,衣服各异,武器更是五花八门,有刀,有枪,但更多的则是种田的农具,锄头,钎杆,杨叉,镰刀,竟然还有扁担,菜刀.让胡泽华愤怒的是,对方举着的旗帜的杆顶,居然悬挂着一些头颅,不用问,那是自己设置的一些哨所的士兵的脑袋

    “列阵!”胡泽华大声道

    轰的呐喊之声瞬间响起,胡泽华身后,三千征北军士兵迅速变阵,如林的长枪瞬息之间组成了一个个枪阵,犹如刺猬一般林立于前,身后的弓箭手箭已上弦,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边恐怖的杀气,对面涌来的人群慢慢地停了下来,距离胡泽华的军阵也只不过相距里许之路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胡泽华能够清晰地看到对面最前面的敌人的面容,那是怎样的一群人啊?有须发皆白的老人,有尚未成年的孩子,有荆叉布裙的妇女,当然,也有更多的壮年男人,人形形色色,但相同的是,他们的眼中,都闪着仇恨的光芒,看着征北军的眼光之中,尽是愤怒之色

    胡泽华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对面的征北军没有进攻,这些人的胆子似乎大了起来,有人在大声的吆喝,乱糟糟的人群开始慢慢向前踏进

    “将军,怎么办?”征北军将领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顿时有些慌了神

    “箭!”胡泽华喘着粗气,”射击他们身前十步距离,警告!”

    “明白!”

    嗡的一声,飞蝗一般的箭支从征北军中黑压压的飞出,看到对方开始攻击,对面的人群开始出现了慌乱,箭支纷纷落下,在这些进攻者的前方插在地上,形成了一片箭林

    如果是正规的军队,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都会吃惊,害怕,因为对方的箭支射击控制相当巧妙,恰好落在阵前十步,能射到这里,没有一箭旁落,那么当然也可以随时射到他们的身上

    进攻者稍有尺疑,便有人大声地喊叫着.”大家上啊,他们不敢杀我们!”

    胡泽华的眉头皱得更深,因为随着这些吆喝声,那些不知死活的老百姓又一步步逼了上来,他们甚至将射在他们面前的箭支拔了起来,拿在手中,充作了武器

    “要不要攻击?”身后的将领声音有些发抖

    胡泽华回头看着自己的士兵,每一个人的脸上的神情都是极其复杂,胡泽华甚至看到了自己认识的一些百战老兵的手都在颤抖,这些人面对奔腾的蒙骑的时候,手也不曾颤抖过

    “妈拉个巴子的!”胡泽华低骂了一声,面对这样的敌人,自己怎么下手?现在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只怕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将眼前的这些混蛋杀个干干净净,但接下来会怎么办?士气只怕会跌到冰点

    ‘撤退!”他咬着牙齿,极其不甘地道

    征北军缓缓后退,在他们身后,那些刚刚在阎罗王殿前打了一个转儿的老百姓发出了如雷般的欢呼声

    攻击砀山县,无果而终

    胡泽华无法向这些老百姓下手,砀山县便无法拿下,因为这些老百姓居然在砀山县左近搭起了窝棚,形成了大片的棚户区,看来,征北军不退,他们便不会走

    “去禀告王爷,我该怎么办?”胡泽华站在营垒之中,看着对面的砀山县城,不无烦恼地道

    “将军,要是对方攻击我们的营寨怎么办?”有将领担心地问道

    “如果他们胆敢攻击我们的营垒,那就不能怪我了!”胡泽华冷冷地道.”他们是有组织的,内里绝对有指挥者,老百姓不明就里,但那些人绝对有分寸,他们满足于现在的成果,他们要的只是拖延我们的进攻时间,只是手段太过于卑鄙了一些.”

    “如果王爷下令打的话?”

    “那当然就要打!”胡泽华不耐烦地道:”毫不犹豫地便要开始进攻.”

    但是,云昭能下这个命令吗?胡泽华心中怀疑,自己都不敢,王爷敢吗?

    云昭也不能

    征北军被迫停了下来,云昭在等待着郭锋的回报,只要找到原因,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征北军在烦恼,而在潞州城中,杨宏发,娄湘,孙传亮,屠文庄等人,却是兴高采烈的在摆酒庆贺,当初屠文庄献上的一条计谋,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云昭,竟然当真停下了他前进的脚步

    “假仁假义!”孙传亮哈哈大笑,”又想要天下,又想要名声,云昭,你将什么也得不到!”

    “屠先生高才!一计便让威风不可一世的云昭只能乖乖地停下来!”娄湘向屠文庄举起了酒杯

    “屠先生大才,得之是我之幸!”杨宏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得意地道

    “各位大人,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现在还要尽可能地招募青壮,组成军队,哪怕是稍加训练,到时候守城亦可派上用场.”屠文庄心中得意,脸上却是不露分毫

    “屠先生言之有理.云昭不会迟疑很久的!”孙传亮附和

第八百七十章:云昭的决定

    在云昭停下进攻步伐的十天之后,郭锋风仆尘尘的重新出现在云昭的大营

    “王爷,恐慌,整个相州,都处在一片恐慌的情绪之中!”郭锋看到云昭的第一句话,便让大帐之内所有的人都楞住了

    云昭瞪着眼睛看了郭锋半晌,”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告,”王爷,您请看!这种布告遍布潞州大街小巷.乡村城镇.”

    云昭狐疑地接过布告,只是看了几行,已是怒不可遏,强压着怒气将洋洋洒洒近千字的这份布告看完,砰的一声将其拍在桌上,”颠倒黑白,无耻!”

    “王爷,这份布告还生怕老百姓看不懂,完全是用大白话写就的,而且,还专门有人为那些不识字的人诵读,在乡村里,潞州官方更是专门派了士人下去,为老百姓宣讲.现在潞州尽皆认我王爷您勾结蒙人南渡,要血洗潞州,男人尽数抢到北地做苦工,女人都要赏给蒙人为奴.”

    “放屁!”帐内众多将领一下子全都跳了起来

    “我们知道是放屁,但那些老百姓却信了,潞州官方动员了大批读书人,士绅,以及当地颇有名望的一些人加入到宣讲的行列,使得老百姓深信不疑,恐慌会使人畏惧,但畏惧有时候却能让人亡命.王爷,我们得早作打算,现在,潞州各地都有普通百姓组成的所谓义勇军向我们这边赶过来,如果不当机立断,只会汇集在这里的百姓会越来越多,这仗就会越来越不好打!”

    一听这话,王强当即杀气腾腾地站了起来,”王爷,不能犹豫了,该杀就得杀,如果再拖下去,将来会杀得更多,只有杀鸡骇猴,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刀子不是用来吃素的,现在杀,是为了以后不杀,吓得他们一哄而散,自然就行了.我就不信,当他们看到血流成河的时候,还会有与我们大军对峙的勇气!”

    在砀山被此所阻的胡泽华深有同感,他不是被那些普通百姓所阻,而是受阻于自己的内心,”王爷,王强将军说得对,趁现在老百姓聚集的还不多,进攻吧,对他们以驱散为主,也死不了多少人,要是等更多的人聚集起来,反而更加麻烦,王爷,您不要忘了,李富贵将军是怎么死的?”

    提起李富贵,云昭心中不由一阵烦燥,李富贵当初在延州就是因为覃理丰煽动延州百姓,而遭到多达数万百姓围攻力战而死的

    云昭几乎便要拍板了,但话到嘴边,终于又咽了回去,难道自己要向这些与十年前的自己一样的老百姓挥起屠刀么,那些人与云家村的人有什么两样?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云昭的脸上,期待着他马上做出决定

    “王爷,已经有数支豪门私军进入了潞州,如果再拖下去,不说别的,只怕潞州城我们真很难打下来了.”郭锋摧促道

    云昭缓缓地站了起来,”各位,你们知道刚刚我想到了什么吗?”

    “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想到了云家村的那些父老乡亲,当年,面对着蒙人的钢刀利箭,他们的那份无助,无辜,那些鲜血深深刺痛了我.至今我还不能忘记,如果今天我们在潞州向着老百姓举起了屠刀,那我们留在这里的不仅仅是鲜血,尸体,坟莹,还有仇恨.无穷无尽的仇恨.”

    “我们不是野兽!”

    众将尽皆低下头去

    “传我的命令,调苏定方立即进入潞州,调孟姚第三营入潞州,调万世昌率一万广昌营进驻兴灵,调霍震霆营入荆州,调蒙骑马里汉部渡江,自赣州往援贵州,命令燕小乙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贵州进发.”

    云昭顿了一顿,”传信给雅尔丹,韩仲,姚长坤,北地十六州全体动员,征集所有预备役,准备渡江作战!”

    “王爷,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出动,我们的后勤是吃不消的.”郭锋惊呼道

    云昭冷冷一笑,”现在南朝是想先消灭朴德猛,然后回过头来全员对付我吗?好得很,大量的私军营集潞州,好,我给他们这个机会,毕其功于一役,我想在潞州重创这些所谓的世家私军,我倒想看看,与我军打过一仗之后,他们是不是还有现在这样的热情来送死,来急着去找阎罗王报道.我正担心我们拿下南朝之后,怎么处理这些世家门阀呢,既然他们送上门来,那就连根拔了,就算连根拔不了,将来秋后算帐也是有根有据.”

    众将看着云昭,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良想要消灭朴德猛,此时的王爷也想一举重创来援的世家私军,现在就看,朴德猛能不能支持到最后了

    “就算朴德猛败了,但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从良苏灿等也必然伤亡惨重,即便他回过头来,又能奈我何?”云昭重重地一拍桌子

    “全军休整,我们等着那些私军!”

    “王爷,那些正在聚集的老百姓怎么办?”郭锋再一次问道

    云昭看着远处的马友,喝道:”马友!”

    “末将在!”马友大步走到云昭面前,”你准备好了么?”

    “末将时刻准备着.”

    “很好,我需要你的陆战队出动,但是不是要你去杀人,而是要你去抓人,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将那些正在聚集的老百姓中的有影响力的人给我抓来,越多越好,郭锋,你的职方司也出动,我不管你是绑架还是用什么别的办法,我要的是与马友同样的效果.”

    “末将明白了!”郭锋大声道.马友却眨巴着眼睛看着云昭,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有什么不明白的吗?还是有什么困难?”云昭冷冷地问道

    “没有,没有!”马友一挺身子

    云昭点点头,”各军休整吧,等着马友与郭锋他们回来再说.同时也给对方一些集结军队的时间吧!”

    “遵命!”众将轰然起立,既然王爷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众人所剩下的,就只是将命令执行到底了

    江夏,燕小乙部

    在赣州遭到重创的燕小乙部元气大伤,所幸的是,从良急于奔赴贵州,并没有对他穷追猛打,这让他得以喘息.退到江夏之后,体整军队,麾下还五千左右的军队,但骑兵却只有三千余人了,剩下的人都失去了他们的战马.一个月之后,当从良打到盐池,当孙传亮退入潞州,燕小乙终于等来了反击的时机.恰在此时,风仆尘尘的三眼虎仅带了两名原鹰嘴岩的老伴当,潜入了江夏,与燕小乙会合

    “虎爷,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便是粮食不足,人还好说,我们不伫存了不少因为伤重不治而死去的战马的马肉,但马没粮不行啊,光吃草,那有劲儿打仗?”

    “你吃马肉?”三眼虎脸色大变

    “虎爷,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人总比马重要.弟兄们也舍不得,也吃不下去,所以到现在,这些马肉还一直存着,但真到了要上阵打仗,不吃也得吃啊!眼下正是反攻的好时机,可是我没有粮食让马吃饱.”

    三眼虎沉默片刻,”我从外面来,现在已是九月底了!”他咬着牙,”是收获的季节了.”

    “虎爷,你是说抢粮,抢江夏人的粮!”

    “非常时机,非常行动,小乙,我知道你的担心,不用怕,这事我担了!”三眼虎冷冷一笑,”反正我在云昭那里也不受待见,到时候,你就说是我逼着你下的命令,而且带头干的,你曾经是我的小弟嘛,拗不过我.我就是一马匪,怎么着吧!抢了他们的粮食打出江夏去.出了江夏,便是广阔天地!”

    燕小乙沉默不语

    “从明天起就开始,你就呆在你的大帐之中,由我来干,我带人出去,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出足够的粮食!”三眼虎冷冷地道:”慈不掌兵,我不怕背骂名.”

    燕小乙看着三眼虎,”虎爷!”

    “你不用说什么,要不是看在红姑娘的份上,我是绝不会来的.既然来了,当然就得担起一些事来,大不了战后我还回去练我的骑兵去.”三眼虎哈哈一笑,拍拍燕小乙的肩,”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副将了!”

    九月底,在江夏人的悲天怆地之中,燕小部以步卒为前导,突然发动反击,攻克了堵在江夏要道之上的敌军阵地,骑兵随即冲出江夏,恰在此时,云昭的命令也传到了江夏,燕小乙立与三眼虎随即率领三千骑兵,一路奔向贵州,而剩下的千余部卒则在一名校尉的率领之下,返身奔向潞州,在那里,他们会得到充足的战马补充,然后归入云昭的旗下作战

    燕小乙部奔袭贵州,对于这个消息从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只是命令章玉亭派一员部将在曾让骁卫留下惨痛回忆的万千沟壑的主道之上筑起了城墙,派出千人驻守便作罢,一夫挡关,万夫莫开,他要让征北军也尝尝在这里进攻而蒙受惨痛损失的痛苦

    而燕小乙部的来袭,亦让从良意识到,时间,他必须要有所动作了

    骁卫在修整近十天之后,终于展开了对盐池的进攻

第八百八十章:激战盐池

    虽然盐池准备了不短的时间,种类守城器具一应俱全,虽然上一战出击的军队全军覆灭,但不仅没有让守城的士卒士气低落,反而更加激起了他们的愤怒.因为他们明白,这是一场志在消耗对手兵力的战争,出击的一万第五营士兵,在前方留下了近两万敌人的尸体.而他们,如果也能做到这一点,那么,骁卫就只剩一个空架子了,一只五六万人的军队,如果被打得只剩下一半人,其实已经基本上失去战斗力了,而在他们身后,还有更加坚固的贵州城

    全益凤外表轻松,但内心却实实有些紧张,大越军队的攻城技术可不是蒙军能比的,而自己的第五营一向以进攻见长,以前的战事之中,大都是征北军攻击,对手守城,而这一次却颠倒了过来.也不知士兵们一时能不能适应这种角色的转换

    盐池是传统的城池,城墙正面长有上千米,两侧宽各五百余米,由于身处大越内地,他的建造更多的考虑的是规整,而非防守,所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城池.好在因为这里的地质情况,建造之时,在他下面先建了高高的地基,成斜面形成了这座城池的底坐,这倒是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防护.对于没有护城河的盐池,这将是他们抵抗对手的第一道防线,这种斜面使得云梯无法搭上城墙,攻城车也无法靠近,而士兵想要爬上这个坡面发动进攻,必然会成为城上的活靶子,一个滚木下去,可不是简简单单地砸死几个,他会骨碌骨碌地顺着斜面一路滚到底,所到之处,横扫一切

    从良的骁卫想要打下盐池城,首先便要克服这个困难,将这个坡面填平,以便能直接对城墙发动攻击,而在这之前,他将付出可观的代价

    全益凤先前的顽强抵抗,为第五营对盐池城作出一些改造争取了时间,原本规整的城墙,现在多出了一些探出城头的望楼,这些望楼之上,设有伏魔弩以及霹雳火,有了这些,他们便能从数个方面向对城墙发起进攻的敌人实施打击,也是因为城外坡面的原因,他们只能用巨木来搭建这些望楼,这却是一个隐患,它的抗打击能力实在是有些薄弱

    对手霹雳炮对它的威胁并不大,像这种目标并不大的望楼,想要从远处用霹雳炮一击而中,那属于是要撞大运的,但如果让对手用床弩递近射击,可就不太妙了,木制的望楼无法抵挡床弩穿透性的攻击,挨得多了,一样要垮

    不过全益凤想得只要是他们能给对手造成足够的杀伤就可以了,这种望楼的基柱已经从城墙之上搭了出去,即便摧毁了上面的建筑,但给自己一夜的时间,自己马上就可以重新再造一个简陋的,所损失的只是伏魔弩,霹雳火以及数量很少的士兵,换算得失比率的话,却是自己更划算

    长一千米,宽五米的城池,却有一万五千人驻守,兵力绰绰有余,全益凤只用了一万人上城,另外五千人留作预备队或者轮换使用,他准备在这里坚守比朴德猛要求的时间更长一些,然后再撤回贵州城

    对面咚咚的战鼓之声已是清晰可闻,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全益凤已经能看到对方一层层向前压来的军阵,虽然损失极大,但骁卫似乎并没有受到上一战大量死伤的影响,整个队伍的精神依然很饱满,这的确是一支精锐的队伍.全益凤的眼睛扫过城墙,自己的军官和士兵在城墙之上站得笔直,似乎那隆隆的战鼓声和已经越来越近的敌方军阵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影响

    “这就是我的第五营!”全益凤骄傲地想道

    马蹄声响,那是骁卫的前哨骑兵率先赶到了,骑兵们策马绕城狂奔,更有骑术高超者,在马上挽弓搭箭,向城上射击.不过准头欠佳,很难对城上士兵形成威胁

    益城池头,一排士兵手持大盾,涌上城头,举盾挡击这些射击,其它的士兵并没有丝毫动弹,这种骑兵绕城狂奔,相互之间拉得极开,队伍显得很零散,如果想要还击,单个的射击很难击中目标,除非你有云昭的那种射技,而用覆盖射击的话,又显得过于浪费,战果也不见得很明显,所以城头之上,对于这种示威般的奔射根本睬就不睬,他们见过比城下的骁卫不知高明多少倍的奔射之术,骁卫的这点玩意儿还真不够看的

    牛皮大鼓猛击数响,向前推进的骁卫队伍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在他们的身后,密密麻麻的霹雳炮,攻城车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数量之众,犹如密林一般让人根本数不清

    全益凤嘴角微微扯动了一笑,似笑非笑,骁卫可不是自家征北军,他们的霹雳炮都是随军工匠自制,为了赶工,作工粗陋,射击的准备和远度差次不齐,特别是射击的准确度,在征北军看来,就是一个笑话

    征北军的霹雳炮都是专业的军工作坊生产,这些年来,像霹雳炮这样的大型武器也已经实现了标准化部件,平素拆卸下来,随军装运,只在使用时,这才将其组装,每一件霹雳炮的射击精准度都经过严格的校正,残次品根本就进不了军队

    也就只是多而已!全益凤冷笑一声,自己已经将盐池附近十数里范围内的树木砍得干干净净,他们的霹雳炮如果损坏要重新打制,便得去很远的地方砍伐木材,而陕州这边,也许不缺树木,但独独缺乏这种适宜打制霹雳炮的粗大木材,盈盈一握的小树当柴禾烧还差不多

    队方开始动了.数个方阵向前压进少许,空气之中传来一声尖啸,一枚霹雳炮弹从对方军中飞出,却在离盐池城还有数米的距离之时掉落下去,引得城头之上士兵一阵晒笑

    在征北军士兵们的笑声之中,又是数枚霹雳炮破空而来,这一次,大多是越过了城墙,不知落到了城里那一处,仅有一枚重重地击在城墙之上,整个城墙微微抖动了一下

    数轮试探性射击之后,骁卫那方沉默下来,盐池城头,士兵们开始发号施令,士兵们开始有序地退向身后的藏身之所,靠近城垛之处,有士兵举起了盾牌

    刚刚是测试射距,接下来就是暴风骤雨一般的远程打击了

    但没有等到骁卫的霹雳炮发射,城墙之上,征北军的霹雳炮却在这一瞬息之间突然开火了.密布在城墙之上的近百架霹雳炮齐发射,百枚被打磨得溜圆的石弹越过骁卫步兵军阵,落向对方密如从林一般的霹雳炮群

    与骁卫霹雳炮落点差距极大不同,征北军近百枚霹雳炮同时发射,落点却集中在大约五十米的一个范围之内,他们不需要在战时进行测试数据,因为他们已经练习过无数次

    居高临下,使得征北军霹雳炮为了追求射速而牺牲的射距也得到了弥补.轰隆隆的响声不绝,骁卫布在这里的十几架霹雳炮轰然倒塌,炮手们四散奔逃,但跑得再快,那有这些霹雳炮垮得快?不少人被倒塌的支架砸翻在地,痛苦呻吟,征北军的石炮不是随意捡来的大小适用的石头,而是精心打磨出来的石球,落地之后,巨大的反震力让他高高弹起,再次落下,几次反弹之后,终于力竭,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旋转,但凡擦着一点边,无不惨呼倒地

    “压制,压制射击!”章玉亭怒吼道

    骁卫的霹雳炮终于再一次开始发射,一次性便飞起了数百枚石弹,黑压压的在空中看起来,煞是吓人,但是落到实处,却是差强人意,只有不到五十枚击中了城墙,两三架运气不佳的征北军霹雳炮在轰响之中倒塌,其它的不是击在城墙之上,便是城墙之前,或者越过城墙,落入到了城内

    “射击!”城头之上,霹雳炮迅速地调整射角,这些动作,他们在平素不知练习了多少遍,在霹雳炮的怒吼声中,又是数十架骁卫霹雳炮被夷为废品

    “开始攻击!”章玉亭终于明白,与对手比拼霹雳炮的话,只怕再来几轮,自己的霹雳炮就要被打得精光了.对手的打击太准了

    百多面牛皮大鼓咚咚地敲击了起来,骑兵率先冲上来,绕城疾走,不时挽弓射击,而在他们身后,步兵们手握刀枪,举着盾牌,怒吼着向前冲了上来.冲在步卒的最前方是抬着一架架云梯的士兵们

    此时,射距不足以射击到城头之上的霹雳炮已经停止了射击,此时再射,就是资敌了,绝对会伤到自己人.这一下,倒是去了一半

    城头之上,征北军的霹雳炮仍然在有条不紊地射击,每一次射击,都会让几台十几台甚至更多的对方霹雳炮成为废品

    随着步兵的开始冲击,城头之上,呐喊声中,一架架的伏魔弩被推了出来,先前担心对手的霹雳炮打击,伏魔弩都是藏在后面的城楼孔洞之中,伏魔弩虽然经过征北府的改进,比起一般的床弩要轻便不少,但仍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家伙,一旦装好,移动起来也不是特别方便

    面对着如潮的步兵冲击,伏魔弩发起了尖锐的啸叫之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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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温顺的良民被逼上梁山之后愤怒的呐喊,一个草根从底层奋斗的漫漫征途,一段血与火,情与仇交织的多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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