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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九如     四季田园txt下载     四季田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章:赶羊呢

    听刘淑的话,家里生意被抢的事,应是还有隐情,生意上的事,多的是手段呢,看来淋源酒庄的东家是用了不光彩的方法了。

    她现在既然想要让家里生意重整旗鼓,就需要将对手了解的更彻底,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商业上的交战有时比两军交战还要激烈,有时候稍有不慎就是赔光光。

    “大哥你先让人将老爹喊回家,和他商议以下具体的事宜,也让他早点放心。”顾颜提醒道。

    顾清一拍脑袋道:“都忘了爹还在酒庄了,我这就去,紫淑,你陪三妹聊聊。”

    紫淑是刘淑在家时的小名,因为她小时候喜欢紫色,故而有此小名。

    顾颜倒了杯茶,双手搭在描了玉兰花的红色圆形红桌上,接着刚才的事问:“大嫂,快跟我说说淋源酒庄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

    刘淑轻“哎”了一声,面对着顾颜缓缓将前因后果缓缓道来:“做生意讲究的是各凭本事,当然,淋源酒庄的酒确实比我们家的要好,这点我们呀也不否认,按理说他们要是只凭借着实力赢了我们,我们也服气,可气人的是——他们竟然让人到处说我们顾家酒庄的坏话。

    不止如此,他们竟暗地里联系刘掌柜他们,许下重金,让他们断了和我们的合作,转而投向他们淋源酒庄,若不镇上的刘掌柜怕与我们撕开了脸,这才将这些个事告诉父亲,不然我们至今都被蒙在鼓里,好好的生意上的伙伴,就算是要解约,也要等契约到期了才行,可他们宁可赔付违约金,都不愿多与我们合作一天,你说这气不气人!”

    刘淑越说越气愤,她将心理的想法都摆在脸上,想来最近也是为这事感到烦透了心,不少数落淋源酒庄。

    “淋源酒庄是本地的人开的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顾颜又问道。

    “是搬来的,听说是从关内的丰州过来的,东家姓齐。”刘淑停下来想了会又道:“我只知道这些了,也都是从夫君那儿听说的,你要是想了解更清楚些,到时候可以问他。”

    顾颜点了点头,心想也只有外来的人才会这样着急站稳脚跟,但却太过心急了,就算赢得了生意,却也失了不少人的好感。

    仔细想来,那齐家是从关内搬来的,关内是大周朝的京都所在,从那里来的人难免要多上几分傲气,做出这等不将他们这样的小地方的人放在眼里的事也不算什么,只怕是住在关内的人心里面都会有几分傲气。

    刘淑见顾颜陷入沉思,她看着院子里玩耍的三个孩子,听到他们的笑声,对着顾颜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方才听三妹说要亲自教导孩子读书,我想着将我家那两个臭小子也交给三妹教导,哎,也是嫂子之前做得不对,三妹本是一番好意,却被我这没眼力见的给一口回绝来,现在倒是厚着脸皮来请三妹来教孩子。

    三妹放心,这次嫂子是按照请先生的待遇,让两孩子跟着你学习,该给的束脩一份都不会少,只要三妹别怪我当时口快,说错了话。”

    顾颜闻言后,内心确实有些无语了又无奈,但是人都是这样,人们都会相信有能力的人,你要是半点本事都没有,谁又会放心将一件事交给你做。

    “大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们是我侄子,束脩什么的就别说了,反正一个孩子也是教,三个也是教,只是以后孩子学习用的纸墨笔砚……”

    顾颜其实很心内的,对于教孩子实属没多少耐心呀,尤其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赶一只羊和赶三只羊完全不同的耶,要是另外两只还不够聪明的话,她会被气死趴。

    但谁要开口的人大嫂,之前自己也说类似的话,教的又是自家亲侄子,推脱不得。

    总归教不了多久,等她有了房就搬出去住,到那时就教一个孩子,自在啊…一手摸着肚子,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你答应就好,纸墨笔砚等用具都交由你大哥置办,放心觉对不会少了,三妹是个大方的人,我门也不能小气不是。”刘淑越说越觉得自己愧对顾颜,为了些许小事就在背后说对方的不是。

    顾家酒庄在镇外边缘处,从酒庄到顾家需要小半个时辰,传个消息,走上一个来回,则需要一个多时辰,等顾老爷从酒庄回来时已经快吃午饭了。

    一回到府中,顾老爷就让人将大儿子喊道面前,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地将自己喊回家,看顾老爷的脸色,怕是一个不对,他就要吹胡子甩袖子训儿子了!

    不过,等到顾清将事情说清楚,将顾颜的写的几张纸拿给他看了之后,顾老爷的脸色马上就变了,高兴的跟个孩子一般嘴里一直夸赞着他的闺女有多好,然后拿着纸张乐呵呵地到了妻子的牌位前,絮絮叨叨好一会,才抹干眼泪从里面出来,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吩咐道:“赶紧将我的宝贝女儿请过来。”

    “爹,你女儿就在这儿呢。”顾清一手扶额无奈道。

    “老爹,大哥早就知道你会叫我,让我早过来了,你刚才乐坏了,没瞅见我。”顾颜从拐角处走出。

    这时候,她走路的样子和以前大不一样,迈的步子比较小,动作比较慢,看着淑女多了。

    但这并不是她最舒适的行走姿态,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因为陪着眼尖的二哥喂了小半个时辰的蚊子,而是怕走快了,穿着裙子多有不便,万一摔着碰着伤着孩子,可就追悔莫及了。

    在她心里的想法是,只要孩子一出生,她就要放飞自我,怎么舒坦怎么来,女人太难来,怀孕真的受罪,尤其是她发现从这两天开始,她的胃口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喜欢吃酸的。

    顾老爷一见到女儿就眉开眼笑,“我家颜颜就是聪慧,这一点和你娘最像,总是能想出好的注意和点子,关键女儿还长得漂亮,这也和你娘像,比你两个哥哥强多了,还有这……”

    “老爹,能说正事吗?”顾颜严肃道。

    再不制止他,谁知道他要说到什么时候,这样夸下去,她也是会脸红的。

    被女儿这么已提醒,顾老爷假装咳了几声,道:“有了颜颜的酒方和酿酒的方法,我们顾家定能重整旗鼓,为父打算再过二十天,就按照颜颜的这个…嗯……策划来,一个月后新的酒才能酿好,所以提前十天做这个……抢购送酒的活动,活动是什么?……前一百名购买者,送清酒——一两!这也送的太多了!”

    顾老爷说到后面,有些记不得了,就拿着手上的纸看一眼说一句,但是对于一些词感到不理解,念起来也有些拗口,甚至觉得自己在念天书,加上他之前忙着高兴,没有全看完,所以刚才说到送酒的时候,才大感诧异。

    “不多啊,大哥和我说了,我们顾家酒庄囤积了几个月的清酒没卖出去,现在因为淋源酒庄的人,弄的全县的人都知道我们的清酒味道偏淡,不管怎么降价都赚不了钱,与其堆着占地方,不如让它有价值的送出去,老爹觉得贵吗?”顾颜解释道。

    “女儿说不贵就不贵,改成送三两,酒庄的酒多着了。”顾老爷一锤定音道。

    顾颜内心一阵呵呵:女儿奴。

第16章:教孩子

    顾老爷子紧接着将写了活动策划的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抛开有些不明白的新鲜词,他差不多将整个活动的方向以及安排弄清楚了,然后不确定地问:“女儿啊,爹刚才说二十天后开始你说的这个宣传,你看可行否?”

    “行,十天的时间做预热绝对够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开始按照新的方法酿酒,购买酿酒需要的东西,这酒能不能在一个月后酿出来,得看现在的准备够不够,宣传的事可以晚点说,到时候我拿个具体的方案给你。”顾颜很干脆地说道。

    本来想着将一些现代化的词换一换,但是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就这么先说着吧,到时候老爹不明白,她就解释解释好了。

    “那也成,我下午和你大哥去酒庄,开始着手这事。”

    “可以暂时对外保密,先让淋源酒庄的人嘚瑟一阵子。”顾颜挑了下眉坏笑着道。

    “就属你鬼灵精怪,好嘞,爹就听你的,装作郁郁忧愁的样子,骗一骗他们。”顾老爷已经开始想象赢了淋源酒庄后的情景了。

    午饭过后,顾老爷和顾清去了酒庄。

    顾颜打着哈欠,让人搬了张梨花木制成的圆背式扶椅放在院落中央的桢楠树下。

    这棵树是顾颜小时候种下的,现如今已经是苍翠挺拔、郁郁葱葱。

    桢楠树很是珍贵,极为富贵的人家才会用砍桢楠树来制作家具,经常与紫檀木配合使用;因为楠木不腐不蛀有幽香,所以皇家的许多大殿、楼宇、进漆宝座、室内装修多为楠木制作。

    午饭过后,就要享受着那一股饭后睡意,安静地睡上一会,典型的吃饱就睡。

    美中不足的是,身下的椅子不是躺椅,而是扶椅,她只能撑着手,托着脑袋,眯着眼睛打盹,脑袋好几次都砸来下来,差点撞到扶手上,随后是一个激灵瘫坐在椅子上,头靠着椅子的靠背,整个人软成面条一般慢慢往下滑。

    坐在她旁边的顾瑜坐姿要多雅正就多雅正,只是看着娘亲不拘一格的坐姿,他忍的很是辛苦,到底要不要把娘亲叫醒,提醒她坐好呢?

    犹豫再三后,他放弃了,因为娘亲自己醒了。

    顾颜一脸嫌弃的撑起身子,椅子太小了,不能躺啊,这么一下就要滑到地上去了,幸好醒来了,不然可在儿子面前丢脸了。

    “时间也不早了呢。”

    顾颜揉了下眉心,对儿子道:“去你大舅院子,把你两个哥哥喊来,娘亲今天教你们拼音。”

    “拼音?”

    顾瑜面露好奇,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词,也没问这是什么,马上小跑着去喊顾梁他们。

    “跑慢点啊。”顾颜在后面提醒道。

    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哪个朝代,让孩子识字都是老师传授,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也就是所谓的死记硬背,最终达到识字的目的,然后才是教授一些史书、典故、诗书等等。

    顾颜才不想孩子用死记硬背的方法去学习,那样的方法不仅学习效率低,而且会大大减低孩子对学习的兴趣。

    她要先教拼音,这是学习识字的基础,只有基础打扎实了,对以后的学习才更好,更轻松。

    在三个小屁孩还未过来时,她先将23个声母默写出来,今天先教声母,应该不难学吧,这么看着挺简单的,孩子们应该一天能学会?

    不对,一天太着急了,当初她学了多久来着,太久了,记不清了。

    “娘亲,我们都过来来。”

    “姑姑要教我们什么?”顾梁一来就着急问道,他身旁的顾植也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三个还没接触过学习的小屁孩,完全不知道学习是多么磨人的小妖精,小时候可能不喜欢,却不得不因为家长或别的因素而努力,长大后更因为社会因素,嫌弃自己小的时候怎么不多学一点。

    “你们先搬个小凳子在树下坐好,坐一排,我让人弄个小桌子来给你们写字。”顾颜饱含深意地看了眼他们三个,又瞅了眼手里的纸张。

    本以为接下来是很开心的教子(侄)课,但没想到一开始她就错了。

    她高估了自己的耐心,以及孩子的好奇心,还忘了这里是大周,写字用的毛笔,无论老幼,一开始学习写字也是用的毛笔。

    看着他们纸上的鬼画符,顾颜特心累。

    转身深呼吸,片刻后,告诉自己,没关系,用毛笔酒用毛笔,字丑以后可以教,现在先学会怎么拿笔,以及认识拼音。

    她率先将二十三个声母读了一遍,并且带着三个一脸懵的孩子念了一遍,然后再开始一个一个教。

    “姑姑,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它们叫拼音,长得好奇怪?”顾梁弱弱地问道,这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前面两次都被顾以‘拼音’二字,或是更为正解的答案回答了,但是他——不,是他们仍旧不明白。

    顾颜勉力维持着脸上那属于长辈的和蔼的笑容:“瑜儿,你来告诉你大哥这是为什么,不要让我失望哦。”

    尾音拖长,音量上扬,带着一丝丝威胁之意。

    面对不正常的娘亲,顾瑜不敢有违,“拼音是识字用的,嗯就是这样,每个字都有它的音。”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但是娘这样说,那就这样回答。

    顾颜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大侄子:“梁儿,现在懂了吗?”

    “懂,不懂……懂懂懂懂了!”顾梁是被顾颜突然严厉的眼神给吓到了,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顾颜轻松一笑:“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会提问的孩子学到的才更多;我觉得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拼音都学不会,我还想着你们一天就能都学会呢,现在也不要你们今天就都学会,我们慢慢来,今天就学五个,但是你们学了可不许忘记,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能。”三小孩异口同声道。

    不管是多大的孩子,都会在意大人的看法,他们的想法很纯粹:

    当你表现出对他的期望时,他会积极努力,取得好成绩,希望你夸他;当他觉得你的期望过高,坚持过后的他还未达到时,就会选择放弃,甚至走上另一条路,这时候就要降低你的要求,让孩子感觉你的好,并觉得要求不高,他们自然会努力去做好。

    “答应的这么快,看来你们都能学会了,那行,今天先学,明天我会检查,你们全都记住了,就做好吃的,谁要是没记住就都要挨罚。”

    没有一套奖惩机制,怎么能调动他们的积极能动性,让他们在离开这里后自行学习呢。

    “娘亲,要做桂花糕吗?”顾瑜举着小手道,这是顾颜之前说的,要提问就要先举手。

    “就知道桂花糕,我难道只会做这一样啊,等明天考试过了,才有吃的,现在保密。”

    顾颜感觉被孩子包围后,自己也变得幼稚了。

    “刚才梁儿问这些拼音到底是什么,我可以再解释一遍给你们听,但这是最后一遍。”顾颜说完就朝他们抛出一个看似无理的问题:“不管是谁,都在出生后管自己的爹娘叫爹爹叫娘亲,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爹爹就是爹爹,娘亲也就是娘亲啊。”作为大哥的顾梁抢答成功。

    身旁的两个小弟一致点头赞同。

    “那为什不这么叫别人呢?”

    顾瑜道:“别人是别人,爹娘我生养我的人,不是别人。”

    顾颜又道:“既然你们都知道该叫父母为爹娘,那应该也明白这只是一个称呼,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称呼,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名字,就像你们,说一说你们的名字。”

    “顾瑜。”

    “顾梁。”

    “顾植。”

    “那你们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叫别的不可以吗?”

    顾瑜:“这是父亲起的。”

    顾梁/植:“祖父起的。”

    顾颜道:“所以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对不对。”

    三人认真的点头。

    顾颜指着纸上的拼音道:“那么现在又绕回刚才的问题,它们有什么作用,为什么它们叫拼音?作用就是识字,它们就像是文字的母亲,不同的音会对应不同的文字,相当于给他们取名字,至于为什么它们叫拼音,你们可以理解为拼音只是它们的一个名称,为什么要这么叫,因为——我起的,懂了吗?”

    “懂了。”顾瑜急忙点头,娘亲说的很有道理了,每个人都有名字,拼音是它们的名字。

    “明白了。”顾梁,原来拼音是母亲,字是儿子,那父亲呢?

    “懂了啊。”顾植,姑姑说的好绕啊,都是什么啊,哎,反正听姑姑就对了。

第17章:齐家儿

    这一下午,和三个相对与现代的熊孩子要乖巧不少的小屁孩绕了许久的为什么。

    然后才开始正常的、艰难的教学,总算是让他们能勉强以不是太过分难看方式握笔,以及认识了“bpmfd”这五个声母。

    仅仅是教了这些,她便口干舌燥,耐心不足,想要放弃。

    并在中场休息时间,从内心深处觉得老师这门职业不容易,也体会到了在家带孩子的妈妈们的难处。

    虽然只是一下午时间,却也能让她观察出三个孩子在学习上的天赋,值得高兴的是,还是自家的娃较为聪敏,甚至可以说是一教就会。

    而顾梁虽然问题多,可总问不到点,对于新知识的接触似乎没多高的敏感度,而顾植则话少,乖乖学生一个,学习态度很端正,教几遍也能学会,比顾梁要好一些。

    太阳很快就要落下山头,趁着还未天黑,顾颜在厨房里找了刀和一些木料,准备将字母刻在一块块方形的木头上,让孩子们玩。

    事情很简单,但对于没做过木工活的顾颜来说,就是个不小的事了。

    倒腾来倒腾去,别说刻字了,小木块都没弄成形,她不得不放弃,决定等明天去街上找木匠来做。

    另一边,刘淑将两儿子拉到身边,询问他们今天学了什么。

    两孩子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直接将刘淑给弄晕了。

    “姑姑没教你们写字吗?”刘淑打断还在兴奋讲述学习过程的两人,直接问道。

    顾梁想了想,觉得那些应该也算是字,点头道:“教了。”

    刘淑稍微放心,又问:“学了几个?”

    顾植道:“五个,姑姑说每天教五个。”

    “五个也成,等明年你们去了学堂,准比别的孩子识的字多些。”刘淑笑了,叮嘱儿子道:“那你们要跟着姑姑好好学,不能偷懒。”

    “嗯嗯。”两人乖巧的点头。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却说那淋源酒庄的东家——齐鸣,近来是一帆风顺,安远县的酒水生意基本上都被他家给包圆了,就差拿下那个顾家酒庄了,再等上一阵子,就将顾家酒庄给买下,岂不乐哉!

    以顾家酒庄酿出的酒,竟然还能在安远县称霸这么久,也是到云都府这边的商人较少,不然,哪还有顾家的事。

    花园内,齐鸣坐在红木靠背椅上,旁边的茶桌上摆着一壶酒、几碟小菜,他时不时夹口菜放嘴里,再哼上几句关内流行的小曲,当真舒适极了。

    “爹,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赏月哼曲!”

    一道愠怒的女儿声从假山另一边传来。

    齐鸣扭头一看,只见女儿拿着一沓账本横眉冷目快步走来。

    齐鸣头疼地念叨着:“都说了让你别管生意上的事了,安安静静地在家绣绣花、学学琴,再不行,也可以约些朋友一块儿玩耍,怎么就偏要插手生意呢。”

    “我倒是想不管,可你也不看看大哥做的什么事!”齐胧月对别人是生疏客套的温柔,对家人自然是该发脾气就发脾气。

    “他做什么呢?你一天天的没事干,总盯着你大哥做什么!做生意就得有手段,商场上的事情,风云变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将对方狠狠压制住,我们本来就是外来者,不拿出点实力出来,别人只当我们好欺负。”

    齐鸣放下酒杯,用他的那一套生意经来教导女儿。

    “女儿像是那种为了一件事置气大半个月的人吗?”齐胧月声音稍轻,拿了一本账本递给父亲:“看看就知道你儿子做了什么好事了。”

    齐鸣接过账本,翻看了几页,又看向女儿,齐胧月道:“往后看,我用红墨标了地方,仔细看。”

    齐鸣接着往下翻,刚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越看到后面越是心惊,“这账不对啊!钱哪去呢?咱们酒庄不是盈利不少吗,怎么这钱越到后面越少?”

    “别看我,我前几天要去查账,他总是拦着我,我今日趁着他去桂坪村,才偷偷查看了这几本,这才知道他挪用了近期酒庄赚取的钱。”

    “他去桂坪村作甚?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爹,要是你能像关心我哥一样关心我就好了,现在是说账目的事,等他回来,你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齐胧月对父亲的偏心早就习以为常,也因为这样,她才更想拥有自己的事业,更想证明女儿不必男儿差。

    “等你大哥回家再说,他人都不在这里,你想怎么样,难不成想从你大哥手里抢产业,你是女儿,终归是要嫁人的,到时候爹会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等你嫁人了,执掌中馈后,有的是事让你忙。

    对了,你还没说你大哥去桂坪村做什么呢?”

    齐胧月被父亲的一番话弄的心理堵得慌,她并未想过嫁人,她想在出嫁前能自己挣一份家业,可父亲从不让她插手生意。

    听到父亲再次问起大哥,又想起大哥和她说要去桂坪村的情景,她冷声道:“女儿昨天在集运街买了些糖回来,尝着味道极佳,本想着自己去寻那做桂花糕的小娘子,谈一桩生意,没想到大哥连这么小的生意也要抢,将我拘在家里,下午就去了桂坪村。”

    “你哥是担心你一个女儿家外出会出事,所以才……再说了,你大哥赚了钱,还不是照样给你买吃的穿的。”齐鸣在维护儿子的事上从未退让过。

    齐胧月不欲与这等不讲道理的父亲争辩,气愤道:“等他将家业败光了,看你还护不护着他!”

    说罢便拂袖而去。

    “说的什么话,哪有这样说自己哥哥的,真是的,这大小姐脾气!”齐鸣在后面叨叨了几句,又喊来仆人,让他们去桂坪村接一接他的宝贝儿子。

    等到半夜里,躺在床上的齐鸣忽然惊的坐起,只见他满头的汗水,捂着胸口直喘粗气。

    “夫君,怎么?魇着了吗?”齐夫人听到动静也醒来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棹儿还没回来吗?”齐鸣急声问道。

    齐夫人摇头:“还没,要是回来了,下人会禀报的。”

    “这么晚了……我刚才做梦,梦见棹儿他,唉,不说了。”齐鸣越想越心悸,干脆掀了被子,下床找了件衣服披上。

    “夫君这么晚去哪儿?”齐夫人刚将茶倒好,就看见齐鸣已经往外走了。

    “找儿子。”

    “棹儿那么大一个人了,只是一晚没回家,能出什么事,再说你要去哪儿找。”齐夫人跟在后面劝道。

    “嘶,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母亲,亲生儿子都不关心。”齐鸣甩开妻子的手,大步走出寝房。

    “这怎么成了我的不是了。”

第18章:回忆挂?

    住回顾家的第三天,顾颜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但她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充实起来,不至于吃了睡,睡了吃。

    上午将拼音课程做了细分,并且将一整本《声律启蒙》给默写了出来,对于自己能一字不落的默写出来,她也很是吃惊。

    以前上学的时候,她的记忆和智力都只能算是中上,甚至有些东西,学过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这次默写《声律启蒙》只是想看看自己到底记得多少,抱着能默出多少算多少的心态,没想到这一写就全都写出来了,整个过程顺畅无比。

    她接下来又试着去默写《笠翁对韵》,只写了全面一部分,她就知道后面的也能写出。

    这简直就是开了挂!

    似乎在之前做蔗糖、写酒方的时候,她也没有绞尽脑汁的回忆,提笔就能写出自己想到的、想要的东西。

    难不成这就是老天爷给穿错性别的补偿,有此外挂,何愁不富!

    接下来的时间,她不管做什么都一脸笑容,时不时还笑出了声,就算在用麻线装订书装错页码的时候,也不急不缓地哼着歌拆了重新装。

    惹得侍候她的小丫头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

    下午的时候,她拿着画好的字母样式带着小丫头玲芳出门了,走了没多久,就被玲芳带到了镇上最有名的木匠铺。

    店里的东西收拾得很整齐,不雕刻精美的摆件放在正对着大门的地方,也是最惹眼的地,另一侧摆着各种木料制成的家具,光是那桌椅木架上的雕花就能让人赞一声‘栩栩如生’。

    看店的是个小伙子,一见有顾客上门,连忙上前招待:“这位夫人要点什么?”

    在没有搬回顾家之前,顾颜的头发都是随意的束在脑后的,加上她脸嫩,肚子也不显怀,不熟的人都见了,以为她未曾出嫁,便称呼她为小娘子。

    而桂坪村里的人都是寻常百姓,他们之间的称呼比较随意,还从未有人喊自家邻居为夫人的时候,倒是他们知道顾颜出身富贵,时常会唤她顾娘子。

    不过,现在顾颜身着色彩明亮的对襟襦裙,又在玲芳的侍候下盘了发髻,走路时也小心的护着身子,但凡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这是有钱人家的夫人。

    顾颜道:“我是来做东西的,让你们东家出来。”

    在来的路上,玲芳就向她仔仔细细地介绍了这家棹华店,听她说店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店主亲手制成的,而且每种式样都只做一件或一对,玲芳还多次强调店主长相俊美。

    她有绝对的理由相信,玲芳是为了看美男,才一个劲的拉着她到这里来,事实证明,不管在哪个世界,人们都有一颗爱美欣赏美的心,并会为此付出行动。

    “我们东家不在,您要做什么东西,把纸样给我,等东家来了,我再交给东家,您看行吗?”

    小伙子倒是挺有礼貌的。

    但是,不行。

    瞥了眼面露失望的玲芳,顾颜道:“到时候,你东家没看明白,是不是还要我再跑一趟,多麻烦啊,我这东西虽然看着做起来简单,但你们东家肯定不认识。”

    她心想字母在大周没出现过,别到时候,这店主一看,这什么鬼画符,然后直接报官,把她绑了一番严刑拷打,紧接着架在火上烧了。

    可怕了。

    “那您还是晚点来吧,我也不知道东家现在在哪。”小伙子面带歉意地笑容。

    “行吧,你们东家什么时候来?”

    “太阳下山前定会过来店里。”

    现在还早,顾颜只好打道回府。

    “三娘子,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这不,三娘子怀孕都三个月了,也该给孩子准备衣服了。”玲芳不想这么早回府,跟在后面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个合理的理由。

    “准了。”

    陪妹子逛街,尤其是像玲芳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她可以花些时间,特别是她也想在外面走一走,至于买小孩的衣服,太早了。

    以前老婆怀孕的时候,才几个月就买了一大堆婴儿用品,后面发现很多都用不上,而且他们是男孩的、女孩的都买了一套,最后男孩的那一套堆在角落里,再后来女儿长大了,男孩的衣服不知道哪去了。

    顾颜逛街很快的,看中有钱就买,没钱就走,惹得小丫头在她身后怨念深厚。

    “三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每次上街买东西都特别迅速。”玲芳抱着一些酸味的吃食,在后面小声嘀咕道。

    “不然呢?”

    “上街最最最重要的不是买东西,而是看东西,虽然玲芳没钱,可是跟着三娘子去那些个首饰店、成衣店去饱饱眼福也行啊,可这两个地去都没去……”

    “去了又不买,进去做什么?”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一会就到了顾府门口。

    李大娘?

    隔老远,顾颜就看到一个身形和李大娘很像的妇人在顾府门口徘徊。

    走进一看,发现确实是她。

    李大娘也听到脚步声,一转身就看到顾颜她们,几步走上前,想要向往常一样亲昵地拉她的手,却在看到顾颜身上华美的衣服后,下意识地收了动作。

    顾颜心思细,一眼就看出她的不自然,但让她主动去拉一个四十多岁老妇的手是不可能的,在大周四十多岁已经很老了呢。

    “李大娘,你找我有事吗?进屋说吧。”

    “没什么大事,我还是……”

    “站在外面多不方便,李大娘以前对我多有照顾,我都铭记在心,大娘来都来了,要是连屋都不进,那我可会伤心的。”顾颜打断她的话道。

    “走啦,大娘,有事也要坐下来说。”玲芳得了顾颜的眼神,挽着李大娘往里走。

    到了顾颜的院落中,顾瑜欢喜地跑了出来,见到待他极好的李姥姥,更加高兴了。

    寒暄过后。

    李大娘才道:“是这么一回事,我来找你,是因为昨天下午,有个富商到村里来找到你家,说要从你手里购买做蔗糖的方子。”

第19章:当时事

    “然后呢?”

    见李大娘欲言又止的模样,顾颜问了一句。

    李大娘叹了口气,埋怨道:“也是钱财迷人,有人被迷了心,才闹出这么一番事。”

    叹息一声,接着细说昨日下午发生的事:

    “当时,我在家洗衣服,就听到顾村长家的孙子在门外喊我,出来一看,就见他带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那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仆人……”

    ……

    昨日申时初,桂坪村。

    李大娘正在家浆洗衣裳,洗到一半,就听到门外传来很响的敲门声,伴随而来的是一个儿童稚嫩的呼喊声:“李姥姥,快开门,有人找你呢。”

    “就来了,别敲那么重,门都要被你小子敲坏了。”

    李大娘随意地在身上擦了下手,匆匆打开门,除了顾芽,还见到两张陌生的面孔,站在前面的男子,穿着深蓝色长衫,衣服上还有十分精美的花纹,这样的衣料和绣工,是她第一次见。

    以往她在镇上的一家手工店接一些刺绣的手工活做,可无论她怎么捯饬也弄不出如此华美的图案,或是说她的绣花方法过于单调,不会那些个花样刺绣。

    顾芽这个小滑头,把门叫开后,就转身朝那华服公子讨要奖赏,那公子倒也大方,随手一抛就是好几个铜板。

    顾芽得了钱,高兴地收在胸口处,他娘为他缝的一个小布袋里。

    “公子有事找老妇?”李大娘问道。

    “我是想找住在你隔壁的顾家娘子,敲门半天,没人开门,她在哪儿,你知道吗?”青年男子道。

    “你找她做什么?”李大娘警惕道。

    顾颜已经回顾家了,顾家的两位公子她都见过,不长他这样,从相貌上来说,不相上下,甚至这人还要俊上三分,也不像是什么有坏心思的人。

    “听闻顾娘子有一手做糖的好手艺,我是生意人,想要找她谈谈买买方子的事。”齐棹说完,又接着问道:“你知道她的蔗糖是怎么做出来的吗?你要是知道,我就和你谈,价钱随你开。”

    在齐棹看来,这等穷苦人家不可能将价格喊得很高,而那做蔗糖的方子价值大着了,只要做的量足够,很快就会被更多的人知道有这味道甘美的糖,比之大家常用的饴糖要好上几个层次,这要是做起来,他绝对稳赚不赔,所以此番到这里,是对做糖的方法志在必得的。

    李大娘神色一正:“这法子不是我想出来的,你要买也只能问顾娘子买,不过,她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她不是桂坪村的人?怎么不住这里?”

    “回娘家了。”说罢,李大娘便不再搭理他,这个人刚才的那些话,让她对其有所不喜。

    “她娘家是哪个村的?你告诉我,趁着天还没黑,我再跑一趟。”齐棹急忙喊住转身进屋,准备关门的李大娘。

    “我爹也会做蔗糖,你怎么不去我家?”一直呆在旁边的顾芽看着他道,乌黑的双眼滴溜溜地转着。

    “你爹也会?”齐棹愣了下。

    “芽子,说什么呢,那是你顾婶子的。”李大娘虎着脸制止他。

    可顾芽并不怕她,只是偏着头看了她一眼,就接着道:“对啊,我爹确实会,是顾婶子告诉他的。”

    李大娘‘哎’了一声,走出来想训斥这孩子,但想到这不是自家的孩子,她没合理的身份去说教,更何况孩子说的也没错,这是这心思终归不太纯。

    “那行,就去你家。”齐棹轻飘飘地扫了李大娘一眼,就跟着的顾芽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桂坪村一共就那么点大,谁家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马上传遍整个村子。

    而这两天,他们都在研究怎么做蔗糖,将那座小山上的甘蔗都砍了背了下来,虽然他们中有七个人当天参与了制作,可是每个人负责一部分,而且到了细节部分,都是顾颜在旁指导,以至于他们第第一次做就失败了。

    不过,在经过几次商议和尝试后,几人总算将做蔗糖的整体方法给弄出来了。

    “已经忙活这么久了,大伙都歇一会,吃点东西,等会就要一口气将所有的工序都做完,明天就可以拿到镇上卖。”顾壮呦呵一声,让大伙停下休息。

    在场的十多个汉子妇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

    “听说顾颜那天的桂花糕和蔗糖都卖出去,尤其是桂花糕,她卖十文钱一份,那些人都抢着买。”顾壮的媳妇忍不住碎嘴道。

    “要是媳妇你会做桂花糕,也能赚那钱。”顾壮端着水牛饮了一口,呼了口热气道。

    “我哪会做那玩意,烧饼倒是会做,可惜手艺还没街上的小贩好,哎,对了,顾颜她回家了,工钱给你们结了吗?她可是说好了,一人五文,不会回家享福,将这事给忘了吧。”

    蹲在门槛上的李缺道:“结了,顾大公子来接顾瑜的时候,就将钱给了。”

    “也是,人家是天生富贵命,不在乎这点小钱,还以为她顾颜多能吃苦,这不男人才死了多久,就忍不住搬回家住了。”顾壮媳妇的话充满嫉妒之意。

    “人家有钱,那也是人家爹有本事挣的,再说,她都将做蔗糖的法子给我们了,还有什么不满的。”李缺的嫂子孟氏在旁讥笑一声道。

    “我也没说不满啊,真是的,闲下来随便扯几句闲话都不行了。”顾壮媳妇一甩手,走到顾壮身边,一手拧住他的耳朵,凶恶道:“别以为我刚才不说就忘了,赶紧将那五文钱交出来,工钱结清了,都不告诉我一声,想藏私房钱,没门!”

    “轻点,轻点,这么多人看着了,有什么话回咱屋说。”顾壮立马讨饶。

    “看着怎么了,村里谁不知道在这个家我说了算,钱交出来,就放了你。”顾家媳妇长得壮硕,一身横肉,比顾壮还要结实,这么一摆脸色,就跟山上的女土匪一样,凶神恶煞。

    “娘子,回屋我和你细说,这事儿,有点……”顾壮疼的直呲牙,他娘子下手从不分轻重,她舒坦就成。

    “爹,有人找有找你买做糖的方子。”

    人未到声先至,顾壮还没想好一个能够搪塞过去的花钱的理由,儿子的声音就从院外传了进来。

    顾家媳妇送了手,“等会再收拾你。”

    而院内的其他人听到顾芽的这句话,立马来了精神,在他们看来,这方子现在就他们的,谁要敢私卖,就是在抢他们的钱,割他们的肉,那是万万不能的。

第20章:一千文

    顾芽跑进院子,欢欢喜喜地到了爹娘身边,兴冲冲道:“爹娘,有个有钱人要买做糖的方法,我把他带来了。”

    顾壮虽然怕媳妇,人也有点憨,但是又不傻,一看院子里的人脸色不太对,立马拉过儿子说:“胡说个什么,有人来买方子,爹也不会卖的,咱们村以后能不能家家户户住新房子,就指望这的做糖的方子。”

    紧接着对院内的大伙道:“小孩子不知事儿,大伙别在意,不管是谁来,我也不会将方子卖出去。”

    “可那个人真的很有钱。”顾芽说着将口袋里的六个铜板掏了出来,“刚才给他带了个路,他就给了我这么多了。”

    顾壮的媳妇见到钱,眼睛就亮了,以极快的速度将孩子手里的铜板尽数拿了过去,“小孩子家家,拿了钱没什么用,改明儿个娘给你买新衣服。”

    顾芽瘪了下嘴,看着母亲壮实的身材和蒲扇大的手,‘乖巧’地点了下头。

    这时候,慢腾腾走在后面的齐棹进了院子,一踏入这里,齐棹就眉头紧皱。

    不大的院子里,不仅摆放了各种简陋的东西,还有红棕色的甘蔗皮散落在各处,和家鸡拉的各色屎,另外就是十几个粗俗不堪的庄稼汉和农妇。

    这地方,真是来一次就足矣。

    齐棹理了理衣襟,往里走了几步,看见带路的小孩在院子里最肥胖的妇人身边,便猜测这是孩子的母亲,长得倒是很像,那么胖妇人旁边的男人就是孩子的父亲。

    “我是安远县齐家淋源酒庄的少东家,听那孩子说,你知道做蔗糖的方法,所以特来求购。”齐棹面朝顾壮说道,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客气,只可惜他的神态却有些倨傲。

    而对于常年因为贫穷被人瞧不起的顾壮他们,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他的不懈与对这地方的嫌弃。

    院中有些人对他面露不满,但也没谁直接说出来。

    顾壮下意识地看了眼众人,摇头回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这方子一开始就不是我的,现在更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虽然穷,但也不是那种为了钱不顾道义的人,你还是请回吧。”

    齐棹不慌不忙,露出略显虚假的笑容:“一千文如何?”

    顾壮一愣:“你说什么?一…一千文!”

    “嘶,一千文,那数钱都要数上半天吧。”顾壮的媳妇赵氏倒吸一口气道,眼神在齐棹和夫君之间来来回回。

    “娘,一千文能买新房子吗?”顾芽睁着明亮的双眼看向母亲。

    “能,一定能,还能让你去学堂呢。”赵氏咧嘴一笑,没想到这方子如此值钱。

    除了他们一家人对此感到意外之外,院内其他人也开始交头接耳,在感叹对方的出价高的同时,还在商议到底该不该买,又或是将方子掌控在自己手里,做长久的买卖。

    齐棹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很满意,发自内心地露出如同施恩者的笑容道:“你没听错,一千文,你只需要将做糖的方子给我,我立马将钱给你。”

    “真的,那行,我们卖……”赵氏越过自家男人,搓着双手对齐棹道。

    “不行!”坐在门槛上的李缺突的一下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行,大不了到时候拿了钱,给大伙分点,我们又不会独吞了。”赵氏的脸和的唱戏的一样说变就变,不乐意地瞪着李缺。

    “大家都知道方子是谁,不能昧着良心,用别人的方子赚钱,你们家要是敢卖了,以后有事也别找我李缺。”李缺将肩膀上的汗巾拿下,“啪嗒”一下甩在一个木桶上。

    他往前走了几步,对齐棹道:“你既然都打听到这里了,也知道方子不是我们的,想要买方子,就去找它真正的主人,找我们也没用,我们虽然穷,但也不会为了一千文抛弃自己的原则。”

    齐棹并未表现出不快,一千文不能,那他还可以再多出一些。

    这时,对这边情况不太放心的李大娘从外面进来,附和道:“李家娃子说的不错,没钱可以想办法赚钱,但要是拿别人的东西当自己的来卖,这种事,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实在是违心呐。”

    “李大娘说的对,这事儿确实做着违心。”有人赞同道。

    李大娘接着分析道:“既然做蔗糖的方子值钱,那更证明了用这一方法做出的蔗糖值钱,只要做糖的方子掌握在我们手里,时间长了,大家都能赚到很多钱,而不只是这一千文。”

    这番话才更入人心,让在场的人都点了点头,就连赵氏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他们也不能坐吃山空,长久才是硬道理。

    齐棹叹息一声道:“看来你们是拒绝了,那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知道你们做糖用的是甘蔗,可是这附近有那么多甘蔗供你们做糖吗?”

    “这……”几人面露难色。

    “此事与你无关。”李缺道。

    齐棹被他的话逗乐了,道:“怎么与我无关,我大老远跑来买方子,是想着一举成功,但现在你们拒绝,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既然知道做蔗糖的原料是什么,那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找人研究,连你们这群庄稼汉都能捣鼓出来,我请人做,难道还会比你们差不成?

    做生意,就要做大的,到时候,我会将整个安远县的甘蔗都买下,到那时候,你们不仅没有原料做糖,连现在做的糖可能也不会有人买。”

    在众人眼中,齐棹的话不无道理,对方有钱,什么事做不成,与其僵着不买方子,倒不如现在赚一笔。

    “不买就是不买,你要是真想收购甘蔗就赶紧去,别在这里碍事,我们等会忙起来,将你这个贵公子的衣服弄脏了,可别吵嚷着让我们赔。”李缺冷着脸靠近他,他找不出好的理由来说服大伙别听齐棹的话,只好强硬赶人了。

    齐棹道:“衣服脏了就脏了,看你们的样子是要做糖啊,原来这么多人知道做蔗糖的方法,这样也好,谁要是想通了,就到村口那棵桂花树旁寻我,我在那儿等着。

    对了,如果你们觉得一千文太少,还可以往上再加点价。”

    他不信这些人真的能一条心,越穷的人越禁不住金钱的诱惑,有谁愿意一辈子穷困潦倒。

    都说商人的地位低,可商人有钱啊!

    他就到外头等着,让这些人好生商量一范围,到底哪样做更明智。

第21章:一团麻

    等齐棹一走,院子里就乱成了一锅粥。

    男人粗犷的声音,和妇人尖锐的嗓音接连响起,此起彼伏。

    都是在讨论要不要卖方子的事,每个人都能以此说出一番道理来,尤其是那些时常会围在一起拉家常的妇人,理论起来那是一套一套的,听得男人是一愣一愣的。

    而顾壮的媳妇赵氏就比较野蛮直接了,拧着顾壮的耳朵坚持要他将方子给卖了。

    李大娘在一旁眉头紧锁,走到李缺身边道:“这可怎么办?”

    “既然阻止不了他们,那我就出去将那个商人赶走。”李缺低声对李大娘道。

    他说完就出去了,不过院子里的人眼尖着,一看到他出去,还以为他是想拿方子去换钱,一呼啦都跟了上去。

    齐棹坐在桂花树下的一块光溜溜的石头上,正摇着扇子,就看到一群人朝他这儿来,带头的赫然是刚才的愣头青。

    李缺原本是想悄悄出来,没想到成了现在的情况。

    齐棹疑惑地自语了一声:“这是商议好了?怎么看着不太像。”

    李缺在他面前停下,直言道:“请你马上离开桂坪村,就算你在这等再久也没用,因为我会看着他们,不会将方子卖给你,也不会卖给别的任何人。”

    “你身后的人会答应吗?”齐棹好整以暇地望着那些面色各异的百姓。

    果不其然,立马有人劝道:“别啊,李缺,再多想想,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了,这是顾嫂子的东西,你们有什么资格拿出来卖钱,都没朝主人家打过招呼,脸皮再厚也没这样的。”李缺愤然道。

    这时候,从另一边蹦出一个惫懒的声音:“这么维护顾娘子,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看上就直接娶进屋啊,替她过世没多久的夫君照顾她孤儿寡母,也是一件善事,哎,我倒是想做这好事,可惜人家不乐意。”

    众人调转视线,只见嘴里吊着一根野草的刘三从小路上走过来。

    “刘赖子,你要是再敢胡说,我打断你中间那条腿!”李缺指着他威胁道。

    “来啊,你要有钱赔医药费,我也不介意给你打,来,往这里招呼。”刘三挺着胯走来,说着挑衅的话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李缺本就厌恶他,如今正恼火着,直接提着拳头朝刘三靠近。

    一开始,刘三不怕,还用他那双小眼睛盯着李缺,等到两人距离越发近的时候,刘三立刻怂了,连忙说:“你们这是在忙什么了,快忙你们的,别管我,我就是一个路过的。”

    说完就麻溜地滚到了一旁,吹着口哨开始看戏。

    李缺“哼”了一声,不再关心他,对齐棹道:“你赶紧离开,想做生意,去镇上找顾娘子。”

    “唉,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辛辛苦苦跑一趟不容易,怎么也不能让别人空手而归,再说去镇子上找顾颜,那得多麻烦,反正顾颜现在回了顾家,也不是缺钱的主,我们把她的方子卖了又能怎么样。”赵氏在一旁道。

    这次,李缺的大嫂也不站他这边了,对他道:“小叔,这地也不是咱们家的,你这样赶人可不太好,再说平日里我们也没少帮顾娘子,她既然已经将做糖的方法告诉我们了,我们怎么处置,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齐棹理了下思路,道:“这位夫人说的不错,人家既然将法子告诉你们了,那就代表随你们处置。”

    听他们所言,那顾娘子家里有钱,若是跑去找她买方子,恐怕很难成事,就算成了,也必然要比在这儿付出的钱多,不划算。

    “顾嫂子说的是我们可以用这方法赚钱,没说将它卖了!”李缺反驳道,顾嫂子的确不是个爱计较的人,知道后可能不会说什么,但不代表她心里会怎么想,更不代表他们能这样做。

    “你赶紧离开,我们村不欢迎你。”李缺说着就要动手将他拉起来,齐棹身后的仆人连忙挡住他。

    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齐棹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这个愣头小子做起事来完全不顾及周围的人,单凭一腔热血,他身边的人能同意才怪。

    齐棹从腰间的钱袋中掏出一两银子,道:“一两银子就是一千文,我原本是想用一两银子将做糖的方子买下,现在么,我再加一两,也就是两千文,你们这么多人也够分了。”

    这些人里头,有些人活了大半辈子也没用过银子,一下看到那银亮的一小块银子,眼睛都睁的跟铜铃似的,恨不得立马拿钱交方子。

    “你……”李缺举着拳头想要打他,真是怎么看都觉得他这副嘴脸恶心。

    “怎么?想打人?是气不过,还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齐棹将扇子刷的一下合上,从石头上站起来,得意地笑了下。

    “李缺,算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他们去。”李大娘在旁喊了声,然后将李缺拉了出来,对他细声道:“他们这么多人,我们才几个人,拦不住的,不过,他们也没那么快就能谈妥,卖方子总得有个做主的。他们呀,见了银子,怕是都想着自家能多捞点。”

    正如李大娘说的那样,一群人吵吵囔囔地围在齐棹身边,各有各的说辞,都想着自己多赚点。

    齐棹登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成功也是有烦恼的。

    ————

    顾府,顾颜的小院里。

    李大娘喝了口水接着道:“他们也是穷怕了,所以—说什么也没用,错就是错,对就是对。”

    顾颜点点头,勉强赞同她的话,在她看来错和对并非绝对,这要是说起来就有一大段的辩证或是各方面的理论了。

    但在这件事上么,他们确实有点…怎么说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相比较而言,她更关心后续:“之后了,方子到底卖了没有?”

    就像是在看一部剧、看一本书、听一则故事,享受过程的同时,更想知道结局是什么。

    她现在就是这样。

    而对于那些想要买她的糖方的乡亲,她并没有什么想法,对于不熟的人,或是不是很看重的事,她是不会产生愤怒或是不满等负面情绪的。

    李大娘接着道:“之后,那个齐家的少爷就在村口等到了天黑,也没有将方子买到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对于这种卖关子的,以前老妈也喜欢,接一句她就会迫不及待地往下说。

    不接,就会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你,等你问,你要是不问,接下来她讲起来就没多少劲了。

    李大娘说的起兴,一拍手接着道:“本来围着齐家少爷的那些人,吵了一阵后,也发现这样没个结果,之后仍旧回到顾村长家的院子商量,这一商量就是一下午,天黑了都没拿出结果。”

    顾颜“啧”了一声,剧情不够精彩啊!

    不过村里头的事,这应该算是大件的了。

    顾颜问:“大娘来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

    “他们是钱迷心窍了,今儿个一大早,顾壮就被他媳妇撺掇着去县里面找齐家少东家,去卖糖方,我来是和你说一声,打声招呼,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去拦着,毕竟方子是你的,占理。”李大娘说完后,觉得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第22章:鹿鸣山庄

    顾颜原先也没想到做糖的方子会闹出这么一桩事,本是想赚点钱,解决一下当下的困境,但终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回娘家开始清闲的生活后,都差些将蔗糖的事给忘了。

    说起来,大周朝做糕点、做酥饼,还有些别的甜食,基本上都是用饴糖,而对于饴糖的口感,只要是吃过蔗糖的,就不会再想吃饴糖。

    所以,对于糖方的价值她是清楚的。

    只是当时将糖方告诉大伙,一者是她一个人实在弄不完那么多繁琐的工序,二则是真的想将这一赚钱的方法给大伙,三则是做糖方法比较简单,容易被人学了去,除非有丰厚的财力,可以走在前头狠狠的赚一笔。

    也真不是她大方,而是作为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知道的赚钱方法多,这一方法给了,也是让自己心安,算是为之前的顾颜或多或少的报答了他们。

    可事情发展和她想象的出入有些大,村里的人在对这件事的态度上并没有多齐心。

    顾颜对李大娘道:“既然顾壮已经去找齐家少东家了,那我现在去拦也晚了,卖就卖了吧,只是其他人肯定不愿意看到顾壮家将钱都吞了,怕是等顾壮回家后又得闹起来。”

    “顾壮是村长的儿子,平日里邻里间闹点矛盾,都是找村长调解,但是这回——”说到这儿,李大娘殷切地看着顾颜。

    感觉到她的目光,结合她的话,顾颜内心飘过:emmm,不会让我去吧,对于偏宅男性格的他来说,爬山涉水去村里做调解,需要很强大的毅力啊。

    “大娘,你在村里也颇有声望,就当个中间人,说和说和,让顾壮将拿到的钱分一分。”

    顾颜假装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给出了一个不算建议的建议。

    李大娘名言道:“我不过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寡妇,说的话能顶什么用,这糖方本就是你的,现在你出面,他们就算再不讲究,也会听你的。

    都是一个村的,我也不想大伙因为这件事而有了嫌隙,都是邻居,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请顾娘子看在我的薄面上,回去一趟,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见李大娘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颜也不好再推辞:“那行,我和大娘去一趟。”

    “这可不行。”一旁的玲芳连忙阻止道:“三娘子身子虚,之前惊胎过去才几天,这要是去桂坪村出了什么事,可是会危及到孩子的。”

    顾颜心想,玲芳说的不错,到时候人多嘈杂,万一一个不小心,跌一跤,或许就是一尸两命,古代怀胎可危险了。

    “你惊胎了,那还是别去了,孩子要紧。”李大娘看着她已经显怀的肚子,关切道。

    “他们要闹就闹吧,翻不了天;行了,今儿个拉着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已经很舒坦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得赶回家去,家里一堆事还没做了。”李大娘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

    “大娘,我送你。”顾颜跟着起身,李大娘人确实不错,对她尤为照拂,但她不擅长说那些个肉麻的感恩的话,心想着等有自己的事业,就将大娘接到镇上生活。

    另一方,齐鸣昨夜刚出门准备去找儿子,外面却忽然下起瓢泼大雨,风雨交加之下,他愈发担心夜不归宿的儿子,可是风太大,伞都撑不起,他只能在家里干着急,让下人出去找人。

    按理说,儿子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以前也有过晚上不回家的情况,但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担心过,尤其是之前噩梦,隐隐在预示着不好的事。

    等到了天亮,雨停了,太阳慢慢从山头爬出来,儿子没找到,倒是让自己着凉了。

    派去桂坪村找人的仆人回来说,没见到少爷。

    齐老爷没办法,又将女儿找来询问,他觉得是不是女儿在骗他,儿子根本就没去桂坪村,但齐胧月对他虽然没有好脸色,却敢保证自己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这下,齐鸣也想不通了,只好自己带人去桂坪村那边去找找看。

    等齐鸣带着人到了桂坪村的时候,天还没亮就出发的顾壮在几番问路下,总算找到了齐府,齐府比他想象的要大了不知几何。

    齐府并不在县城中心,而是在县外的一座颇为秀气的山上,府邸的牌匾上写的也不是齐府,而是鹿鸣山庄,也是齐老爷喜欢附庸风雅,从府邸的选址到修缮和起名,都有他浓厚的‘书香’味道。

    “媳妇说的也没错,钱到手才是最重要的,那可是两千文,有了钱,说话都有底气。”

    在等人传话的时候,顾壮站在角落自言自语。

    因为齐鸣和齐棹都不在家,下人就将顾壮来卖糖方的事告诉了齐胧月,齐胧月一听就让人将其带了进来。

    当顾壮见到齐胧月时,双眼都看直了,比起他媳妇,这位娘子简直是天上的仙女,太美了。

    “我是来找齐少东家的,你是谁?”虽然美色迷人,但他也没忘记正事。

    “别乱看,这是我们家大娘子,你口里的少东家是我们大娘子的哥哥,少爷他不在家,你要卖糖方找我们大娘子也是一样的。”小巧在一旁提醒道。

    顾壮心想不管是卖给哥哥,还是妹妹,只要价格不变,就都一样,“齐少爷说了,他要花两千文买我的方子,要是少一文,我都不会卖的。”

    “不会少你的。”齐胧月接着问道:“我哥哥去桂坪村购方子,按理说应该是从顾娘子手里买糖方,怎么他昨天没买成,反而是你找上门来卖方子,你还没说你是谁呢,怎么知道糖方的,将事情说清楚了,我才敢买你手里的方子。”

    顾壮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事儿这么多,要买就赶紧买,拿了钱他好赶回家,免得村里的其他人发现后,也赶到县里来和他抢着卖方子。

    为了尽快拿到钱,他将昨天的事简单的说了出来,其中有意无意地美化了自己。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昨天太晚了,齐少东家就回去了,所以我今天代表大伙来卖方子,齐家小娘子,你到底能不能做主?”

    “你说我哥回去了,你是亲眼看到他离开桂坪村的?”齐胧月接着问道。

    “庄稼汉子家里事多,哪有时间一直看着齐少东家,反正天黑的时候,就没看到他人了,不是回去了,还能藏村里了不成。”顾壮才不会说,当时他们在院子里吵的热火朝天,根本没顾上在外面等的齐少爷。

第23章:帅店主

    等李大娘一走,顾颜就将三个熊孩子喊来,先是检查昨日的功课。

    嗯,三孩子都记得不错,会写会背,只是音读不准,尤其是顾梁,读的时候,音调总向别的方向偏。

    在纠正了他们的读音后,又教了五个声母,然后让他们在院子里练习,她则带着玲芳去棹华店。

    再过不久,太阳就要下山了。

    玲芳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道:“三娘子,那做糖的方子这样值钱,为什你不留着,我们顾家也可以做这方面的生意啊。”

    “做糖很简单,等日后蔗糖被传出去,很快就会有人仿制出来,它虽然能赚钱,可越到后面,因为方法简单,但凡有心做这方面生意的商人都能研究出来,那样的话,能赚的钱就越少。

    不过,走在最前面的人能赚的就越多,齐家既然对我们顾家酒庄下手,来而不往非礼也,等过段时间,也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手段。”

    顾颜说的很是轻松,她已经有了一套不错的想法。

    都是在商场上混的人,齐家既想霸占安远县的酒水生意,还想做蔗糖生意,这胃口倒是挺大的,就看你到时候做不做得起。

    晚霞洒在街道上,映着偏褐色的房屋,一切都显得平和安详,像是即将睡去一般。

    顾颜刚进入棹华店,就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我这儿的东西只卖给有缘人,你与我无缘,请回吧。”

    “本公子好不容易看中一方样式还算不错的镇纸,你竟然说不卖,我可是秀才,秀才,你懂吗!镇纸除了和我这样的读书人有缘,还会和谁有缘啊。”一个白袍书生捏着扇子对店主不满道。

    但看这个书生的背影,有宁采臣的风流,可等顾颜走近了,往里面侧了几步,看到的就是一个满面油光,长着青春痘的——年轻人。

    至于站在货架旁的店主,不得不说,玲芳眼光挺好,模样确实不错,单看脸型有点像郭富城,还比老郭要高,留着一小截胡须,总体看来,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一个中年男人,嫉妒啊。

    再看小玲芳,双眼冒星星地盯着店主看。

    翻版郭富城忽然看向她道:“这位夫人一看就是本店的有缘人,信不信她的字写得比你好。”

    后面一句话是对那个油腻秀才说的。

    油腻秀才扭头看向顾颜,顾颜也是一脸懵,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家有镇纸。

    秀才道:“不可能,一介妇人,能识字就不错了,你就说这镇纸卖不卖?我也不缺钱,你就说多少钱。”

    店主随意地在他身上扫了一眼,伸出一根手指,在前面晃了晃道:“一百两。”

    “什么!不就是个镇纸,你这简直就是抢钱!”秀才怒了,脸上的痘痘都红了一层。

    “没抢钱啊,你自己说有钱的,既然与本店无缘,那就用钱买缘分呐,想要镇纸就一百两,不过,我这里还有个法子,就是你和这位娘子比一比书法,谁的字好,镇纸就送谁了。”店主说着绕过书生,走到柜台前拿出了纸笔。

    “行,这可是你说的,将镇纸包好了,我等会就要带走。”书生脾气不小,觉得丢了面子,想在口头上占点便宜。

    店主风轻云淡对伙计道:“小褚将镇纸包好。”

    顾颜摸了下下巴:“我没答应比试啊。”

    店主马上许之以利:“赢了,送镇纸,还免费为小娘子制作东西,输了也没关系,不过免费改成半价。”

    有能免单的机会,作为自身钱不够的人当然要把握住。

    “没问题。”顾颜笑了笑,决定拿出看家本领。

    以前最喜欢柳体,也对柳体最为熟悉,曾经练了十几年,应该能赢这个满脸痘的秀才。

    “妇人浅见。”

    秀才嗤笑一声,提笔就写,那架势、那模样、那语气,真是要多瞧不上妇人就多瞧不上。

    本来对此事无感的顾颜,都被他弄出了三分火气,真当她是泥人,任人拿捏啊。

    秀才放下笔,只见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副对联:牛跑驴跑跑不过马,鸡飞鸭飞飞不过鹰。

    这秀才长得丑就算了,口气还挺大的,将自己比做马和雄鹰,将与他比试的顾颜比作了牛驴鸡鸭,着实狂妄。

    这对联在顾颜看来质量不高,字迹也和他那张脸一样没品。

    他写之前,顾颜一个劲提醒自己不要以貌取人,既然人家口气狂,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没想到……

    “该你了。”秀才得意洋洋地对顾颜道。

    话不多说,顾颜直接上手,让对方见识一番什么叫真实力。

    顾颜摊开纸张,亦是提笔就写,从起笔到最后收尾,整个过程透露出一股苍劲爽利的骨风,再看纸上的字迹亦是衡瘦均匀,骨架结实,就算是当世书法大家见了,也不勉要大夸特夸,并将其奉为珍宝,挂在书房内日日观摩。

    秀才见了上面的字,先是一怔,后是愤怒,字比他的好就罢了,对联竟然也……而且字里行间透露出的气度,是他拍马也赶不上的。

    他也不再提镇纸的事,一甩袖子快步离开棹华店,怕是心里想着今日之辱,日后定要讨回来。

    店主也一脸惊讶,他刚才只是赌一把,没想到这位夫人肚子里真有墨水,这幅对联要是拿出去卖,值不少钱呢。

    只见纸上写着: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这是明着嘲讽那个秀才,将其批的捂脸离开。

    “店家,他人都走了,该是我赢了,你要免费为我雕刻东西。”

    “没问题,不过,你这手字是师承哪家啊?我怎么从未见过听过有哪位大儒的字是这种风格,妙,当真是妙,这笔锋凌厉如刀,是我喜欢的风格。”店主拿着对联说出一堆溢美之词。

    “师承——我自己。”顾颜眯眼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出来,放在店主面前道:“这些东西,你帮我雕刻好,我明天就要用,应该不难吧,都是些小玩意。”

    店主接过画了样版的纸张,看第一张,目露好奇,第二张,再次好奇,接着将所有的纸张看完。

    然后,将这些纸在柜台上铺开,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纸上的东西好做,只是个小木块,可是木块上雕刻的符号,他不认识,但感觉这应该是一整套。

    “这是做什么用的?巫蛊?”店主双手撑在柜台上,屈身向前靠近顾颜低声说道。

    “给小孩子做的玩具,我喜欢做成这样,不可以?”顾颜抬头看向他道。

第24章:好刀功

    空气略微凝滞。

    过了一会,店主才将身身体缩回去,一脸认真道:“别骗我了,谁家孩子会玩这个,除非孩子认识这上面的符号,看你穿着不错,文墨也不错,一定是大户人家,这里头难不成有不可告人的隐秘。”

    “你想太多了,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不一定知道。”顾颜解释道,对于这个店主,她觉得此人脑洞太大,很适合去写悬疑内小说,说起来,她好久没有动笔编写故事呢。

    “只要你肯说,就没有我霍重雪不懂的。”自信的话说完,紧接着压低声音道:“告诉我,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事情怎么越绕越偏离主题,顾颜蹙了下眉头道:“你刚才亲口答应免费帮我制作东西的,现在就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霍重雪轻笑一声,伸手在柜台上似慢实快的抹过,原本四处摊开的纸张尽数被他收拢在一起,整齐的叠成一摞。

    “跟我来,马上帮你做好,等会有的是时间唠嗑。”

    说着,就拿了样版朝店子后面走去,顾颜两人紧随其后。

    棹华店的后面和她想的不一样,没有乱糟糟的木屑和到处摆放雕刻用的工具,而是一方洁净的天井,天井中央种了一棵别致的——铁树。

    第一次见有人将铁树种院内的,足以见其品味独特。

    在铁树周围零零散散种了些白玉兰,花开正盛,在青翠的叶子和中间那棵铁树的衬托下,这些花朵显得额外娇美,圣洁。

    在天井的另一头,是一个敞开门的小屋子,屋里面才是杂乱的制作木工的地方,里面有个老头儿正在刨木头。

    “老余,给我做六十三块这么大的木块,我现在就要用。”霍雪重在门口举着纸样对屋内的老头道。

    老头抬头扫了眼他手里的纸,然后瞥了眼顾颜,应道:“用来哄小娘子开心的,等会啊。”

    他的声音比他的模样还要苍老几分,就像是嗓子受过伤,声音有些沙哑。

    “休要胡说,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霍重雪不经意地看了眼身侧的顾颜,立马为自己正身道。

    “嘁,我还不了解你。”

    老头儿回了一句,又问道:“东西用来做什么的,我好挑木材。”

    “给我儿子做些小玩意,需要平滑些的。”顾颜回道。

    老余从一堆木材里拿出三根不大不小的原木,道:“要平滑可不是靠木材本身,得后期打磨,这样吧,银杏、香樟、黄杨木,这三种都可以,你选一样。”

    “我不懂行,您老看着选吧。”顾颜道,不知为何,面对这位老人,她总感觉有些压力,说话也小心了些。

    那种压力,比当年第一次去岳父家还要大,是那种危及生命的压迫感。

    但是她弄不清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难不成这是一家黑店,一个负责以貌引人,一个负责后期杀人埋尸。

    “挺敏感的,怀着孩子,还是别多想。”

    思绪越跑越远的顾颜听到老余这句话,心里更害怕了,他怎么知道她在多想!看他斯条慢理地丈量银杏木,然后从宽大的长凳下抽出一把——锯子。

    顾颜轻呼一口气,悄咪咪地往后挪了挪。

    “你这么害怕,不如和我说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霍重雪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着对她接着道:“我就是好奇,另外还想向你讨教一下书法,你的字写的着实漂亮,怎么练就的?”

    顾颜心想,这店在这里存在这么多年了,不可能是杀人埋尸的黑店,自我安慰一番后道:“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就和你说说。”

    刚才的坚持,在这一刻被一个老头带来的压力尽数击落。

    拼音原本就没有什么,可她就是嫌麻烦,万一这人固执,不对,古代的人没有不对传统文化固执的,到时候解释起来,可是长篇大论,比跟孩子说这些还要麻烦。

    而且,后面还会牵扯到各种不是这个朝代的知识,脑袋疼!

    见她答应,霍重雪立马笑的跟个舔狗一样,原本成熟的气质一扫而空:“等一会,我搬个椅子来。”

    等霍重雪一走,玲芳这个花痴马上激动地跟她嘀咕道:“三娘子,刚才霍店主笑起来好好看啊。”

    对此,顾颜报以“呵呵”二字,天真的玲芳,眼神也不太好呢,刚才的笑容好看?

    霍重雪再次出现时,不仅搬了两把椅子,还提了一柄长刀,金黑色刀鞘和刀柄,比较细长的刀身,是男人基本都会多看几眼,顾颜也不例外。

    但是她更想到的是自身安全:“你,你拿刀来做什么?”

    “雕刻用的。”霍重雪认真地将椅子摆好,然后对老余道:“弄好没?”

    “六十三块,不多不少。”老余将木块叠成很高的一沓,只要稍微用手指一戳,这一沓木块就会散架。

    刚才见老余动作慢吞吞的,还以为要等很久,她就一会没注意,这就弄好了,手速可以啊!

    顾颜端坐在椅子上,她想看看霍重雪到底怎么用那么长的刀来雕刻那么小的木块,好好的刻刀不用,用这种打架?呃,不,充满江湖气息的长刀,看样子,这他们好像是江湖人。

    而自己之所以对老余感觉有点害怕,可能他是武林高手,又或是杀了不少人,杀气重!

    现在退隐江湖,做起了木匠。

    这样想来,老余一定是个人生阅历极为丰富的人,有可能他们是师徒关系。

    她在脑补的时候,脸上的神态也会随着她的想象而变化,霍重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对玲芳道:“你家夫人有癔症?”

    “你才有癔症。”顾颜回过神来怼了一句。

    “没事就好。”霍重雪心想,听人说怀孕的女人多少有点傻,今儿个算是见识到了。

    “看你有缘,给你看一看我的看家本领。”霍重雪做下,又浏览了一遍纸上画的图案。

    “你这店真的讲缘分?”顾颜随口问了一句。

    “讲,长得好看就有缘,长得丑就请哪来回哪去,我和老余做的东西不能给长得丑的人用,掉价。”霍重雪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顾颜瞬间了然。

    霍重雪拿了一块小木块,抽出长刀,看似随意地将木块抛向空中,然后右手持刀,用顾颜看不清的速度在木块上各种方向的切割,雕刻。

    这么炫的吗!

    等上小片刻,霍重雪停了刀,伸手接住往下掉的木块,摊开手心递到顾颜面前,“怎么样?”

    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为什么顾颜总觉得对方在炫耀,甚至连他的眼神都透露出‘快崇拜我,夸赞我’等等一系列的意思。

    “霍店主真利害,好快的刀法,用这么长的刀都能雕刻出这么精致的花纹。”

    这么夸张的话当然是小迷妹玲芳说的。

    而顾颜在看了眼木块后,发现木块上不仅有她画的字母,旁边还有些花边,确实好看,要是用这一手撩妹,在这时代确实能迷住不少无知少女,好想学啊!

    咦,等等,总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对方这是在撩她?

    顾颜脸色一黑:“不要花纹。”

第25章:鹅毛笔

    霍重雪第一次在女人面前展示刀功不被赞同,甚至被人嫌弃画蛇添足。

    他只是想让对方看出他的善意,拉近点距离,然后在接下的对话中,不至于太过干涩,像是被他威胁了一般。

    “那行,这个不要了。”

    说着就要扔掉,被玲芳拦下:“给我给我,挺好看的。”

    “接住,别再浪费了。”老余又扔了一个木块过来,还用一副早就看透的口吻提醒道。

    霍重雪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微笑,“不知这位夫人姓什么,别误会,只是为了好称呼。”

    顾颜总感觉这人的说话方式像是前世低级的搭讪方式,希望是心理作用,人品不会这么没底吧,自己好歹也是个孕妇,孕妇哎!

    顾颜半晌没回话,安静地只能听到老余刨木头的声音。

    玲芳感觉气氛不太对,笑了笑道:“我家三娘子姓顾。”

    顾颜瞥了她一眼:花痴。

    霍重雪心想,这丫头怎么喊她三娘子,不是夫人,这是……喔,对了,丫鬟是娘家的,那难不成对方是招婿入赘,管他了,和自己又没多大干系。

    “顾夫人,你这画的都是什么,眼看就要天黑了,我边雕刻你边说,免得耽搁你回家的时间。”霍重雪心想自己还真是贴心。

    ヾ(。`Д´。)

    听这意思,她不说完是不许走了!

    “这就是教导孩子识字的拼音,每个字都有它独特的发音,如果将拼音弄出来,那孩子学了以后,对之后的识字很有帮助,也不用一个字一个字的去死记。”顾颜组织了一下语音,以最快的速度将其说完。

    “你听明白了吗?”

    “这些我都听懂了。”霍重雪点头道,“就是让字有个声音,但是这些音到底是怎么弄的?还有字的声音可以用这些符号来表达出来?这是所有的字都能用吗?”

    霍重雪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满脸疑惑和不解。

    “这属于额外的问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所有的文字都能用。”

    他记得是在1958年,第一部法定的拉丁字母式汉语拼音方案诞生,在后面,不断被完善,集中了无数专家的智慧,普及面超级广,实用性超级高。

    当遇到不认识的字时,拿出字典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真的所有的字都能用?”霍重雪加重语气问道。

    “当然。”

    得了答案的霍重雪陷入沉默,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剩下的木块雕刻好。

    过了一会,他才道:

    “我想知道这音怎么用在字上面,识字不就是一对一传授,按音来……”

    说到底他刚才还是没弄清楚。

    也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和他学习的方法相驳。

    顾颜想了想道:“有一本叫做《新华字典》的书,只要有不认识的字,翻开它就能找到这个字,然后按照上面的读音来读,但是你首先得认识拼音。”

    这么一想,她好像需要为了孩子,将整本字典默写出来,新华字典,她根本就没有每一页都看过,不过凭借着强大的回忆力,可以将自己见过的字全都弄上去,这可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孕期再也不闲了。

    “《新华字典》?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这本书,在哪里可以看?”

    “现在这世上还没有,等过段时间,我要是不忙的话,就能弄出来。”顾颜如实说道,现在说多说少都差不多了。

    “你写的?”霍重雪瞪大眼睛看着她,怎么也不相信她的这番话。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已经回答了你的话,现在东西也弄好了,我该走了。”顾颜起身道。

    “还没打磨上蜡,有些木刺,会刺伤孩子的。”霍重雪说着将木块尽数甩给了老余,“打磨都交给你了。”

    “现在天色晚了,打磨是个费时间的活,等明天,我给你送去。”

    对此,顾颜也无可奈何,“行,顾府在东街,顺数第三个宅子就是。”

    等顾颜一走,霍重雪就摸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沉思,他想不通的事情很多,汉字和那些奇怪的字符的组合,还有一个女人怎么会有如此能耐。

    他不是没想到对方在骗他,可不像啊。

    而且之前她的那一副对联也证明了,她确实比自己见过的那些个秀才举人要强上不少。

    可不至于到达独自出书的地步吧。

    “老余,她说的是真的吗?”

    “没说谎。”天暗了,老余停了手里的活。

    “我见过会写诗的女人,见过舞刀弄枪的女人,也见过女扮男装考功名的女人,唯独没见过会编书的,还弄出这么个奇怪的拼音,真是世界之大,什么奇人都有,但就是这样的女人才最吸引人。”霍重雪说完,将长刀横放在腿上,掏出帕子仔细擦拭。

    “这把新买的刀,用着还是比不上我原本的佩刀,可惜啊!”他叹息一声。

    “习惯就好,反正现在悠闲着。”

    老余挺直腰背面对明月清风,背着手的模样的确像是个世外高人。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顾颜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弄《新华字典》,先将准备工作做好,整理出目录,还有需要的硬质纸张,另外要找一家印刷店。

    等一等,大周朝的印刷店是活字的吗?

    好像不是的!

    太难了。

    算了算了,想印刷一本字体都一样的字典有点麻烦啊,还是自己动手写吧,反正先给自家孩子用。

    至于出书—她没那身份,又不是当世大儒。

    现在,只要做到写的时候,尽量集中精力,别写错字。

    然后需要细一点的笔,不然用正常或是偏细的毛笔写出来都很费纸,那样得写多少册才能将一本书给写完。

    她已经想好了,将字典按照二十六个字母分为二十六册。

    至于细一点的笔,直接让玲芳去厨房找了几根比较硬的鸡毛、鸭毛和鹅毛,都试一试,有对比,才能选出最好最合适的。

    事实证明,还是鹅毛好用,和当年看过一篇关于用羽毛做笔的文章写的一样,并且文章中还说其实用乌鸦羽毛是最好的,有机会倒是可以试试。

    在刚才的制作过程中,顾颜废掉了十几根鹅毛后,总算成功将其中一根鹅毛制作成功了,写出的字不再是粗细不一,有断裂的痕迹出现,而且吸墨性也比较强,用这支笔写出来的字那才叫细小。

第26章:一字千金

    伏案奋笔疾书的顾颜,已经完全沉浸在编写简单版字典的快乐中,知识的魅力无穷无尽。

    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就要这样过去了,再过半个时辰,又该吃中饭了。

    小顾瑜扯了一下她的衣角道:“娘亲,你怎么现在都不陪我玩,也不跟我讲故事呢?”

    顾颜放下笔,看着儿子,看他眨巴着漂亮的眼睛,看他眼底的小委屈,整颗心都要化了,移了下椅子,捧着他的小脸蛋道:“娘有事要忙,不过最重要的事,当然还是陪你。”

    父母的陪伴才是对孩子最好的爱。

    她将桌上的纸张稍微收拾了一下,拿了一把女式桃花折扇,拉着儿子到院子里的柑楠树下坐好。

    虽然有树荫遮阳,但这个季节,这个时辰,还是有些燥热,一边用扇子给自己和孩子扇风,一边道:“今天给你讲一个一字千金的故事,这个故事讲述的是秦——。”

    这是秦朝吕不韦的事,但是这个世界从头到尾的历史都和前世的不一样,没有秦朝,而且历史比较短暂,从有国家开始算起,上下加起来也就一千年,所以了,她应该改编改编。

    “三娘子,霍店主来了。”

    玲芳端着一碗补身子的汤药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穿着一身深色青衣的霍重雪,在他手里还提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见有外人来了,顾瑜立刻不再依着娘亲,颇有气势地站在前头,抬眼打量来者。

    作为主人家,顾颜起身相迎:“劳烦霍店主跑一趟了。”

    霍重雪爽朗一笑:“本就是来找夫人讨教学问的,谈不上劳烦,倒是要占用夫人些许时间,和我细说这拼音的事。”

    顾颜大感头疼,内心很是拒绝,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故而道:“请坐。”

    霍重雪刚好坐在顾瑜的身旁,在见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后,他面露歉意道:“真是我疏忽了,忘了夫人有小公子了,登门拜访竟没带礼物,下回来一定补上。”

    顾瑜轻轻摇了下头,表露出对陌生人礼物的拒绝,并嫌弃地看着自来熟的霍重雪。

    顾颜道:“不用了,本就萍水相逢。”

    她不想和霍重雪有过多的交际,经过昨日的观察,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是普通人往往伴随着隐藏的危险。

    虽然她也喜欢刀剑,也曾向往过热血江湖,但那都是以前了,有了牵挂的人往往不能再想当年一样,能够不管不顾。

    这是第二次被人拒绝,第一次被小孩嫌弃。

    两次都是在顾夫人这里,一次是面对她的儿子,生平头一遭。

    霍重雪将两个盒子放在旁边的长形石头上,道:“上面一盒是镇纸,顾夫人昨日忘记拿了,下面那盒是你要的木块,打开看看。”

    顾瑜也不推脱,将下面那个盒子外面的一层红色的封纸拆了,打开盒盖,只见六十三块木块摆放整齐,伸手一摸,木块表面光滑,上面有一层很薄的黄腊,而雕刻的字母也是清晰光洁。

    “瑜儿,认识这个吗?”她拿出放在最上面的一个,放到顾瑜面前。

    顾瑜接过来一看,马上回道:“是b。”

    “对了,宝贝最利害了。”顾颜开心地夸了他一句,然后指着盒子对他道:“这里面是一整套字母,以后给你和梁儿他们学习记忆用的。”

    顾瑜高兴问道:“我可以先看看吗?”

    “当然。”

    以顾瑜的身高,刚好能够看到石头上盒子里的东西,他慢慢将其拿出来,一个个辨认,因为他学得快,比顾梁他们多学了十个,所以当拿到第二十一个的时候,他就不认识了。

    “娘,这个念什么?”

    “这个念s。”

    “s,我记住了。”顾瑜扬了扬手里的木块道,孩子的读音比之前学的时候还要准。

    霍重雪这下才完全信了她昨日的话,这些东西真的是用来教孩子的,那个长得像蚯蚓一样的符号念‘思’,思什么?

    他假装咳嗽几声,道:“摆在外面的,小公子都认识?”

    顾瑜看着他点头道:“娘亲教的我都记得。”

    “娘亲,你不是要将一字千金的故事吗?可不可以先讲故事啊?”

    顾瑜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中年大叔是来抢他娘亲的,这是他的直觉,也是以前无数次被村里那个刘赖子骚扰之后带来的警惕感。

    “一字千金?我也想听听这个故事,不如先给小公子讲故事,等会再说拼音的事。”霍重雪又一次为自己的大气暗自称赞。

    原本就要以此为借口而送客的顾颜,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呵呵一笑,道:“没问题。”

    顾颜拉着儿子在旁边坐好,而玲芳将稍微冷些的药端给顾颜道:“三娘子先喝药,等会就要吃饭了。”

    这种补身子的药,她在第一天喝的时候就表达了强烈的抗拒,实在是难喝,但是家里老父亲下了命令,她不得不从,当然,她也知道这是为了自身好。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顾颜端起药碗爽快地一口干了,喝完后还有点被呛着的感觉,轻咳了下,然后眉头紧锁,拿了玲芳递过来的糕点塞嘴里,在咀嚼糕点时,一脸苦涩才慢慢缓解。

    接着喝了口水,直接开始讲故事:“这个故事很短,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商人名字叫做吕不韦,他非常有钱,也很能赚钱,最重要的是他喜欢读书,最想做的事就是编写一本书,你们猜猜他之后将书写成了吗?”

    顾颜内心狂吐槽:表达的好苍白啊!

    不过顾瑜很捧场,道:“肯定写成了,娘亲刚才也是在写书吗?”

    霍重雪但笑不语,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答。

    顾颜接着道:“娘是给你们弄学习用的书籍,不算出书,吕不韦出书是想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知道他的书,让后世的人都能知道在那个时代有他这个人,有他写的这本书。”

    “娘亲写的书,一定比他的还要好。”顾瑜固执地道。

    顾颜捏了下他神色认真的小脸,接着往下道:“在后来,吕不韦花了很久的时间,久到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总算将他的书编写完成了,可他虽然有钱,但是没有名气,就算写成了书,也没人愿意看他的,没人知道他的书,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

    “他想了什么主意?”这次霍重雪好奇了,商人怎么能让自己的书被世人认可呢?

第27章:被拜师

    顾颜卖了个关子,对他们道:“对啊,故事里的那个时代,商人的地位非常低,那些个氏族高官谁愿意放低姿态,去承认一个商人写的书呢。”

    顾颜内心是,不管了,反正已经被她改的乌七八糟的了,就这么发展吧。

    前世的真实历史中,吕不韦是做了秦国宰相后,为了招揽门生才出书的,而且书也不是他写的,而是他的三千门客写的。

    顾瑜问道:“为什么不承认?写得好,不就应该被大家知道吗?和身份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写的不好吗?”

    “瑜儿说得对,只要你有才华,不论什么身份都会被大家认同。”

    见顾颜再次夸了自己孩子,霍重雪有很深刻的感觉,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家母子说故事多温馨。

    如果当年……自己的妻儿还在的话,这个时候也该是这样一副光景,庭院中,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可现在也只有羡慕别人的份。

    他脸上的笑容稍减,多了些许回忆的哀愁。

    耳边,顾颜的声音再次响起:“后来,吕不韦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他首先将自己的书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觉得没有错漏之后,就让人在国家的每个地方贴了告示,说只要有人找出他的书,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句,他将书起名《吕氏春秋》!”

    “好大的口气!”霍重雪被这个书名惊讶到了,竟敢以春秋为书名。

    顾颜瞧了他一眼,接着道:“他贴告示,向各国的人说,只要有人能找出他的书的一处错误,哪怕只是增加或是删减书中的一个字,他就赠送一千两黄金。

    因为有这一千两黄金,一时间,人们都来观看,也因此大家都知道了他的书,吕不韦也很高兴,在家等人来指出错误,但是等了一个月,也没有人来找他,然后他就找人将他的书誊抄了很多本,送往各个国家,此后更多的人知道了他的名字,也都认同了他的书。

    这就是一字千金的故事,瑜儿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顾瑜沉默了一会,道:“他写的书好,所以没有人指出错误。”

    “不不,这不合理。”霍重雪反驳道,接着又是一阵分析:

    “首先,没有人第一次写书就能让天下人都承认,不可能一点错误都没有,其次,他是个商人,一些迂腐的大儒对于身份偏见很重,不可能允许他这样做,最后,将书送往各国刊印,那不仅需要有钱,还需要一定的身份,除非你故事里的人是个有权有势的人,朝廷官员,还得是大官。”

    “这是我讲给我儿子听的,我编的故事,我想吕不韦是什么人就是什么人。”顾颜硬气道,本来就是按照真实历史经过大的改编的,当然有出入,有不符逻辑的。

    “嗯,我娘说得对。”

    霍重雪立马闭嘴,心道:你们人多,我辩不赢。

    顾颜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一字千金讲述的是学识的价值,你要是有本事,一个字也能价值千金,下次,娘亲给你讲一诺千金的故事,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好。”顾瑜点头道。

    霍重雪道:“故事说完了,还请顾夫人说说拼音的事,我有许多不解的地方。”

    “我娘为什么要教你拼音?师者,传道受业也,你又不是我娘的弟子,为什么要传授你知识?”顾瑜抬头挺胸面对他道。

    顾颜眉毛一扬,儿子没以前内向了,与霍重雪这个陌生人说话也不慌不忙,有理有据的,她自然乐得看儿子发挥。

    至于拜师——她不觉得像霍重雪这样的人会拜她为师,抛开年纪不说,光是男女偏见就是这个时代难以逾越的鸿沟。

    这倒是个拒绝他的好理由!

    古代的儿子也是小棉袄啊!

    霍重雪脸皮厚着了,才不会就此退缩,道:“我向来好学,此次接触新的学问,当然要将其学好,故来像顾夫人讨教,谈不上师徒,只能说互相交流探讨,再说了,我也不少东西,顾夫人要是感兴趣,我也能倾囊相授。”

    说到后面,发现没词了,学东西还真讲究个师徒名分,不然人家凭什么教给你,这点他之前完全没想到,也是因为对方是女人的缘故,更是因为他在心底没将这个女人当作真正有本事的人一同对待。

    “那也不成,我娘教我的是世上没有人会的,而你会的,自然有别的人会,我娘的学识才是价值千金,你要学必须拜师,不然就不能学。”顾瑜挡在他面前道。

    顾颜暗戳戳地给儿子点个赞,活学活用,才思敏捷,内心发出“不愧是我儿子”的欣慰感,这话说的实在漂亮。

    她面露无奈的微笑看着霍重雪,内心却是:有魄力你就拜师啊,一日为师,终生都要被我差遣,也是不错。

    等了一会,霍重雪都没说话,顾颜假意谦虚道:“我一介妇人,哪能当霍店主的老师,在家教教孩子就不错了,霍店主要是没别的事,就先请回吧,眼看着就到了用饭的时间,到时候多有不便。”

    尽管面带歉意,可内心别提多乐了,甚至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这种不明所以的乐趣。

    听她这样说,沉默半天的霍重雪忽然起身道:“之前确实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拜师礼都还未行,就开始问老师问题了,大大的不妥,现在这时间刚好,先将拜师礼行了,然后徒儿便回去置办束脩。”

    他想通了,什么男啊女的,这要是比他懂的东西多,身上有他要学的东西,拜师就拜师,想要学东西,这点决心都没有,那还是他吗。

    这下换顾颜愣住了,顾瑜则先是闷闷不乐,然后双眼一亮,小声嘀咕道:“娘亲的弟子,那是我——师弟。”

    顾颜道:“不是,你不再想想,拜师不是买东西,可以退货的,到时候你想反悔都没地给你反,而且我的规矩很多的。”

    突然临到头来,她又非常不想要他拜师了,擦擦擦,这事儿闹得,她不想要年纪这么大徒弟,而且还是男的。

    另一方面就是自己会得其实也不多,只是相比较古代人而言,会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罢了,若是真的教徒弟,她怕真的教不了像霍重雪这样一看就有本事的。

    而且一看到他那张长了胡茬的脸,就让她没有半点教学的欲望啊。

    “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反正我拜的老师很多,多你一个也——那就更好了。”霍重雪急忙改口,而且他已经从那块大石头上端起了一杯茶。

    顾颜还欲阻拦,就见他袍子一撩,对着她跪在地上,而挡在他面前的顾瑜马上抬脚走开。

    “老师在上,今日起我霍重雪拜您为师,学习拼音,还有老师能教导的一切知识,此生,尊师重道,绝不敢违。”

    霍重雪的话掷地有声,声音浑厚,挺直的腰背,和双手捧着的茶盏,都表明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拜师,他是认真的!

    既如此,那么收徒弟,她也是认真的!

第28章:你赢了

    午间的风带着些许燥热,吹到院子里带着树叶簌簌作响。

    玲芳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她倾慕已久的霍店主现在跪在地上,双手奉茶,要拜三娘子为师。

    三娘子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她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霍重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拜师是人生大事,他以前拜的老师,有的是因为家中长辈要求,有的是他自己想要学习老师的本事,但总的来说师父都没白拜。

    而对顾颜——开始确实有些抵触,可她会的东西确实引起他很大的兴趣。

    而且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人,的确是个有本事的。

    顾颜端坐在扶手椅上,食指指腹轻轻在梨花木的扶手摩擦,肃然道:“你若拜我为师,就要尊我的规矩,能否做到?”

    “弟子定当遵从老师教诲。”霍重雪说起这话时相当的熟稔。

    顾颜这才接过他手里的茶,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伸手将她的大徒儿扶起来。

    “老师。”

    霍重雪起身后,又鞠了一礼。

    他这般正式,倒是让顾颜有些意外,不过,顾颜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倒也能沉稳,又或者说厚脸皮地微笑道:“以后你我就是师徒,我每日下午会在家教导孩子,你便一道来听课吧。”

    霍重雪点头,飒然一笑:“若是其他时候来,老师是不是不教?”

    “视情况而定。”

    拜师后的霍重雪觉得安心了不少,此后又有事可以做了,而且对方还无法推辞,这样一想,拜师还是很有好处的。

    “重雪先行告辞,等备好束脩,再来向老师请教学问。”他坦然地告辞离去。

    顾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笑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之前,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收个年纪这么大的徒儿。

    哎,对了,小玲芳,霍店主他多大了?”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玲芳娇羞地跺脚,“哎呀”一声道:“人家怎么知道这些?”

    “你这都不知道,还怎么——”不能说的太开放了,不然玩笑话就成了得罪人的话了,“我看你总盯着霍重雪瞧,还以为你对他很熟了。”

    玲芳绕着手指道:“长得好看就多看几眼罢了,他已经有妻儿了,婢子也就看看他的长相罢了。”

    顾颜明了,不再多言。

    ————

    齐鸣昨日带着人将桂坪村翻了个遍,在那条山路也仔细找了找,都没找到齐棹。

    又去了儿子在县里常去的几个地,也没发现他的踪影。

    今日一早就带人去县衙报官。

    县令派了几个捕快去给他找儿子。

    县里的衙役就是不一样,找人的速度也快,等到了午时,就有人通知他,说他的儿子找到了。

    齐鸣松了口气,责备道:“这个不孝子,躲到哪里去了?让我一阵好找。”

    给他报信的年轻衙役,看了眼他的脸色,为难道:“令公子在通往桂坪村的路上的…的一座山上。”

    “什…什么?他跑山上做什么?”齐老爷一度怀疑是他听错了。

    年轻衙役欲言又止,最终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他不回来,还…还让我过去。”齐老爷这下更懵了,不解中带着些火气。

    “齐老爷,您可别着急,我实话和你说吧。”说到这儿,衙役又停顿了下。

    “你说,别墨迹。”

    “令公子已经——已经死了。”衙役说完就作势准备接住可能会晕倒的齐老爷。

    齐老爷没有晕倒,而是当场怔住了,而在他身边的齐夫人倒是一口气没上来,刚才还若无其事的坐在那儿,这会儿初闻噩耗,哀痛悲伤之下,却是晕厥了过去。

    她身边的丫鬟着急地呼喊着“夫人。”

    刚刚得知大哥找到了的消息的齐胧月,才进屋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她虽然嫉妒大哥,也不喜欢大哥的做事风格,可终归血浓于水,终归是一起长大,那么多日日夜夜,他们欢闹争吵的画面,在这一瞬全都浮现在眼前。

    前两天还凶她的哥哥,现在却已经是天人永隔,这么一想不禁红了眼眶,低声抽泣,再看父亲跟魔障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赶忙走上前轻轻推了一下他,“爹,你醒醒,大哥死了,齐家就靠你支撑了。”

    齐鸣回过神来,忽然一把将她推开,悲怒交集,对她吼道:“你大哥不会死的,我把齐家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他怎么会死!怎么能死!是不是你想着抢家业,才派人去害死你大哥啊!我告诉你,就算没你大哥,家里的产业也不会交给你打理!”

    齐胧月被他推的摔在地上,手臂在摔倒的过程中撞上了桌子的尖角处,疼的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可相比较身上的疼,她更觉得父亲的话才是最伤人的。

    像是吞了冰渣子一样,整个人从内而外散着凉意。

    齐胧月撑着身子半坐在地上,固执地不去辩解,抬着头红着眼静静地看着他,看他那张偏心到无情的脸。

    爹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根本就算不上他的女儿。

    “小姐。”小巧伸手将她扶起来。

    刚起来,齐胧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突然蹲在地上,放声痛哭,不管在什么时候,她的父亲母亲都最先想到的是大哥,就算她做的再好,在他们眼里也比不上大哥的一根手指头。

    她心里的委屈和孤寂,谁都不懂,也从未有人来关心过她。

    她以前有想过,如果大哥死了,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眼前的事实告诉她,有没有大哥都一样,她永远都是得不到爱的那一个。

    齐鸣见女儿痛哭,也对说出的话感到后悔,可马上想到儿子的死,便不再去管女儿,对衙役道:“我儿子他怎么…怎么死的?”

    官府的人不会骗他,就算不愿意相信,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尸首在山上,仵作还在过去的路上,县老爷让我先通知你一声。”衙役回道。

    齐鸣呼了好几口气,颤声道:“我知道了,这就过去,接我儿子回家。”

    齐鸣颤颤巍巍地往外走,在叫仆人的时候,总是叫错名字,好似他这一刻就已经老到记不清身边的人的名字的地步了。

    而齐夫人也被丫鬟搀扶回了后院。

    独留齐胧月一个人抱着自己哭泣,她是为自己而哭。

    “大哥,你死了,还是赢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家业,但是——但是我以后再也不…”

第29章:仇必报

    齐鸣到了儿子死的山上,这个时候的他已经没那么悲伤了,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因为他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有时会想一些东西,但大多数时候都不知在想些什么,若不是有人带着他走,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就在前头了。”带路的衙役对齐老爷道。

    年轻的衙役轻叹一声,换做是谁,也难以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

    前面仵作正在验尸,边上围着十几个穿着黑色衣服的捕快,出了人命案子,有半数人是刚被派来做进一步调查的。

    还未走近,齐鸣就看到了儿子的衣角,顿时泪水涌出眼眶。

    他慢慢地走近,过程甚是煎熬,他多希望等他走近后,儿子会醒来对他说:“爹,吓你的,看你哭成什么样了。”

    可这只是他的幻想罢了。

    等靠近了,他才看清楚儿子的尸首,身上全是泥土,脸上还糊了些血迹,在附近还有一具尸体,是棹儿的仆人。

    “我儿他是怎么死的?”齐鸣压制出悲伤问道。

    “致命伤应该是箭伤。”仵作回道。

    他从旁边拿了两根简陋的木箭放在齐鸣面前,接着道:“刚才的时候,这两根箭分别插在两人的前胸以及后心,都是致命的地方,一箭直穿心胸,应是当场毙命的。”

    齐鸣盯着那两根普通的箭,化悲伤为对仇人的痛恨,面目狰狞道:“是谁这么丧心病狂,要害我儿的命!”

    已经一把年纪的仵作说话也大喘气,这不,又喊住他道:“先别着急,我还没说完了,从现场初步的勘察,令郎确实是被一箭射死的,可是呢,在他们的身上还有不少与人纠缠打斗的伤痕,两人的头部也有很明显的一处伤,也不排除是头部的伤让他们毙命的。”

    仵作又歇停了一会,又拿着手里的箭细细观摩,一边说道:“根据老夫多年的验尸经验,这根箭像是打猎的猎户用的,木箭的材质我好想经常见,是什么来着,闻着还有点新木的香味,是刚做不久的,对了,这用的是白桦木。”

    “这么说来,杀我儿子的是个猎户。”齐鸣肯定道。

    “很有可能。”仵作点头道。

    一旁的捕头问道:“齐老爷,令郎是与哪个猎户有过节?”

    “我儿子平日里又没有什么仇人,每天都是在酒庄照顾生意,或是在县里面玩,怎么会招惹猎户!

    对了,对了,我儿前两天到桂坪村是为了找人谈生意,是去买一个做糖的方子,从那天起,他就没回来过,而他现在又死在这条通往桂坪村的路上,有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齐鸣一下就想到了关键之处,但是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买个做糖的方子,怎么就赔上了性命了。

    不管是谁,杀子之仇,他比千倍报之。

    “找谁买方子?”钱捕头再次问道,有线索就比较好查。

    前天晚上下了大雨,凶手将尸体掩埋在山上,本该有脚印和痕迹的,可是因为大雨的冲刷,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而两具尸体,也是因为凶手埋的浅,所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

    “听说是桂坪村的顾娘子,我们现在就去找她。”齐鸣报仇心切,说走就走。

    钱捕头吩咐人将尸体带回县衙,就带人一起去了桂坪村。

    桂坪村从来没有像近几天这么闹腾过,顾壮昨天买了糖方,拿了钱回来,就被人拦住了,两千文钱,他就算想藏在身上,也没办法藏。

    拦着他的人是想从他手里拿钱,顾壮当然不肯,然后就闹了起来,这个时候,阳光猛烈,大伙都没出去做事,听到声音都聚集了过来。

    后来,更多的人到顾壮家闹着分钱。

    顾壮媳妇以一比三的身材和她的土匪气势,硬是将丈夫和钱护得严严实实。

    但也只能挡住一会,毕竟他们只是两口子,比不上没拿到钱的十几人。

    最终没办法,顾壮的媳妇才松口答应分钱,但是他们必须拿大头,就因为她家顾壮多走了一趟。

    闹了这么久,有钱拿也不错了,其他人的口风也稍微松了松。

    不过,在之后的过程中,又是一番斤斤计较,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才将钱给分清。

    李缺并没有参与进去,他不喜欢这样得来的钱,又不是穷到过不下去了,又不是赚不到钱,真的没必要这样。

    其实,他很在意当时齐少爷说的那句话,说他没本事。

    他也觉得他真的是没本事,不然,也不会一事无成,如果可以,他不想整天就是打猎种田,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的生活,不会让他有半分长进。

    当初顾大哥教他识字,他学了,可学的不多,他想学更多的,更想要学李大娘的儿子去从军,但现在官府没有放榜招兵,盛世太平,不需要打仗了。

    他坐在村口的那棵桂花树下,想眺望村外的更远的地方,可是在这里看不了很远,视线都被四周的山给挡住了,这些山围住的不仅是一个村子,也围住了他的未来。

    正想着,就见八九个穿着捕快服的差人和一个一身贵气的老爷快步朝这边过来,心想这是出什么事了,要这么多捕快一起出动。

    紧接着他看到了走在中间的捕快的手里拿着箭,那不是他的箭吗?不,应该只是相似罢了,用白桦木做箭的又不止他一个,村里面好些人都是用的这个。

    但是真的好像他做的。

    可箭怎么会在——糟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那箭在捕快手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他没有展露出慌乱的神色,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头上,待他们走近了,才从石头上下来,并且好奇地问:“大人们,是来找人的?”

    “你是何人?认不认识顾娘子?”齐老爷抢先问道。

    “我叫李缺,你说的是哪个顾娘子?我们村姓顾的挺多的。”李缺如实答道。

    “我儿子到你们村里找的买糖方的那个顾娘子。”齐老爷将能形容的词都给用上了,希望对方能快点带他们去。

    “你们找她做什么?”

    这个人是齐老爷,来找顾嫂子做什么?还带着这么多衙役,李缺下意识地对他们多了些警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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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田园介绍:
直男顾严穿越到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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