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偃心思(中)
“放什么心,你现在这样,祖母怎么能放心?”看着抱着自己胳膊低头撒娇的宝贝孙女一副万事不操心的娇憨模样,唉,她家阿衡从小无忧无虑长大,家中自有长辈兄长帮着抵御外头风雨,几时需要这般靠她自己一个人费心思,一时间,周太夫人便颇为感慨起来:
“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何况你如今这般情形,祖母别的帮不上你,惟愿你身子康健无恙…”
说到后来,声音哽咽,更是没法说下去了。
这话听得本来嘻嘻笑的周衡也是一阵默然,这位老夫人是真心疼爱自己啊,连带别人都没怎么注意到的这种细节,她也能慎重其事地看待,唉!
不禁又想起了这些日子被放在心底不敢轻易去触碰的外婆,也不知自己那原身在21世纪如何了,希望那位娇蛮的周小姐能适应那边的生活,帮着好好孝顺外婆。
外婆的日子可不多了…
想到此,周衡忽然福至心灵:既然自己回不去了,那么,如果自己对眼前这位真心疼爱自己的周太夫人尽可能地孝顺,是不是说,那边的外婆也能得到同样的回报?
没错,既然自己跟那原身如此紧密关联,她的祖母不就是自己的祖母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嘛,何况对着个如此关爱自己的老人家,孝顺她就是了。
而孝顺孝顺,不就是“笑着顺应”老人家么?
主意打定,周衡便笑着抬头,一边继续挽着周太夫人的胳膊,一边还把自己的头靠在她肩上,娇滴滴地说道:
“好,祖母,要么这样,如果再过五天还没有来,那我就去看大夫,您看可不可以?”
“还有,不管怎样,咱们到时再见个面,我这边不方便去找您,要么再劳驾您过来一趟,到时孙女给您做好吃的,好不好?”
“你这孩子,竟然还逗弄起祖母来了,祖母又不是孩子,还馋你一口吃的!”周太夫人被周衡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笑完了却又是感慨:
“咱们周家虽说不如以前了,但你也是金尊玉贵般养大的,如今却要亲自洗手下厨做羹汤,唉,人都说,苦尽甘来,祖母只盼着啊,今日你所受的这般苦,到时能有甘甜的回报…”
“孙女一点都不觉得苦啊,做饭是我自己喜欢,总是一项本事嘛。”周衡眨眨眼,哦不对,是有点苦,这些日子磕磕绊绊的还少吗?
但也不是一直都那般苦,里面不是还有跟沈复的甜蜜嘛。再说了,相比之下,如今自己在这山间小镇有吃有喝有钱有闲,要搁21世纪,也算是个悠长假期了呢,做人总得往好的地方看嘛。
“好,咱们周家的姑娘就是这般有出息!”周太夫人也痛快,事情已成定局,伤感无益于任何事,既然阿衡自己都不觉得怎么样,那还不如多鼓舞鼓舞,便一边带着她慢慢往外头路上走,一边又感慨地回忆起:
“当初你刚出生时,因着上面已经有了四个兄长,你爹高兴得不行,抱着襁褓中的你,非说你像咱们家以前的太妃娘娘!你娘听了便很不高兴,说谢家姑娘可没有给人做妾的,哪怕进宫做贵妃也不行。”
“你爹听了就有些不高兴,说长得像太妃娘娘哪里不好了,太妃娘娘当年可是文武双全、勇毅果断,不仅杀过刺客救过太宗,后来更是慧眼识武帝、让周家儿郎们有了从龙之功,德才兼备,胜过世间多少男儿!结果你娘听了更不高兴,说宁可你平平安安地以后嫁个普通人家当家做主,也不要让你过那等惊险日子。呵呵,结果两人便为此大吵了一架。”
“要祖母说啊,他们俩其实都是好意,且不说太妃娘娘那会儿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就是你上头几个庶姐,哪怕你那黑心肝的三姐,嫁出去也是正室,罢了,先不说她了,眼下咱们还动她不得…你爹说你像太妃娘娘,虽说比照的只是幅陈年画像,而且那会儿你还是个奶娃娃,当不得真,但祖母如今瞧着,倒确实跟她是有些像,特别是你这眉眼部分。”
“人长得像不说,性子也是越发像了,阿衡啊,如今祖母看到你这般坚毅乐观,心里不知道有多欣慰!打个不恰当的说法,世人都说‘富贵险中求’,咱们眼下这情形,倒也不是为了求什么泼天富贵,周家比上不足,比下总是有余的。但既然阴差阳错的事情找到了你头上,咱们也别躲避,就尽力把它做好,并且也往好处想,你说是不是?”
“嗯,祖母,我想的跟你一样,”周衡点点头表示同意,也坦然跟她说明自己的想法:
“不管怎样,阿瞒是无辜的,就算他日他没什么出息,我就当领养个儿子好了,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阿复。他如今有了这等难处,我总要帮他一把,祖母你说是不是?此事跟他靖王府有着理不清的关联,他没法置身事外,我也不能独善其身,那就先把眼前的难关一起渡过好了!”
“不错,正是这么个理儿!”周太夫人觉得自己来这一趟简直太值了,解了之前的思念之情不说,也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至于那小日子来没来的事,老太太也乐观地表示等过几天再说,她们家阿衡有这等明白心思,要是只是虚惊一场那就只当没发生,要是真有了孩子,那就生下来好好养着,反正自己已经打定主意在那温泉庄子上不走了!
别的帮不上忙,这件事上是断断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孙女真的跟个寡妇似的靠自己一个人养孩子。
眼看已经走到路上了,周太夫人便拍拍孙女的手:
“那祖母就先走了,回去记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别贪凉,瓜果之类的也放一会儿再吃,对了,如今已经过了中秋,万不可再吃西瓜凉瓜了…”
“祖母我记住啦,而且您放心,不是还有春莺嘛,春莺会照顾我的,对吧春莺?”周衡赶紧表示自己记下了。
于是祖孙俩一番殷殷惜别后,周衡手里牵着小家伙,眼看着老太太慢慢消失在路边拐角处…
第四百一十五章 偃心思(下)
因了周太夫人这么一番问询,表了态回去的周衡便也上了心,一路上暗自回想了番自己穿过来后每个月的时间不说,午饭后还特意趁着小家伙入睡、拉着春莺说起了悄悄话:
“…春莺,你们宫里的那些妃嫔应该对这个很在意吧?要是小日子不准,她们都是怎么调理的?”
春莺没想到周衡会直接问起这个,一时间也把不准她此番问话的用意到底是什么,想了想便决定还是求稳妥:
“姑娘,按说这小日子早几天或者晚几天其实也不要紧,有时候可能是人太累了或者遇上些事,下个月兴许就又好了。不过这也就是奴婢自己想的,奴婢在宫里时并没有近身伺候过哪位娘娘,是以这些事情也不太懂,就是有时候跟一起当差的姐妹们大家私下说说。”
周衡见此便也不再多问,只跟她说起了跟周太夫人的五日之约:
“那没关系,我也只是问问看,反正我已经答应祖母了,要是五天内还不来,那就在这镇上找个大夫看看。我自己是觉得没什么,但她老人家觉得会不会是因为我如今瘦了一点,那就还是看一看好了,到时也能给她个交代让她安心。”
“不过,按说本来确实应该要来了,可能是这些日子太折腾了吧,心里有点压力,看下大夫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就让他给开个调理的方子好了。”
反正以前在王府也一直喝汤药,对此周衡都觉得有些习惯了,再者,毕竟自己之前落过水,后来又在水里待了那么久时间,为了以后跟沈复长远计,还是要好好注意下大姨妈这件事。
既然对方都主动说到了这事,春莺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句:
“那姑娘,您身上,如今可有觉得哪里…有异样?”
“异样?”周衡想了想,头一歪,偏过头去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那你小日子来的时候有什么异样?”
是有些症状,不过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姑娘是不是可以当面讲,还是试探一下为好。
“没什么啊,”春莺听了后认真想了想,之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来之前没什么,就是头一天的时候肚子涨涨的会不太舒服,不过也不是每个月都那样,看情况。”
“那你挺好的,”见她这么说,周衡就不想说自己的情况了,而且春莺毕竟不如自己跟春雨那般亲近,便只含糊说了句:
“我觉得应该快了,最近这两天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怎么个不舒服?”春莺一听却紧张了起来,原来周姑娘还真觉得不舒服:“是、是肠胃有些不适吗?”
“肠胃不适?”周衡一听顿时不以为意地笑了:
“这都哪跟哪啊,来大、小日子怎么会肠胃不适?哦,不过也有可能,有的人可能就会拉肚子。我以前有个…丫鬟据她自己说便会那样。”
当然,丫鬟其实是原先大学时的室友,而那家伙每次拉肚子还挺高兴,说可以减肥,让大家都很无语。
春莺打听的自然不是这个,见她这般说,便锲而不舍地依旧追问道:
“那,姑娘,您是有什么别的不适?”
“呃…”周衡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她明确说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彼此又都是女孩子:“就是,我的胸部…会觉得有些涨。”
“什、什么,您说的是…”没想到春莺的反应却有些大,脸红不说,居然都结巴了,想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症状。
看来这里的未婚姑娘还是不太适应说这个,周衡有些后悔,只得假装回头一看说了句:
“啊呀,阿瞒好像要醒了,我过去看看!”
春莺看着她的背影,咬着嘴唇应了声,手里的帕子却是绞紧了…
当天下午说完话,周衡便把这事抛诸了脑后,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但过了两天却渐渐意识到,春莺似乎把这事给记在了心里,连带对自己的伺候都加了倍,居然连凉水都不让碰,喝的水也给改成了开水放温热后的,把个周衡给弄得哭笑不得:
“哎呀,我祖母的话你听过就算,该来的总会来,不用这么小心,没事啦!”
春莺却不为所动,一脸严肃地表示,女人家的月事不可大意,还是要小心应对为好。
行吧,反正应该就是这几天了,周衡觉得仔细些也好,便笑着随她去了。
然后,说来也巧,就在第五天早上,早上起床的刹那,周衡觉得底下一热,事后一看,得,大姨妈总算又来了。
只是不曾想,春莺在得知后还有些难以相信地问了句:
“姑娘,您确定是小日子来了吗?您…的肚子,可有什么不适?”
把个周衡给说笑了:
“我说春莺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来,难不成这都分不清?”
又见她似乎很紧张,便又安抚她:
“没事啦,来了就好,那些个症状回头就没了,放心,目前我的肚子没有任何不适。”
眼看春莺应了声,转头时却见她脸上似乎还挺失落,把个周衡给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等到欢欢喜喜见到了周太夫人,把早上刚包好蒸熟的野菜小馄饨往老太太嘴里喂,却发现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居然跟春莺有些相似,周衡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为此赶紧问她:
“祖母,是不是京城那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是阿复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你别瞎想,阿复能有什么事!”一开始听到孙女肚子里可能有了孩子,自己替她觉得命苦,如今证实了没有,不知怎的,居然又觉得难受,胸中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唉,这叫什么事!
为此,欲说还休的周太夫人,在回答完孙女的话后,依旧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之后很快就恹恹地告别回去了。
这一声叹气,让周衡在回来时想了一路,为此还问了春莺,毕竟之前那次两人还特意说了会儿话,眼看春莺摇头表示不知,等回到宅子里,周衡便决定,还是再派两个侍卫去京城打听下情况。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不想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他们的职责主要是保护小太子,春莺见状,只得咬着嘴唇出来说话:
“姑娘,咱们进屋去吧,奴婢有话跟您说。”
第四百一十六章 俩姑娘
盘腿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听春莺说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周衡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半响做不得声。
“姑娘,都是奴婢多事,才让老夫人有了想法,您别往心里去!”春莺见状很是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歉道。
“没事,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你会这么想也正常,不用觉得难为情。”周衡叹口气,唉,还真是…让人想叹气。
说起来,当初决定留下来跟沈复在一起,说服自己的最大理由便是怀孕,未曾想,后来事情一桩接一桩的,也就没再往那方面多想,只当随缘好了。
现在被春莺和周太夫人这么一提醒,周衡摸了摸这会儿感觉在隐隐作疼的肚子,唉,怎么就觉得有些难受呢?
打发走了一脸愧疚的春莺,又独坐了会儿,决定不再多想,下床起身去给小家伙准备午饭,中间却觉得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等到吃完午饭,周衡便觉得肚子更难受了,偏偏小家伙这几日性子被养得野了,闹着不肯睡午觉要出去玩,喉咙口一哽,没来由地,周衡忽觉万般委屈,然后发现自己竟然抱着枕头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
这一哭,顿时把个正在床上兴奋翻跟斗的小家伙给吓得停住了动作,顿了顿,爬起来走到周衡身边,拍了拍她的背问道:
“姨母,你怎么哭了?”
周衡没理他,自打与周太夫人相遇那一日起,许是在小溪里又是走树桥、又是学爬树的玩得太嗨了,小屁孩就整天嚷着说要出去玩。几个侍卫为了安全起见不肯再带他出去,小家伙就一直闹,自己也是忍了好几次了。
要不是觉得跟几个侍卫还不够熟,有两次都差点打算直接动手教训他,反正阿复之前已经跟他母妃说了,会让自己视如己出,那这会儿就给他点脸色看看。
小家伙见没理他,先是蹲在旁边看了会儿,接着一声不吭地爬下床,光着脚丫子出了门。
周衡那会儿还在抱着枕头闷声痛哭,便没注意到,等到听到春莺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姑娘?”
才赶紧偏头擦了擦眼泪看过来,便见春莺站在床前不远处,怀里抱着小家伙,两人都一副紧张的样子。
周衡赶紧深吸了口气,哽咽着解释了句:
“我没事。”
又看向抿着嘴唇紧紧盯着自己的小家伙,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想要安慰他:
“别怕,姨母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难受,哭一哭就好了。”
小家伙听了,先是朝周衡探出身子,示意春莺把他放到床上。之后在两个大人不解的眼光中,走到了周衡身前一屁股坐下,然后伸出小手开始给周衡拍肚子,一边轻拍一边嘴里还说着:
“姨母不哭,阿瞒给你拍拍,痛痛就飞走啦!”
周衡猜测这是以前翠微宫那位梁嫔或者小家伙的乳母给他做过的事,想到他这么个小可怜,一时间便忘了自己的难受,凑过去亲了下小家伙的脸蛋表示:
“好,姨母不哭了,阿瞒真好,痛痛都被你赶走啦!”
小家伙却似乎还是被影响到了,拱着小身子一声不吭地往周衡怀里钻,紧紧地靠着她躺下了。
周衡见状,赶紧把压在身子底下的枕头拿掉,春莺则连忙上前来给两人盖上被子,又低声表示:
“姑娘,奴婢在厨房里煮着红糖姜茶,应该快好了,先出去看下。”
“好,麻烦你了!”周衡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和小家伙调整了下姿势,肚子还是很难受,希望红糖姜茶能管用。
不一会儿春莺端着煮好的茶进来了,见周衡半支起身子朝自己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赶紧把托盘先轻轻放在桌上,随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一边低头看一边问道:
“这么快就睡着啦?”
“嗯,躺下来就开始打哈欠,想来也是困了。呵呵,哭一场能让他睡下,也算值了!”周衡一边自嘲地低声说道,一边把埋在自己怀里的小家伙往外挪了挪,再翻个身让他仰天躺平。
“瞧您说的!”春莺见她情绪已经缓过来了,便抿着嘴笑着答了句,随后又走到桌前,从托盘里拿了块热水绞干的帕子递过来:
“您先擦把脸吧!”
周衡便顺势坐了起来,反正小家伙一旦入睡了,后面基本就是雷打不醒的睡神状态,倒是可以放心讲话了,便一边擦脸一边轻声问春莺:
“不好意思,刚才没吓到你吧?”
春莺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在接过帕子时低头轻声答了句:
“奴婢知道,姑娘您心里苦,身子又不舒服,如今这么哭一下,总比憋着强。”
听到这话,周衡多日来的情绪涌了上来,便在一口气喝完春莺随后端过来的红糖姜茶后低头看了下睡得香甜的小家伙,抬头跟她叹息道: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受这小日子影响吧,本来没有的事,听到你刚才那么一说,却跟得而复失一般难过,想来还是因为我自己心中原就有那么点期待吧!然后不怕你笑话,可能是因为现在身上难受,又觉得挺想念你家王爷,唉,以后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春莺已经知道,这位周姑娘为人大方,很少藏着掖着,是以刚才才大胆地接了句,不曾想,竟又等来了更为直白的一句,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感谢她对自己的信任,但这话可没法接啊,尤其是最后一句。
擦了脸喝了热汤,周衡这会儿却已经缓过来了,说起来,还是刚才怀里小家伙给的疗愈作用,加上自己毕竟在21世纪当过几年社畜,谁还没有过伤心难过的时候,趁午休时抓紧时间到车里闷声哭一场的事很多人都干过,出了车库不还照样笑脸迎人。
是以见春莺听了自己的话后脸红红的低头不语,还“噗嗤”一声笑了:
“你不用觉得难为情,男女之间两情相悦不是挺正常的么,何况你也到了这般年纪,嗯,要是不介意,可否跟我讲讲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奴婢没什么打算!”本来低着头的姑娘,听了后顿时受了惊吓般抬起了头,又摇着双手慌忙解释道:
“不不,是奴婢从来没想过!”
“没想过啊…”也不知是说了会儿话的缘故,还是喝了那红糖姜茶起了作用,周衡觉得肚子没有那么难受了,连带情绪都更加好了起来,为此眼睛一转,朝春莺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在床边,然后带着一脸神(八)秘(卦)的表情凑过去问道:
“那你…可有定了亲?”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一场仗(上)
本想直接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考虑到眼前的姑娘之前长期在宫里生活,那个地方可是只有皇帝这么个成年男人长住着,虽说按照21世纪某些古装电视剧的剧情,宫女跟侍卫也是很有可能发展出一段凄美的地下感情的,周衡觉得这种事应该没有可能发生在春莺身上。
如果真是那样,当时春莺就不会果断出宫了,而且照这些天的相处情形来看,也没见她在思念什么人。
但按照这个世界的通常情况,姑娘家到了这个岁数一般都是定了亲的,就像自己那位原身,而且春莺既然是被王府特意送进宫的,想来也会对她有所表示,搞不好就是提前给她安排了一门比较好的亲事。
周衡便有(很)些(是)好奇,沈复,又或者说,当时应该是沈复的父亲,给安排了桩什么样的亲事。
可惜春莺在听到这般问话后却一脸羞红地表示:
“姑娘,奴婢并未定亲,而且您也知道的,奴婢这几年都在宫里,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您说的这些事情。”
意思是什么都没有?周衡觉得不太相信,能被靖王府挑中、又是送到宫里那等重要地方的人,就算家中和王府都不管,自己也应该是个心思活络的人。
该不会是…打算以后留在王府吧?
毕竟,她这是在为王府做事,出宫后顺理成章地留在王府里甚至沈复身边,也不是说不过去,当然,鉴于她之前多年在宫里,可能对自己和沈复的事不太知情。
周衡还是愿意把眼前这姑娘往好的地方想,不过本着如今对沈复的感情,觉得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万一人家觉得可以做个侧妃乃至侍妾啥的呢?
还是不能给人家这个想头。
想到此,周衡便笑嘻嘻地表示:
“那眼下你可以慢慢开始想起来了,反正你也不回宫里去,王府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回不去,只能跟着你家姑娘我了,但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的还是得考虑起来,你说是不是?”
这话一问,未曾想,春莺却咬着嘴唇直接站了起来,然后站在床前脸红红地说了句:
“对了,姑娘,刚才小公子出门,跟他们几个也都说了,说您哭了,当时是他们过来找了奴婢的,那个,奴婢怕他们着急,还是先出去跟他们说一下吧!”
然后不等周衡反应过来,行了礼就出去了,连托盘和汤碗都忘了带走。
周衡见状便又躺了下来,之后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后来是被旁边的小家伙给闹醒的,很快,春莺估计听到了响动进来了,周衡便也没再提刚才的事。
倒是春莺,进来后便低声跟她禀报:
“姑娘,都怪奴婢多嘴,刚才出门时,老大过来询问了下您的情况,奴婢不好跟他说您身子不适,就说是小公子淘气惹得您生气,然后姑娘您又有些担心京城那边的王爷。”
“结果他听了后倒是没说什么,没多久却过来说回头让奴婢转告您一声,说他一个人要去下京城,打听下那边的情况,今晚自然是回不来了。不过他说您尽管放心,当初王爷跟他说好的,水城门那边那家客栈的房间会长期有人接应,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可以相互传信。”
周衡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个转折,不过倒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自嘲:
“看来今儿我这一场哭可真是值,就是让老大受累了!”
春莺听了无话,只是很快就给小家伙洗脸擦手完毕,之后便抱着他出去了。
一下午无事,到了晚上,不想连小家伙都特意问起了侍卫老大,周衡便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表示:
“没事,明早,嗯,最迟明天中午,老大就回来陪你玩了!”
这会儿的周衡身心轻松愉快,下午喝了红糖姜茶,又睡了一觉,肚子已经基本不难受了,想到回头又能知道沈复的消息,虽说之前因为失落而哭了一场,但后来也想明白了,怀孕一事可遇不可求不说,如今这种特殊时期,眼前这个三岁小儿都养得辛苦,还是先不要再生一个出来添乱吧。
是以想通了的周衡,满心只想着,等侍卫老大回来,就能知道沈复的情况,却不想,晚饭后正给小家伙洗着澡呢,门外居然传来了老大的声音:
“小姐,属下回来了!”
这声音不禁听得周衡心里一惊,去京城的话可不会这么早回来,哪怕快马加鞭也不够来回赶路的,难道…赶紧一边吩咐春莺给小家伙擦身子穿衣服,自己则擦了擦手出了屋并直接问道:
“可是没去京城?是进不去么?”
侍卫老大看着也是一脸凝重,言简意赅地把情况给说明了:
“是,京畿道到处都是中南道的人马,跟京城那边的路已经被切断了!”
“不过您放心,属下稍微打听了下,不敢近前,但看着中南道兵马只是借着京畿道做盘整,回头还是要往京城去。而且照目前这样子,主力部队或许已经早就到了京城,正常情况下,京畿道反倒是安全无虞了。”
看来是要真的打起来了,那京城里的情况自然是打听不到了,也是,周太夫人都来了快十天了,太后母女早有筹谋,自然是片刻不等。
“小姐且放宽心,咱们这边之前囤了不少米面粮油,够吃一阵子的,”侍卫老大对此表示不用太担心:
“而且京城虽被围困,想来皇后那边也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中南道这边也得速战速决,以防夜长梦多。”
“何况咱们这边都是山,中南道那边的士兵应该更熟悉他们那边的平原地形和水上作战,轻易不会过来的,除非是打了败仗,嗯,打了败仗也是忙着逃回中南道,不至于还流窜到山里来,小姐尽管放心。而且明日起属下便会让几个兄弟日夜轮班,断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好,那你们辛苦了!”周衡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暗自担心远在京城的沈复。
等到了第二天,眼看几个侍卫都忙活了起来,周衡便对又闹着要出去玩的小家伙有些情绪地表示:
“阿瞒,外面的山上最近来了只大灰狼,很厉害的,会咬人,咱们得在家里躲几天!”
“可是我是喜羊羊,我不怕!”小家伙一点都不觉害怕,依旧拉着周衡的手往外拽。
周衡无法,本想严厉说下他的,想想又作罢,最后改为捂着肚子又做哭泣状:
“喜羊羊,可是姨母肚子好痛啊!哎哟,我不行啦,快,春莺,赶紧扶我进去躺下,阿瞒,你也快来帮帮忙!”
这么一来,果然,在几个侍卫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他们的小太子爷居然就真的很是听话地过去“扶”住了周小姐的一只手,两大一小慢慢地进了主屋…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一场仗(中)
眼看这法子还挺有效,为了彻底稳住小家伙,周衡便趁机让他在屋里陪了自己一天,毕竟外头眼看着有些不安全了。
只是早上还好,等到午觉睡醒,小家伙便开始待不住,又故态复萌嚷嚷着要出去,周衡只得绞尽脑汁地把21世纪那些自己能想起来的儿童游戏都给努力想了出来。
好在当年自己是在乡下跟着外婆长大的,因地制宜的游戏如今还能记得几个,后来又有个外甥女,平板里的某些游戏也被活学活用了起来。
于是某些看着就非常幼稚的游戏,比如老鹰捉小鸡啊、丢手绢啊、捉迷藏啊,都被周衡下令让几个侍卫陪着他们的小太子爷玩了起来。
好在这几个虎贲卫都是年轻人,照21世纪的标准,也就是大学生的年纪,相比以前给皇帝当贴身护卫的那种生死紧张感,他们还是更喜欢如今这种虽然幼稚却不知轻松快乐多少倍的生活。
是以虽然开始时比较难为情和抗拒,但眼看着周衡这么个千金小姐,为了陪他们的太子爷,先是亲自从厨房里拣了些细枝条的柴火,在院子里摆出了一些简单相连的小格子,说是房子,之后更是当着他们几个侍卫的面一跳一跳地演示如何赚取房间,渐渐地,便也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简单的游戏并乐在了其中。
眼看几个侍卫和小家伙玩在了一处,周衡便又吩咐侍卫老大:
“要么麻烦你还是出去一趟,嗯,春莺,要么你也跟着去吧,帮我去镇上转转,看有没有卖书的地方,买几本适合比较简单易读的书,要是有小儿识字方面的,那就再好不过。”
总不能整天带着阿瞒瞎玩吧,到时再把他的心玩野了怎么办?周衡觉得不是办法,眼看着院子里开心地蹦跳着的小家伙,觉得还是读书比较好打发时间,而且还不限场地。
写字就暂时不考虑了,自己的毛笔字都没法见人,更不要说去教别人。好在如今外头非寻常时候,这宅院也只适合住人,连张最基本的书桌都没有,加上几个侍卫和春莺都习武,这方面也并没有怎么考虑,如此,周衡便也假装随意地糊弄了过去。
两人应了声走了,随后果然在午饭前一脸忐忑地买了不少书回来,说是不知道该买哪些,面对书店老板的询问和热情推荐,又怕暴露了小太子爷,便看着差不多的买了些。
周衡看了下,这汤泉小镇确实资源有限,不过买来的书光看书名倒是挺符合自己的要求—
程度比较低,通俗易懂,有小儿识字书,也有话本子,甚至还有本农桑方面的。
便高高兴兴地夸了他们俩一通:
“可以可以,看来你俩一道办事还挺靠谱!”
之后便兴兴头头地拿了那本小儿识字书,坐在正屋门口看了起来,没注意到春莺脸上红红的,侍卫老大脸上也有点不自在。
小家伙本来跟着几个侍卫在玩游戏,转头见周衡一个人安静地低头坐在小凳子上看书,便也好奇地过来扑到了她身上:
“姨母,你在干什么呀?”
“姨母在看书呀,回头再教给阿瞒认识,好不好?”周衡示意他先管自己去玩,虽说是小儿识字书,那些繁体字总得自己看过一遍确认都认识才能教小家伙。
许是被她的这番态度所影响,小家伙竟然就硬是挤到了她怀里,跟着低头看起了书。
周衡见他如此,便索性开始教他,只是生怕自己念错字,每个字都是仔细确认了后再指着它读给小家伙听,并把意思也给认真解释了一遍。
于是大的读,小的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其实算是开蒙了。
本以为小家伙很快就会厌烦、重新玩他最喜欢的老鹰捉小鸡游戏,没想到小家伙学得还挺认真,加上周衡由衷的花式夸奖,居然越学越来劲,愣是稳稳地坐了将近半个时辰,为此,几个侍卫在旁边也是看得大气都不敢出,院子里便只有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声。
周衡很开心,这么一来,算是很肯定了,这个他日或许要担当大任的小家伙,应该是个喜欢读书的,而且还是个耐得住性子的。
这一点,其实从他之前刚到自己身边时就看得出来,一直以来都很是乖巧。虽说这几天有些顽皮,但人家才多大,天性使然嘛,哪个小朋友不爱玩?如今看来,还真是个坐得住、肯学习的,那就孺子可教了。
事实也证明,在后来蛰居室内乃至一度躲到山上某处洞穴以避战祸的艰难日子里,周衡靠哄着他读书以转移注意力,而小家伙居然也就乖乖地依偎在自己身边低声跟着读,把身边几个侍卫和春莺都给看得热泪盈眶,坚定了一直跟随小太子的决心。
此为后话,却说当天下午,毕竟年纪还小,许是读书读困了,后来小家伙居然又揉着眼睛转身搂住了周衡的脖子,为此,周衡不得不让他在晚饭前又睡了一觉,连带晚饭都推迟了。
为此,第二天早上,从前来做饭的帮佣婆子那里得知汤泉镇的菜价已经开始涨了,周衡便打定主意不再让小家伙出门,又想到昨天下午的情形,便哄着小家伙开始早上识字念书。
侍卫老大则和春莺一起,借着出门买菜的幌子出去打探情形。
打探回来的情形果然不是很乐观。
菜价确实涨了,涨价的原因是镇上的人开始囤菜,说是担心到时京畿道那边的菜贩子过不来,毕竟汤泉镇自己可没什么地方种菜。
“姑娘放心,”春莺生怕周衡害怕,还刻意找了个理由安慰她:
“这镇上的老百姓们,宁可多花点钱买菜,也没想到要避一避,可见他们也是笃定此处地形易守难攻,说起来,当初也是多亏了您果断做了决定,要是去中南道,路上纷乱不说,谁知道这场仗谁胜谁负呢?”
西北道么自然更不用说了,一路都得避着龙膘卫,那就更难了。
周衡想了想,却觉得:
“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老百姓们不走,其实也许是因为他们无处可去吧?家中有老有小,还要顾着生计,但凡不是火烧到了眉毛,总还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更方便。”
“当然,如今要找地方躲避估计也已经不容易了,这地方四面环山,出去只能走京畿道,要么就是走小路到皇庄那边再到京城,两边算是殊途同归,最终都会碰到打仗的地方,那还不如先安分待着,寄希望于这仗能早日结束。”
说话间,谁也没有想到,仗确实很快就开打了,却并没有如大家所期盼的那般很快就结束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一场仗(下)
说起来,周衡觉得,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还是因为太后母女俩太过自信了。
自信到虽然做了姜皇后或者朝臣们会在中秋宫宴后阻止三公主登基的准备,却没料到姜皇后这么个平时看着病恹恹的隐形人,居然如此强势,不但一反常态跟朝臣一起迅速联手立了硕果仅存的四皇子为太子,后来更是号称怀了已死皇帝的孩子,有这么两重保障,朝臣被及时笼络了人心不说,那皇位眼看着离三公主就远了。
但那时候,三公主还不以为意,依旧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一个号称下落不明的三岁小儿,一个保不准是男是女的胎儿,且不说姜皇后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就算真有,那还有漫长的怀胎十月呢,谁知道中间会不会胎死腹中或者侥幸到了最后却难产导致一尸两命?
何况自己这边筹谋已久,局面哪里是那临时磨枪上阵的文官之女所能应付得了的?
是以得知了京城里的这些消息,虽说略有些惊讶,三公主陈慧珊却依旧信心满满,彼时她已顺利被中南道的先头部队给接应上,更是穿上了让她多年梦寐以求的那身杏黄色骑服,正美滋滋地享受着众人明显听着不一样的那声声“殿下”称呼呢。
那身骑服要让周衡看到,只会觉得很适合三公主,毕竟她身形高挑,肤色白皙,眉目浓艳,看着就是一个身手利落、英姿飒爽的美人。
但让这个世界其余的人来看,自然便知道,三公主确实是早有预谋,那骑服从颜色到图案,竟然无一不是太子规制。
当然了,太后及时出来发话,说是当初三公主年幼,跟着她父皇进太庙祭拜时,因为年纪小很是顽皮,偷偷溜到了保存着历代先帝及储君画像的偏殿玩,等众人找到她时,便见她站在那位武帝的画像前仰头看着,还伸出小手指着画像上一身明黄骑服骑着一匹四蹄踏雪黑马的女帝问皇帝:
“父皇,这位老祖宗是谁呀?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随后更是表示,自己很喜欢这位老祖宗,要住在那里跟老祖宗说话。
这话,要是让周衡听到了,便要嗤笑一声:
还眼熟呢,合着你是贾宝玉看到了林黛玉了!哦不对,那是一对青梅竹马,这可是老祖宗和小姑娘,看来只能是活见鬼了!
但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用来忽悠世人还是可以的。照太后的回忆,据说那位疼爱女儿的先帝,眼看三公主这么个小姑娘,居然真的坚持要在太庙里住下了,没办法,最后便想了个哄她的法子,说是要给她做身跟那画像上老祖宗一模一样的骑服,并当场传旨了下去,三公主听了便高高兴兴地牵着他的手出了偏殿。
可惜等到最后,奉旨办事的人照章办事,还真的做了一身跟画像上一模一样的骑服上来,但这一模一样指的却是尺寸大小。
三公主那会儿年纪尚幼,哪里能穿得上,只得先留着等她大了再说,好在据太后所说,三公主从小就是个懂事明理的,知道这是先帝疼她,不但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还说要留到十八岁再穿,让她那位父皇很是欣慰。
此外呢,武帝毕竟是皇帝,骑服上的有些细节还是得改了,譬如说,明黄色自然是不行的,先帝便允了杏黄色,照太后的原话,那位女儿奴一般的先帝,说的是:
“阿珊堪配”。
呵呵,意思就是说三公主配得上那储君才有资格穿的杏黄色?那不就是说,她是先帝心中真正的储君人选?这古代的宣传工作做得也真是(够)到(无)位(耻)。
而接下来更让周衡觉得无耻的是,一身储君打扮的三公主,不但衣服效法了武帝,连带做法也是—
洋洋得意地带着中南道的大军兵临京城门下,随后便下了道俨然以储君口吻发布的敕令,先是撇清自己并非太液池刺杀一事的主谋,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会替她家皇兄和三位皇侄找出真凶,还说什么本朝太平盛世,应该是境外蛮夷联合朝堂内奸所为,妄想颠覆朝纲,为此号召朝臣们擦亮眼睛,不要一错再错。
接着是直言姜皇后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说中秋当晚自己和太后两人被姜皇后意图谋杀,差点就被烧死在凤羽宫,好在危急关头居然发现了武帝留下的一条密道,冥冥中是老祖宗在保佑自己,为此如今便特意找出了这件骑服穿上。但当时本就只顾仓皇逃命,哪还顾得上有能力去同样起火的翠微宫营救四皇子?
为此,三公主还“很有诚意”地表示,如今她家皇兄只留下了四皇子那么一条血脉,自己如今讨伐姜皇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姜皇后腹中胎儿她自然是不认的,说死去的皇帝已多年不在长春宫留宿,姜皇后以往也是汤药不断,为此连行宫避暑都不去,哪来的孩子?定然是到时想要借腹生子以混淆皇家血脉。
但四皇子却是正经的皇家血脉,且是她家死去皇兄的唯一男嗣,虽说如今下落不明,甚至已经遭到了姜皇后的毒手,但只要自己活着一天,便要努力寻找一天,而且他日如果有幸找到,更会二话不说直接让位与四皇子并全力辅佐他,以慰她家皇兄在天之灵。
为了拉拢人心、宣扬自己,三公主这份敕令可说是广为散发,周衡手里也得了一份,想来是为了让老百姓们都能看明白,敕令写得很是直白,连周衡这样的水平也看懂了,看到说要让位给四皇子时,便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行啊,这东西咱们可得多收几份留着,以后让阿瞒拿着直接扔她脸上去!”
侍卫老大应了声表示:
“如今到处都是,上赶着要塞你手里呢,属下回头就出去多拿几份来!”
周衡便又哈哈笑着继续往下看,只是这一看,却是勃然大怒,为此还差点把纸都给撕了:
“神经病啊,还没死心呢!!”
第四百二十章 放大招(上)
“小姐您别生气,王爷断断不会答应她这、她这非分之想的!”这份敕令是侍卫老大拿回来的,上面的内容自然都已经看过了,知道周衡为何如此生气,只得一边结结巴巴地劝着,一边硬着头皮上前试着想要把那张纸从她手里给拿过来。
春莺却是事先没有看过纸上的内容,见周衡如此生气,又见侍卫老大提到了自家王爷,还有些好奇地问了句:
“怎么,三公主是想招安王爷么?那也太…痴心妄想了吧!”
还真把自己给当成正儿八经的储君了,居然想让靖王府归顺她,靖王府几代王爷都是忠君不二的臣子,怎么可能会答应她。
“什么招安,是招驸马!”周衡正在气头上,一听春莺这话,立马咬牙切齿地回了句。
“招、招驸马?”春莺顿时被这个答案给惊呆了,无暇顾及旁边侍卫老大暗示性的轻咳,还不可置信地又跟周衡确认了下:
“她、她想跟王爷成亲?”
这话一说完,总算是意识到不对了,只得讪讪地又补了句:
“姑娘您别生气,王爷才不会答应她这等无礼要求呢!”
“自然不会!”周衡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她家阿复才不会看上那等蛇蝎女子呢,自己气的是阿复要被那贱人如此当众羞辱,想到此,简直是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连带嘴里也脱口而出说了句:
“你们不知道,这都不是第一回了,真是恶心死我了!”
“不是第一回了?”眼前两人顿时惊讶地齐齐问出声,这三公主可真是…够出格的啊!没想到杀人不眨眼不说,自个儿的婚姻大事,也是强取豪夺的。好在对方是堂堂靖王爷,可不会让她这般随意拿捏。
又对看一眼,怪不得中秋那晚周家小姐要冒着极大的风险进宫,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等隐情呢?
周衡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只见他们一脸好奇,话也问出声了,想了想,便索性把当初自己柳湖落水之事也给大致说了下:
“…她不是早有预谋么,想来也是早就把主意给打到了靖王府头上,指望着西北道的兵马给她卖命呢。那会儿眼看阿复出了孝,我们俩快要成亲了,她便横插一刀,直接派人把我给打到了湖里,好在老天有眼,我命不该绝,那天王爷又刚好派人过来寻我有事,才算是侥幸帮我捡回了一命。”
“你们想啊,如此光天化日之下,一般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和胆量能如此痛下杀手。而且我一个闺阁女子,不可能跟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是以在我被解救上来后,祖母和王爷等人进行了反复思量,总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背后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为此,为了保护我,也为了查找真相,便索性做出个落水而亡的假象,为此,王爷还特地进宫跟皇上禀明了实情,并从皇上那里得了半年时间,借着为我守孝的名义去查找背后主谋。”
欺君之罪是很大的,这一点周衡很清楚,反正如今皇帝已死,那之前的事就随便说吧。
这番话听得春莺和侍卫老大瞠目结舌,不想春日里那件闹得沸沸扬扬、连宫里人都在议论纷纷的靖王爷未婚妻柳湖落水而死的事,竟然是这么个真相。
周衡见状便特意停顿了会儿,让他们俩理一理思路,才又继续往下说道:
“后来王爷也查到了些线索,只是苦于并无真凭实据,而且三公主毕竟是天潢贵胄,我却只是个五品官之女,两相权衡之下,王爷也是踯躅良久,不知该不该告诉皇上实情。又投鼠忌器,生怕告知实情后反倒再给我招来祸患。”
如此,便把自己一直隐姓埋名的原因给大致说清了,想来这番理由应该也说得过去。
果然,两人脸上同时浮现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侍卫老大更是随后直接说了句:
“听闻皇上在行宫避暑时,靖王府还失了火,而当时三公主并没有随驾,留在了京城听说是给太后侍疾,该不会也是…?”
既然你们这么想,周衡决定顺水推舟,反正事情确实是三公主做下的,便点点头叹息道:
“此事没能求证,但当晚三公主确实很是及时地出现在了王府指挥救火,硬生生让王爷欠了她一份人情。好在后来郡主赶来及时,要不然她怕不是就借着帮忙清理失火现场的名义在王府住下了,哼!不过估计她也是绝没有想到,王爷其实早就进宫跟皇上禀明了我的事情,更是一早就对她生了戒心。”
这话说得两人又是同时点头,春莺还一副后怕的样子有些夸张地拍着胸口表示:
“亏得姑娘您,要不然王爷他…不,是整个靖王府,可都要被三公主给祸害了!”
想想如果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做了靖王府的女主人,本就是个飞扬跋扈的公主,王爷性情温和,到时还不得处处避让着她,如此,等到现在这等局面,整个靖王府只能给她陪绑不说,就是远在西北道的爹娘,还有那边的靖国军众将士,甚至连带自己,如果跟现在这般情形出了宫,当然,没有周姑娘在中秋宫宴的及时相助,那到时会是什么局面…春莺不敢往下想。
侍卫老大也是一脸神色凝重,如今看来,这太后母女俩可真是心如虎狼、祸国殃民啊!
为此,第二天一早,跟周衡说了声后侍卫老大便又出门去了,虽说靖王爷不至于对这位野心勃勃的三公主提供的条件动心,更不至于因此而稀里糊涂地告知太子的下落,但…还是得注意下形势,谨慎行事。
而花了大半天工夫跑到京畿道那边打听回来的情形,也确实让他心头一紧:
据说京城里的姜皇后在得知三公主这边要招靖王爷为婿的事情后,见招拆招,居然封了靖王爷为摄政王。
宫里的女人还真是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一个公主,一个皇后,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如此不择手段,这哪是拉拢人啊,这分明是把人活活架火上烤啊!
唉,靖王爷真是太难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放大招 (中)
回汤泉镇的路上,侍卫老大一直在苦思冥想,想着要是自己是靖王爷,该如何应对眼下这种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的窘境。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夹在三个女人中间!
谁知道周小姐这位替他养着太子爷的未婚妻会如何想呢,昨天光看到那敕令上写的不是就勃然大怒了么?
唉,靖王爷好好的一个忠臣,一心只想要护住太子爷,眼前这境况却也太难了点儿…
周衡在听了侍卫老大的转述后却并没有生气发火,还扬起眉毛挺高兴地问了句:
“摄政王是不是权力很大?是不是没什么人可以压制他了,除了皇后娘娘?”
“按说应该挺大的,”侍卫老大没想到她居然问起了这个,想了想,为难地挠了挠头,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不过感觉皇后娘娘应该不会怎么放权,可能只是想要借着这个头衔来拉拢王爷、对抗三公主吧!”
意思就是不会给实权喽?那倒是,之前还派人盯着靖王府,姜皇后肯定不会太信任沈复的,只是眼看三公主居然为了拉拢靖王府而如此卖力,只得出了这么一招,反正对她自己来说没什么损失。
何况还有个禁卫军统领秦植海,那才是真正万年不倒的摄政王。
倒是沈复,本就是唯一的一个异姓王,如此一来,简直可用“炙手可热”来形容,也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背后羡慕嫉妒恨,当然,羡慕嫉妒不少,但肯定还是恨的人最多。
更何况,刚才侍卫老大还委婉地表示,三公主这一出,也算是师出有名,效法的便是当年的武帝—
据说武帝当年便是找了个跟她一起打过仗的人做丈夫,给他封了个“文亲王”的头衔,成亲后两人还一连生了三个儿子,恩爱得很。
居然还有如此历史渊源,那就有点麻烦了,别的不说,沈复如今还在京城,被那两个疯女人这么一番骚操作,实质性的好处没得到,人却成了京城茶余饭后不可缺的“顶流”了,此事对靖王府可不利。
想到此,周衡只恨自己如今不能跑去当面问问沈复,后面他要怎么行事。不过冷静下来后又觉得,管他那边怎么样,反正自己这边还是照旧过日子为好。
一来信得过沈复,他是断断不会就此答应三公主的,本就是个王爷了,有必要冒着被天下人鄙夷的风险去跟曾经两次差点灭了自己的那个残暴女人投诚么?
二来如今京城都已经被三公主围困住了,联络之事也不用想了。至于沈复该如何应对,总的来说,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眼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两边的两个疯女人应该也都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上面。
想来三公主那所谓敕令上面的内容,前头那两桩,一桩是针对皇帝之死的解释,另一桩是针对四皇子下落的回复,再加上对姜皇后怀孕一事的质疑,这几件事才要紧,至于招沈复为婿,顶多就是吃饭之前的开胃菜,想来也没寄予什么希望。想到此,周衡便又问侍卫老大:
“京畿道那边,看着只有中南道的兵马么?也不知别的地方对此是何态度。”
侍卫老大本来还想继续跟她探讨沈复的事,没想到周衡话题一转居然就到了中南道兵马身上,心里不禁有些惭愧,自己还是虎贲卫呢,竟不如这位周小姐看得长远。便赶紧稳了稳心神,肃容答道:
“不错,属下虽然没跟他们直接打交道,但看他们所穿军服,再听他们说话的口音,应该都是中南道的兵马,而且属下感觉,他们还是挺放松的,想来确实早有准备,又顺利拿下了京畿道的神策军,定是觉得胜券在握了。”
“是啊,她们早有筹谋,所以三公主虽然这般骄横,还是不容小觑的。眼下就看京城那边如何应对了…”
姜皇后那边要是没什么准备,这京城被围困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偌大一个城池里老百姓们的吃饭问题,也不知会怎样。
当然,照之前情况来看,姜皇后肯定是有所准备的,但准备到何种程度不得而知不说,只要打仗,便要死人,总不是件好事。
想到此,周衡便觉有些忧心,不禁又满怀希望地问道:
“你们说,万一真的打起来了,王爷如今也算是摄政王了,总不用亲自上城头吧?”
可惜,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随后侍卫老大便回了句让她瞬间紧张起来的话:
“不好说。”
“不好说的意思是…?”周衡还不死心。
“小姐,属下们是觉得,”侍卫老大努力斟酌着语言:“此事得看皇后娘娘态度,毕竟她也不能白白浪费封王爷为摄政王这么个机会,而且王爷本就在兵部,他是武将,到时战事紧急,上城头指挥应战也是应当的…”
周衡沉默了下,不得不承认这话说得有道理,但也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
“那…如果真的要上城头指挥应战,王爷毕竟不是一般将士,身边会有人护卫么?”
得知肯定会有护卫,周衡不禁大松一口气,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上就上吧,随后便轻松地教育起旁边眼看着已经吃饱了开始嘻嘻笑着玩起手里面条的小家伙:
“阿瞒乖,吃的东西可不能玩,粮食很珍贵,不是用来浪费的,知道吗?”
却没注意到,几个侍卫和春莺也都松了口气,还好,周小姐毕竟是女儿家,打仗的事并不了解,要知道,就算是有护卫,可刀枪无眼,谁也保证不了没有闪失,要不怎么会有主帅阵亡之类的事呢?
只能寄望于王爷不会真的被皇后娘娘派到城墙上迎战三公主吧,虽然,这事估计十有八九会成真,要不然干嘛将计就计封他个摄政王呢?
这会儿,围坐在饭桌前的一帮人,虽则每个人心里的想法都不同,也算是殊途同归了,都盼着沈复能平安无事。
而等到后来打听到沈复的情况,所有人不禁都瞠目结舌…
第四百二十二章 放大招 (下)
一来生怕汤泉镇人多眼杂,没准混进了不知哪一边的细作;二来如今京畿道那边都是中南道的兵马,毕竟是远道而来本着京城去的,对外人肯定也是防范得紧,侍卫老大独自出门打探时便慎之又慎,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人怀疑被逮住了,更怕为此连累到了周衡和小太子。
何况如今总归是战时,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要开始全力以赴准备攻城了,中南道那边更是加强了警戒,对任何看着像是来刺探的人,特别是像侍卫老大这般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旦看到了,便不分青红皂白先抓起来盘问拷打一番再说。这一点是春莺借着出去买菜的机会从菜贩子那里打听来的,据说那菜贩子的某个同伴便是为此遭了殃,那同伴还是个四十多岁的半老头子,如今已经被打得下不来床了。
当然,菜价也更贵了,好在镇上的人都嫌贵,宁可多吃点自家存的腌肉干,或者干脆就到山里挖点野菜一起下饭,倒也没因此而出现抢购潮,春莺便每次都多买一点,借此也跟菜贩子多打听了些事。
但形势听着不是很乐观,眼看着来的菜贩子越来越少、菜价越来越贵,让春莺也很是担心,回头搞不好便买不到新鲜蔬菜了。
鸡蛋倒是之前就囤了一些,放在铺了甘草的地窖里,但没有蔬菜总不是办法。
对此周衡表示乐观,还安慰春莺:
“没事,咱们还是有多少买多少,不要去管价格,特别是豇豆之类,多买了些也可以晒成豆干。你也别叹气,咱们已经比京城和京畿道的大部分老百姓都好了,真要到那什么的地步,反正只要让阿瞒一人吃好就行了!”
那倒是,小孩子不能受苦,何况还是金贵的太子爷,大人们么,起码还是有吃的,其实也不算太苦,春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把从菜贩子那里打听来的事跟她细说:
“听说京畿道这边也可怜,那中南道的大军远途过来,也不知有多少人,粮草自然是越充足越好,听那菜贩子说,他都是特意绕道翻过了一座山才过来咱们这里的,要是被人看到,那些菜被抢去不说,人还被打一顿,反正随便找个刺探军情的借口就可以了,也无处伸冤。”
“他还说,京畿道本是富庶之地,又守着条南北货运往来的运河,老百姓们往日里生活都很方便,谁也没想着要屯粮,中南道人马过来,事先也不知情,是以如今这么一来,很多人家中没有太多余粮不说,还得担心家中男丁会不会被大军强征,有些人便开始逃难了。”
想到此,春莺不禁觉得,周衡的思路还是对的:
“姑娘,当初咱们没去西北道自然是对的,要不然一不留神没准就被龙膘卫的人给赶上了,没去中南道,如今想来更是对的,要不然,咱们为了小公子,肯定不会走得太快,路上或许就迎面碰上了过来的大军,那可不堪设想!要是去别的地方,人生地不熟先不说,咱们一时半会儿的也去不了很远的地方,万一走得慢点再碰上逃难过去的人,那可就…唉,姑娘,说句不该说的话,这都多少年的太平盛世了,可别因为她们的一己私利…”
“谁说不是呢,但凡打仗,遭罪的还不都是老百姓!”周衡由衷感叹一声,虽然没感同身受过,但21世纪新闻里看到很多了,便又想起京城里的人:“京城的老百姓们更惨,连逃都没地方逃去,怪不得有能耐的都让家中老小早早地跑到皇庄这边来避难。”
说到这儿便又想起一件之前就在记挂的事:
“也不知长姐她们有没有出来,她还有两个孩子,阿华也就跟阿瞒差不多大…”
可皇庄那边人多眼杂,自己也不能贸然过去打听,再者,也不知道沈怡对宫里之事知道多少,万一听说此事大为震惊,反倒露了馅。
“您是说郡主吗?”春莺想了想摇头表示:“奴婢觉得,郡主应该不会出来的,可能威远侯府那边的老小已经出来了,但她自己…奴婢觉得应该还是会在京城,毕竟…您也知道,如今王府只有王爷一个人,郡主也不是寻常的那等后宅夫人…要么,奴婢去皇庄那边打听打听看?如果您有什么想要跟老夫人联络的,奴婢也可以给她带封信去。”
周衡先是摇头表示自己并无要跟周太夫人联络的,之前也已经说好了,以防万一,还是少来往为好,反正知道彼此平安就行。谢夫人那边,周太夫人表示会择机跟她说的,但地点也还是不透露了,怕谢氏过于想念女儿私自跑过来找她。
倒是沈怡,周衡想了想,觉得确实不太会出来,如今沈家就她和沈复俩姐弟,沈复趟了宫里这趟浑水,此事沈怡也是略知一二的,如今这等状况,姐弟情深,定然不会管自己带着威远侯府老小出来,何况平日里听着,她也很是讨厌家中婆婆和丈夫的小妾,不至于要跟她们待一处。
这么想着,周衡对沈复便又放了些心,有沈怡在,有些他不好出面表的态,或许就可以借由沈怡这位长姐来代劳了,对了,还有护国公府这强有力的舅家在呢,他们当晚都在宫里,基本都知道前因后果,更是会一力挺他。
想到此,周衡顿觉心里轻松了很多,之前自己一听说两个疯女人过招的事就气得恨不得要做点什么来帮助沈复,但如今想想,沈复自己有想法有安排不说,他身边也不是没有人帮他。
那自己这边只要做到不给他添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有了这个想法,周衡后来更是干脆把侍卫老大给叫了回来:
“你也别走太远了,如今兵荒马乱的,咱们还是管住自己为好,京畿道那边是平原,想来他们不至于要到咱们这山里来,你只要看看周边情形就行。”
侍卫老大赶紧应了声,如今这形势发展确实有些不太乐观,自己的职责主要是卫护太子安全,这几日外出刺探,老实说,确实也很怕出事,有了周小姐这般吩咐,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于是之后几日便只是借着跟春莺一起外出买菜,再到周边看看。
本以为不会打听到什么大事要事,却不想,某一日经过一处小村庄,刚好见到村口路边有个老农蹲在那儿抽着旱烟卖着跟前的一篮子黄瓜,看着还挺新鲜水灵,侍卫老大便下了马问那老农多少钱一斤,又问他如果全部买下来能不能便宜一点。
“可以可以!”那老农一看居然来了大生意,赶紧笑眯眯地敲了敲旱烟袋,拿起旁边的秤杆开始做买卖。
称好了重量,又说好了价钱,侍卫老大想着自己居然砍了价还顺便把装黄瓜的小篮子也给要来了,心里还挺得意,想着回去得跟老二炫耀一番,不想正往外头掏银子呢,旁边走来了两个同样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只不过一个篮子里是丝瓜,另一个篮子里是南瓜。
许是见到那老农居然把一整篮黄瓜都给卖了,两个妇人相互对看一眼,随后便忙不迭地堆着一脸笑同时上来,围住侍卫老大便要他也看看自家的瓜。
“这…对不住,我们家人不多,吃不了这么多的瓜。”侍卫老大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一路上带着三篮子瓜回去有些不好看,便挠挠头为难地拒绝了。
其中一个胖胖的妇人嗓门大,笑眯眯地上来一把抓住侍卫老大的胳膊:
“哎哟,小伙子,看你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也不是舍不得银子,老张头那么一篮黄瓜都买下了,如今这形势,把我们的瓜都买走也不嫌多啊!”
侍卫老大虽然被两个妇人逼得有些窘迫,但还是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意思,赶紧一边闪身往后退,一边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什么叫买走也不嫌多?我们家真没几口人。”
“看你说的,现在哪里是计较没几口人的时候?”另一个妇人见状也上来帮腔,一副卖关子的表情:
“小伙子,难不成你还不知道?京城里的靖王爷都管自己逃跑了,回头啊,这仗可不知要打成啥样喽!”
第四百二十三章 逃跑了?(上)
靖王爷管自己逃跑了?侍卫老大顿时被这个天大的消息给刺激得大吃一惊,顾不得许多,赶紧又上前一步紧盯着那妇人问道:
“靖王爷?你说的可是京城里那位姓沈的王爷?”
“那我可不知道他姓沈还是姓陈,京城里那么多王爷呢!”那妇人一看果然给吓到了,笑嘻嘻地摇摇头表示:
“我只知道是三公主要招做驸马的那个王爷,呵呵,估计长得挺俊的,听说家中爹娘还早就死了,没了上头公婆,怪不得两边的女人都抢着要他,小伙子,我可告诉你,这女人家要是抢起男人来,那可真叫豁得出去!所以啊,到时这仗,可指不定会打成什么样,啧啧!还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公主呢,要我说啊,其实跟咱们乡下这帮婆娘没什么两样,刚死了男人的小寡妇,谁还不是想着得早做打算…”
这话说得…侍卫老大定一定神,虽说后面的话听着实在荒唐,但前头那半句却还是比较明确的,既然说是三公主要招做驸马的,那应该就是靖王爷。不过么,一个乡下妇人,也不知从哪儿七拐八拐听来的小道消息,当不得真,谁知道是不是信口胡说,还是先查证一番再说,便正色说道:
“这种事情可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随便乱说的!”
一边说一边就提着那篮黄瓜打算上马走人。
却不想,他这话一说,那两妇人居然不乐意了,其中一人更是大着胆子一把拉住了他的缰绳,一脸不服地表示:
“我说小伙子,这话可不是我们乱说的,你出去打听打听,都说太后娘娘下了圣旨指名要那王爷给三公主做驸马,那王爷却不知咋想的,硬是抗旨不从,这才悄悄溜走的!这事整个京畿道都传遍了!”
这话一说,侍卫老大本来一只脚都踩上马镫了,不禁还是又放了下来,狐疑地转头问道:
“京畿道都传遍了?那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
“也不能说传遍吧,不过嘛…”看来已经是信了,那两妇人见状便再次相互使了下眼色,然后一人继续拉着缰绳,另一人则迅速从挎着的篮子里拿了根丝瓜喂给了那马儿。
“哎—”侍卫老大一看不对,这是要强买强卖啊,赶紧阻止她:
“这位大姐,我可没说要买你的丝瓜!”
“没事,我们这都是自己家里种的,回头算你便宜点儿!”被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叫“大姐”,四十出头的妇人表示很开心,虽然自家都已经当了三个孙子的奶奶了。
旁边拉着缰绳的妇人见状,笑嘻嘻地接过话茬继续问这斯文小伙儿:
“我说小伙子,听你口音,是早先从京城里逃出来的吧?哎呀,算你有本事,现在要想出来可不行喽!而且啊,看现在这样子,这京城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去了。大伙儿都说,那王爷可不是一般人,人家手上是有兵权的,这才悄悄逃走的。也是,你们男人家,但凡有点本事的,谁愿意跟在女人屁股后面转悠,你说是吧?如今就算是个公主,太后娘娘也都下旨了,那也不乐意,回头还得给她们家打仗卖命呢,我说的对吧?”
侍卫老大不想透露自己的情况,听了这话含糊了下,随后便问起沈复的下落:
“那你们可有听说那王爷逃到哪里去了?”
一边说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探过头去看了下篮子里的丝瓜,还不错,确实挺新鲜的,不行就买回去让周小姐晒成丝瓜片吧,做点丝瓜蛋汤应该不错。
“那我们小老百姓可不知道!”挎着南瓜篮子的妇人脱口而出,却被旁边那妇人给轻轻捅了下胳膊肘,赶紧又改口道:
“不过她男人是个有本事的,应该能知道!”
一努嘴,意思是那给马喂完丝瓜的妇人家里能打听到。
听到这里,侍卫老大算是听明白了,刚才那些事情应该也多半是那妇人从她家男人那里听来的,想到这,便也痛快地问起了丝瓜的价格,顺便再看看能否从这两人嘴里打听到更多的事情。
于是一番话聊下来,刚才那卖黄瓜的老农本来还在旁边笑眯眯地叼着旱烟袋听着,后来却摇摇头管自己走了,剩下这三人,聊得很是火热。
到后来,两个妇人得知,这看着很是高大英挺的小伙子居然还未成家,顿时眼睛同时一亮,更加热情地问起了侍卫老大家中的情况。
侍卫老大心中暗自叫苦,这会儿他已经打听得差不多了,心知这两妇人知道的其实不多,说来说去也就是“王爷被公主逼婚,连夜逃跑”这么个话本子里的情节勉强算是事实,其余的都是靠想象添枝加叶上去的,什么“公主气得哭了三天不吃饭,太后心疼不已,下令一定要活捉王爷”,还有什么“皇后娘娘在宫里听说了,高兴地哈哈大笑”,简直多听一句都是多余。
只是那两妇人实在过于热情,最后竟然要抢着拉他去自家家中吃饭,又问起他的住址,侍卫老大只得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自紧拽着马儿缰绳不肯松手,最后还是给瞅了个空隙,飞身上马落荒而逃。
为此手上提着的篮子里的黄瓜还掉了一根,算是偿还了刚才那妇人喂马的一根丝瓜。
至于那两篮子丝瓜和南瓜,没办法,侍卫老大自认还是想买的,可谁让那两妇人各自拿在手里,另两只手还都紧拽着自己胳膊呢,简直是…太热情了!
跑了好一会儿马,侍卫老大才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消退了,脑子里的思绪也给理清了,决定再去找人打听打听确认一番,当然,以防万一,这次找的都是男人。
于是靠着那篮子新鲜黄瓜,最终,“三公主逼婚,吓得京城王爷逃婚”这事得到了大部分人的确认,但对于诸如“京城不是被三公主给围住了吗?那这王爷是怎么从京城里逃出来的?”之类的细节问题,大家却都纷纷表示不太清楚。
也是,这等细节怎么会让这些乡野村夫都知道呢,毕竟如今京城都已经被中南道兵马围困好几天了,侍卫老大决定打道回府跟周小姐好好商量一番后续该怎么做,便跟那几个站在树下很是满意地啃着手里黄瓜的男人道了别,牵着马往路上走。
就在这时,其中某个看着算是村子里话事人一般的中年男人,之前声称他家中兄弟在京畿道主城那边当差、被中南道兵马给拉了壮丁去当了伙夫,倒是挥舞着手中半截黄瓜给了个颇有说服力的讲法:
“我说大兄弟,你也别太担心了,看你样子,你家主子也是不愁吃穿的人,回不了京城,待在咱这京畿道不也挺好的?有山有水的且先过着呗。再说了,那王爷既然敢逃婚,自然是有去处的,要不然他敢那么大胆子抗旨不遵?那可是要杀头的!自然是逃得越远越好!他这一逃,说不定三公主回头就追过去了,那京城自然就解围了,你说是不是?”
第四百二十四章 逃跑了?(中)
是你个头!侍卫老大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骂一声,这帮乡野村夫没啥见识,胆量却不小,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想。
也亏得是在这没什么人的山里头小村落,又是在非常时期,由得他们乱嚼舌根,要不然,别说靖王爷了,头一个不放过他们的,便是三公主。
她筹谋多时一心想要当女帝,结果居然被这帮人信口雌黄给说成了一心要招驸马,要是传到她耳朵里,照她之前那股狠绝劲儿,直接下令屠了这一整村的人都有可能。
不过么,想想三公主那谈笑间弑君弑兄的可怕样子,如今听到她被这般胡乱编排,侍卫老大表示,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快意的,不过等等,这帮人怎的越说越不靠谱了?没听其中一个一脸猥琐的年轻男子,一边抠着鼻孔一边很是不屑地说道:
“那三公主,听说都二十了,啧啧,也是可怜,估计生得实在难看,要不然一个公主还愁找不到婆家?本来还有个皇帝哥哥给她做主,结果又死了,这下更是没了靠山,一个嫂子管什么用,还得操心自个儿的闺女嫁人呢,没办法,只能靠自己出面找男人了!”
对此,旁边那个吃掉了手里黄瓜的中年男人往身上擦擦手,再咂咂嘴,一脸权威地表示:
“那王爷估计是个生得俊的,要不然三公主一个姑娘家能抹下脸来主动求婚?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按说王爷和公主不是同宗族的么?还是说,已经出了五服了?…”
这下,侍卫老大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伤耳朵,便果断地翻身上马走了。
等回到汤泉镇,又特意找了家没什么生意的茶楼坐了坐,可惜店小二对这等大事却一脸茫然,看来消息还没传过来,只得打马回了宅子。
想了想,侍卫老大觉得,这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还是先不要跟周小姐说了,怕她受不了,没看之前三公主要招靖王爷为驸马那事就已经把她给气得不轻了,眼下万一真的是王爷从京城跑了,虽说逃婚一事对周小姐算是利好消息,但,往另一方面说,不也意味着王爷抛下了她和四皇子、管自己跑路了么?
这么想着,虽说周小姐向来笑盈盈的很是乐观,但侍卫老大还是脑补出了一副孤儿寡母相拥而泣的场景。
于是进了门后,面对周衡的询问,侍卫老大也只是含糊了几句,随后便找了个机会示意春莺跟他到一边有话说。
待到言简意赅地说完了路上听来的事,还不忘有些疑惑地问脸红红的春莺:
“这天确实也是奇了怪了,如今都过中秋了,白天还是那么热,你要怕热,回头我让老二和老四他们俩出去买菜。”
“不好吧?”春莺声音轻轻的,却也柔柔的,眼睛还水汪汪的,就那么仰头看着侍卫老大说道:
“买菜烧饭总归是女人家该做的事情。”
“这有什么谁该做谁不该做的,”侍卫老大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却又莫名觉得有些受用,便轻咳了下做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回了句:
“三公主还想当皇帝呢,还明目张胆地要招靖王爷为夫婿呢,也就几个没见识的乡野村夫说她几句,这满天下的,她敢做,除了京城那边说她狼子野心,谁又说她什么了?再往前头看,三公主想要仿效的武帝,照样带兵上阵杀敌英名赫赫,把那些个冒犯边境的外族都给打得几十年不敢来犯,谁又说她一个女人家不该这样了?还有咱们的周小姐,胆魄胜过多少男儿,要不然,王爷敢冒险把小公子托付与她?”
说到这儿,想起自己刚才进门时脑补的那副孤儿寡母般凄惨的画面,不禁笑着摇摇头:
不会的,周小姐才不是那等悲观被动、只等着别人帮助的弱女子,惟其如此,当初翠微宫里的梁娘娘才敢指名要她代为抚养小太子,如今王爷就算真的从京城走了,对她这边也定是放心的。
只是,却不知王爷是往哪里去了,总得大致知道他的行踪才好放心。
春莺听了他这问题,想了想,咬着嘴唇表示:
“王爷那边要是真的…走了,我觉着,应该是去西北道了吧,毕竟,那边才是靖王府的安身立命之本,卞大哥你说呢?”
她这一说,侍卫老大便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点头同意:
“按说是该如此,总不会到咱们这边来,那可就是直接引狼入室了,就是不知三公主那边,这不等于放虎归山么,难道她也肯答应?还有宫里头的皇后娘娘,怎么说,王爷也是一员武将,回头万一要攻城,岂不是少了个大助力…”
这么说着,两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为此春莺还有些遗憾地表示:
“可惜如今不太方便,要不然倒是可以往西北道那边的官道上打听打听看看,王爷要走自然不会孤身一人,而且既然是从京城出来,话也都传到咱们这等山村野地了,必然是大大方方地走,说不定还是特意让大家看到的,打听起来想必不会太难。”
但如今却是有些风险,想到此两人便同时沉默了,这一沉默才发现,他们俩本来是在厨房后头的小块空地旁站着的,不知何时有个小脑袋从厨房的门边探了出来,正(赤)好(裸)奇(裸)地往他们这边张(盯)望(着)着(看)。
“哎呀小公子,您睡醒啦?”春莺见状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想着小家伙该是偷偷趁周衡不注意溜出来的。
“我是来找小影子的。”小家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小影子?小影子又管自己跑出来玩啦?”旁边的侍卫老大见状也赶紧往四下里看了看,此处地方不大,周衡种了葱和韭菜,一目了然。
小家伙却没有答话,转头管自己跑了,被这么一打岔,反正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两人便一前一后回到了院子里。
眼看周衡正站在鱼缸旁边弯腰听着小家伙趴在她耳朵边不知说着什么悄悄话呢,小黑狗却没看到,春莺便笑着说了句:
“哎呀,小公子这是要告小影子的状么?”
“对呀,小影子不乖,都不知跑到哪里野去了,”周衡面不改色地接了春莺的话,又不忘亲一下小家伙肥嘟嘟的小脸蛋表示奖励:
“还是我们阿瞒乖,吃了午饭就乖乖地睡了一觉,放心,等小影子回来,姨母就罚它晚饭没有骨头吃好不好?”
“不好!”小家伙很明确地表示反对,一边又很诚实地指了指鱼缸后面:
“小影子在那里睡午觉呢!”
第四百二十五章 逃跑了?(下)
“哎呀,原来小影子在那里睡午觉呢,怪不得找不到它,”三岁的小朋友真是天真纯洁啊,周衡赶紧拍拍小脑袋示意他去鱼缸后面看小黑狗,一边抓紧时间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跟走过来的两人打招呼:
“在商量事情呢?”
其实周衡这话只是临时想出来的客套话,当不得真,怎奈两人真的是在商量事情,为此听了这话后便都一脸不自在地低声含糊了两句。
周衡见状却也松一口气,趁两人还没察觉,赶紧转身抿嘴笑着去看小家伙有没有把在睡觉的小影子给惹毛,便没注意到,等她一转身,那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下对方,两人都一脸凝重的样子。
周衡本打算把下午这事先搁置几天,只是如今山间小镇的时光确实悠闲得很,实在没什么事可以分神的。于是临睡前,眼看小家伙已经黏在自己身边呼呼大睡了,看了下对面床上似乎在想事情没睡着的春莺,想了想,决定还是主动挑起那个话题。
反正,眼看着大家还是要相处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自己如今好歹是主事人,有些事问问也应该的嘛,万一并非自己想的那般呢?
当然,问不问的,主要还是自己确实比(很)较(是)好奇,既然闲着也是闲着,那还不如索性直接问个明白,以前寝室里大家都这么交流的,而且如今自己跟春莺也算闺蜜了。
于是周衡便做出一副很是关心的样子转头问道:
“怎么,睡不着吗?在想什么呢?”
春莺确实在想事情,一大半是在想如何确认自家王爷从京城离开之事,一小半么,嗯,在想如果让卞大哥去打听,他会有什么危险。
听到周衡这般问,不禁有些心虚地支吾了句:
“没想什么…”
不想她家姑娘听了,居然还支起上半身朝自己笑着反问了句:
“是吗?真的没在想什么?”
“真的没有…”春莺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联想到下午跟卞大哥在厨房那边见到小公子探头探脑的样子,要知道,小公子这般金贵,别说周姑娘自己看得紧,除了平日里睡午觉的时候,但凡在院子里,几个侍卫定然是有人看着他的,就算为了追小狗,也不会让他一个人跑到厨房后面去。
何况那小黑狗并没有四处乱跑,就在鱼缸后头躲着睡觉呢,小公子自己说的。而且当时自己和卞大哥走出来时,刚好看到周姑娘在听小公子说悄悄话,事后想来,小公子毕竟年纪小,他从厨房门后探头时说的那句“我是来找小影子的”,颇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说不定便是周姑娘特意教他的。
小公子聪慧,谁知道他在门后面站了多久,说不定回去后便悄声跟姑娘说了,别的不管,只要跟她提了“王爷”二字…姑娘别是早就起了疑心了吧?
要不然这会儿干嘛特意来问自己?
罢了,姑娘是个坚强的人,何况她和王爷患难与共好几回了,如今王爷这事,卞大哥可以选择不说,毕竟他们的正经主子是小公子,但自己是靖王府的人,来之前王爷也是郑重交代过的,让自己务必照顾好姑娘,那眼前这事,就还是跟她明说了吧!回头要是让她多心反倒不美了。
“姑娘…其实,是有件事,”于是,在周衡期待的目光中,春莺总算是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就是…奴婢等下说了,您可别生气,毕竟,事情也不算确定了—”
“哎呀肯定不生气,我保证,你说吧!”周衡差点要笑出声来,还说不确定,看来自己之前的观察是对的,这两人这些日子同进同出的生出感情了!
下午见他俩神神秘秘地往厨房回头去,肯定是那侍卫老大找春莺表白了,小家伙不是说他们俩站在那里不说话么,哪是不说话,自己是过来人,那种特殊时刻,分明是”一切尽在不言中”啊!
唉,又想起阿复了怎么办…
眼看自家姑娘一副开心的样子后来却又叹了口气,春莺咬了咬牙,尽量挑了比较委婉的字眼说道:
“是这样,白天卞大哥出门,听到有人在说,王爷他,已经从京城,嗯,离开了!”
周衡笑脸一僵,怎的不是说侍卫老大找她表白的事?还有,什么叫王爷已经从京城离开了?
“你们俩下午,就在说这事?”
春莺没多想,小公子那么小,就算传话也传不清楚,姑娘肯定没想到王爷那边会出这种事,便赶紧坐起身跟周衡解释道:
“姑娘您莫急,此事还未查证清楚,是以下午奴婢和卞大哥商量了下,觉得明日出去打听明白了再跟您说。您也别生气,王爷并非抛下您和小公子,定然是迫不得已才—”
“我干嘛生气啊?”这会儿周衡已经反应过来了,挑眉截住春莺的话:“这事你俩是从哪里听说的?消息确定么?”
春莺被她问得一愣,周姑娘看着…好像确实没生气嘛,反倒是一脸关切的样子。看来果然像卞大哥说的那样,姑娘她可不是一般女子,便赶紧把侍卫老大白天的行程给大致讲了一遍,临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要么,姑娘,明日让卞大哥再去打听打听吧?就是可能不一定打听得到,如今官道上不容易过,这种消息也防着人…”
周衡先是没说话,沉默了一番,随后很是坚决地抬头表示:“不用打听!”
“不用么?”春莺仔细看了下,她家姑娘看着确实没有伤感或者生气的样子,但王爷这事多要紧啊,难道她不担心么?
“王爷如果真的离开了,”周衡理了下思路,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沈复的去向:“定然是往西北那边去的,要不然他还能上哪里去?总不会到咱们这边来吧?”
春莺点点头,却又犹豫地说道:
“奴婢和卞大哥之所以还在怀疑此事真假,主要是觉得,为何皇后那边肯放王爷离开、而三公主这边居然也不阻拦。”
“是,这事确实很蹊跷,”周衡点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后却又冷静地说了句让春莺大吃一惊的话:
“但反过来想,为何不是王爷想了个让她们俩不得不放他离开的理由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会来的(上)
春莺看起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周衡这么一说,顿时给愣住了,喃喃自语道:
“王爷想了个让她们不得不放他离开的理由?那王爷可真厉害!”
“那是,王爷自然是厉害的!”周衡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沈复竟然一个人能撑起个偌大的靖王府,当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要不然王府早就被人欺到头上来了,那两个女人更不可能都来主动拉拢他:
“所以往这个思路上想一想,是不是觉得都能想通了?”
“但是…但是能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皇后娘娘和三公主都同意放人呢?”春莺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摇摇头表示:
“这无异于放虎归山啊,三公主那边且不说,皇后娘娘不也早就怀疑是王爷把小公子给带走了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周衡觉得事情的前因不用去费劲想,反正只要知道如今的后果就行了,而这个后果让自己很开心。
阿复顺利离开京城了呢,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西北,有那里的靖国军将士,就不用再顾忌两边的两个疯女人了,随她们争去吧。
最好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想到此,周衡完全放下心来,打了个哈欠准备躺下睡觉,人家阿瞒小朋友估计早就进入深度睡眠了。
那边的春莺却明显还是没想明白,眼看周衡又躺下了,却依旧有些不解地追问道:
“姑娘,那…要是王爷就此一直待在西北,甚至要隔上三年五载的才能派人过来接您和小公子,毕竟,京城这边形势也不知怎么发展…甚至、甚至后来便是三公主或者皇后那边的人登了基,那咱们…又该如何?”
原来还担心这个,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周衡便转头跟她诚恳地说道:
“如果真的那样,当然这应该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以我对你们王爷的了解,他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不过假如真的是那样,那也没什么,咱们在这儿有吃有喝、有穿有住的,三年五载又如何?”
说到三年五载,忽的想起下午自己让小家伙去厨房后面偷听的事,便又笑嘻嘻地表示:
“当然,真要三年五载的,可不能把你给耽误了,到时你要自己看上了谁,什么卞大哥啊卞小哥的,放心,你家姑娘我绝对给你做主,再给你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哎呀姑娘您瞎说什么呢!”春莺没想到居然绕到了自己身上,当下羞得赶紧躺下并用被子捂住了脸。
周衡一看,心里有数了,这姑娘,羞归羞,却并没有反驳自己,那就明摆着的,起码说明这小妮子已经单方面对那位侍卫老大起了心思。
而下午两人之所以没有出现自己所想象的告白情节,估计多半是男方还没有反应过来。
既然还只是单方面的小心思,那还是先不说破、保持现状吧,春莺毕竟是姑娘家,这时代的姑娘名声可最要紧了,周衡便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继续刚才的话题:
“好啦,也不怕把自己捂出汗来,跟你开玩笑呢!你说的三年五载后的事,就像中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又有谁能料到呢,咱们还是先过好当下吧。至于说你所担心的关于谁登大位的事,这事吧,不瞒你说,我是相信总有天数的,先不说她们俩谁能笑到最后,就说阿瞒,如果他以后真的不能承继大位,那也没什么啊,我就当养了个儿子,也没什么不好,阿瞒聪明乖巧,倒是让我捡了个大便宜呢!”
不过,春莺既然喜欢上了那位侍卫老大,那五个虎贲卫可是奔着护卫太子而来的,总不能就此灭了人家的念想,周衡便又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呢,我是觉得,前头三位皇子就那么死了,阿瞒却避开了上船不说,后来在翠微宫,又得以安然脱身,对了,这里头还有你的大功劳!等后来出城,你不知道,当时那水城门的铁栅栏,但凡阿瞒年纪再大一点、或者长得再胖那么一点,哪怕现在这样子,可就出不来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你要说不是天意,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对吧?”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挺信奉此类说法的,何况有些事也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果然,春莺听到这里便从被子里探出了头来,周衡摸了摸紧紧贴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额头有点细汗,便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顺带把他给毫不留情地推远了些,然后继续给对面的姑娘解惑:
“咱们再说回王爷这事。如果王爷真的已经从京城离开了,不管他是以什么方式,回头他肯定会尽早想办法通知我的,而且还是以相对比较安全的方式,这一点,我是百分百的确定、肯定以及笃定!”
春莺被周衡最后面连珠炮似的表达给逗乐了,看来姑娘对王爷放心着呢!
行吧,既然姑娘如此放心,那自己和卞大哥也就压根儿不用担心了,今晚也能睡个踏踏实实的好觉了,为此,春莺便又坐起身由衷地表示:
“姑娘您是不知道,奴婢为这事都苦恼了一下午了,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您,就怕您听了后生气,早知道,都不用跟卞大哥商量,直接让他跟您说就是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们俩也真是白操心,”周衡调整下枕头姿势打算睡觉,又不忘最后安定下对方的心思:
“王爷这一走,不管他是以什么方式,都是为了阿瞒,为了我们所有人的以后,所以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高兴还来不及!”
“嗯,奴婢听明白了,奴婢心里现在也很高兴!”春莺半是真心、半是讨好地说道,一副释然的口气。
“好,那就睡觉吧,回头再做个好梦,”周衡看一眼旁边睡得微张着嘴的小家伙,摸摸他软软的小胖手笑着说道:
“咱们说话这会儿的功夫啊,阿瞒估计都已经做了好几个美梦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会来的(中)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春莺就迫不及待地把周衡昨晚的话给悉数转告给了侍卫老大,后者听了后先是发了会儿愣想了想,随后却是连连点头:
“还是小姐了解王爷,不,是信任王爷!昨晚我后来也想了想,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王爷真的走成了,自然是赶紧去西北。等到了那边安定下来,这边除了周小姐,可还有小公子呢,靖王爷当初既然能受了梁娘娘的托付、不顾身家性命把小公子带出宫,这会儿如何会不管不顾他?自然是会想方设法派人过来联络周小姐的,无非就是时间早晚而已,咱们就跟着小姐耐心等着便是!”
昨晚听了周衡的一番说辞,如今又听了侍卫老大的话,春莺心里再无疑问,赶紧点头表示赞同:
“嗯,卞大哥,我听你的,咱们按兵不动等着王爷派人过来就是了!”
“不是听我的,是咱们都听小姐的!”侍卫老大纠正她的话,暗自决定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先跟周衡说一声。
真是的!春莺内心无语,脸上却丝毫不显,还顺着他的话乖顺地点了点头:
“嗯,自然是听姑娘的。”
不过说到周姑娘,便想起她昨晚调侃自己说的什么到时要给丰厚嫁妆一事,一阵热意涌上脸来,为此旁边的那人还诧异地问了句:
“春莺,你脸怎么这么红?”
行吧,既然你都主动问了,春莺一咬牙,酝酿了下情绪,随后抬起头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问他道:
“可是…虽说不用担心王爷那边了,但要是三五年内都只能跟现在这般,卞大哥,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对此,侍卫老大满不在乎地回应了句:
“你都说了跟现在这般,现在不是挺好的?那就继续这么过呗!”
真是个榆木脑袋!这次春莺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平日里看着不是反应挺快的么,这会儿怎的如此不开窍。既如此,那就索性把话说明白了吧!
便忍着脸上再次涌上的热意,低头含羞带臊地说了句:
“可是…真要三五年的,那岂不是、岂不是要…蹉跎了…”
终究是姑娘家,到后来,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也越来越低,好在两人面对面站着,最后那几个关键的字,侍卫老大还是听到了,只是因为春莺声音太轻,为此还重复了句:
“蹉跎了?怎么蹉跎了?”
这次春莺不再回应,管自己低头害羞,随他猜去。
见她一直低着头,身子还微微地不安扭动着,侍卫老大一开始是诧异的,但他不是蠢笨之人,见一个姑娘家脸红红地在自己跟前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心知有异,便也没再追问下去,只找了个由头暂时脱了身,一拍脑袋表示:
“哎呀,糟糕!昨儿下午答应了小公子的,要帮他给小影子做个小狗窝,哦不对,是个小房子,主意还是小姐出的,我得赶紧让老五他们出去找材料去!”
春莺自然也不是个傻的,听到他这么说,赶紧侧了身子让他走:
“那卞大哥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眼看他虎虎生风的背影走远,到底有些失落,怅然出神了会儿才整理了下自己的神色举止进了主屋。
好在主屋里的周衡这会儿虽然在带着小家伙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书,心思也没在书上,便没有注意到春莺的异样,倒是后来被怀里的小家伙给不满地打断了思绪:
“姨母,你读错啦,这个字不念‘午’,是‘牛’!”
周衡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可不,居然把“牛”字给看成了“午”字,赶紧跟小家伙表示歉意:
“哎呀,对不起哦,姨母眼花看错啦!”
话刚说完又反应过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小家伙:
“阿瞒,你是怎么知道的?”
又指着那两个字:
“这两个字你读给姨母听听。”
春莺见状,也赶紧过来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等着小家伙读。
小家伙见两个大人都等着听自己读书,却来劲了,一边用小胖手指着,一边一口气大声地读出了:
“耕、牛、遍、地、走!”
读完了,转头很是得意地看向周衡。
“呀,小公子竟然都认得!”春莺被惊到了,噼里啪啦地拍起了手。
周衡没吭声,这书讲的是最基本的农桑节气,因为有图画,小家伙很喜欢,这几日已经给他读过好几次了,搞不好因此而记住了几句话也不稀奇,熟能生巧嘛。但要说是因此而识得字了,一个三岁小儿,周衡表示不相信。
想了想,便又翻到另外一页,随意找了一排字,拿手盖住其余部分,只露出中间一个字,问小家伙:
“阿瞒,你跟姨母说,这个字念什么?”
小家伙一边嘻嘻笑着想用自己的小胖手去扒拉周衡的手,一边口齿清晰地回应道:
“花!”
这声稚嫩清脆的童音顿时把春莺给激动坏了:
“是‘花’!姑娘,小公子真的认得!”
周衡依旧没吭声,又挑了不同的几页让小家伙读了几个字,没想到竟然都念对了。
“姑娘,您不用再怀疑了!天哪,小公子如今四岁还不到呢,您也就带他读了这么几天,竟然就认识这么多字了!”春莺激动不已,跟随的小太子这般聪慧,那岂不是说,就是昨晚姑娘自己说的,小太子就是天选之人啊!
周衡倒是在欣喜当中依旧保持了理智:
“春莺,这册子配了图,本就没有太多字,而且这些日子我们俩天天看它,能记得也…还好。”
不过话虽这般说,也是愈发觉得怀里的小家伙聪明可爱了,说完后忍不住低头亲了他一下,又夸他:
“果然是喜羊羊,我们家阿瞒宝宝就是这么厉害!”
小家伙被这么一夸,顿时更来劲了,还趁机提出要奖励:
“那阿瞒宝宝可不可以出去玩一下?”
竟然还自称“阿瞒宝宝”,真是可爱死了,周衡不忍拒绝,便装模作样地歪着头慢悠悠地“嗯…”了下后再在小家伙的一脸期待中痛快接了句:
“那好吧!不过要乖乖地睡了午觉再出去玩。”
“好!”小家伙对此一口答应。
于是午后认真睡了午觉的小家伙,便让三个侍卫带着,兴高采烈地出门玩去了,加上这次连小影子也让跟着,小黑狗也快活地汪汪叫着跑前跑后,出门那阵势,让周衡莫名想到“人欢马(狗)叫”。
这一玩,便玩到了将近黄昏时,到后来,连春莺都忍不住在周衡跟前嘀咕:
“姑娘,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吧?小公子该玩累了。卞大哥怎的也没个数?”
“没事,阿瞒这叫放风,难得放一次风,就让他多玩会儿吧!”周衡一边忙着手里拌馅,一边表示:
“你卞大哥虽然管事,但他能拗过阿瞒那小人精?”
也是,他虽是大男人,但小公子是主子,春莺眼珠子一转,跟周衡请示道:
“那要么奴婢出去找找他们?”
“行啊,你去吧!”周衡心知这姑娘是想借机跟侍卫老大说话呢,反正自己手里正忙着,立马痛快答应了:
“跟阿瞒说,我在给他做好吃的,让他们赶紧回来!”
春莺应了声,痛快地走了。
不想没过多久,外头竟然又传来了春莺的声音,周衡听了先是低着头问了句:
“春莺,你怎么还没走啊?”
随后头一抬不经意地往外一看,待到看到外头院子里过来的两人,却不禁愣住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会来的(下)
“表小姐!”
沈嬷嬷和春桃同时叫出了声,两人情绪看着都有些激动,春桃是直接朝她跑了过来,连带那本来就在她脚下绕来绕去的小影子也跟着跑了过来,沈嬷嬷虽然站着没动,却也忍不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你们俩…”周衡看一眼她们身后站着的几个侍卫和春莺手里正抬头好奇地看着两个陌生人的小家伙,怎么感觉大家是一起进来的呢?老五手里还提着两个包袱,难道是路上碰见了沈嬷嬷她们?倒是巧了。
话不多说,有疑问回头再问,周衡先吩咐手里牵着小家伙的春莺:
“春莺,你带着小公子先去擦擦汗、给他洗下手。”
接着柔声安抚小家伙:
“阿瞒乖,很快就可以吃晚饭了!”
又叫上前来把包袱拿进主屋的老五:
“帮我把桌上的包子给端到厨房去蒸了,你在那边看着点儿。”
侍卫老大心细,见此多问了句:
“小姐,那要不要…顺便让老五跟那帮佣婆子说一声,让她多做两个菜?”
“对对,看我都没想到这个,”多了两个人呢,周衡赶紧又吩咐他:
“要么等下你去把小公子带过来,让春莺帮她一下,好早点把饭做完,咱们今天早点吃晚饭!”
眼看人都走了,其余的人也各忙各的了,春桃更是已经高高兴兴地挽住了自己的胳膊,便微笑着朝沈嬷嬷打招呼:
“嬷嬷快进屋来!”
沈嬷嬷之前微欠着身子一脸恭敬地低头目送小家伙蹦蹦跳跳地牵着春莺的手离开,这会儿听到周衡叫她,才转身抬头微笑着恭敬地应了声是,之后跟着进了屋,人却依旧站着,还在周衡让她坐下并打算给她倒杯茶时赶紧叫住开开心心打算一屁股坐下的春桃:
“没规矩,怎么还让表小姐给咱们倒茶!”
“哎呀,表小姐恕罪,奴婢一时高兴给忘了!”春桃赶紧吐了吐舌头走过去作势要接周衡手里的茶壶,脸上倒是依旧笑嘻嘻的,反正表小姐的性子好,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情怪罪自己的。
“没事,”周衡身子一侧,躲过了春桃的手,依旧拿着茶壶坚持给她们俩倒了茶:
“你俩远道而来嘛,一路辛苦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我们自制的荞麦茶,还挺好喝的,坐下喝。”
沈嬷嬷便也不再坚持,双手接过了周衡递过来的茶,人却依旧站着,一边说道:
“荞麦茶这时节喝最好不过。不过表小姐,奴婢们不是远道而来,是在庄子上用了午饭后才过来的,就是生怕走错道,又怕碰到人。便耽搁了些时间,所幸后来碰到了小公子他们,也是巧了!”
原来如此,不愧是沈嬷嬷,两句话就把自己最想问的事情给说清楚了,而且听着果然是两边巧遇的,周衡便笑着应了声,招呼两人坐下:
“那也坐了一路的车了,咱们坐下说话吧,这里不用拘礼。”
这次春桃看了下,见沈嬷嬷道了声谢后已经坐下了,便也双手接过周衡的茶,一边笑嘻嘻地跟着坐下,一边顺着话题对她解释了句:
“不过表小姐,明天奴婢倒是真的要跟着嬷嬷走远路啦…嗯,这荞麦茶挺好喝的,很解渴,嬷嬷,以后咱们也自己做一下!”
说完就咕咚咕咚地喝下了快半杯茶,看来确实是渴了。
“哦?去哪里?”周衡心里一惊,不过一下瞥到旁边沈嬷嬷安心坦然喝茶的样子,心神一动,脱口而出问道:
“是去西北么?”
“对呀!”春桃意犹未尽般地放下茶杯,回头跟沈嬷嬷骄傲地邀功:“看吧,嬷嬷,我就说,表小姐肯定会一下就猜到的,嘻嘻!”
“越发没规矩了!”沈嬷嬷放下茶杯板起了脸,只是语气却依旧温和:“就仗着表小姐性子好,纵着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周衡正想打个圆场,门外小家伙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人的说话:“姨母,我回来啦!”
一听这声音,沈嬷嬷迅速站起了身,两手垂肩,一脸恭敬,春桃察言观色,也赶紧跟着疑惑地站起了身,等到小家伙进来后便好奇地盯着他看,又被沈嬷嬷给低声阻止了。
周衡见状,心中已然有数,沈嬷嬷定然是已经从沈复那里知道了小家伙的真实身份,春桃么,一来年纪小,二来此事重大,也无跟她告知的必要,便轻咳一声弯腰把走上前来的小家伙给抱在了膝上,低头如往常般摸了摸他的小胖手装作查看了一番:
“嗯,手洗干净啦,肚子饿不饿?”
“不饿,”小家伙的注意力在地上的小黑狗身上,嘴里不走心地回答着,人却低头看着伏在春桃脚边的小影子,为此随后还抬头跟周衡嘟着嘴一脸委屈地告状:
“姨母,小影子不理我了!”
然后又很是直接地指了指春桃说道:
“小影子喜欢跟她玩。”
“小影子怎么会不理你呢?”人家这是遇到一心带大它的原主人了嘛,自然是很亲热的,周衡柔声跟他解释道:
“姨母跟你说啊,在小影子来之前,都是眼前这位春桃姐姐养着它的呢,但是春桃姐姐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小影子有些舍不得。阿瞒最大方了是不是?咱们就让小影子陪春桃姐姐一个晚上好不好?”
“小影子明天不走。”也不知是询问还是要求,小家伙转头跟周衡强调,两只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很是认真。
“当然不走啦,小影子还要继续陪着阿瞒玩呢。”周衡摸了摸他的头保证道。
那…小家伙又转头看了下这会儿同样在悄悄看他的春桃,表示一个晚上自己还是可以大方的,只是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继续诉说道:
“刚才小影子也不理我。”
“什么时候呀?”合着刚才的话白说了么,周衡无语,但也心知对方只是个三岁小儿,不可以常人思维论,只得耐着性子打算跟他再解释一遍:
“姨母不是跟你说了么,小影子以前就是春桃姐姐养着的—”
“表小姐,”春桃却听明白了,笑嘻嘻地跟周衡解释道:
“刚才奴婢和嬷嬷过来时,本来还在确认到了汤泉镇没有,刚好碰到小公子在外头带着小影子玩耍,可能是闻到奴婢身上的气味了,小影子大老远的就跑过来了。奴婢和嬷嬷一开始听到汪汪狗叫声,还吓死了!”
原来如此,眼看着沈嬷嬷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周衡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你们是靠小影子相认的啊,那可真是巧了!”
不禁低头夸了下那一直伏在春桃脚边的小黑狗:
“小影子可以啊,这鼻子可真灵!”
又不忘再夸一番怀里的小家伙:
“也幸亏阿瞒今天说要带着小影子一道,要不然你们还得多花点功夫。”
如此说了一番,沈嬷嬷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呈上:
“表小姐,想必您这边也听说了,王爷已经从京城里出来了,您放心,王爷已经安然无恙地去西北了!奴婢和春桃是跟王爷同一天从京城出来的,从京城那条官道过来,已经在庄子上住了两天了。临行前王爷给了这封信,交代奴婢务必要亲手交给您。”
眼看周衡眼睛一亮、欣喜地接过,又说道:
“您今晚要是有时间,再写一封回信,王爷定然也是盼着的。”
“好,那我看完了就给他回一封!”周衡只觉心中美滋滋的,刚好春莺端着蒸好的包子进来,便情不自禁地朝她扬了扬手中的信很是开心地说了句:
“看吧,我就说,王爷肯定会设法早日来联系咱们的,不用着急!”
“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春莺眼看自家姑娘一脸的笑,心里也很开心,便抿着嘴说了句,又上前来抱小家伙:
“那让奴婢来伺候小公子吃饭吧!您先看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