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克莉丝·莱汀就明白言语能够令人难以起身,权利能够让人俯首称臣的道理。
无法被言说的过去,简简单单仅仅是因为地位之差,正确与错误便能够被彻底颠倒,利刃一般的话语从心脏深处穿过,然后再折回,深深地插入伤口,让人只能够在深夜无力地哭嚎。
要么是向着错误抛弃尊严臣服,要么带着独属于自己的骄傲消失——只有这两条路给予少女们做选择。
狼狈地趴伏在地面呕吐,冲着莫须有的幻影留下了颤抖的泪水……
如今回到了相似的环境,被故意忘却的回忆便再次涌上了心头,克莉丝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虽然曾经她是旁观者,受害者,最无力的那个人——但这次绝对不会了,在有奇迹,魔法;最可笑的幻想也可以被实现的现在,那些一直被逃避着的问题……是不是就可以被解决了?
梅丽雅·伯格看着面前眼眸深邃的教师,有些紧张地揪着裙角——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斯特兰先生似乎有些不悦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准备拎起酒再灌一口,但看见梅丽雅审视的眼神之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想法,随后把散乱的头发向脑后别去,拍了拍似乎在发愣的女孩,“你家住哪?”
“那个……斯特兰先生,不用了……”梅丽雅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我有女仆接送回家的,不用担心……”
克莉丝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她的话语。
这么晚了,就女仆和她好像不太好……要不要送她们一截?
送一截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她还能打一打,克莉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晚了,单你们也不太好,我还是陪你们回去吧。”
“可是……斯特兰先生,我们学校有宵禁,你回去晚了会被罚工资的。”
“没事,工资不是问题,我也不稀罕。”克莉丝抽了抽嘴角,工资嘛,学校发的那点数字真拿来正经生活估计也不够她花的,还没她当工匠的时候收入高就离谱……
可能学费便宜吧,不能要求人家太多,毕竟她的主要目的也不是拿工资,而是这里保留的实验器材和场地。
梅丽雅又看了托尔·斯特兰一眼,抿了抿嘴,轻微地点了点头。
很明显,虽然克莉丝·莱汀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很明显她又把一些关键点给遗忘了。
她现在,是个男人——在这个保守的时代,一个男性,要送不是很熟的女性回家……
虽说这的确是一位绅士该做出的行为,但是也很容易遭人非议。
更何况,这世界有着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着你——祂们……
无处不在。
漆黑的夜深深长长,就像是一块笼罩一切的幕布,除却前方被油灯照亮的地方之外什么都看不清楚;皮靴和湿润的地皮反复摩擦,闷闷的撞击声在地上哒哒地响了起来,毫不拖沓,随后是较为稳重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合格的玩偶,一丝不苟地向前迈进,完美地符合了名为女仆这一职业的行为规范。
与之相对的是克莉丝的脚步,虽然没有像女仆整齐一致到不科学的地步,但从深浅一致的脚步上来看,很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梅丽雅有些拘谨地走在最前面,稍微有些古旧的大宅内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就像是一位守候已久的仆人等待着大小姐归来一样,显得温和且恪守礼仪。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是克莉丝就是莫名其妙有这种感觉,这座宅子在等候着梅丽雅归来。
“老师……我到家了。”梅丽雅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地顿住了身子,随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么明天见……”“斯特兰先生,现在不早了,要不然你先在我们这里暂住一晚?”
平日里颇为严肃的女仆竟然发出了破坏规则的言论,作为一位淑女,一位合格的淑女,这种话本该是万万不可说出来的……她为什么会问出来这种完全不合规矩的话?
是为了她吗,是察觉到她心中那份暗含着的感情吗,亦或者真的只是单纯觉得让人家老师这么回去不太好?
梅丽雅有些不安地看向托尔·斯特兰,这是不是不太好,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不守规矩的坏孩子……
克莉丝有些惊讶地看向开口说话的女仆,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留宿,她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真的觉得自己会被宵禁这种问题困扰吗?
确实很晚了啊……
克莉丝看了一眼自己随身携带的怀表,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可以留宿。
“如果您不嫌弃的我的无理,能在此地留宿是我的荣幸,梅丽雅小姐。”
这房子是属于梅丽雅的,按照贵族的礼仪应该向屋主问安并且表示谦虚,对于对方的收留表示感激——她应该做的八九不离十,剩下的一二差距与错误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毕竟克莉丝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贵族,能记得这些繁琐的细节就是一件令弗雷德·莱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这同样也是我的荣幸,斯特兰先生能够位临寒舍,梅丽雅当然不会嫌弃您。”梅丽雅·伯格如同本能一般回应出了下一句,随后有些惊讶地看向托尔·斯特兰,“斯特兰先生你就这么答应了?!”
克莉丝有些尴尬地看向了头顶炫目的吊灯,想要缓解一下自己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举动。
没错,到现在,答应下来了,克莉丝·莱汀才发现这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好像是个男的,而一位陌生的男性不止主动送一位淑女回家,甚至还在这里留宿……
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馋人家身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咳咳,那个,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么晚回去有些不太好……如果梅丽雅同学觉得这样子不太行的话我立马回去!立刻马上!”克莉丝有些慌张地举起手,下意识地行了一个弗萨斯军礼,看得梅丽雅眼神直愣,而一旁的女仆则是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
“不不不,斯特兰先生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您是个正人君子,我没有嫌弃您觉得您是那种人的意思!我真的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梅丽雅也慌了神,这种事情真的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而且刚才那个疑似军礼的东西也彻底打断了她的思维,导致现在谈话的方向有些朝着不可控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在两个人手忙脚乱慌慌张张解释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总算是气喘吁吁地确定了答案。
梅丽雅擦了擦额头因为紧张而漏出的冷汗,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斯特兰先生……我知道这么打听别人不太好,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一下……”“
您不是索多纳王国的人……对吧?”
“嗯,我是弗萨斯人。”克莉丝坦然地承认了,这没什么好掩饰的,毕竟索多纳人和弗萨斯人虽然都用通用语作为交流的语言,但是其间口音的差别以及部分词汇的转变是很难掩饰的,她也没有想过掩饰这个问题。
梅丽雅皱紧了眉头,看上去有些犹豫,而她身旁的女仆则代替她问出了这个问题,“托尔·斯特兰先生,您方才紧张的时候所做出的的动作是标准的弗萨斯海军军礼,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帝国探索船队那一系的动作。”
“啊……是吗?”克莉丝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刚放下没多久的右手,心虚地咳了咳,“我们国家的教材里,那位帝国坚盾被列为最好的榜样,不怕你们笑话,我小时候的偶像也正是他,为此学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斯特兰先生……”梅丽雅有些疑惑地开口了,“您做饭的时候,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用的那些架势应该是弗萨斯宫廷内具有极大表演性质的宫廷剑术,这还是很好认的。”
“在我印象里,弗萨斯的贵族阶层里没有家姓为斯特兰的贵族啊。”
克莉丝又猛烈的咳了出来,她知道这些贵族小姐大多数都是花瓶一样的存在,也知道她们所学的礼仪以及一些社交用的知识有多么繁琐,多么令人厌烦——但她是真没用料想到梅丽雅居然连隔壁王国的贵族姓氏都记得一清二楚。
震惊克莉丝一百年!
“那啥,这事儿能别追究吗?我现在只是托尔•斯特兰,你们可爱可敬的人民教师而已……呃,如果你们没觉得我的哲学课学了一无是处的话。”克莉丝有些狭促地挠了挠头,随后打掩护一般匆匆地逃向可能是浴室的地方,挥了挥手——“梅丽雅同学早点洗洗睡!明天还要上课,老师我先找地方洗个澡!”
“托尔•斯特兰先生,浴室不在那边,那里是大小姐的更衣室。”女仆很淡定地补充了一句,克莉丝立马大跨步回刹车,横跳回了原来站立的地方,气喘吁吁地问道:“那浴室在哪?”
女仆指了指和她刚才逃走方向相反的地方,“在那边,您小心一点。”
克莉丝尴尬地捂住自己的脸,随后逃向了正确浴室的方向。
梅丽雅·伯格没忍住,用小袖口轻轻地遮住了嘴角,发出了“噗嗤”的声音。
而耳力本来就好的克莉丝听到梅丽雅那声噗嗤,更尴尬了……
要命,谁来救救她……
“小姐,注意礼仪。”女仆尽职尽责地提醒了梅丽雅一声随后走向了换衣室的方向。“您老师说的没错,是该睡觉了。”
梅丽雅蹭蹭地跟了上去,没有任何大小姐的风范,甚至还边跑边问女仆一些问题。
“塞拉,你是怎么突然就想要托尔•斯特兰先生留下来了?”
名为塞拉的女仆十分淡定,只见她利落地将梅丽雅的睡衣拿了出来,把她繁杂的发辫散下,用木梳轻轻搭理,一边缓缓地开口。“小姐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
克莉丝把眼镜摘下随后又把自己身上那些有的没的细细检查了一番,随后得出来一个什么都没有丢的结论,便安心地把衣服脱了下来,然后是内里的裹胸,接着是颈带,最后把头发也散了下来。
照例检查了一遍自己身上不做人的特征有没有更明显,以及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异状之后,克莉丝随便冲了几下,准备找条毛巾把自己身上的水珠擦擦,但是没找到。
“托尔•斯特兰斯特兰先生,这是为您准备的毛巾。”
“哦,谢谢啊……卧槽?!?”克莉丝惊悚地回头看去,面无表情的女仆正站在她身后,而跟在后面看着自家女仆行云流水一般直接打开浴室,毫不尴尬走进去送浴巾的梅丽雅在看见雾气中托尔•斯特兰那隐隐约约有些许凸起的平坦胸膛时直接露出了三观崩碎的表情。
她先前还专门和塞拉说过他们家里还是有男仆的,没必要这么过去,结果却迎来了“小姐你确定吗?”的表情,原来结果竟是如此……
梅丽雅·伯格,在十六岁的冬天迎来了长达时间为两天的暗恋,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碎掉了,连渣都不剩。
克莉丝回头时发丝正好遮挡住了脖颈的伤口,而身体因为是半侧面,一些其他的奇怪东西也没有露出来;趁着对方正愣神的时候,她以最快的速度绑好了颈带,系上了裹胸,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梅丽雅·伯格。
马甲可以丢,但是这些东西决对不可以给别人看!
梅丽雅·伯格浑浑噩噩满脸残念地度过了接下来的一晚上,第二天刚起来她就顶着老大一黑眼圈冲上前去,只看见托尔•斯特兰淡定地坐在餐厅吃着早饭,看上去一点也不慌张……
如果她手里的咖啡没有被颤抖的手泼出来就更好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马甲莫名其妙掉了之外一切安好……个屁啊!
克莉丝手上哆哆嗦嗦地捧着咖啡,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然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要她咋整,这难道还说给梅丽雅掏出来一个大宝贝吗?
还是物理失忆法,甚至毁尸灭迹?
算了吧,对方还只是一个孩子,她这么做未免太魔鬼了一些……
但是目前这个情况也不太好解释啊……虽说之后确实要用一些“非常”手段来进行课堂教学,甚至把对于这个时代完全落后,不可思议的炼金术带到孩子们面前,告知他们,一切是可以触碰的,是可以抵达的,是可以实现的。
但她仅仅是将这些东西美好的一面展示给他们,企望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能够打破他们思维的桎梏,而不是告诉他们这些东西的本质是什么。
克莉丝·莱汀根本不希望将名为灵具的本质,世界上还存在那么多名为侵蚀的怪物,这种事实告诉孩子们——不单单是因为圣堂的保密协议,而是这些东西着实太过危险,倘若单单从渴求一方面去追寻极致的快乐,那也只会让灵魂堕落,思想放腐烂而已。
这样子是不正确的,不可靠的,不成功的,充满误导的。
为了让青春期的花朵顺利盛开,不在花期中因为其他事情而凋零,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够告知梅丽雅的。
那么,她该怎么解释,女扮男装,作为隔壁帝国的人,甚至还会宫廷剑术和军礼,这不是间谍根本就说不过去好吗?
梅丽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下,按部就班地举起刀叉,优雅地切割起面前的食物,缓缓地送入口中,随后就像是一位真正的人偶一样,小口小口地咀嚼,和对面的克莉丝·莱汀的动作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梅丽雅……我……”克莉丝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梅丽雅接下来的话语给堵住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辩解。
“斯特兰先生,吃饭时不宜说话,这是必要的礼仪。”梅丽雅喝完杯子中的牛奶,随后把被女仆煎的恰到好处的吐司全部咽下,然后细细地用手帕清洁好了嘴角,再把它递给了伫立在一旁的女仆。
克莉丝看着有些无奈的梅丽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够干巴巴地开口道:“现在好像不早了,我送你去学校吧……”
梅丽雅轻咳一声,托尔·斯特兰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想到了千千万万种可能,就如同一面白墙能够被漆上多少种颜色一样,这些可能完全没有人能够否决。
但无论如何,那面墙最适合的还是无暇的白色。
最为深处的本我,梅丽雅所能窥见那个灵魂的片角,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一样,卷起了自我所拥有的的,散发出能够被他人感受到的热量。
那不是眼瞳所能看见的,也不是耳朵所能听闻的——单纯的白色从散发着海浪气息的朝日中轰涌而出。
那般纯洁无暇的灵魂,那般真挚的情感与眼眸,无论如何那些猜测都无法将其涂抹,将其玷污。
梅丽雅忍不住感慨,世间怎会还有这般人存在;这种人,不应存世啊……
这明明是只存于故事中的主人公,永远会用温暖和希望救赎大家,教导大家,引导大家的贤者。
这种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啊,这个吞噬希望,搅碎梦想,最后只余空荡荡结果的地方。
“老师,走吧,该上课了。”她自然地牵起了克莉丝的手,随后迈出了第一步——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温暖的朝阳将残余的夜晚驱散,带着迷糊的粉色朝霞笼罩满了半个天穹,照亮了她们面前的道路。
克莉丝已经不想去纠结自己的马甲是怎么掉的这个问题了,纠结根本没有用——看上去自昨晚的震惊之后梅丽雅也没说别的,那应该是没事了?
应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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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克莉丝没记错的话,第一节课应该正好是自己的科学课。
她赶紧冲回自己的寝室拿好教案和教材,随后又立马冲回了教学楼;而梅丽雅则不紧不慢地走向教室,她们来的应该还不算晚,不至于紧赶慢赶的……
就当她收拾好东西,坐到了座位上,一旁的艾姬立马凑了过来,一脸坏笑。
“梅丽雅,你今天怎么是和斯特兰先生一起来的?我记得你住校外啊?”
一旁的同学也开始起哄:“是啊,梅丽雅,你作为大小姐,不会不知道我们学校的那些规矩吧?不会吧,不会吧?”
“距离那么远,毫不相干的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呢,我真的很好奇哦!”
“梅丽雅,你是不是喜欢斯特兰先生啊?虽然他确实很帅啦,但是这里可是绝对不可以谈恋爱的哦!”
“梅丽雅,说说嘛,我们肯定会为你保密的啦!”
嘁,肯定是被哪个多嘴的家伙看见了,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歪,她又没干什么,斯特兰先生是个女的这事也不好往外传,倒是有点难已解释……
算了,懒得解释,在他们眼中解释就是掩饰,还不如直说。
正当梅丽雅准备开口说明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托尔·斯特兰急急忙忙地冲进了教室,用手用力地撑住讲桌,随后颤颤抖抖地掏出准备好的讲义,随后弯下腰猛烈地喘息起来。
正当他缓过来正好直起身子的时候,上课的钟声被敲响了……
这节课注定不太安静,在她背过去板书那些定理的时候,下面总有那些稀稀疏疏的声音发出,就像是啃食着心灵的蚂蚁一样,令克莉丝烦躁不堪。
“安静!”她还是忍耐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镜片之下灰蓝色的眼眸缓缓地扫视着下面的学生,那些脸上所流露出来的好奇,冷视,以及不屑一顾狠狠地刺痛了克莉丝的双眼。
这种神情似曾相识,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些学生的眼中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这种神情,不是当年她吃瓜的时候用的那种神情吗?
无论是在网络上也好,现实中有同学触犯了“法律”因此坠入深渊,或者风评被害也好,那些事不关己的人就会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们。
或许是随意评论几句,明白这个人是什么之后打个标签扬长而去,或者就是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就像是看故事书一样品味着这些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但是人不是故事啊,曾经的她不明白,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些玩笑故事中的笑料,那么互相嘲笑下去,当个乐子人说不定就能够活的更好。
但事实证明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是更糟了。
但这种鬼话能和面前这群学生说吗?明显不能,他们只会嫌你啰嗦,部分感同身受的家伙甚至会觉得你有病,说什么不好偏偏来说这些破事。
很多时候只要坦然揭开真相就好了,但这次克莉丝却做不到……
要问就是伊洛斯那个混蛋给她办了一套男的假证!这到时候性别不符来查户口查出个死人就好玩了!
是的,克莉丝·莱汀这个身份,明面上是死亡户口。
毕竟当年签订契约的时候只消除了维瑞斯人的记忆,而弗雷德以前和不少人吹过她,作为【帝国坚盾】的养女肯定是有档案的……
所以她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自己整了个坟,当弗雷德他们看见的时候只会觉得自己是悲伤过度选择性遗忘云云,就不会再追究到这个多出来的人到底去哪这个问题了。
至于坟里到底放了啥……她只能说她磨了点大理石粉放到一个盒子里,还丢了点零零碎碎的动物骨块进去,装得像是被火化了一样——至于这个时代怎么殉葬,为什么她那么特殊来了个火化……让他们去想吧,问就是选择性遗忘。
但问题就是把梅丽雅给坑了——她记得很清楚斯凯亚斯克的校规里有一条是不能够谈恋爱,发现第一次处分,再犯直接开除。
后面还很贴心地贴了一句学费不给予退还,请各位同学为自己的未来负责就很灵性。
说实话,这个校规有点离谱,打架斗殴会被开除,每个月的规则计分分数不够也会被开除,不好好学习会被开除……
感觉只要是和学习无关的事情,干了就有几率会被开除。
克莉丝忽然头就开始疼了起来,这局面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她昨晚是不是不该送别人回家……
应该是的,但让人家小姑娘家的晚上直接回去,她心底也确实也过意不去。
这晚上路上也没个灯,这学校还建在荒山野岭这种破地方里,怎么说晚上天黑回去确实很危险——先不说歹徒什么的,单单是发生脚滑看不见摔跤这种事情也不好啊。
那么昨晚不留她吃饭就好了?
但人家小姑娘在那里站着等你那么久,难不成真的要送点哲学大礼包给她吗?
怎么纠结都找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法,好像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昨晚不留宿半夜飞奔回学校……但这个想法也很离谱,她也会累啊,虽然最开始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在知道有某些更轻松的可能性之后,谁还会选择这些累人还不讨好的选项呢。
可恶,要不要每个人给他们一人灌一口酒算了,等第二天醒来直接断片最好!
不行,他们还是学生,是未成年,不能饮酒……淦啊,好烦啊!
克莉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背过去继续板书,在嘈杂声再次响起之前从牙缝里缓缓地挤出来一句话:
“你们谁再说些和上课无关的事情,下课就过去和我好好谈谈!”
顿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只剩下了奋笔疾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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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在下课前我宣布一件事,先不要走!”克莉丝用力地敲了敲桌子,随后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她知道这很冒险,甚至有可能将一切都尽数摧毁,她做这个决定应该更温婉,更缓和一些的……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些孩子的内里正在腐烂,那些曾经作为旁观者,乐子人的气息从这些早已经被压迫变质的孩子们身上冒了出来。
这种时候只能采取非常措施打破循环!
“从下节科学课开始,我会以一节科学教学,一节炼金术普及这种进度来上课——放心,不会耽误你们正常课业进度的,我保证。”
克莉丝垂下眼眸,随后伸出双手;金色的矩阵从手中浮现,随后重叠,组合,变换,连同那些被称为“无用古董”的仪器一起熠熠生辉,青灰色的铅液在其中沸腾,在几种简简单单的普通材料的反应之下,奇迹爆发了!
不知从何处变出的烧瓶中泛出金色的光芒,随后克莉丝将它们垂下,粘稠的金属色泽液体从瓶口蔓延,随后生长,就像是真正的植物一样舒展着自己的枝芽,随后迅速孕育,绽放出了明艳的金色花朵。
“同学们,为之惊叹吧!此乃炼金术的奇迹!”她摘下新鲜的金色花朵,随后轻轻一扬,花朵随即爆裂,无数细小的金色光蝶从她手中飞出,在这间有些破旧的教室内四处飞舞,“欢迎来到赫尔莫斯的炼金课堂!”
教室依然鸦雀无声,但是从他们惊愕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这是与之前死寂之时完全不一样的情感,绝大多数的眼睛都闪耀起名为好奇的光芒,想要知道,好有意思,好想玩……诸如此类。
至于学习?暂时放一边吧!永远呆在那里一成不变的知识是不会逃走的!但是眼前这东西可是奇迹,转瞬即逝完全无法抓住,但是却如此吸引人,想要去了解……
这是与所谓学习,考试,获取更有价值的人生截然不同的事情,这是想要研究,想要知晓,想要做到更多……
想要根据自我的意愿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感情在内心萌芽,以往被称为思想的废土之地,现在也有生机正在迸发;有东西在生长,在萌芽,克莉丝可以确定以及肯定这点。
那么这件事,在不计算未来的当下,应该就是好事吧。
间章.冬之公主的巡礼(一)
在遥远的冬之王国内,有一位小小的公主。
冬天的王国是白色的国度,公主目光所能目及的一切都被雪覆盖,冷冰冰的,不会动弹也不会说话。
【春天的王国有鸟儿歌唱,夏天的王国有鲜花绽放,秋天的王国有果实丰收,冬天的王国只有皑皑冰雪。】
公主并没有对于眼前的世界感到厌烦,只是,在这片土地上长久地生活之后,她不禁产生了疑问——
【春天,夏天,和秋天又是什么样子呢?】
穿着由冰结成铠甲的雪人告诉公主:
【那里贪婪而又可怕,鲜花会枯萎,果实会腐烂,小鸟会被更大的野兽吃掉。】
不会说话的国王留下了信件:
【那里与这里并无区别,有会说话的人,有需要被吃下的食物,也有说不完的故事。】
而高大洁白的王后叹息一声:
【那里瞬息万变,有冬天没有的所有东西,我的公主啊,如果你想要去往那里,那么你需要献上三样东西。】
好奇心驱使公主提出了询问,她想要知道如何才能够去到那些其他的世界。
【永不冻结的雪水,最为朴素的心脏,永远遗忘的枝叶。】
公主为王后找来了最深湖中心的水精,用雪堆成的心脏和最高枝头的银杏枯叶;王后看着眼前的小小公主,她的头发就像是天空一样明澈,她的眼眸就像是冰雪一样纯净。
【我的女儿啊,我的公主啊,我再问你一次,是否要踏上这趟旅途?】
小小的公主点了点头。
【那么我的女儿,我将给予你最后的告诫和祝福。】
沉默的国王接过了小公主手里的材料,用魔法将它们变成了公主路途上所有的一切。
【你将会遇到两位同伴,三场离别,和最后属于你的大雪,我的女儿,你的旅途与星辰为伴,充满了悲伤和欢悦。】
雪离开了冬天的国度便永远无法冻结,王后轻轻吹动掌心的水精,细长的流水在公主的面前缔造出流淌的阶梯。
小小的公主踏上了阶梯,而雪人为她别上王国内最后的花朵。
【我的公主,这是去往春天的钥匙,希望您旅途平安。】
水的阶梯在身后缓缓消散,公主奔跑着,那细碎的花儿在冬之公主的身上生根发芽,带着她一起奔向遥远的春天。
春天是新生的季节,冬之公主来到了春天的国度,这里的居民们正在努力耕种着,等待着春天的新芽土地之中萌发。
小小的公主从未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色,在冬天的王国中,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寒冷的冻土之中生长不出任何作物。
溪水在沟渠之中潺潺流淌,新生植物的气味氤氲在空气之中,小小的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忽然,穿着黑色衣服的少年们挡住了公主的去路,他们单膝跪地,与周围的一切截然不同:
【亲爱的公主,请让我们与您同行,您的旅途并不安全,我们是时间的骑士,负责保护您在回到冬日之前的安危。】
骑士的铠甲上铭刻有银杏的纹路,公主浅浅点头,同意了他们的同行。
【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看呐!我的朋友们,这个世界即将毁灭!】
穿着华丽的诗人高举着手里的里拉琴,但他似乎并不懂得如何用它奏出美妙的乐章。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毁灭了呢?】小小的公主十分好奇,【我所在的国家从来没有这种预兆。】
小小的洁白的世界总是一成不变,干净美丽又庄严肃穆,在离开冬天的国度之前,小小的公主甚至从来没有想象过所有的全部雪化掉的样子。
那厚厚的雪底下究竟是什么,从来没有人思考过这个问题。
【冬天的孩子啊,春天并非是一成不变的,春天无比脆弱,流火和寒冷能够摧毁这里的一切。】诗人手里的乐器发出了难听的杂音,【如果你们想要知道更多,就和我来。】
公主和骑士跟着诗人走进了他的小屋子,小屋子上堆满了麦穗,与青葱的一切格格不入。
【我是秋天的女巫。】
屋子里的女人有着麦穗一样的金发,她的裙摆像是干枯的稻草一样粗糙,【三流诗人看到了未来的预言,夏天的流火会不断灼烧,将春天和秋天一起毁灭。】
【为什么会毁灭呢?】
【夏天的国王厌恶那些土地上残留的杂草,它们过于茁壮生长了,一直纠缠着土地,哪怕雨水来临也不会被淹没。】
【他想要用火焰烧掉一切!】春天的诗人语气夸张,【可是野草到处都是,如果国王想要烧掉它们,那么除了冬天之外的国度都会变成焦土!】
【我们要保护那些杂草,最初的麦子和果树就是来源于它们,可能在未来会有更多的作物从其中诞生。】
秋天的女巫看向小小的公主:【冬天的孩子,种子在我们的手里总会腐烂,我们筛选了许多的野草,希望你能够将它们保存。】
冬之公主接过了种子,而时间的骑士开口道:【我们的公主又能做什么呢?她不会耕种,也不懂得植物的秘密。】
【保留着它们吧,我们只是女巫和诗人,当夏天的流火到来的时候我们什么都做不到,只会化为灰烬,而冬天永远不会被它吞没,所以你们可以去到这些杂草能生根发芽的地方——它们坚强无比,所以只要洒下就能够存活。】
公主点点头,将种子于头发之中保留;
【我们想要去往别的地方。】
【那就去秋天吧,我拥有去往秋天的钥匙。】
女巫取下了裙摆的麦穗;【用它投掷于春天的泉水之中,秋天的门扉便会为你们打开。】
【快走吧,孩子。】
女巫催促着他们;【那火就要来了,快走吧,孩子。】
【那火将要烧掉一切,什么都不会留下。】
公主和骑士急匆匆将麦穗丢进了城镇中心的泉眼之中,一跃而下。
在他们的余光中,源源不断的烈火吞噬掉了一切,只留下了植物的灰烬。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最后克莉丝只能够讪讪地移开视线,是啊,能够把这些东西给拆了,想必这些人也不知道其中所蕴含的价值吧。
问她又能够得到什么结果呢?
结果自然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那些到处都是的小小密道也能够解释清了,毕竟这里原先是个炼金学院,有时候搞出一些危险的东西,进行一些危险的合成,都是需要一些逃生密道的。
当年她宅在洞里和伊洛斯学炼金的时候就炸了不少次梦境,最后两个人只能够灰头土脸地从密闭空间中冲出来,看着一个新被构造好的梦境在恐怖的灵质波动下轰然倒塌。
变异的灵质也算是灵质,对吧?
就在她想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奥萨娜就已经把她带到了宿舍的门口。
“祝您今夜好梦。”她微微欠身,随后把钥匙交到了克莉丝·莱汀的手中,转身离去。
克莉丝看着那道身影渐渐地远去,掂了掂手里的钥匙,打量了几眼上面的齿孔与间隙,立马就确认这玩意的备份今天晚上她就能直接复刻几把出来。
望德斯普最优秀的工匠这一名号可不是被吹出来的,她除去修家用“电器”和随身机械物品之外还顺带把锁匠的活计也给包了,全方面不给其他手艺人活路……
这么说听起来确实是很过分的样子,克莉丝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随后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旋转几圈。
伴随着“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克莉丝打量了里面几眼,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房子比她在维瑞斯买的那栋好多了!
她左敲敲,又看看,确认了这里没有任何不正常要素之后随手布置了一个密封矩阵,顺带还堵死了自己房间里声光效果。
看上去就像是人因为疲惫不堪直接睡死了一样。
虽然有些潮湿,但是这个房子对于她来说已经很不错啦;克莉丝捋了捋袖子,在自己的宝贝工具箱里鼓捣了片刻,把那堆装样子的工具给掏了出来,再次把箱子给合上;把镶嵌在箱子上的装饰品齿轮给逆时针扭三圈,顺时针扭一圈,再逆时针扭一圈,小巧的机关便从齿轮堆底下探了出来。
克莉丝微微一笑,把手轻轻地覆盖在铭刻了奇怪纹路的机关上,将自己的灵质注入其中;温暖的乳白色光芒顺着机关的纹路蔓延至整个箱子,随后一声脆响,箱子的临时封印便被真正地解除了。
这是她和伊洛斯一起研制出来的掩饰机关,在机关启动的时候,这个箱子的本质会被逆转,就像是她灵魂里被老主教铭刻上的【苍白之契】一样,任何神秘都将被逆转为普通,让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工具箱——事实也是如此。
无论怎么打开,关上,就算七扭八扭意外地把机关扭出来了也无济于事,因为这个箱子认的是克莉丝·莱汀的特殊灵质,就算是你七大姑八大姨一起上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而且最方便的是只要再逆时针扭一下它的封印就会被再次开启,完全不怕遇上什么紧急情况!
当然,他们也设想过一些紧急的开启方式,但其中所需要的的配合要素过多,不适合现在这种悠闲的时刻使用。
一边想着,克莉丝一把掀开了箱盖,把腿给伸了进去,随后是半个身体——她整个人以一种极其不科学的方法直接钻进箱子里了!
隆重介绍一下,古代炼金术师的宝贝家当,伊洛斯的得意藏品,二人联手改造的精美产物——伊洛斯的炼金工房!
里面凝聚了一位古代炼金术士的毕生心血,将炼金所需的各类矩阵,道具以及原料存放格融为一体的便携产物!无论是方便性还是安全性都是一流!
缺点就是这里不包吃喝不包住,就像是个纯粹的实验室一样,除去能够临时闭个难,搞搞实验研究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不过现在克莉丝有了住的地方,倒也不用为那些日常问题而担忧。
“唔,几套衣服……他怎么知道我码子的……不对,他哪里来的衣服?“克莉丝决定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是她懒得去深思这其中意味着什么了。
她就是单纯好奇伊洛斯那个家伙究竟给她带了些什么,倒不是想要搞什么事情——但结果十分出乎人的意料。
伊洛斯就像是一位老父亲一样勤勤恳恳地给她把出门旅行该准备的一切都给码上了,甚至当克莉丝推开贮存室的门时,她看到了一整面的【龙焰】。
她的嘴角抽了抽,随后有些羞耻地捂着脸蹲了下来,忍不住低声哀嚎:“尼玛我是个成年人啊!不要什么都给我准备得这么详细啊!”
是的,除却被褥,衣物,日用品还有研究用的材料之外,伊洛斯还给克莉丝准备了一些他本不该准备的东西……
例如,卫生用品……
克莉丝有些崩溃地看着那一沓卫生棉布,恨不得再买一张火车票奔回望德斯普把伊洛斯再抽一顿——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准备的吗?!
这就离谱,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啊???
她深吸一口气,随后猛地关上了贮藏室的门,逃似的奔回了房间——手上还夹着自己的被褥。
“梅丽雅,听说我们的科学课要来一位新的老师哎,你不期待吗?”
一旁的女生戳了戳呆坐在座位上的梅丽雅,却只得到了一声叹息:
“期待,为什么要期待?”
少女撩了撩自己的金色长发碧绿的眼睛眨呀眨,就像会说话一样,里面写满了对于新任教师的怜悯。
“我们不应该为这位新入伙的家伙感到悲哀吗?”
旁边的女生轻笑着打了她一下,弯弯的眼角就像是遇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根本睁不开。
“梅丽雅,你又在说怪话了;你可是伯格爵士的女儿,文雅一点对于你没坏处。”
梅丽雅轻轻微笑,随后点了点对方的胸脯,缓缓地开口道:“艾姬,学生之间是平等的,不存在什么贵贱之分,不要拿我说玩笑话了,好吗?”
艾姬眨了眨眼,随后有些惊讶地后退,继续调笑道:“啊,这可不一样~”
“你以后肯定是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绅士嫁了,但我嘛……就只能看命啦!”
梅丽雅·伯格皱了皱眉,但她也没打算和面前这个家伙生气,只是反驳了一句——
“艾姬·科里纳,我可不是生来就为了嫁人的!现在的女孩子可是有自由择婚的权利,这可不是几十年前了!”
艾姬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了门口。
“梅丽雅……那人有点帅哎!”她忽地兴奋起来,梅丽雅听到“帅”字,也忍不住看向了门口。
沙哑的男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克莉丝推开了门,敲了敲讲桌,随后清了清嗓子,温和地开口道。
“安静,上课了;我是你们新的科学老师,叫我托尔就好——当然,要是有同学对于这种称呼感到不适,也可以叫我斯特兰先生。”
第二百四十九章
【玩家信息载入中……】
【已识别,帕斯尔·马塞勒斯,欢迎来到《启示圣贤沉眠之处》,祝您游戏愉快!】
【距离本游戏永久停服还有1:53:03】
熟悉的地面,熟悉的场景,自最终战过后这篇贫瘠的土地最终也是获得了一丝的希望与生机。
哪怕直至最后,都没有人能够想到自己曾经追着打过的某个疑似“反派”小角色居然是最后的救世主……
哪怕是唯一一个选择了这条路线甚至最后把自己的游戏角色折腾进了反派阵营的帕斯尔都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当最终决战开始,所有人都看起剧情最后的CG时,大家本来期待着自家主角大展神威,甚至论坛上还开了盘,赌谁家主角出力最多,或者是谁家剧情主角会赢得胜利,就连反派会胜利毁灭世界的票数都比现在这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救世主来得高……
全网,算上入流的不入流的论坛,救世主的票数就只有一,还是帕斯尔看在他们之间的情谊上投的。
结果却离奇的大赚特赚,下辈子吃喝不愁的那种盆满钵满。
救世主,克莉丝·莱汀,源自黄昏的魔女——作为全图唯一一个四处乱窜的“疑似反方二五仔”人物,被不少玩家围攻过,甚至地图上有关于这个人物的副本就多达八个之多,而最令人称奇的就是有关于她的所有副本之中,难度最大,号称“完全无法攻克的恶魔难度”的那个副本居然是在一个新手村里。
而作为号称一千个人有一千种剧情展开方式的绝佳剧情体验游戏,《启示圣贤沉眠之处》的每个角色都有着死亡的可能性。
据官方数据统计,全图NPC剧情死亡几率最大居然不是某些反派,而是这个正方反方都二五仔横跳的克莉丝……
同样是数据统计,她这条剧情线被走完的次数也是唯一一个——1。
这个属性倒是引得不少人好奇这个人物到底是什么情况——包括那个被称为官方的恶意的新手村,都令人疑惑。
不少玩家都吐槽过一个叫做维瑞斯的新手村,说是什么这个新手村的剧情难度堪称百分之八十销号,剩余百分之二十也都是点数被洗回刚出生的时候,一个多月的努力就这么在系统的强制洗点下化为乌有……
最开始所有人还以为这是个bug,结果到了最后官方说这就是剧情,还表示出我怎么都不会改的恶劣精神。
这游戏本来就不怎么人性化,各种各样奇怪的机制都从里到外地说明着这公司根本不想挣钱,摆出一副爷就是大爷,你爱玩不玩,不玩拉倒的态度,甚至连氪金通道都没有开放,全靠玩家自己肝。
作为二十二世纪的好青年,帕斯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什么都不要的全息拟景异世界幻想大作……
虽然可能是因为技术原因,并没有做成全开放多人联机游戏,而是以个人剧情为世界主题,游戏活动以及材料副本作为玩家之间互动的契机,但是这次,作为游戏收尾的活动,居然是把帕斯尔个人世界的最终决战剧情给放出来,供各个玩家体验,在结束了攻略活动之后会获得游戏的毕业装备和他们公司下个游戏的测试码——以及出人意料地解锁克莉丝莱汀的个人志。
就仿佛在向所有玩家宣告,这个游戏的真正主角,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少女。
当所有人看完她的个人志之后,只能够恍然大悟地叹息了。
这番丰功伟绩,却不被任何人所知,她身旁那个名为帕斯尔·马塞勒斯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够在最开始就认定她是英雄?
“所以,这就要结束了吗,克莉丝?”红发的少年叹息着坐下,余下一个多小时里,他除了和身边这位聊聊天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了——毕竟他因为作死的原因阵营偏移到反派那边去了,除了克莉丝和其余几个主线剧情中出现过的【主角】有些交集,剩余的npc看到他要么都是直接开打,要么就是敬而远之,剩余的同僚嘛……当然是变成了升级经验啦~
“是啊,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关服了。”克莉丝看着头顶的星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场冒险终于要结束了吗,果然还是有些不舍啊……”
“不过还是谢谢你啦,帕斯尔桑,没有你的话我肯定走不到这一步啊。”
“哎,你知道要关服了吗?”帕斯尔很明显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游戏的智能会优秀到这个地步。
“当然啊,我可是主角哎……”她随意地摆了摆手,随后轻轻地点了一下帕斯尔的额头,“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啊;倒是你,之后要怎么办呢?我看你喜欢这里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啊?”
“不是还有新游戏嘛。”帕斯尔耸了耸肩,和面前这个女孩相处快五年了,说是不舍肯定都是骗人的,“新作里你会出现吗?”
“很遗憾,并不会,我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我该休息了……但是啊,帕斯尔,你真的,真的帮了我很多,我觉得这些简简单单送出的东西,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感谢。”
“哈?我也没有做什么啊……”
“你真的做了很多很多,甚至说,创造了这世间唯有亿分之一的概率才会发生的奇迹。”她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后拍了拍手,“毕竟这个结局的达成条件真的十分困难呢,你如此相信我,相信一无所有,谁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我,我真的很开心哦。”
“但是你如此温柔,如此坚强又是如此脆弱……把道德与底线看得比谁都重要的你,倘若都做不到,那还有谁能够做到呢,这是你应得的。”
帕斯尔静静地看着克莉丝,如此美丽,脆弱,天真而又顽固的心灵,和那些人都不一样,和这个时代也不一样——在机械与电子讯息取代了人们之间的感情,所谓的娱乐至上掏空了人类所有内在之后,这源自代码与数据之间的光,反倒是让他充实起来。
无论怎样都能活下去,货币不过是用于娱乐的数字,让生活更加糜烂之物——堆积如山,也无法感受到一丝温暖。
他从政府的培育仓之中诞生,如今的人类只需要上交基因,就能够轻易获得后代——而非先前通过生物学孕育生产而产生连接与情感,就算拥有父母,感情也无法产生共鸣。
大脑中被装载了各式各类的芯片来辅助学习,生命也被科技延长,人生中无意义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空,越来越空……
马上就要和这个游戏说再见了,他可能又要回归之前那种状态了吧……
望着他空虚的眼瞳,克莉丝忽地开口:
“朋友,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哦,希望你喜欢!”在关服前的最后一瞬,她微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随后帕斯尔便从蛋形的游戏仓内苏醒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章
让太阳之下的归神明,阴影之下的属于我们
让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日光之下无新事
是谁不对劲吗?
奥萨娜一脸迷惑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申请书,随后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一脸乖巧的托尔•斯特兰,只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奇幻色彩。
这尼玛一个炼金术士,哈兰姆公学毕业的顶尖人才,科学的研究者告诉她,自己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科学教学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决定去尝试一下没怎么接触过的文理教学——比如说哲学或者是思辨。
这究竟是多想不开才会做出这种决定啊?
尤其是后面增加的条理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在继续哲思课程教学的同时,他也会继续应学校要求担任部分的科学教学……
一个人打两份工,还只拿一份工资,着实罕见;要不是动机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奥萨娜简直想要把这种干活不嚷嚷的好员工给评选为斯凯亚斯克十大年度榜样。
没人会脑子抽成这样的,当对方是在炼金学与数理方面颇有建树的研究人才时,这种脑抽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要从这些东西谋取什么,得到他想要的什么……
但这能够得到什么啊?
他图啥啊?
无论如何分析,如何演算都没有推断出这些抉择之中所能够切实谋取到的利益,这么算来,学校甚至都没有亏过一星半点……
但这家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长着一副慈善家面庞的人啊……?
这些问题是如此的深奥,如何掂量,称量一个人的思想?
最终,奥萨娜还是把那份看上去无懈可击的申请书给展开,在上面有些不甘地写下了批准。
毕竟没人会放着利益从眼前溜走。
她怎会想到,克莉丝真正的答案,真正的谋求?
她所想做的,只是作为一位教师,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让孩子们开始思考,开始尝试着去问出那一句“为什么”。
既然科学无法做到的话,那么哲学又如何,只要能够促动他们去思索,尝试去辩驳我的理论,所教导的是哲学还是科学这种事情真的不是很重要。
这种天真地像是天边的彩虹,轻飘飘的梦一样的理由,换做是任何一个现实主义者都无法理解吧?
所以他们才无法猜测克莉丝的目的,因为本就没有任何出于利益的目的——起码没有出于为了自己利益的目的。
克莉丝没有想到这些东西居然如此轻易就被通过了,就像是随意打量了几眼,大致看一看有没有问题,然后就通过。
就没人去思考一下她究竟有没有能力去胜任这份工作,能够交给学生们真正有用的,值得他们思考的知识,而不是早就歪掉的世界观。
就真的没人在意她会不会把学生给带到沟里去吗?
虽说考试的时候大家只要记住书上写的几句关键的理论就好,但从错误的角度来理解与记忆这些东西,日后成长进入社会的时候绝对会被人笑话吧!
或许他们会说,这关我屁事,他们交了钱,拿到高分,家长开心学生放心,我们学校风评高涨……
这就足够了。
至于未来那种东西,whocare?
有没有未来都是问题了,还谈什么理想?
克莉丝捂住脸叹了口气,她心血来潮又做了一些多于的举动,这些东西本来不该归自己负责的,犹豫一些尚且可以被称之为良心的东西,她还是去做了。
就当是为了这狗屎一般的世界能够有更好的未来吧。
随手拿起放在墨水瓶旁的【龙焰】,直接对着嘴就来了一口狠的,有些晃悠地打了一个嗝之后,克莉丝又捧起手里的教案,皱着眉头把前面写好的内容全划掉,随后又刷刷刷地写下了一大堆东西,没有任何桎顿。
就在写完了第五页纸以后,克莉丝才微微吐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熄掉了面前的台灯。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她轻轻地笑着,愉快地闭上了眼。
明天的课题,就是论世界与主宰主观吧。
“我这昨天晚上写的什么?!”
克莉丝的表情就像是得知自己即将要被带到某个地方浇进水泥里一样难看;眼前已太阳高照,但并没有花儿对她笑,也没有勤奋的鸟儿说早早早……
她快迟到了。
但这还不是最要死的,比这更为急迫的事情是克莉丝现在,起床后不久才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她昨晚喝高了,讲义写的和鬼一样。
什么自由与哲辩啊,世界的真谛与缸中之脑啊,所谓哲学僵尸啊……
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被用潦草的字迹写在了可怜的教案本上,还被暴力的写写划划弄得一团糟。
简而言之就是一本除了克莉丝之外没人能看懂的讲义——甚至本人都得大费周章的去解读自己昨晚酗酒之后究竟写了什么鬼东西。
别人能看懂才是真见鬼了。
比鬼讲义更见鬼的事情叫做,她得对着这份鬼讲义去上完一整节课,因为已经完全没有时间给她再写一份的机会了。
天晓得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在上完这趟在水泥里涮了几十遍又浸满了沙砾的课之后还能不能保住。
希望到时候得知她在这个炼金学院就职不到三天就被辞退的事情之后伊洛斯能少笑话她几天……
真是一出闻者伤心见着落泪的悲剧啊。
为什么说喝酒误事呢,这就是原因了哦,小朋友们可千万不要学习呀~
克莉丝急急忙忙地冲出了教室宿舍楼,这一刻,伊洛斯所改造而出的优越体质被她狂奔的速度体现的淋漓尽致。
校园内刮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那些边走边聊准备赶去上第一节课的学生们只感觉得身旁似乎窜过了一道人影,但仔细去追究的时候只留下了一摊空气,以及被踩得乱七八糟的草皮……
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从自己身旁一窜而过只留下满地问号和碎草。
斯凯亚斯克鬼故事喜加一。
当然这不是重点,当克莉丝宛如狂风一般刮到教室之后,上课铃正好响了,叮叮当当咚咚当当,为克莉丝打开了噩梦的大门。
就此,斯凯亚斯克建校以来最为邪门的一次哲思课,由资深胡思乱想家托尔•斯特兰为您献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科学院宣称,世界是由各种粒子组成的,因此世界才会运行,我们所看见的,所听见的才会被归于日常的范围内。
苹果会落下,就像太阳会升起一样,这都是源于科学的研究。
没有东西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就像很久之前就被抨击为无用之物的炼金术一样——金子不会从铅里诞生,坩埚里煮的东西除了会发生爆炸和产生废物之外什么都干不成。
这个世界是没有【奇迹】的,不存在任何不合理的东西,那些骗子所谓的灵魂也只不过是你大脑中所产生的念头而已。
首都那里已经研究出来粒子的用途了,似乎就连普通家庭里都用上了新型产物,导管里的气体所能产生的能量完全超乎人们的想象,除了让晶能灯发光之外,它们还有着更多的用处……
而那些被抛在时代身后的玩意,是绝对做不到这些的。
现在我们能够轻松用上热水,用着百年前绝对不可能产生的明亮灯火,这些都是科学的力量——因此炼金术毫无作用。
这是梅丽雅曾经被教导的,被印在科学教科书上的每一面,被深深刻印在灵魂里的东西。
但眼前的是什么?
一个科学教师,居然在用所谓的被抛在时代之后的老玩意,创造着绝对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奇迹?
她是听说过圣堂里掌握着一些【非常规】力量,父亲似乎对于那些东西避之不及,也并未在她面前多提。
毕竟贵族家的女儿本来就多半是用于政治活动的工具,女孩子并不需要了解那么多,即使在众多有志之士极力改善女性地位的当下,在这个国家里,贵族家的女儿最多能给做到的就是像梅丽雅一样去继续学习,去做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权利什么的,除非极端情况,她们根本没有机会去触及这种“男人专属”的工作。
对于那些东西,梅丽雅只当是一些科学院新造出来的特殊武器,并未和眼前的东西联系起来——不如说,她对于所谓的奇迹充斥着怀疑态度。
这玩意,真的是真的吗?她不是运用着什么特殊的科学原理来哄骗我们?
事到如今,当奇迹出现的时候,人们反倒是不愿意去相信,先质疑起这种不可思议是否只是欺诈来骗取他们的信任,或者是其他可以制造利益的东西。
“我知道,你们根本不信,没关系……”烧瓶在他的指尖翻转,随后就像是存在幻觉一样,瞬间就消失了。
“我会让你们相信的。”
克莉丝缓缓地抬起眼眸,嘴角勾勒出一个标准的优雅笑容,就像是曾经无数次在礼仪课上练习的那样,从容不迫,温暖而又不失距离。
“科学与哲学相互辅佐,才形成了如今我们这个世界。”她修长的十指交叉,轻轻地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金色边框的眼镜上折射出太阳的耀眼光泽。
“试着去相信一些奇迹吧,奇迹与智慧,”她身后的黑板忽然也亮起了矩阵的光辉,一瞬之后,左侧便浮现了精密的齿轮造物,而右侧则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奇妙流动光影,“神秘与科学;如今我们屹立在此地,靠着的是无数伟人的牺牲与创造。”
“三百年前所谓的万有引力只是一则笑话,没有人可以想想光是靠着蒸汽驱动,庞然大物便可以横行于大地,我们可以轻松地到达任何地方,没有人可以想到;如此日常的东西放到古代却是只有传说中的人物才可以做到的事情。”
台下依然是一片死寂,只不过与先前奋笔疾书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学生们齐齐地张大了嘴,脸上刻画出如出一辙的震惊。
“老师……”
克莉丝看向台下那只弱弱举起的手,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请问,萨迪奥·科列夫。”
被点中的男生满脸纠结地站了起来,但他的眼神中已然诞生了一些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东西——质疑。
孩子们先前是不会质疑的,即使结果再荒诞,也不会有任何反驳。
这里面是没有真正会学习的人的,再优秀的孩子也只有乖巧这一点值得表扬,而灵活的思维却是不值一提。
这点转变很好,克莉丝·莱汀很满意。
“那么按照您的意思,神明,传说这种东西……是真的?”
其他的孩子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克莉丝,这同样也是他们所好奇的。
除了教会所宣传的神话之外,又有什么能够解释他们面前的这种奇观呢?
“懂得提问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萨迪奥加一分。”她轻轻地把自己面前的十指放下,随后又很夸张地比了一个叉,“并不是,虽然我并不能否认这种观点,但目前我们所有的资料来看,那些神话并不是特别可信的文献,大多数都是经过篡改的修饰版本——大家都想让英雄看起来更伟大不是吗?”
虽然其实大部分都是真的啦……但是圣堂有保密协议这种东西,我还是别乱说了……
克莉丝独自诽腹了一句,随后又轻咳了一声,将手心的炼金术符文展示给他们:“炼金术这种技术源自于古老的帝国,而它运作的原理与我们现在所使用的晶体管能源是近乎类似的。”
“有同学可以回答我一下晶体管中的紫色-气体,也就是所谓的【火种】是怎么产生的吗?”
越来越多的同学举起手来,克莉丝随意挑了一个样貌并不是很出众的女生,她记得这孩子好像叫帕夏·伍德曼来着。
“火种由我们所居住星球自身孕育,所有能源的循环,无论是下雨,地震还是日夜的交替,我们的星球无时不刻都流淌着这种能源。”
“很好!”克莉丝轻轻地拍了拍手,随后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眼镜,露出了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那么,帕夏女士,请告诉我,这句话的含义究竟哪里不对劲?”
“啊……?”女孩子愣住了,但当她和先前克莉丝所说过的话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那个……额……那为什么会有万有引力定律?”
“确切来说,要是一切都源自火种,那么科学这一体系都是无效的。”克莉丝点了点自己手心的矩阵,“准确来说,这种东西我愿意将它称呼为【源头】。”
“它产自任何地方,也流通于任何地方,但这不代表它是一种切切实实的本源,不如说是所有运动所带来的的副产物。”
这东西,在古代炼金术指南里被称为星球的血液,也就是说由星球本身产生的原质,而这些原质经过圣贤道路的加工之后,也就是经由灵具使本身的提炼会变成他们独有的灵质。
但也有更为简单直接的方法,那就是炼金术。
奇迹是存在的,等价交换也是存在的,科学也就是存在的——唯一的变量便只是这些源自于星球的原质而已。
第二百五十二章
梅丽雅精神奕奕地走进教室,哲思课啊哲思课,每周为数不多的放松课程,上课摸鱼划水就全靠这门课啦!
手里喜滋滋地捧着女仆昨晚上为自己准备好的特调饮品,精美的手提包里装着的是最近新盛作家玛格丽塔的流行小说,但凡是个正经老师看见她这副不上进的样子就会气得头顶冒烟,身体不好一点的甚至可能会当场突发一场心肌梗塞——但很明显,斯凯亚斯克的哲思课是个很随便的地方。
这种就连自己的本科老师都不上心的科目,更别指望学生会用心听了,一般就是那个秃头老大叔翻开个课本,对着他们呱呱地念一整节课,下面该摸鱼的摸鱼该补觉的补觉,安静如鸡其乐融融,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新世纪好课堂……
感天动地。
这就是为什么梅丽雅对于这种课如此期待的原因——毕竟谁不喜欢摸鱼呢?
反正她挺喜欢的。
就在她找到了平时走得较近的朋友,放下手上的饮品杯,摊开了新买的小说,顺手端起特饮嘬一口的同时,一道穿着风衣的身影就像鬼一样刮了进来,随后气喘吁吁地放下课本,冲他们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正好上课铃便叮叮当当地响起,梅丽雅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便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讲台上的人。
没看见那熟悉的秃头反光,她又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随后就喷了出来。
是你,怎么还是你?
托尔•斯特兰老师不是科学课教师吗?怎么又开始教哲思课了?斯凯亚斯克的教室人员这么紧迫的吗?
不过他们这哲思课确实没有什么含金量,随便换哪个老师谁上谁都可以;甚至梅丽雅觉得自己上也完全没有问题。
不就是照着书读嘛,谁不会呀真是的!
不过可惜了这么一张好脸,怎么就来这个破学校了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不过这并不会妨碍到她摸鱼,那老师是谁这个问题就算不上是问题了。
正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托尔•斯特兰轻轻地敲了敲黑板,又清了清嗓子。
他好像要讲什么?
梅丽雅疑惑抬头,这有什么好讲的,难不成要强调一下课堂纪律吗?
但大家不都心知肚明这课就是用来玩的,有谁还会在意这些东西呢?
当年那个老教师最开始也想要他们投入到哲思的海洋,但最后沉浸进去的只有他一个人,整堂课就变成了他一人的独角戏。
而学生们除了不要讲话之外什么都没有学到——反而摸鱼技巧更加精进与高明了。
她可不想看见一位勉勉强强还算是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教师被这些东西给磨平成为咸鱼。
克莉丝翻开自己昨晚酗酒后脑子迷迷糊糊地时候写的讲义,眼角开始疯狂抽搐了起来,这要怎么讲才不会讲歪毁灭学生的世界观?
毕竟内容过于不健康和不积极向上了一些,很多东西都不适合台下的孩子们……
起码在她对于学校的印象中,孩子们是不能够接受这种思想的。
但没办法,写都写了,难不成她还能够编一整套理论出来给学生们灌一整节课的心灵鸡汤吗?
她自己都会被那些见鬼的理论给肉麻吐的,别整那些没用的了,兄弟。
不过这些学生的架势和态度她很熟悉嘛……
像极了上辈子每节课都乐在摸鱼的自己。
好家伙这些小朋友合计着根本就没打算好好上课啊?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奥萨娜那里的申请批下来这么快了,原来是这种课就是送给学生们摸鱼的吗?
同志你们这学生的思想工作做的很有点差劲嘞?
不过……那这样我讲什么歪理与屁话都不会有人在意了吧?
克莉丝突然轻松了很多,也懒得对自己的教案做什么修饰了,把黑板一推就直接开讲。
“新的学期,新的一年,新的老师,同学们,我是你们的新哲思老师托尔•斯特兰。”
“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对于这门课不甚在意,都是做好了十足的打算来我课上玩的,对于这部分同学,我不会阻拦你们也不会做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你们上课不打扰其他同学,完成我布置的作业,考核的时候来一下露个脸就好。”
“当然,相信我,我布置的作业肯定比你们先前的哲思老师要少上很多,没有抄写经典论据也没有默写各个理论所对应的人名……但凡是涉及到死记硬背的枯燥作业我都删掉了。”克莉丝故作高明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体贴学生的绝世好老师。
“至于剩余的作业……只要你们课下稍作思考就好了,很简单的;而且你们只要是思考了我这个问题并作答,我答应给你们的哲思课学业考试一个高分。”
“以上是针对于不想上课只想要摸鱼的同学们的一些小小的要求,至于所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想要听我讲课的同学们,很遗憾,我得告诉你们一个沉重的消息——那就是我并不是一个专业的哲思老师,部分同学清楚,我是一位科学老师。”
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随后遗憾地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开口道,“说实在的,你们那些教材和课本确实有够无聊的,就连我自己都不太能看下去……”
“所以今后的课堂我们将会脱离课本,给你们讲一讲我所理解部分哲思理论,思考与反省才是这门课永远的主题……而不是仅仅对着那些课本,用力地去背诵它们。”
她深吸一口气,捏起了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了几个看上去比较公整的单词——
【论世界与思想之间的关联】
她还记得曾经帕斯尔和她所说过的一句话。
”人类必须要有思维的领导者,不然在从众性与匿名的双重作用下,所迎来的绝对只有后退,不会有任何进步。“
本来以为这个世界不会荒唐到让一个脑子根本不清醒的家伙去教导种子们思考与哲学,但世界偏偏就是荒唐至此,丝毫不给予人们反抗的权利。
不,不应该这么说,毕竟一切都是她自己自愿去这么做的,只是……
没能够料想到自己会成为栽培思维花朵的沃土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只是自私罢了
最终,希耶尔依然没有踏入那扇木门内。
或许那些少年们说的对,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迈入门去见那位红发的姑娘。
他本来想着看看那位姑娘,然后自己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将自己的愤懑全都一口气推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或者是传教士身上。
毕竟,毕竟如果不是他们的那些莫须有的希望,那些政策,自己……
自己也不会去做出将露玛丽引诱过来,导致对方死亡的事情出来,对吧?
更何况,更何况自己的姐姐也因为那些混蛋死了啊?他应该也是和对方同一阵线的受害者才对啊!
如果自己真的能够将这套冠冕堂皇的逃避说法坚持下去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痛苦了。
希耶尔跪在门前,死死地拽着自己的头发,至今他再也骗不下去自己,被掩藏在那些谎言之后的烦怒,悔恨乃至绝望都在这一瞬爆发出来,压得他难以翻身,呼吸都成为了一种奢望。
那些人不会懊悔吗?
为什么他,他们,他们许许多多的人只是想要活下去,最后却落得了尸骨无存的下场?
自己只是个懦夫,只会把责任推诿到更低人的身上,只会将矛头丢给其他本该无辜的人。
或许那些少年们说的是对的,他在这里再怎么祭奠露玛丽都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真正的苦难,矛盾并非滋生于泥泞,而是从上而下。
但是当他想要对本该受到灾难的人做些什么的时候,却也只能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那可是教会。
两个字,就划开了他们与下城区的距离,本身便是极度的云泥之别,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掌握着令人畏惧的力量。
单单是行神之迹的使者便能够变化出无数可怖的怪物,那些少年手里可是拥有着那种能力!那种堪称是神力的能力!
但最后的结果还不是被狠狠修理了一顿,希耶尔只是一个贫民,一个苟活在世界上,喝着脏兮兮的泥水,吃着难以果腹的干硬面包的下等人而已。
他能做什么?
他颓丧绝望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家里仅剩不多的粮食也全部被那个教会的走狗消耗一空,而他就算去干活也不可能挣到今天乃至明天的食物配额。
饥饿对于他们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意味着疾病,意味着痛苦,更意味着死亡。
一旦生病,希耶尔就更不可能从狭小的地方抠出能够供养自己的资源。
眼下,他的结果简直明了清晰地让人感到恐惧。
男人不否认自己过来,除了看望露玛丽的尸体之外还有一些小小的心思——毕竟葬礼都会有一些吃食的,哪怕他再被打一顿,说不定也能混上一口饭吃呢。
直到对方变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希耶尔也不忘要从对方身上扒下来任何能为自己所用的可能。
简直卑劣到了极致……
或许找个角落里饿死,烂掉才更应该是自己这种罪人最好的结局。
身体还在抽痛,很显然,先前少年和教会的人前后对他的殴打在本就不健康的身体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累累伤痕。
希耶尔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木质的梁柱缓缓地立住了自己破烂的身躯,最后吃吃地笑了一声。
“嘿,他们说的没错,我活该。”
简直是世界上最活该的人。
男人搀扶着墙壁,没忍住又看了一会儿被紧紧关着的木门,他那可悲可怜可恨的愧疚心依然还在作祟,但理智却警告他,作为害死露玛丽的元凶,他根本连踏足这片土地的资格都没有。
就让他再看一眼吧,人总该是自私的,尤其是马上就要死的人。
在男人木然地注视中,木门微微敞开了一条缝隙,随后,宛如花朵一般明媚的少女从中悄悄走了出来,又轻轻带上。
她的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地方的花香,如同绸缎一般明媚的浅蓝色的长发上点缀着无数繁花,像宝石一样清澈的粉色瞳孔中沉满了连他也看不懂的情绪。
露泽显然没有料想到门口还有个人站在这,刚刚屋内的气氛就连她都被压得喘不过气,面对剩下人的诘问,她除了茫然地重复先前露玛丽,周烨他们说过的句子之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最后只能狼狈地躲了出来。
“……抱歉啊先生,我们现在不接待病人。”她还是勉强挤出来一个算得上温和的表情,对希耶尔笑了一下。
很明显,露泽并没有把这个狼狈的罪魁祸首放在心上。
他记得这个女孩,当时在引导圣人步入死亡的道路上,也有她的陪伴。
对于露泽没有表现出对于自己的怨恨,希耶尔十分吃惊,按理来说,她应该像那些少年一样对自己怒吼,咆哮,又或者是冷冰冰的讽刺……
但什么都没有,露泽只是像看着一个普通的病人一样,疲惫地依靠在墙上,告诉他,今天他们没有办法接受治疗委托。
“……为什么?”希耶尔喃喃道,他还是没有办法理解露泽此刻表现出来的反应。
露泽以为他在问自己为什么今天医院不开门,只能无奈地开口道:“我们这边今天要办丧事,真不太方便接待……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问问我,说不定能给个治疗的方案。”
“你为什么不恨我?”男人抬头看向少女,眼神中充满了她无论如何都理解不透的情感,“明明是我,是我害了你们的圣女啊,为什么?”
露泽皱着眉看向他,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居然是最开始周烨喊他们一起走的时候在前面领路的人。
但也只是有些许惊讶罢了,对于她来说,憎恶的滋味过于复杂,就算对方确实罪大恶极,但露泽没有去恨的动力——
也没有去恨的能力。
“没有为什么。”她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平静但并不凌冽,“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露玛丽死了,就是死了,是一件令人感到遗憾或者是悲伤的事情,但我并没有理由去憎恨你。”
“是我杀了她啊?!”希耶尔的语气近乎恳求,希望少女能把那份该属于他的惩罚降临下来,“因为我,你们的领袖才死了啊!”
“不是你杀了她。”露泽缓缓走下了阶梯,随后认真地看着被情感折磨得近乎崩溃的他,“是那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杀了露玛丽,这是事实,是你再怎么期望都改变不了的东西。”
第二百三十六章.大逆不道!
“所以先生,您在纠结什么,您在为什么感到痛苦?”露泽递出手里的面包和清水,看着对方狼吞虎咽的模样开口问道。
希耶尔用力吞咽着柔软的面包,近乎快要把食道塞满,但最终想起了那些因为长期饥饿后快速进食,导致死亡的结局,只能把咽到一半的食物反了上来,慢慢咀嚼干净,再一点点吞下去。
希耶尔再次体会到一件事——他不想死。
哪怕发生了那么多事,无数人都谴责他的卑劣与下流,身旁所有的一切在一次次闹剧中灰飞烟灭,就连最亲近的人都已然死去,徒留他一人在这世间受苦……
但是希耶尔还是不想死。
“因为我的姐姐死了,我的生活如同一潭死水,我做的所有事都徒劳且错误,所有我认为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选项最终却通往了一条殊途同归的死路。”男人咀嚼着口腔里面包的残渣,说出来的句子干瘪又无味,“道德上我陷害了无辜的医者,而事实上我又让我的姐姐得到了最糟糕的治疗,以至于死去……我不该活着,但是我不想死。”
“不想死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露泽蹲了下来,和坐在地上的希耶尔平视,漆黑的长袍在地面上逐渐沾染上了泥水的灰色,“大家都想活下去,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想活下去,因为人类作为生物,躯体的目的就是为了繁衍,你的身体需要健康与能量。”
“您说的这些,我不懂,就像我无法理解为什么您对我如此平静一样。”他舔了舔手指上与灰尘混合在一起的面包屑,不舍地放下了它们。
就像他不理解为什么【尘埃】这个组织会出现在下城区,为他们卑劣的生活中平平添出一道光来,却最后要被逼着让他们亲手熄灭它。
下城区人的生活总是如此讽刺,他们总想着得到更多,但当那个被期望的东西被放到眼前的时候,他们又会想要更多。
他们想要更多的念头总会摧毁那个被好不容易放在面前的希望,最后周而复始,谁也得不了救。
“您说,为什么那位小姐会想着救人呢?”希耶尔回忆着自己狼狈的一生,这些医生嘴里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便是【生命没有重量】,但在男人看来,生命自然能够被分为三六九等。
他们这些泥巴人自然是再低贱不过,比任何人,任何东西都要轻贱,一枚小小的铜钱或许就能够买走他们的性命,而那些上等人的性命或许千两黄金都换不走。
生命更重的人要去用性命拯救他这种泥点子,就算他知道那些医生大多数都是天真的小姑娘伙计们,但最终他得到的结果却依然压得他喘不过气。
“因为过去的过去,其他人也想着拯救他人,因为你们得不到救,所以他们想要先自救,而后再去救其他不被神看到的人。”露泽眼前浮现出了被称为女巫的金发女人,那片如同麦浪一样明媚的短发在此刻依然无法从她的脑海中驱散,就像是梦中燃烧的十字架一样,追逐着她每时每刻。
露泽也有无数个为什么想要明晓,但每个能给她提供帮助的人都先后死去,只能带给她更多更多的疑问。
她很想从任何人身上得出所有为什么的解答,这种情感的沉重对于她无疑是复杂的,沉重的,那些积压的问题正在蚕食着那片过去的纯白,让她一点点变得驳杂。
“我的脑子里有无数故事,悲伤的罪人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再多和我说说话吧,已经很久没人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少女看着眼前同样被情感扼住咽喉的希耶尔,将他从泥水中搀扶而起。
“我会救你,直到你告诉我我需要的答案,在那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她宣判出对于男人的“惩罚”,同样也是一场并不对等,也不公平的交易。
但或许,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从此刻开始,最上与最下之间最关键的那道差距正在被逐渐拉平。
那道差距名为【思想】。
希耶尔虽然无法理解露泽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比起狼狈地在街上饿死,接受自以为是的审判,他果然还是更想活下去。
“克尔恺说过,人在一生中需要找到那个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为之而死的事情;先生,在您找到那个思想之前,就先为我解惑吧。”
直到她的画布们被填满,直到他们都找到自己所需要的那个答案为止。
“好。”男人接受了露泽的搀扶,从尘埃之中拔地而起。
露泽没有在意身上染上的泥水,只是为他指引着通往集会内部的通道:“先生,跟我从后门走,我们先需要一个地方坐坐,当然,如果您还感到饥饿的话,我可以为您再找一些食物过来——不过我并不建议您这么做。”
“我们先坐下吧,小姐。”希耶尔摆了摆手,“虽然我是个烂人,但好歹还有点良心的,您救了我,我自然得报答您。”
露泽愣了一下:“我救了你?”
“我今天本该死的,但您没让我死去,所以您救了我——比教会那些狗屎更有效地救了我。”希耶尔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一瞬的茫然,只是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观念。
少女没有回话,只是悄悄地打开了某扇隐蔽的木门,带着浑身泥泞的男人走到了此刻不会有人的地方。
露玛丽的房间。
如果露泽与周烨他们一样拥有所谓同理心的话,她应该能够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件事对于整个【尘埃】来说到底有多么大逆不道……
但毕竟露泽现在并没有那种东西。
她坐在了平时经常坐的木椅上,而希耶尔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露玛丽平时坐的地方。
小小的房间里依然弥漫着熟悉的植物气息,这对于常年被烟尘和腐臭熏陶的男人来说显然是新奇的,他打量着干净的房间内所有的一切,却依然没有意识到房间主人正是他追寻已久的赎罪对象。
多么荒诞的景象,罪人坐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与对方的朋友彻夜畅谈!
第二百三十七章.过去不曾有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过去,有一个小小的世界。
那些小小的人在繁复的历史中总是会建立起三六九等的秩序,然后绝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之中。
因为不平等,所以许多人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躯体的一部分乃至最后失去了生命。
当许许多多的人都失去了许许多多的事物的时候,他们中的某些人便发出了疑问:
“为什么我们必须要承受住这么多的痛苦?”
“为什么那些在上方的人却从来不如体会?”
紧接着,他们开始询问自己:
“如果我变成了上面的人,那么痛苦是否就不再属于我了?”
于是他们举起火把,拿起破旧的武器,开始向着最上方冲锋。
这些冲锋的小小人民大多数时候都会被重新镇压下去,但偶尔,也就是偶尔的时候,他们会突破庞大的封锁,打破短暂的桎梏。
但小小世界的人们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承载在漩涡里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如果一方不想痛苦的话,那么就必须将它转移,或者是施加给其他人。
从下面到达上面的人最终开始像过去的人一样,将自身的痛苦倾倒去更底层的地方。
循环往复。
露泽不知道将这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过去从【箱子】里放出到底会造成什么结果,现在的人类对于这个世界所知道的东西还是太少了,倘若直接放出那些故事,那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整个社会体系或许就会受到过于庞大的冲击,最终溃不成形。
但说实话,她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事情。
这个世界的发展放在她所知道的历史长河内都是极度不正常的,就算多了一些难以形容的外力元素,但是一个拥有明确政体的“国家”在如此长的时间内都保持一种近乎一成不变的状态,露泽怀疑如果不往里面投入更多非常规变量的话,弥列这种堪称诡异的神权统治系统可能能持续百年甚至更多。
没有日不落的帝国,这个事实早在许多年前就被别的世界验证过。
弥列是异常的,尤其是她曾在土地上行走了大约人类时计中两年的宽度,却依然没有看到除了弥列之外任何的文明景象……
露泽近乎可以明确地保证,在如此硕大的一个星球内,目前唯一的,仅剩的智性文明,只有弥列一个。
圣典里关于民族变迁,神与人之间契约,甚至所谓的“十灾“都是一个荒诞的谎言。
因为不可能有人走出弥列。
她注视着眼前被故事所环绕的希耶尔,轻轻用手指点着泛上灰尘的木桌,就像过去露玛丽所习惯的那样,一点点地屡清这个被【宗教】所掩盖的物质世界。
高层的人痴迷神术,妄图得到更多的力量与教会抗衡,而底层的人因为过多的苦痛,就连多余思考的力气都不曾拥有。
异议者被冠上罪名处死,而其他人因为揭发异类能够得到教会的赏赐,也会对这种事乐此不疲。
“……我懂了。”露泽喃喃道,“教会根本不在乎贵族们是否掌握了神术,他们也不惧怕对方拥有了真正的力量。”
教会只是不想要任何人走出去而已。
一旦人们走出去,就会发现圣典内故事的虚构,就会开始质疑神本身的存在性。
而信仰就会逐渐坍塌……
绝大多数的弥列人不会有露泽这种在荒野靠光合作用就能活下去的能力,而弥列本身也并不是紧邻庞大水系的地理位置。
因此,就算真的有人有空有闲去往外界,也不会像她一样走到如此偏远的地方。
他们没有对于整个世界大小的确切估计,就算真的走到了那么远却没有看到人,也只会想是不是走的还不够远,却不会探究——弥列之外是不是从来没有过人类的存在?
敲击桌面的手指瞬间顿住,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从背后逐渐笼罩住露泽,一点点攥紧了她的思绪。
“……这不科学。”她咽了咽口水,就算像她这种非人类也会对这种推测感到惊恐。
因为如果这种推测成立的话,也就意味着一个事实:
人类不是这个地方的原生物种。
起码绝对不可能是“自然”演化出来的。
虽然早已察觉到部分事实,但彼时的露泽只是记事本一样的命令执行器,是物件,是不变的墓碑。
她不会去思考这些,因为一切的一切在她看来,对于她去了解人类都毫无帮助。
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她不会去深思。
但如今,她必须开始思考,必须去承担更多的事情。
因为露玛丽,莉葡西卡,克尔恺都不在了。
“请您在这里稍坐片刻,或者是去走廊内侧最里面的房间里等等我,我得出门一趟。”她拉开自己的椅子,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名为“焦急”的神色。
还没等希耶尔给出更多反应,露泽就飞奔着推门而出。
男人的脑子里充斥着过去数不清的故事,对于文化水平堪忧的他来说明显是不小的负担。
他们这些人是不可能会读写的,那些庞大的信息除了在脑子里一遍遍梳理归类之外,希耶尔做不到任何其他的事情。
他无法领会这些故事中所具有的深刻含义,在长时间的讲述内,希耶尔唯一记住的事情只有一件——
最最关键的一件。
“即便是我们……”他看着自己遍布伤痕与厚茧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也能够打倒教会吗?”
露泽说过,在漫长的时间内,总会有人感到不公,然后为了所谓的公义,或者是仅仅为了活下去而站出来。
但在过往,他们的记忆里,那些站出来的人都被神术燃烧地渣都不剩。
他们总是觉得,教会是一种庞大的异物,一种被概念过度巨化的,难以被衡量的执权者,而非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但如果他们的人足够多,如果一个人会被燃烧成灰烬,那么十个人,一百个人……
只要他们不再信仰神明,那么教会就不再坚不可摧。
第二百三十八章.百年孤独
那是空无一物的荒原,那时的她尚且只是如同死物一样的白纸,空有与人交流的能力,却从未知晓人除了心脏之外,还拥有另一颗心。
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是过去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期望她能够拥有的东西。
烈火带走了她曾经的朋友们,而白雾又再次带走了她未来的朋友们,对于那时的露泽来说,弥列已然没有任何意义,她驻留在这里除了反复回味之外,也只剩下了一地废墟。
于是她往外走去,假使克尔恺所期望的思想无法被这个地方所容纳,那么就去其他的地方,其他更大的地方。
露泽这么想着,带着过去友人的遗物们,一步步踏上了无人的荒野中。
经验主义告诉她,人类作为一种星球自然衍生的灵长类,假使一个地方已然建立起如同弥列一般庄严的秩序集合体,那么其他人类起码也应该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聚落。
露泽从来不缺乏时间,她可以将克尔恺所拥有的思想乃至对于宗教本身的批判变成另一个民族的至理名言,也可以将莉葡西卡塑造成尝遍百草的医学启蒙家。
时间可以覆盖一切,而故事则能够随着时间覆盖掉那些没有被记录下来的事实。
于是少女怀揣着记录着过往的记忆,用脚丈量着荒原与山河,从未停歇。
露泽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走过了多少遥远的路途,路边常见的植被早已日新月异,寒冷与炎热也不断地交替过,她一步步走着,直到看到了独属于这个世界的大海,也再也没有见到过任何人类。
于是,因为没有得到恰当的反馈,她又背过身去,一步步回到了弥列。
就像是执行命令的机器人一样,那时的露泽只想着如何去完成其他人对她的“命令”,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些话语内所蕴含的真正寄托。
其实现在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克尔恺,莉葡西卡,露玛丽最后的归宿都是死去,而其他人却可以活得那么肆意潇洒,又或者狼狈不堪。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露泽已然明白了一点:
倘若她只是如同过去一样,不断地,不断地将自己所有的告诉他人,期待他人能给出自己什么反应的话,最终得到的结果也只会是那人的再度消失。
一个人对于这个世界还是太过渺小了,她不应该,也不应当将这种责任全都推诿到一个属于弥列的人类身上。
她要用诗歌,用故事,用文字用画面,用她所知道的一切将过去那些故事,那些故人们所希望的东西告诉更多的人。
就像教会用圣典将神话一遍遍传颂一样,她也应该将那些故事一遍遍地谱写下来,而后留给其他人。
在这个时代里,人们所能活的时间甚至不如一本书籍,一张纸腐朽的长度。
她奔跑着,在泥水中跌跌撞撞地寻找着那些少年们的踪迹。
她跨过捶打着衣物的双手,跨过泛着酸味的黑面包,跨过这座城市底层的每一寸土地。
她有了自己必然要去完成的事情,但这不够,她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消息,更多的线索去佐证自己的猜想,从而完成更庞大的伟业。
露泽最终在通往上城区的道路上找到了周烨他们,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如此鲜活的神情:“请帮帮我,先生们!”
周烨显然愣了一下,他从未料想到对方这种转变是如此地突兀,仿佛在一瞬,作为顶梁柱的那个人死掉之后,大家突然就成为了大人一样。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先生们,我需要更多的线索。”露泽的眼神明亮,她从未如此明确地想要去完成一件事情,“这有关于弥列真正的命运,也是探寻神本质的最佳时机!”
“你什么时候也像那个混账一样对神这么在乎了?”李剑白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身上沾满泥泞的少女。
都说人的觉醒大多数时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在那个瞬间,他们会打破自己多年都寻求不得的桎梏,他们会发现生命的真谛,又或者嘲笑自己多年以来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难以辩驳的空虚。
但露泽显然与他们不同。
少女迈开步子,紧紧握着他们的双手,精致温婉的面庞从未如此逼近过窘迫的少年们。
她开口道:“这个世界只有弥列。”
她注视着略微发怔的少年们,再度强调道:“这个世界只存在弥列这一座城市的人类。”
还没等他们给出多么恰当的反应,露泽就急切地提出了自己的需求:“因此,拥有神奇力量的你们,我请求你们,去弥列之外的地方,去丈量这个世界,在你们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日子里,去佐证这个观点。”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周烨百思不得其解,这种观点如果放在他们的世界显然是反智的,就像是地平说之于地圆说一样,完全不符合常理。
但他又清楚露泽不是那种像叶央一样莫名其妙给出一个诡异结论的直觉派,倘若她最终说出了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也只有她的确找到了不少能够佐证其的线索。
“因为我在弥列之外的荒野上不眠不休地行走了两年,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见到。”
没有人类,甚至连明显的生活痕迹都不存在。
露泽看着逐渐陷入惊愕的少年们,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当时的我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总觉得能够找到另一处拥有人类的聚集地,但最终所见到的,除了过于庞大的大海之外什么都没有。”
正常人不可能像她一样做到这种事情,所以越是异常,便越能说明这个猜想本身的真实性。
“我需要继续在弥列待下去,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去做完;所以我的朋友们,现在我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们,你们能去弥列之外看看,这个世界是否真的,在【圣典】所说范围内,从来没有存在过任何人类?”
请假条
这几天和朋友出门玩了……(对就是隔壁阿卡纳战争的作者)
每天十五公里顺便崴了个脚,小菜鸡给干趴下了……
正在努力更新中,她什么时候复更我大概也就复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