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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百里墨染     矜贵txt下载     矜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一章 福星

    第二百九十一章福星

    谢珂确是因着萧青芫的话心中涌起俱意。

    那是她极力想要隐瞒的,是她无论如何不想让齐律知道的。若是被那少年知道,会不会觉得她是怪物?会不会因此而怒极,然后走上那条她极力阻止的歧路?

    齐律的小舅舅楚晔不同。

    楚晔是亲人,是那种她可以在他面前现出丑陋之态的亲人。小舅舅会包容她,或者说的直白些,她并不在意小舅舅会不会把她当怪物。当初之所对小舅舅直言不讳,不过是心中一时的决绝之意。

    事后她也曾自责,前生之事是她的隐密,她一人背负便够了。

    何苦接了小舅舅进来。近两年,小舅舅都因为她的事而无法脱身,前些时候急急赶来京城,说到底也是因着她。

    她自责,她悔恨。

    为此她更将这个秘密深埋心中,发誓在有生之年,绝对不透露出半句。可是此时却被萧青芫那般毫无遮拦的道出。可是俱意过后,谢珂的心又缓缓平静下来。

    她该相信他的。

    小时候因着他的一句话,她将一切想开看透。难道此时,他还会害了她不成?

    何况他出身大福泽寺,而且被大福泽寺前任主持收为弟子。这可不是随意是谁都可以办到的。那一定是有真正的佛缘,有大智慧之人,才能被收为前主持的关门弟子。

    事已至此,她似乎没有恐惧的必要了。

    最终,在萧青芫深沉的目光中,谢珂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语气平静的问道。“兄长今日这番话,自然不会无端说起,想来是有事情要吩咐。青芫兄长不必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事情要我办,请直言便是。”

    萧青芫挑了挑眉毛。

    越发觉得谢珂这人真是个奇人。

    前世那么胆小怕事,活的那么窝囊,今生却仿佛勇气突然暴涨,而且脑子也变得这么聪明伶俐。和她说话,他竟然觉得十分的舒服,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小心被这姑娘看穿心思。

    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天可怜鉴,他对谢珂根本提不起丝毫防备之心。想来那个混小子今世败在谢珂手中,也算是有福气的。

    像这样要模样有模样,要银子有银子,要脑子有脑子的姑娘,可是凤毛麟角。

    萧青芫清了清嗓子。

    “……阿律遇到了难题,正苦寻解决之道,你即来了,便快些去助他。可是千万不能让他因为见到你,一喜之下胡乱行事。”

    谢珂眼睛一亮。“兄长知道阿律在哪里?”

    “我自然知道,我可是和那小子一同来的南境。”说起齐律来,萧青芫脸上明显露出无奈之色。“你也知道,那小子倔的像头驴,我根本劝不住。我之所以在外乱逛,还不是因为想不出法子阻止那小子。没想到竟然遇到你,当真是老天开眼啊。宝姐儿,我其实还有一句没有说。你可真是‘福将’有你在,福星总是高照的。”

    谢珂听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萧青芫说了半天,也没说出重点来。如果不是碍于男女大防,谢珂真的想亲自上前摇一摇萧青芫,让他将重要之事说完再感慨。

    可是也许萧青芫‘寂寞’太久了。要知道在这南境,他认识的人不过那么小猫两三只。而且还因碍着身份,能和他搭上话的便更少了。

    他和齐律明显意见不合。

    好容易见到谢珂,他自然要大吐一番苦水了。最终,谢珂实在忍无可忍,一字一顿的问道。“兄长,阿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青芫神情一怔,明显一幅被谢珂打断长篇大论的呆怔神情。

    他拧眉想了想,这才开口。“我没说吗?看我这记性……”谢珂心道,是啊,您这记忆都用来‘威胁’她了。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就能被人看中,还能收为入室弟子,而且听了那主持了空的话,他这师弟,可是有大本事的。

    现在谢珂算是亲眼所见了。

    除了‘用人短处威胁’外,不知道‘絮叨’算不算个本领。

    “……说起这南境,其实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凶险。我们来时遇到一个女子,她好心送我们过了界山,然后又一路助我们过了沼泽。我和阿律的意思一样,既然来南境碰运气,自然直接找南境最有势力的,最后打探到‘巫族’。”

    “你们便直接去了巫族?”谢珂蹙了眉接道。

    萧青芫点点头。

    “自然,难道还要挑什么良辰吉日,所谓救命如救火,我们能等,那些百姓也是等不得的。阿律想法子弄来的粮食,也不过能支撑月余罢了。而且四面八方的灾民不断涌进桐镇,恐怕支持的时日更短……”

    “这倒不必担心了,颜家既然出面,自可保桐镇一时安宁。”

    “我就是你是福星,你看……我们最是担忧的事情,你一到,便帮我们解决了……阿珂,你当年怎么就点头嫁给阿律了呢?”最后一句,颇有那么几分悲怆。

    谢珂一脸无奈。

    只得任凭萧青芫感慨完。“何况以我和阿律的出身,去个小小巫族罢了,难道还用左想右想,那巫族头领倒也知深浅。只是终究不甘心,所以给我们出了几个难题。阿律此时正往那难题的一处赶去……”

    “什么难题?阿律此时又身在哪里?”谢珂追问。

    “……枯木蓬春。”萧青芫颇为古怪的吐出一个词来。在谢珂不解的目光的,这才开口解释。听完他的解释,谢珂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了一个‘川’字。

    “巫族明显便是为难你们。”

    “我们知道啊,可是人家说这是规矩,我们能如何?打?便是打赢了,我们也没法子让巫族就范啊。他们那性子,当真是又倔又强。”

    谢珂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望向远方。萧青芫说,齐律便在那里。离此不过数里……

    心情是激动的,谢珂努力压抑着。

    最终,她对萧青芫轻轻一笑。“走,我们去见阿律。”萧青芫口中的女子自然便是阿善了,此时阿善也正在远处偷偷打量萧青芫。

    一时间脸上神情又喜又怒的,委实难辩的很。

    萧青芫是个多精明的,自然早就看到阿善了,只是对那姑娘,萧青芫实在没什么兴趣。于是便假装没有在意,他们马上便要启程这时,阿善突然从角落走出。

    然后不顾萧青芫明显左顾右盼的神情。

    声音断续的问道。“……漂亮公子……可还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相见‘欢’

    萧青芫脸上神情明显一闪,随后有些心虚的看了看谢珂,见谢珂似乎没有听到阿善的话,不由得心下赞了一声谢珂大度。说起这位丑姑娘,萧青芫着实没什么替齐律辩解的。

    这么丑的姑娘,他们来的一路上,齐律竟然难得的没有绷了俊脸。

    以前他在京城时,哪个姑娘敢近他身前丈许,他可都是要变脸的。以至京城的姑娘们虽然想看一看这位‘京城最漂亮的公子’可也只敢每次宫宴时跟了父亲,小心翼翼的瞄一眼罢了。

    对这丑姑娘倒好,竟然一路轻声细语的,以至萧青芫怀疑齐律被这丑丫头下了虫蛊。

    好容易打发走了这丑姑娘,不想这姑娘又跟着谢珂进了南境。萧青芫不由得拿眼角余光扫向谢珂,他觉得谢珂是个聪明姑娘啊,怎么会看不出这丑姑娘对齐律的‘关心’呢,怎么还能一直将这丑姑娘留在身边呢?

    萧青芫的脑海里不由得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好的很,好的很。”可阿善是个死心眼的,你若不回她,她的双脚便像生了钉子,死活赖在原地不动,萧青芫只得敷衍的道。阿善得到了回应,笑的十分开怀。

    虽然这笑看在萧青芫眼中,只觉得心肝都抽了抽。

    他告诉自己,佛祖说过众生平等,这姑娘就是生的丑了些,可好歹也算是众生中的一个,不能歧视,不能歧视。

    可是好难啊。

    谢珂自然听到阿善的问话了,不过与萧青芫所想不同。

    谢珂清楚齐律对她的心,自然不会担忧齐律……变心。便是真的变心,也得找个比她美貌的啊。怎么也不会对阿善这样的姑娘有什么想法。

    阿善这么在意那少年。

    想必一路上,少年对阿善十分友善。齐律看似跋扈,可本性是个心软的。

    他自然从阿善的话中隐约猜出她的出身,对这样一个姑娘,任何一个人都会心生怜悯。想来齐律也不会例外,谢珂倒是意外于萧青芫对阿善的态度,竟然十分的敷衍。

    这个险些皈依佛门的,竟然以貌度人?他修的佛法都还给了其师吗?

    “阿珂,你别误会,阿律想必是同情这姑娘。”

    萧青芫觉得做为兄弟,该帮还是要帮的,齐律为了那几道难题已经绞尽脑汁了,谢珂来了,自然是件好事。这来南境的路途虽然凶险,可是谢珂毫发无伤的到了这里,而且还带了强援来。这也是天意啊……

    天意要助他一臂之力啊。

    可万不能让这丑姑娘坏了好事。谢珂笑着点点头:“我知,我家夫君最是心善。”谢珂这话说完,萧青芫身子不由得颤了颤。

    心善?她说的是齐律?齐律那小子,从小到大跟了他的词,不是无赖便是胆大包天,行事鲁莽之类的贬义诩,心善这样的词,压根便没和齐律沾过边。

    是那小子在谢珂面前虚与委蛇?

    还是谢珂在说反话。

    不是有句话叫女人心,海底针吗?这一刻,萧青芫十分庆幸自己没娶妻。和女人斗智斗勇,可比侍奉佛祖难上千倍万倍哩。

    萧青芫见谢珂笑,脸上也不由得讪讪一笑。

    可是心中却越发的紧张起来。别看他刚才‘威胁’谢珂,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若是谢珂和他翻脸,他还真的能肆无顾忌的将一切说给齐律听?先不说齐律信或不信?便是这样的事,他萧青芫也是做不出的。

    可是自始至终,谢珂的神情都十分难测。

    他看不出她是否怒了,也看不出谢珂是否真的担忧自己的‘身世’暴露……所谓远近亲疏,也许齐律更相信谢珂的话呢。

    毕竟这样的姑娘……

    便是他遇到,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更何况压根就没和女人相处过的齐律。

    缴械投降不过是旦夕间的事。“阿珂,你不会因此生阿律的气吧……”

    谢珂觉得自己对萧青芫终于有了个新的认识,那便是婆妈……“兄长,我现在只想快些见到阿律。”

    “啊……好好,去见阿律。”

    ***

    此时的齐律与谢珂相距不过几里的路程。

    他正站在一株足有四五人合抱的老树前。南境与大魏仅一个界山相隔,可是却仿佛相差一个时节。这里不仅不见枯草落雪,相反的,草木茂盛,周围遍布绿意。

    四下的绿意更是衬得这株老树充满沧桑之感。

    若是老树枝繁叶茂,想必会给人一种欣欣向荣之感,可它偏生寸叶不生。

    枯木逢春……

    齐律已经在这树前徘徊两日了。这是巫族给他出的第一道难题,他如何不知这是对方蓄意刁难。可是即已来到南境,他如何能空手而回?

    非但对不起南部百姓,也对不起在京中盼他早归的谢珂母女。

    想到谢珂,齐律心中一热。恨不得生了双翅,立时飞回京城……他出来许久了,也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日日念他,还有他的宝贝明月。

    他离开时,小丫头刚要长牙。

    每日里总喜欢将他的手指扯进小嘴里咬一咬,磨一磨,也不知道他不在时,小丫头用了什么磨牙。

    他是真的想她们,想的心都在拧着疼。

    枯木,逢春。

    他又不是花匠,如何能让这将死的枯木再长出新枝?依了他的性子,会不由分说与巫族动手,先打得他们怕了再议。

    只是这里是南境,真正的南境人虽然生的胆小,而且一幅怕事的样子。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他们拼个玉石俱焚,他岂不是得不偿失,所以到南境几日了,他依旧没什么收获。这让齐律的心情一日坏过一日,每日里也只有在想起谢珂和女儿明月时,心情能好些。

    余下的时候,连萧青芫都不敢近他周身一丈距离。

    担心会被他的怒火波及。

    齐律望着面前这老树,有种想将它劈了当柴烧的冲动……而且这冲动几乎难以克制。就在他抽出腰刀,打算给老树来个‘剪剪’更凉爽之时。

    一个声音突然窜进他耳中。

    ‘阿律’……

    声音熟悉的简直让他脸上瞬间露出痛苦恍惚之色。这声音是谢珂的,是他每日都会在心里想上几想的。他对小姑娘的思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以前她不过是出现在他脑海里,现在竟然出现幻听了。

    齐律晃晃头,手中长刀加力,似乎要将所有的怒意都由着长刀宣泄出来。“阿律。”又一声,齐律觉得自己或许快要疯了。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是不是因为他对谢珂日思夜思,所以才会幻想他出现在她面前。

    可这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皇帝会不会放她离京,便是小明月,谢珂也不会舍得将她留在京中的,孩子尚小,为了孩子的安全,谢珂也不会忍心带孩子离京。

    所以谢珂不可能出现在南境。

    至于他耳中听到的声音……许是忧思即将成疾吧。

    谢珂随着萧青芫一同赶到这里时,看到的便是那少年手中握着他的腰刀,脸上神情凝重,却又带着股决绝之色。似乎对于他要做的事,已经下了决心。

    可是萧青芫却瞬间变了脸色。就在萧青芫抢步上前阻止之时。

    谢珂连唤了齐律两声。

    可那少年只是身形怔了怔,却并不看她……谢珂的心不由得一片酸涩。她丝毫不怀疑他想念她,可是听到她的声音他依旧无动于衷。

    是以为她的声音是他幻想出来的吧。

    他的心中,压根没想过她会来南境,会出现在他面前吧。

    他还未到及冠的年纪,很多像他这样年纪的公子哥,还整日的呼朋唤友,花天酒地,可是他已经背负起重任。不仅要护她们母女周全,还要忍受着来自于皇帝及其父母的刁难,明知道是刁难,可还要背负起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

    她想,他活的真的很累。

    前世之所以最终投到湘王麾下,是不是因为太累了,因为无法负重了?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不管有多累,总有她和他一起背负的。

    这个时候,萧青芫已到了齐律近旁,强行拦下了他挥刀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谢珂的方向……

    齐律身子僵在原地,然后缓慢的转身。脸上带着一幅生怕自己在做梦的惶恐神情。当他看到谢珂,眼睛甚至是僵直的,下一刻,他似乎用力眨了眨眼睛。

    然后眼中迅速蒸腾起神彩。

    那是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睛,晶莹剔透的仿佛世上最上等的琉璃。那眼中流转的情意,让谢珂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

    “宝姐儿……”

    齐律开口唤着,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怕声音哪怕重上一分,谢珂都会从他的面前消失……如果这是一个美梦,便让他的美梦永远不要醒来。

    谢珂点点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可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哭鼻子让男人觉得她是个只会哭的姑娘,于是脸上强行带出了浅笑。随后轻声道……“是我。”齐律脸上的神情迅速变化着,先是迷茫,随后是不敢置信,再然后,则是狂喜,狂喜过后,却是极怒。

第二百九十三章 惹怒了他

    怒?

    谢珂眨了眨眼睛,想着是不是能用用美人计之类的,将自己擅自离京之事圆一圆。生气事小,若是累得少年气坏了身子,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还没准备好如何自圆其说之时。

    齐律已大步向她走来……他每走一步,谢珂的心都要颤上一颤的。少年那张玉似的面孔,此时紧紧绷着,明明极美极明媚的五官,竟然遍布戾色。

    一直跟在谢珂身边的林长源和程劲一看这架势,不动声色的退后。

    他们可不想代少奶奶承受自家爷的怒火。

    一旁不知发生什么的颜南见一个漂亮少年直奔谢珂而来,已经猜出这人或许便是齐律了。如玉少年自当如是。这位齐二爷,生的确是没有辜负那谣传。

    确是真真的‘人比花娇’……

    只是这脾气?还有林长源和程劲一路上对谢珂简直恨不得便是以命相护了,这个时候怎么一幅马上要转身而逃的神色。

    还有那个齐律?

    他想做什么?样子怎么这么的……吓人。颜南做为一个谦谦君子,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谢珂被欺负,何况他一直十分敬佩谢珂,自然而然的,便想出面拦一拦明显一脸怒意的齐律。

    只是他才要动作,林长源已经不动声色挡在他面前。随后低声道。

    “夫妻间的事,颜家主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颜南见此也低声反问:“你家二爷这是要做什么?打他夫人?”

    林长源一幅你真没眼力的神色。“怎么会打夫人?我家爷宝贝我家夫人还嫌来不及呢。不过是……小情趣,小情趣尔。颜家主,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风景……绿野缤纷,当真好景,好景。”颜南便这么被林长源诳走了。

    “阿律。”谢珂轻声唤道,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眼见着齐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然后在她面前一臂处站定。随后一双眼睛难辩喜怒的望向她。“……回京,马上。”最终,一字一顿的说出四个让谢珂脸色苍白的字眼。

    “阿律,你小子闹什么脾气,人家谢珂大老远来到这里,称千里寻夫也不为过了吧。你竟然这么不近人情,你小子不是对她日也念,夜也想吗?连说梦话喊的都是‘宝姐儿’现下人来了,你怎么还耍起浑来了……”一见齐律这架势,萧青芫赶忙上前。

    他真是个劳碌命。

    劝完这个劝那个。

    他还怕谢珂会因着丑姑娘的事怪罪齐律呢。却不想事情反了过来,齐律竟然不问青红皂白的便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他要是谢珂,恐怕会气的马上号啕大哭。

    可是谢珂只是伸了手,然后怯生生的拉了拉齐律的衣袖,那样子,便是站在一旁的萧青芫也不由得心软了。

    谢珂这张脸,真是保命神器啊。

    漂亮姑娘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哪怕是哭,也哭的让人心碎,何况这般强忍着泪意佯装坚强的小模样……可是齐律竟然冷漠的一把挥开谢珂的手,随后依旧冷冷的道。“回京,别在这里碍了我的眼。”

    谢珂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在她看来,她刚才所为是无往不利的,以前不管齐律多怒,她只要柔声唤他一句阿律,他只会一脸无奈的捏捏她的脸,然后颇无力的道一句……前世欠了她的。

    可是此时……

    “我不回去。齐律,你若真的不想见我,大可不理会我,我虽然本事不济,可在南境也不至于饿死。”软的不行,谢珂小脸一绷,决定来硬的。

    “就是,阿珂,你不必理会齐律,一会兄长带你去吃山珍海味。你还别说,这里看着荒凉吧,可是那百虫宴还真的挺美味的。”

    谢珂嘴角扯了扯。

    觉得萧青芫这哪里是劝架,根本就是火上浇油,果然,萧青芫话音落下,齐律的目光缓缓移向萧青芫。“兄长,你很闲?”

    那眼神,那语调,萧青芫条件反射的摇摇头。

    “忙,我很忙,忙的四脚朝天……”萧青芫囫囵着说完,很没品的跑路了。

    他还是去回去睡一觉,顺便帮齐律想想怎么过关吧。至于齐氏的护卫,他们一个个可都是人精,跟在齐律身边比跟在谢珂身边时间久,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闭眼。

    于是,护卫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看景的看景,望天的望天。

    所以不过片刻间,那些围在齐律和谢珂四周的闲杂人等,已经自动自发的被清理干净……四周没人了,齐律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谢珂。

    随后用力的,在谢珂的脸颊上捏了捏。

    谢珂吃痛,可因着理亏,不敢痛呼出声,再加上若是喊痛,岂不丢人丢到南境了。“阿律。”见少年有些松动,谢珂不由得笑着又去拉男人的袖子,这次,没有被甩开。

    “阿律,阿律,你还好吗?”

    “我还想问你呢?胆子怎么这么大,竟敢一路跑来南境?也不怕自己被虫子啃个尸骨无存。”齐律还在气谢珂的自作主张,俊脸臭着,声音也十分的刻薄。谢珂假装没听到,有句话叫‘秋后算账’,她不急。

    “我这不是一连做了几天噩梦,不放心你吗?”谢珂委屈的道。

    齐律的眉毛几乎拧成了川字。

    明明心中极怒的,自小到大,没谁敢这般公然违他之命。可是对于谢珂,他是打不得骂不得,哪怕她落滴泪,最后心疼的还是他。

    所以他总说,自己一定是前辈子欠了她的。

    这辈子老天才会安排他们相遇。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倒是你,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出了京城?皇帝便没有拦你?还有明月呢?你把她托付给谁照顾?”

    齐律脱口而出一串疑问。

    “拦?皇帝巴不得我们做对苦命鸳鸯,如果一同陨落在这南境,也许我们的葬礼会很盛大。”“休得胡言。”听不得谢珂说什么死不死的,齐律立时喝止。

    谢珂点头,再开口时,说的便是女儿明月了。

    “……有玉阳姨母照顾,想必便是陛下打了明月的主意,玉阳姨母也能护得小丫头周全……其实我出京,明月反而更安全,我们母女住在家中,便是安排再多的护卫,对于有些人……也是防不胜防的。”[感谢亲们的月票。么么~~~快过年了,各种忙。最近没啥时间加更,亲们见谅。]

第二百九十四章 解谜

    谢珂又简略将齐母强闯内宅,险些当着女儿的面‘教导’她之事告诉齐律,齐律听完,脸上神情阴沉,他就知道自己的亲人一定会趁他不在之时为难宝姐儿,可没想到,他离京的当日,母亲便发难了。

    便是再怒,可对方是他的母亲。

    难道要他噬母不成?他便是再敢大妄为,也从未想过真的与母亲动手。

    可他的亲人却一再的逼迫于他。

    还好玉阳公主来的及时,若是晚上一刻,他的小姑娘岂不身陷险境。他虽然在谢珂身边安排了暗卫,必不会让谢珂有性命之忧,可暗卫却是谢珂最后一道保命屏障,未到绝境,他希望那永远是一道杀手锏。

    “还发生了什么?”既然自己的母亲按捺不住,在他离京的当日便当先发难。

    想必那些看他不顺眼的,自然不会错失这个良机。

    谢珂轻咬着下唇,在犹豫要不要在齐律火烧眉毛之时,将京中发生的事情一股脑的告诉他……少年眼中虽明显透着几分戾气,可乍见她时,她清楚的看到少年眼中那抹安心。

    他从来不是个弱者。

    便是困难当头,也从不需要她的怜悯。这个少年,自从与他相识至今,压根便是她的顶梁柱。

    “……还有两件事,一件是李占,李占你可还记得?就是我们去北境途中遇到的那个人,他的女儿李翠你想必记忆犹新……便是那李占,胆大包天,竟然打着你的名号在合乐镇买官卖官……”谢珂尽量将事情说的轻描淡写。

    可是买官卖官是何等的重罪。

    皇帝若是知晓,如何能轻描淡写的处置。齐律握紧了双拳,他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便不管不顾的将谢珂拥进怀里,然后什么都不管了,便带着她策马而去。

    什么大魏,什么灾荒,都去见鬼吧。

    为了大魏,他做的还少吗?

    他冒着性命之危收服了北境,这才保全了北辰关,保下了关里无数百姓的性命。可他最终得到了什么?

    皇帝的猜忌?

    真当他是傻的吗?不明白皇帝这次看似重赏,实则不过是打一棒子前先给了颗甜枣罢了。便是女儿那郡主封位,恐怕也是为了把他永远留在南境而封赏的吧。

    若是他未归家。

    齐氏一切顺理成章的交到女儿手中。可自己的女儿年幼,而且又是个女娃。

    又是皇帝亲封的郡主。

    收回封地,给女儿建座郡主府,将来再给小丫头寻个说的过去的郡马……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的很。

    齐律不想这样诟病那个自幼宠他的皇帝舅舅。可是皇帝所为,却一再让他寒心。

    同样唤声‘舅舅’……楚晔可以因为谢珂一句话而不远千里远赴北境,甚至不计较他们之间的私怨,与他通力协作,最终安定了北境。

    可他这个舅舅。

    却被权势冲昏了头脑,已迷失了本心。

    他从未有过异心,也从未妄想过那九五至尊之位。齐律是真的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缓缓吐出一口气,齐律尽量压抑着怒意。“想来此事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以皇帝的性子,定会生疑……”“确是,不过我没给他生疑的时间。”谢珂又将自己先一步进宫见驾,最终皇帝相信了她的话,将李占严惩之事道出。

    “还发生了什么?”刚才谢珂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李占之事。另一件呢?

    京城里那些人真是欺人太甚,他在京中时,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自己的母亲,没谁敢登门挑衅,他才离开,那些人便迫不及待的为难他的小姑娘。

    这个仇,他记下了。

    谢珂又把达亚的事一五一十告诉齐律。

    “……最终我只得将达亚的身份透露出去,逼得对方碍于北境,不得不将达亚安全放回。”对于达亚事情的处理,谢珂觉得自己有些草率,可那时候,谁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让她想了。

    不管任何事,一定要抢在对方加难之前应对。若是一个迟疑,让对方牵了鼻子走,那才真是前行无路,后退无门呢。哪怕她在所有人眼中是个除了长相毫无长处的女人,也誓要在齐律不在时,将‘家’护好。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没他在家中,他的小姑娘会不会怕?

    便是怕了,没有他在身边,谁又能安慰她。这一刻,谢珂十分后悔当这个见鬼的巡察使,当初便该不顾小命的据理力争的。

    管他什么皇命可违不可违。他就不信便因着他坑命,皇帝还能真的要了他的小命。

    若是早能料到他的小姑娘要吃这么多的苦,便是丢了小命,他也必定不离她身边半步。

    可就在刚刚,他竟然对她那般狠戾。想到刚刚自己赶了谢珂回京的一幕。

    齐律想,自己真是个浑人……

    “宝姐儿。”

    眼见着少年从冷戾迅速转变成柔情似水,谢珂轻轻一叹,随后伸手捂住了男人的口。

    他们之间,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什么谁对谁错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他好好的,她便是再多吃些苦,也是甘愿的。谁让她在意他呢,在意到根本不敢去想他会出什么意外。

    在意到便是明知道此地极险,也毫不犹豫的来寻他。

    “不说我的事了,有林长源和程劲相随,一路上并不艰难,到了乌水镇后,我又认识了颜氏的家主,最终说服他出面与你协作赈灾。来南境这一路,也多谢了他的相护。阿律……还有一事,那个唤了阿善的姑娘,最终决定要和我们同路。”

    谢珂说完最后一句话,齐律脸上神情不变,可是望向谢珂的目光却含着笑。

    初遇那丑姑娘时,她连名字都没有,是他怜她可怜,替她取了个阿善这个名字,当时萧青芫还说,若是他的小姑娘知道他对旁的姑娘那么温和,一定会怒极的。

    萧青芫不知的是,他的小姑娘是世上最懂他的人。

    她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与他一样,怜惜那个姑娘……“好了,旁的话不必多说了,你性子如何我能不知。我们还是说说巫族出的难题吧?”

    齐律点头,紧紧握着谢珂的手。

    无论如何不舍得放开。

    便是被人看到又如何,他的女人,他想如何便如何……只是小姑娘终究脸皮薄,在林长源带了颜南回转时,还是挣脱了齐律的手。

    齐律有些不甘,所以看向颜南的目光多少带了些不喜。

    再加上这位颜公子生的委实人模人样,这让齐律心中更是升起了危机意识。

    他的小姑娘便是嫁为人妻,已为人母,可那小模样还是勾人的很。这位颜家主又为了什么一路相护?

    “齐二少。”

    “颜家主。”二人假惺惺的互相见礼。

    与齐律不同,颜南对于齐律的印象倒是出奇的好。

    这位齐二少看上去十分年轻,与其说是男子,不如说是少年……偏生便是这样一个少年,竟然屡创奇功。

    至于齐律这张脸。倒真的没有污了其美名。

    ‘京城第一美男子’……倒真是名不虚传。与齐律一比,颜南觉得自己这张脸也就堪堪能入眼。

    男的俊,女的丽。齐律和谢珂这对夫妻,当真是绝配。

    “多谢颜家主一路相护吾妻。”

    “二少不必言谢,不过是举手之劳之事,何况我与少夫人有协议在先,即然联手赈灾,在下自然有义务护得少夫人周全。”

    这话齐律十分不喜。可是对方似乎说的也不错。

    齐律看不出颜南是否别有所图。不过他既然‘送’上门来,他没道理将颜氏拒之门外。“颜氏既已出面,想必桐镇的百姓不会饿肚子了,在下的时间也能宽裕些时日,如果说来,颜家主可谓是活人性命无数。在下在这里先行恭喜颜氏盛名更上层楼……”

    颜南脸上虽然挂着谦逊的笑。

    可心下却是一惊。

    齐律这般年轻,而且性子看起来也不是个稳重的。仅观刚刚他见到谢珂时脸上那怒极之色,便知道他是个急脾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急躁,而且传言敢大包天的少年。

    竟然一语道破他的所求。不仅将他的心思看透,而且只见了他一面,便能将桐镇的现状猜想了七七八八。

    明明是他颜氏出面,才能保桐镇百姓性命的。

    可到了他口中,却像是他早已知晓,而他们颜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这人,便是言语上也不肯吃半分亏。

    这少年,性子真是高傲,便是有求于人,也不眀低人半分。

    颜南活了二十几年,从来也是个不看人脸色的,可是面对齐律,他竟然本能的觉得自己在少年面前该谦逊些。

    与颜南打过招呼,齐律招手唤过谢珂,随后夫妻二人并肩立在那颗古树前。

    “枯木逢春?便是让这树长出枝叶来?”谢珂拧眉问道,齐律丝毫不意外于萧青芫的大嘴巴。

    那人明明出身尊贵,却愣生生把自己活成市井小人模样。

    “……我不是花匠,实在没本事给这半死不活的老树变出新枝来。”齐律气哼哼的道。

    别逼急了他,逼急了,他连这老树连根拔起。

    然后架把火,将它烧个干净。

第二百九十五章 逢春

    “便是花匠,也没本事让这枯木逢春……”颜南也缓缓步上前来,他从萧青芫那里听来了事情大概,再看到面前这棵看上去十分枯干的老树,何为‘枯木逢春’自然不言而喻。

    谢珂看着这树也十分头疼。

    即是巫族蓄意刁难,问题自然不会简单。

    谢珂一直不相信世上有‘枯木逢春’这种事,树即然死了,又哪里还能逢春。

    这老树……

    谢珂上下打量着,见这几人合抱的老树树干干枯,周身遍布灰暗的枝丫。

    谢珂甚至觉得,只要小小的火星,这树瞬间便会大火吞噬。这哪里还是树,根本便是干柴了。

    能称为‘树’的地方,也就大树根部那堪堪尺许长短的一截,这老树之所以没有沦为干柴,便是那里看上去似乎还没干透……

    “二公子,看来这是巫族蓄意刁难于你。”颜南转身齐律淡淡说道。齐律点头,他如何能不知。只是便是明知道对方是蓄意刁难,可他有求于对方。

    便是他开口承诺事成之后,巫族会得到莫大的好处。可是南境人行事谨小慎微。一句‘祖宗不许’便能直接将他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所以他才耐着性子去应对这所谓的……‘考验’。

    “难道颜兄能仅靠一张嘴,便能说服巫族?”齐律不咸不淡的回问。

    颜南摇摇头,仿佛听不出齐律话中的敌意。其实这位齐二公子完全没必要对他心生敌意的。谢珂确是十分漂亮,而且聪明伶俐,是世上不可多得的姑娘。

    可她即已嫁了人,而且明显整颗心还都在她的夫君身上。

    他也没兴趣掺和他们夫妻间的事。

    如果说一路上他对谢珂确有几分异样心思,可是亲眼看到齐律后,他所有的心思都淡了。

    明显必输之争,他何必涉足。

    何况对方还是齐律,那可是举国闻名的‘齐阎王’。

    与其招惹一个强敌,他宁愿多一个强援。他是齐律的援军,齐律何尝不是他的同盟。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所以齐律实在没必要对他怀有敌意……

    所谓红颜祸水。大体便是指谢珂这模样的了。

    “我自然没这个本事,不过也许有一个人,可以。”颜南说完,回身望向一旁几乎将自己缩成一个团的阿善。

    齐律和谢珂也顺着颜南的目光望过去。

    阿善一直偷偷的在看齐律,此时被抓了个正着,一张脸迅速缩进腿间。

    齐律和谢珂不由得摇摇头。“阿善虽然和巫族必定有很深的牵扯,可我不想让这姑娘为难。她那张脸,似乎并不是生来便如此的,应该是近几年与毒虫为舞所致。所谓以毒攻毒,大体上养虫子也是如此。

    我实在不忍心在这姑娘心上再添条口子。”谢珂柔声道。

    颜南虽然觉得谢珂妇人之仁。

    可他抬头看了看阿善。那张丑脸泛着青色,白日里看起来都十分瘆人,想必夜里更是吓人。

    这样一张脸,确像谢珂所说,并非天生,倒像是后天因什么原因导致的……

    再想到攻进他们营地的那些虫子。颜南竟然心中也隐隐同情起这丑姑娘来。“你们夫妻既然不愿,便当我没说过此话。”强迫一个丑姑娘的事,颜南也确是做不出。

    何况这姑娘也许并不像他想的那般,也许真的将她牵扯进来,事情不喜反坏呢。

    便在这时,阿善缓缓抬起头,她的视线始终定在齐律和谢珂身上,就在谢珂转回身,再次望着这老树冥神苦想之时,阿善却一步步上前。

    她有自知之名,自然不会走的太近。

    何况她自己那张脸,她经常在水潭中看见……丑,吓人。便是她自己都不愿多看。

    她其实不懂什么叫喜欢,她只是觉得这个漂亮的公子对她好,给她起名字,从他的脸上,她看不到他对她的厌恶。

    旁人看到她,一定会骂她‘丑八怪’的。

    还有人用石头丢她,可是他不会。

    所以在阿善心中,齐律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是待她最好的人。自然,谢珂也待她好,可是她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心中还是觉得那漂亮公子更好些。

    他们夫妻都是好人,她希望她们能好好的,然后白头偕老。

    眼见着齐律遇到难题。

    阿善虽然胆怯,可也咬了牙走上前来。“公子……也许我有法子。”阿善伸手指了指几人背后的老树。

    谢珂闻言,转身对阿善笑笑。“阿善,我虽不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不过想来与这巫族定然有关。你若是不喜,不必强迫自己。你不是不放心这位‘漂亮公子’吗?你现在亲眼看到了,他很好。我很幸运,一入南境便寻到了他……

    你可以放心了。

    这里于你来说似乎并不安全。你还是快些回界山吧。”

    阿善能听了谢珂话中的担忧。

    她知道谢珂确是真心为她好的。可是……“我不怕。我看看……”阿善坚持。

    谢珂还想劝,可齐律却点了头。“好,你看。”随后拉着谢珂让开了身形。

    阿善怯怯的对齐律笑笑,随后缓步走向那老树……

    片刻后,谢珂便看到有虫子蜂拥而至,它们似乎被指挥着,绕过他们几人,然后迅速爬上树干,身形很快隐没在树干的褶皱间。

    足足半个时辰,阿善便直直立在树前。

    谢珂几人便安静的候在一旁……

    终于,阿善睁开眼睛。“神树,快死了,只有那里,能活。”阿善抬手一指,指向一块看起来与与枯枝没什么两样的枝丫。“阿善,你是说,那个树枝,并没有死?”谢珂犹豫的开口问道。

    阿善点点头。

    “看着像是死了,可是它是活的。”

    谢珂又看了看那树枝,突然间便笑了。

    她想,她能救活这颗‘神树’了。

    ***

    又耽搁了片刻,谢珂将心中所想说给齐律的颜南听。二人觉得法子虽然奇异,可除了这法子一时三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之道。

    “枯木蓬春不是一时三刻能办到的。那巫族便是蓄意刁难,也不敢这般毫无道理。我们现在便回巫族……至于阿善,你便先回界山吧,我们回去时再去界山看望你。”齐律轻声吩咐。

    可是阿善依旧摇头。

    “不,我也去巫族。”

第二百九十六章 猜测

    第二百九十六章猜测

    谢珂看了看齐律,见少年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心知齐律看上去大大咧咧,可是却能看透人心。

    他自然明白阿善的心思。

    也知道阿善此举有相助之意。谢珂以为齐律会阻止的,毕竟阿善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喜欢巫族。

    “你即决定了,便跟着吧。”齐律最终调子十分平静的道,阿善脸上一喜,可想到自己这张脸,不由得自卑的退后,极力将自己隐在暗处。

    齐律说完,转头吩咐林长源去给阿善寻件能穿的袍子,她这样子跟他们同去巫族,还没进人家寨门呢,便会被一眼认出来。林长源心中叫苦,可是对于自家二爷吩咐之事,可从不敢摇头,最终林长源从一个身材矮小的护卫处借得一件袍子,又亲自操刀将袖口下摆切了个齐整,这才交到阿善手中。

    齐律拧着眉,林长源心里打着鼓,反倒是阿善颤抖的接过袍子。然后感激的看向齐律……“这里不便,你且将就些。”齐律最终轻声道。阿善连连点头,在她看来,这袍子已是极好的了,她从小到大,便从未穿过这样干净的袍子。

    谢珂看向身侧的红叶,红叶会意。

    虽然觉得自家爷和夫人对这位丑姑娘太好了些,可是林长源都能亲自给这姑娘裁袍子了,她不过是领着这姑娘清理一番,似乎也不算什么。

    “阿善姑娘,请随奴婢前来,奴婢帮姑娘更衣。”

    阿善一脸的忐忑,最终还是齐律对她点点头,她这才垂着头跟在红叶身后离去。

    “二爷真要带了阿善姑娘同行?”颜南这才开口相问。

    在颜南看来,带了阿善,其实有挺大的风险。刚刚他倒真的动了心思,可是细想之下,觉得并不妥。阿善说自己是被族人驱赶至界山的,再加上提到巫族时阿善那明显瑟缩的神情。

    颜南不由得想,将阿善驱逐出家门的是不是便是巫族?若是巫族,他们和阿善同行,岂不是会惹得巫族不喜。

    南境人心思难测,若是一个弄不好,事与愿违便坏事了。

    “自然。她既然想回‘家’,我们带了她便是。”齐律满不在乎的道。一个家字,让颜南觉得自己多虑了,齐二公子明明心如明镜,他既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好。“……青芫兄长说巫族出了几道难题,除了让这老树长出新枝,余下的还有什么?”

    齐律既然已经决定了带阿善同行,谢珂便不多想关于阿善的事了。

    齐律先入南境,对于南境所知自然多过她,他既然觉得可以带了阿善同行,她何必疑他。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应对巫族的‘考验……’

    “看到那坐山了吗?据巫族长老说,那山十分神奇,不管在山上种什么收成都颇丰,可是有一点,每到雨季,山中洪水都会决堤。不管种了什么,都被毁得七七八八。而且奇异的是山洪总是一年有一年无,巫族的第二个题目便是……如何不让山洪将山上所种的粮食药草冲毁,并且给他们找到为何山洪会时隔一年暴发一次的原因。”

    谢珂顺着齐律手指的方向望向那坐山。

    离的有些远,看的并不真切,可是不难看出整个山面向她的一面确是颜色不一,细辩之下有深有浅。深的大多是各种绿色,而浅的似是泛着土黄之色。

    “那些暗淡的黄色痕迹,便是山洪留下的吗?”颜南望了望那山,随后问道。“正是。”齐律点头。

    “宝姐儿觉得呢?可有什么想法?”齐律见身边的谢珂望的仔细,不由得笑着道。其实能见到谢珂,于齐律来说已是天大的喜事,虽然乍见时难免因着她的自作主张生愠。

    可初时的怒意过后,心中余下的便全是欢喜了。

    小丫头把女儿看的十分重,可她竟然忍心将女儿托付旁人而来南境寻他,可见在她心中他有多重要。

    他如何能不喜?

    “山洪既然隔年必至,想必山中有什么山泉水源吧……也许攒足了两年的雨水才会决堤……也许雨水自有去处,只是有时候雨下的多了些,所以才会冲毁了巫族的粮田……只需巫族派个熟悉地形的族人细细去找。不是找地上,而是地下……水自然泄了出来,表示一定有出口。只要找到,答案自然便有了。”谢珂想着以前小舅舅楚晔教过她的道理。

    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既然爆发山洪,充毁了粮田,自然是这个道理。

    齐律点点头。其实巫族长老当初将这些话告诉他时,他心中便隐约知晓的症结所在。

    只是若是立时便给出解决之道,便难以显示出这道题目的困难。所以齐律这几日只是四处查看,并没有将答案告诉巫族长老。

    “少夫人所言有理。想必那与外界连通之处极为隐秘,巫族数年来寻找无果,这才将其将了题目,用来考验二公子。”

    “颜家主所言甚上,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想着将余下的题目解完,然后亲自进山一次。”南境人性子胆小,而且对于鬼神尤其迷信。他们觉得那坐山之所以物产颇丰,是先祖庇佑,而每隔一年便会被山洪冲毁一次,也是祖宗的降责,便是明知道今年会有山洪光顾,他们在山上也从不偷懒。

    不过这样经久的入不敷出。

    最终让巫族长老决定将此事当成了考验……

    “到时候我随二公子同往。”颜南一旁道。齐律定定望了一眼颜南,随后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谢珂才要开口,下一刻,齐律已经冷声道。“你不许同往,乖乖在寨子里等着我。”

    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凌厉了。

    齐律不由得偷眼望向颜南,见颜南正仔细的去望那坐山。

    这才轻声在谢珂耳边道。“我们一准得去钻洞,脏的很,你乖乖留在寨子里。等回来后我们便能动身了……我可不想我家漂亮的小媳妇变成一团黑乎乎的……我家小媳妇还是干干净净的漂亮些。”

    最后一句话,自然让谢珂又是脸红又是羞怯。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丑姑娘,大来头

    最终轻轻应了。

    齐律赞赏的揉揉谢珂的头,这才敛了脸上调笑的神色,一本正经的对颜南道。“到时还要仰仗颜家主。”“二公子客气,该是在下说仰仗二公子。”二人又好一番客气。

    谢珂在一旁听的十分无趣。

    好歹没过多久,红叶便带了阿善回来了。所谓人靠衣装,换了身干净袍子的阿善看起来倒是干净利索了几分。

    原本泛着青色的脸也在红叶的巧手下,显出了几分白皙。

    周身那股让人恐惧的气味终于消散了些……不过想着阿善长年生活在山里,若想做回正常的姑娘,恐怕是没有机会了。阿善有些新奇,抬着手臂打量着自己……“公子,夫人,这袍子……漂亮。”然后一脸高兴的道。

    谢珂有些心酸,一个好好的小姑娘,最终却沦落到与蛇虫为伍……

    便是一件旧袍子,都能让她这么欢喜。这姑娘,多容易满足。“漂亮吗?等我们回去,我派人给你送一车这样的袍子。”谢珂点点头。“真的吗?少奶奶,你真好。”

    “好了,即已收拾妥当便动身吧,阿善,你跟在林长源身后,没我的允许,不得开口。”

    齐律叮嘱好阿善,又吩咐林长源一路相护,诸人这才上马。

    而谢珂也得到了和齐律同乘的机会……齐律将谢珂紧紧揽在胸前,当先挥鞭……“兄弟们,你家爷先行一步了。”说完,双脚一夹马腹,身下马儿一个长嘶,随后当先冲了出去。

    谢珂何曾经历过这些,她可是个规矩姑娘。

    出入不是乘车便是坐轿。

    便是马儿走着让她来骑,她都要心惊胆颤的,何况齐律这般所为。

    随着谢珂的轻呼,齐律大笑着揽着谢珂扬长而去……吃了一嘴土的林长源十分不满。“……真是的,不就是想和少奶奶私下里亲热亲热吗?兄弟们只当看不到便罢了,何必这般兴师动众。”一旁颜南似乎十分意外,见此林长源终于找到了些优越感。“颜家主怎么这样一幅神情,怎么?没见过我家二爷和少奶奶这样的夫妻吗?今天便让颜家主开开眼界,我家爷啊……”颜南突然摇摇头。

    林长源的声音一滞。“我不是没见过二爷这样有胆色的公子。我只是没见过像阿源你这样胆大包天的属下,连自家爷也敢非议!颜某佩服……”

    林长源突然一声惨叫。

    他这话怎么便让颜南听到了呢?

    当真是……流年不利啊。“颜家主,颜家主,我们这一路好歹是同甘共苦,还请颜家主手下留情。”颜南笑着一夹马腹,林长源苦哈哈的紧随其后……

    至于阿善,则一脸不解的望着前面一脸的不知所云。

    随后她才缓缓轻挥马鞭。

    巫族,她的‘家’,其实记忆中,那里也曾有过温馨之时。小时候,她也曾被长老抱在怀里,也曾胆大包天的揪了长老们的白胡子。只是……终究是物是人非。

    ***

    “阿律,慢些。”谢珂吓得紧紧抓着齐律的衣袖,生怕一个颠簸,自己便会被甩下马去,可是少年似乎以见她紧张为乐,不仅没有放慢马速,反而笑着急急催马。

    谢珂小脸渐渐苍白,这人,便是用这样的法子惩罚她的‘不听话’吗?

    别说,还真狠。

    便是打她几下骂她几句,也没有这样记忆深刻。

    她胆子不算小,可是这样在马背上颠簸,尤其是南境这里多水多坑的,马总会跃起……远处看起来也许少年纵马十分之潇洒。可是身处其中的谢珂却觉得度日如年。

    直到谢珂的小脸白的毫无血色,齐律终于良心发现,缓缓变疯跑为缓行。

    “知道错了?”少年冷了声音道。

    谢珂点头捣蒜。“……知道了,以后再不会自作主张了。”谢珂声音嘶哑的道……齐律侧头细细看了看谢珂,终于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份了。小姑娘终究是小姑娘,这几日他看多了南境女子纵马,便理所当然的觉得他的小姑娘也能如此。

    “……不舒服?”

    “你试试在马背上荡来荡去的会不会难受。阿律,咱不带秋后算账的,刚才明明你都不气了……”谢珂委屈的道。

    齐律:“……”他有说自己不气了吗?他只是当着外人的面给她几分薄面罢了……或是由着他处罚她,他一定让她三日内都下不得床。

    “好了,我不气便是了。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们停下歇一歇。”齐律才不会承认他是故意纵马想带着谢珂远离属下的……他堂堂齐二少,能说自己想媳妇了吗?自然不能说,所以他从来不说,都是直接做的。

    “不必了,巫族除了那两个难题,还给你出了什么难题?”

    对于谢珂的不解风情,齐律已经无力纠正了。多好的氛围,她便不能说些他喜欢听的……偏偏要纠结在巫族的难题上。

    也罢,他的小姑娘,他总是明白的。她是因着担心他,才迫不及待的想替他分忧。即如此,他如何能不随了她的心意。“至于第三关……便是受巫族长老委托,寻回他们的‘圣女’。”

    “圣女?”

    “……这得追溯到十年前,据说那时候老寨主尚在。而巫族也分为两个分支,一个善于驱策百虫,一个精于问卜。可是十年前,一个擅卜卦的长老在替巫族行例行卜卦测吉凶之时,却卜出了大凶之卦,卜相上显示,巫族会出现一个‘大凶’之人,其人于驱虫和问卜上都是奇才。可是若干年后,那人却会连累整个巫族,会将整个巫族带入‘黑暗’。”

    谢珂听了个一知半解。

    齐律耸耸肩。“其实我也听得云里雾里,可是巫族长老们相信,那个人不能留,若是留下,会给巫族带来灭顶之灾,于是在寨子中寻到最有才能之人……那时候阿善不过七八岁,本是卜算一脉的子嗣。可她却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驱虫之术……”

    “所以,所谓的大凶之人,是阿善。”

第二百九十八章 美梦中

    齐律表情冷凝的点点头,继续道:“……结局可想而知,阿善一家被驱逐,虽然他的父亲是卜算一脉的头领,可也没能卜出自己和亲人的结局。”

    谢珂可不可以说,她觉得阿善所谓的族人,尚算有几分良知,没有要了阿善一家的性命,而只是驱逐。“傻姑娘,你不会以为‘驱逐’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吧?”谢珂傻傻的点头,难道她和理解能力有误,还是齐律的话没有说清楚。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啊。不管是北境还是南境,但凡用了‘驱逐’二字,便表示会赶尽杀绝。”齐律轻飘飘的道,谢珂闻言脸露惊诧之色。

    赶尽杀绝?

    他们不是阿善的亲人吗?再说便真的能因着一个卦相而定了族人的死活。

    何况阿善的父亲那时还颇有势力。

    “阿善的父亲不是头领吗?也没能保住家人性命吗?”谢珂觉得通体发寒,她一路来南境,虽然说起来也算艰难,可有林长源等人和颜南的同行,她除了劳累些,并没什么苦痛。这让她以为南境并非书本上所载的那般……

    南境人未开化,而且性狡,擅谋。

    可是到达南境的第一日,齐律便给她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噬亲’课程。

    所谓鬼神占卜之事,不可尽信。可是南境这里竟然因为一个卜相而累得一个头领最终被‘驱逐’。“若非他是卜算一脉的头领,如何能保住阿善性命。”齐律冷声道。

    对于南境,对于巫氏一族,他本能的不喜。

    尤其是当巫氏那位长老找到他,并且将这‘难题’丢给他时,他可是按捺着脾气,才没有当面与那老东西撕破了脸面。

    现在他们想找回阿善了。

    当初又做了什么?若非被逼无奈,谁又会愿意住在界山,终日与那些蛇虫为伍。

    那巫族长老曾经形容幼时阿善的容貌。

    自小机灵,生的亦是十分漂亮,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玉似的白皙。可看看现在的阿善,泛青的脸孔,迟钝的反应,便是与人正常对话都十分困难,整日缩在那糜烂的袍子中,见到人先被吓得瑟缩成一团。

    这简直和巫族长老口中的‘圣女’判若两人。

    若不是清楚阿善的身世,若不是亲眼见过阿善只随便在地上扔几块石头,便能知道未来几日是晴是雨……齐律当真难以将那个丑姑娘与巫族的圣女联系起来。

    “事情还是说不通啊,既然当初断言阿善便是那大凶之人。时到今日,又为何寻了阿善回来?还以‘圣女’之名?”

    齐律冷哼。“……自然是巫族发现自己怪责错了人。”“你是说巫族卦相上所说的大凶之人其实另有其人?”齐律点头。

    谢珂理清楚这一切,不由得替阿善觉得委屈。同时也对尚未见过面的巫族部众生了厌恶之心。当初既然根本证明不了阿善的身份,他们竟然也下了狠手,恐怕是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现在发现自己错了,竟然还想着寻回阿善,让她继续为那些道貌岸然的族众行卜问卦,驱吉避凶……

    他们的脸皮也真是厚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

    “若是我没有带来阿善,你打算如何向巫族交待这圣女之事?”

    “……要什么交待,人是他们杀的,与我何干。”齐律一幅你怎么那么笨的神色。

    谢珂吸气,呼气。随后不由得被自己的小性子逗笑了。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齐律,又不是第一次见识到男人浑起来那幅六亲不认的嘴脸。怎么竟然还会因此与他置气。

    那她便真的没事找气受了。“你啊,总是有理。”

    “那是因为本少行的正。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半夜敲让别人都心惊,本少从来心不惊。”齐律是那种登鼻子上脸的性子,谢珂不过一句话,便让男人再次变成了大尾巴狼。“是。你行的正,你即行的正,那便护好阿善,那姑娘对你可是好深的一番心意。”

    齐律挑眉。“怎么?醋了?”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很闲吗?”

    齐律竟然真的上下打量起谢珂来,只是他们的位置十分的……尴尬。她在前,他在后,他的双臂从她腋下穿过,操控着身下的马。

    所以他这么直白的由上及上的一看……

    谢珂俏脸一红,她今日这身短打装扮虽然便于行动,可是样式相对贴身些,这样只隔着一层衣服的相偎,实在颇有那么几分让人脸红。齐律果真十分坏心的细细将谢珂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摇摇头。“我家媳妇儿怎么会闲,你可是忙着千里追夫呢……你先别怒,这话可是萧青芫亲口说的,可不是为夫的杜撰而出……脸红什么?我觉得这话说的颇对,可不就是千里寻夫吗?”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便是了。

    她来到南境,可是立时帮他想到了如何让那老树再生新芽。而且她还在无意间带回了阿善,这也算是命中注定吧。

    她一路艰辛,这男人倒好,还在说风凉话。

    谢珂觉得阿善不委屈,毕竟那姑娘心中虽然对巫族有俱,可是似乎一人独居界山日久,以至脑子里将那些家恨背叛之事早已忘记。阿善之所以跟着他们入巫族,可不是为了给自己的亲人报仇,那明显就是意在……齐律。

    她还没因着他‘拈花惹草’生气呢,他反倒戏弄起她来。

    “好了,怎么那么爱生气。不过是玩笑罢了,宝姐儿。其实你能来,我很……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

    便是懂事后明白何谓封地,便是与齐涣打架,自己被皇帝亲自抱在膝上,而那时齐涣只能坐在殿下大哭……便是皇帝一口一个‘当他是半子’,过去所有的荣光加起来,也没有此时快乐。

    此时他将她在意的小姑娘抱在怀里。

    他们一路上聊着知心话。哪怕说的是巫族这些让他倒胃口之事,可在齐律心中,时光也是幸福的。

    谢珂的突然出现,直到现在依旧让他觉得自己是沉浸在美梦中。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入巫族

    第二百九十九章入巫族

    他怕,梦醒了,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他的宝姐儿,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所以他才逗了她,他想看她脸红,看她一双眸子因为生愠而变得熠熠生辉……他承认自己性子别扭,承认自己甚至喜欢看小丫头生气,那样的谢珂,在齐律看来,十分有生气。

    只是万事不可过矣,若是过了,真的惹哭了小丫头,他还得费心思去哄,那便真的得不偿失了。

    “傻姑娘,不过几句玩笑话罢了。好了,言归正传,前面便是巫族的寨子……现任巫族的族长是个年龄不及三旬之人,是十年前驱虫一脉头领的长子。那人性子难测,入寨后,你便时刻跟在我身边。自十年前阿善一家被驱逐,卜卦一脉在寨子里便日渐没落。若非如此,那位长老恐怕还不会急着寻回阿善。”

    “当初即是驱逐,巫族人便该知道阿善活命机会渺茫,那巫族长老如何还会以此为题考验你?”

    “这才是上乘的刁难啊?那老东西明显想利用这个机会,寻不回,巫族自然毫无愧疚的袖手旁观。寻到,卜卦一脉便有了强援。这对巫族那个老东西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这算盘可是打的十分精明。反倒是那个族长动机不明?他一定不会喜欢我寻回他们的圣女,要知道在巫族,历来的圣女身份都颇为尊贵。那是可以威胁族长威信的……”

    谢珂点点头,抬眼望着视线尽头出现的那片寨子。

    竹子围成的围墙。围墙四周设有角楼,上面安置着瞭望台,每个台子上都有巫族族众时刻扫视着四周。

    整个寨子,从谢珂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几坐瞭望台和几间二层的竹楼,齐律顺着谢珂的目光解释道。“二层高的竹楼是巫族族长和长老们所住之处。至于普通族众,不过住简陋的竹屋。”

    “这里很动荡吗?怎么四角都安排了人?”

    “这里是大鱼吃小鱼的布局,巫族虽是势力大,可也架不住几个小部族联而攻之……若是一个大意,也许便有覆族之危,他们自然戒备森严。”齐律十分不屑的解释道,在他看来,安排几个人站岗实在于安危无甚大的作用,谁也不会傻傻的白日来偷袭。

    至于夜里,这些角楼不是瞭望台,而是敌人的指路明灯,也不知道巫族怎么还能守着这块富饶之地而没被旁的氏族侵占,只能说,比起巫氏来,那些更是愚笨。

    巫族守门的族人显然认识齐律,齐律还未到近前,那用竹子扎成的大门已经缓缓开启。

    看门人还十分规矩的给齐律行了礼,口中唤着贵客。

    “贵客?”

    “自然,以本少的身份,不管到哪里,都是贵客。便是南境这种蛮荒之地也不例外。”在谢珂面前,齐律说话从来张扬。谢珂笑笑,觉得齐律还是这样飞扬跋扈的模样好看些。

    若他有一日真的变成个谦谦君子,她反倒无法适应了。对于齐律的胡言乱语,谢珂直接选择无视,只仔细去望这巫族的寨子。

    进了寨门,一条笔直的青石小路,路的尽头,是寨子里最高的竹楼,楼高三层。“那便是族长所居之处,也是巫族的议事厅。说起来,这个巫族实在无甚见地,连个后花园都没有,你说族中女眷若是想逛逛园子,八卦八卦族中密辛,都寻不到个合适的去处……”谢珂斜了眼去看齐律,心道他最近是不是孤枕难眠,所以翻了她的话本子。

    还八卦,还密辛……“你别小看这后花园,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坏在这后花园上,你可知道,前朝皇帝便是因为皇宫女眷多,而且女眷多喜上后花园赏景,这赏来赏去,有位宫妃便被一位异族皇妃的兄长看中了。最终生了觊觎之心……这才惹得前朝动荡,最终亡了国。”

    还有这种事,她怎么不知道?

    “因着一位后妃,而惹得异族来攻吗?哪个异族?与我朝有何相干?”

    “……笨姑娘,异族自然是我朝开国之君。那位皇妃,便是我朝开国皇后。”齐律说的那叫一个风淡云轻,可是谢珂听的却是心下大惊,本朝还有这样一段秘闻吗?她怎么从未听过。

    不容谢珂开口,那竹楼中已经有数人鱼贯而出。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叹子,这是谢珂第一次正经除了阿善以后的南境人。

    这些南境人比起齐律的身量,生的确是矮小,恐怕身高只及齐律肩头。至于面貌……谢珂实在很难用言语形容南境人的面貌,要说丑字,似乎他们也未难看到要动用那个字眼。

    相貌,也就堪堪见人。

    眉眼乍看上去竟然颇有相似,都生了张小眼睛小鼻子的猥*琐模样。

    他们见到齐律,齐齐弯身行礼,口中唤着‘二公子。’调子除了怪异些,吐字倒算是清楚。

    给齐律行过礼后,几人分左右而立,这时候齐律才矜持的翻身下马,而谢珂依旧被他安置在马上,由他亲自牵着缰绳,双目直视的越过诸人。谢珂虽然看不到几人微垂的神情,可是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却听到了他们的抽气声,似乎齐律所为,让他们太过惊诧。

    直到楼前,谢珂才小心的抱了谢珂下马。

    “阿律,你刚刚……”“不过是个下马威罢了,你合该受的。”齐律轻声道,随后转身面前诸人。“让诸位久候了,诸位所出题目,在下已有答案了。诸位是打算立时便随在下去解惑呢,还是……”“二公子今日辛苦了,还是等明日吧,待下人召集了族众,再听公子金玉良言。”那个为首的年轻男人开了口。

    谢珂不由得顺着声音看去。

    心道那男人倒是个伶俐的,难得他将话说的这般圆满,而且吐字清晰。

    齐律也不坚持,点点头。“即如此,本少便先歇息了。”说完,揽着谢珂转身,一幅累极的神色……“二公子,您即用了这样的贵礼,下人等理当给贵客行大礼,还请二公子告诉小人等贵客的身份,以免小人们冲撞了贵客。”

第三百章 闺趣

    齐律冷笑。

    这人说话真是动听。即然知道他用了贵礼,便该知道他的心思。他这般不依不饶的……

    “本少即用了贵礼,尔等不该立时跪地吗?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知吗?难道还要本少教?”齐律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那些个子矮小的巫族人似乎被吓到了,互相对视一眼,最终几个老者当先拜倒行礼,最后那个族长才面有不甘的跪倒在齐律夫妻面前。

    谢珂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看样子似乎是齐律在替她立威。这种地方,身份高贵些自然好处多多。至于他们口中所谓的‘贵礼’谢珂实在是一头雾水。“贵客见谅,是下人等罔顾了规矩。我等给贵人行礼。”说完,几人正正经经的给谢珂磕了头。

    谢珂与齐律并肩立的很稳,脸上神情乍看之下与齐律竟然如出一辙。

    几个巫族人前一刻还揣揣的心,此时突然安定了下来。能让这位贵公子以贵礼相待的,其身份自然十分高贵。

    这位……

    该是个姑娘,这位漂亮的姑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南境,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几人自然好奇,可是其中最最好奇的便是巫族族长。

    齐律的到来,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他族长的权威。可是除了他,余下几位长老对于京里来的贵公子都十分欢迎,甚至觉得这是天意。

    是老天让他们有机会一展雄图……再不必龟缩在这小小的界山之畔。巫族虽说在南境占了一席之地。可历年来纷争不断,每年都有小帮派来挑衅,虽然最终都被巫族打退,可是每次族众都死伤无数,可以说次次都是险胜。

    几个老东西都想摆脱这样的境地。

    所以最终他们否定了他回拒齐律所请之说,而是主张给齐律机会,最终决定进行……考验。

    “本少乏了,诸位既然不急于一时知道考验结果,那便明日一早再议吧,现在本少要与贵客歇息。诸位请便……”

    这下几个人再没谁开口相留了。

    便这么目送着齐律携着谢珂扬长而去……

    齐律所居之处,是塞子中为数不多的二层竹楼中的一座。齐律直接将谢珂领上了楼。关上房门,齐律脸上才再次露出笑意来。

    “刚才本少的样子威风不威风?有没有被本少的风姿折服?”当着外人,他是个地道的矜贵公子,可在谢珂面前,他便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谢珂被他晃着头晕,只得附和的点点头。“威风,威风的很。风姿无双,无双的很。”

    语气敷衍的,直接让男人敲了她的头。

    捂着痛处,谢珂定定望向齐律……那小模样,齐律最终轻轻一叹……小声嘀咕道。“又没用几分力气,怎么这么娇气。”虽然嘴上腹诽着,可还是动作熟练的将谢珂揽在身上,伸手轻轻的揉着谢珂的额头。

    谢珂这个小姑娘,让他养的越发的娇贵了。不过,小丫头可显少在他面前撒娇,还别说,突然来这么一次吧,倒让齐律觉得整个身心都是舒畅在。在他眼中,小丫头行事太过稳妥了,总让他觉得少了些小姑娘的矫情,现在谢珂这样,刚刚好。“……你不是说姑娘家,生来便该娇气吧。”

    这是齐律养女儿奉行的教条……

    齐二少宠女,那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就如当初都知道齐二少有个‘齐阎王’的称号。

    现在齐阎王改头换面了。

    人家不在外面折腾了,改在院子里折腾了。至于折腾的原因,竟然都是为了他那宝贝女儿。

    什么女儿要骑木马,他就购了木料,亲自操刀给女儿做木马,至于是不是他那几个月的小女儿要玩木马,还是女儿的爹这位齐二少年幼时没玩过,所以打算重温儿时旧梦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据说齐府院子里乒乓一阵乱响,最后便是齐二少冷着脸将那做得缺蹄子少尾巴的木马直接顺着院墙抛了出来……

    隔天,齐家姑娘又要玩秋千,于是齐二少又亲自上阵。

    这个据说是做成了。只是玩的人最终成了二少夫人……不管如何,齐律宠女的名声还是不径而走。

    谢珂有时候觉得齐律宠女儿有些过头了。

    小丫头才几个月大小,就已经穿金带银的,不过一件小夹袄,用料竟然寸缕寸金。

    而齐律最终回了一句……姑娘家,生来便该娇气,该娇养。

    齐律倒没想到,谢珂在这里等着他呢。他还有什么话说……“好,好,我的错,我以后一定温柔些。不过话说回来,宝姐儿,你说我晚上待你……够不够温柔?”其实这句话,如果齐律只是平述的发问,谢珂倒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毕竟以前在府中时,用过晚膳后,齐律都陪在她们母女身边的。

    可他偏生用那种粘腻的调子来发问,而且眼神……晶亮亮的,炙热的很。

    谢珂的小脸‘腾’的一下便红了。

    “……你再胡言乱语,我便不告诉你怎么让那老树长新芽。”谢珂出口的威胁,显然没有威胁到齐律。他笑笑,一幅不可一世的神情道:“长不出便长不出,大不了本少一把火把那神树烧了。我倒想看看巫族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族长如何向他的族众交待。”

    齐律是真的不在意。

    他来了几日,之所以没有动粗,不过是觉得巫族除了那个族长,其余的人都尚算良善,虽然都传南境人心眼多,而且攻于心计。

    可是也得看看他们遇到的是谁。

    在他齐律面前,他们可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们便是真的会巫术,也不敢施展到他身上,他可是京城来的贵公子,他若出事,整个巫族,甚至整个南境都会跟着陪葬。他也非信口雌黄,便是皇帝不替他撑腰,豫王也不会坐视不理。

    何况他还有北境那个强有力的后盾。

    所以他在巫族,颇有那么几分有恃无恐……这里的人终是有几分欺软怕硬。他若想成事,一定要压过那个族长。这也是他之所以留在南境,没有第一时间发难的真正原因。

第三百零一章 所谓贵礼

    “你啊,怎么到了哪里都这幅天老大,地老二,第老三的无赖性子。而且说起话来这么有恃无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面对齐律的‘胡言乱语’谢珂只能缴械投降。

    在这点上,她是永远说不过厚脸皮的齐律的。

    “风再大,本少也不惧。好了,我们言归正传。萧青芫说你是福星,现在看来,倒有那么几分道理……那颗破树半死不活的,你若真有法子让他长出新芽来,也许收服巫族便不必诉诸武力了。要知道人伤的多了,终归有伤天和。本少现在可是有妻有女的人了,得为妻女积福。”

    他以前从不在意这些。

    什么人在做,天在看,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屁话……若真的有神明,为何神明不降个雷劈醒他的父母。

    他可是他们的亲子,他们竟然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日日被自己的兄弟陷害,几乎隔三差五的便去次鬼门关……神明?神明是什么东西……他齐律即不信神明,也不敬神明。

    可是自从有了女儿。

    齐律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开始相信命运……这一生,他一定会与谢珂相守,可是下一世呢?

    谢珂是个菩萨性情,因着她的先见之明,一度救下无数的北境人,更是数以万计的大魏百姓因着北辰关未失守而活了下来。这样的姑娘,如果有来世的话,该会有个好出身。而他……亲情薄,脾性恶,似乎是个鬼见愁。

    这样的他,若是将来有一日身死,是不是要入十八层地狱。

    到时他的小姑娘安稳的去投抬,而他被羁押在十八层地狱……这是齐律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既然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他从现在开始行善积德,是不是可以换来与谢珂……缘定三生。他所求不多,并不奢求生生世世,他这性子,嫁了他,小丫头肯定是要受些委屈的。

    如果生生世世受委屈,他于心不忍。他只要她的三辈子。

    难得听齐律这样郑重的说起福气来……

    谢珂的遭遇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她点点头。“放心,今日因着阿善所言,那老树许是命不该绝。你不是说那是颗神树吗?也许它真能有些神迹呢。”

    “它便是没有神迹,我媳妇也能给它弄出些神迹来。”齐律时刻不忘把谢珂夸成一朵花。

    “刚才进塞子时,那所谓的‘贵礼’是什么?前来迎你的人中,那几个年长的该是巫族长老,他们是不是对于你的所求欣然应允。

    至于那个族长,所谓面由心生,他生就一副刻薄面孔,想必你的到来必定是让他察觉到了危机,所以他才想出那所谓的‘枯木逢春’的难题。”

    齐律点头,看向谢珂的目光满是赞赏。

    他的小姑娘不过初到南境,只凭了匆匆一面,竟然将他来巫族几日的局面判断出了七七八八。而且她之言竟然都直中要害。

    “所谓贵礼,是南境的礼仪。我那样做,便表示甘愿屈居你下……”

    谢珂一声轻呼。

    实在没想到那贵礼竟然还有这样的深意。“不必惊慌,你是我的女人,便是屈居你下也没什么,其实我倒挺想体验一番那个……姿势。”

    谢珂初时听的认真,可是直到最近,她才听出男人话中的不怀好意。

    这人,似乎从来不分轻重。

    他们前一刻还在议论巫族局势,下一刻他却又说起这般浑话来……“言归正传,我虽不是南境人,可由我做出,更显示出我的郑重。他们自然觉得惊诧……南境有所谓贵客不问出身的说法……大意便是一个尊贵的人,如果他对一个人行了贵礼。那这个人便立时成了比那人还要尊贵之人。只是这所谓的贵礼,一生只能行一次。而且讲究颇多,似乎还含了些巫法在里面,据说若是反悔,还要伴着诅咒,所以轻意不会有人施为。”

    齐律说这些时,表情颇为不以为意。

    谢珂却听得瞠目结舌。

    这里是南境,自从见到擅驱百虫的阿善,谢珂便不再怀疑南境真有其奇异之处。

    巫族既然以‘巫’为姓,想来是有些门道的。这人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百无禁忌的?巫族人都不会轻易做出的‘贵礼’他轻轻松松伤给了她。“你初来乍到,不明白巫族到底是什么?有了我这个贵礼给你撑腰,也可保你平安。放心,不会有什么禁忌的,我可是真心实意甘愿居于你下的……”

    谢珂:“……”能不能不要说这个谁上谁下的问题。

    很羞人的。

    晚膳是由一个年纪颇大的巫族长老亲自送来的……他顺便求见了齐律,齐律自然带了谢珂在旁。那人见到二人,倒没忘记规矩,先给谢珂行了礼,随后是齐律,随后才缓缓开口。“公子明日是打算先通过第一道试炼吗?”

    齐律摇摇头,在那巫族长老不解的目光中。

    用手指比了个‘三’。“三?公子难道要三个试炼一日通过?”“难道不行吗?”

    那巫族长老连连点头,表情还是颇有那么几分难以置信。“行,行,自然行。在下只是惊诧……我巫族立足也有百余年了,其间也曾有人上门相请。可是没谁能通过三次试炼,便是有些本事的,也不过通其其一二,而且用时颇久,不想二公子竟然只用了几日,便要同时挑战三个试炼,在下只是期望公子还要量力而行……毕竟族长……似乎并不想掺和其中。”

    “他想独善其身?”

    “独善其身自然不可能。没谁真的能超脱一切独自存活。族长毕竟年轻些,而且他性子颇有几分刚愎自用,见不得谁挑战他族长的权威……想当年,老族长,也就是现任族长之父。老族长性子也是如此,所以才酿成那场惨祸……自从之后,卜算一脉彻底被打压下去。”老人家唏嘘着。

    突然间,谢珂想到了阿善被驱逐的原因。

    既然已经证明阿善不是那大凶之人,那真的大凶之人是谁?

    此时那人又在何处?

    为何巫族长老们确信了阿善不是大凶之人?是如何确信的?难道是真的大凶之人做出了那卦象上所言之事?[感谢投月票的亲们,么么哒……]

第三百零二章 大恶之人

    第三百零二章大恶之人

    谢珂望向齐律,齐律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谢珂随后看向那位巫族长老轻声开口问道。

    “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长老解惑。”

    “贵客请讲。”那巫族长老对于谢珂倒是十分客气,他也算了解了几分这位京城来的主子爷的脾性。那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便是身边尽数是南境人,也没见过这位爷露出丝毫胆怯的神色。

    巫族人初时对这位京城来的贵客倒也没有这么恭敬,可这位爷愣是用了几日时间,便将巫族上下整治的服贴。

    可是细究之下,也不见他动刀动枪。

    这份本领才真让巫族几个长老后怕……

    以至现在巫族名义上依旧尊族长和长老之令行事,可是这位齐二爷如果振臂一呼,也许族长的长老的话也不尽好用了。所谓后浪推前浪,他们几个老家伙闭门一合计,终究还是放任了这位公子的所行。

    巫族闭门造车几十年,十年前更是犯下了大错。

    若是这般继续下去,离巫族灭族之日不远矣。

    此时是个机会。

    也许经由这位贵公子之手,他们巫族不仅不会灭族,反而会蒸蒸日上呢。所以对于齐律以贵礼相待之人,这位长老自然恭敬的很。

    “你们有一道试炼,是让齐律寻找你们巫族的‘圣女’。可据我所知,十年前,你们已经将其驱逐?原因是其是‘大恶之人’。十年前你们即已认定,怎么十年后反而尊她一声‘圣女’。她若非那卦相上所说的大恶之人,那大恶之人又是谁?难道已经出现在族中?抑或……你们已经吃过了那大恶之人的苦头?”谢珂蹙眉问道。

    她觉得巫族似乎还有很多事是隐晦的。

    面前这位长的尚算慈眉善目的长老,看样子是真的希望齐律能通过考验,从而巫族出面赈灾,以此来巩固巫族在南境的地界,或是还有些谢珂眼下还未想通的好处。所以谢珂才直白的开口相询,不管齐律对阿善最终有什么打算,总要将一切内幕弄清。

    那长老似乎没想到谢珂会问这件事。

    神情登时一变。他看了看齐律,见齐律含笑望着发问的姑娘。

    那长老心中一凛。

    有种天意难违之感……这算是他们巫族的隐密,他们是不会轻易对外人道的……只是面前这二位,可是他们巫族的救星,何况求人寻人,总要给个理由的。

    片刻后,那巫族长老似乎下定了决心。

    这才缓缓开口。“……此事说起来,是我们全族族众对不住前任卜卦一脉的头领。我们巫族,分卜卦和虫蛊两脉……虫蛊一脉负责保护塞子,严防小部族的攻击。卜算一脉则负责卜吉断凶,趋利避害。十年前,前任卜卦头领为巫族卜算吉凶时,定然得到大凶之卦,卦相上显示巫族会出现一个奇才,那是个即擅卜卦,又通虫蛊之术的奇才。”

    说到这里,老长老一叹。

    “本来这是件喜事,卜卦和虫蛊之术历来不能同时习得。总之,习两种术法的,最终都会不得善终。所以历年来,卜卦一脉和虫蛊一脉都分的极其清楚,并且二族从不通婚……可是卜相同时预测到,那个奇才会给巫族带来灭顶之灾,所以被称为‘大凶之人’,便在这时,卜卦头领的女儿却被人发现,她不仅精通卜卦之术,竟然也无师自通习得了虫蛊。”

    想来那段回忆算不得愉悦。

    巫族长老说的断断续续……谢珂静静的听着,这些与她猜测的没什么大的出处。

    紧接着那巫族长老继续道……“这可非同小可,立时引得了整个巫族的恐慌。最终,当时的族长,也就是现任族长的父亲,他下令,将卜算一脉头领一家驱逐。可那人总归是头领,素来在族中威望颇高,终是有人通风报了信,那人这才带着一家老少逃离了塞子,深夜进了界山。

    所谓斩草除根,族长下令追杀。最终那一家人五去其四……只有其女未被寻到。当时族众们十分恐慌,生怕那姑娘回来报复。

    那几年巫族十分动荡……可就在驱逐了卜卦一脉头领一家的四五年后,族长的幼子突然间被人发现不仅精通虫蛊,而且也精于卜算之术……后来人们才发现,那孩子并非族长正妻所生,而是族长和一个族中女子有染,最终生下了那孩子,那时正好族长的妻子也产子,只是产下的却是个死婴,族头最终便将那私生的孩子李代桃僵……而那与族长有染的女子,却是卜卦一脉所出。”

    “你是说,前任族长本是虫蛊一脉,却与一个卜卦一脉的姑娘有染,最终生下了孩子。而那孩子,才是真正的大恶之人?”巫族长老愧疚的点点头。

    “前任族长便是死在其幼子手上,那时候那孩子才十几岁,可下手及其阴毒……那孩子最终在所有族众的围堵下,还是逃离了塞子。那之后,塞子隔三差五便会被小部族攻击,我们曾抓到俘虏,据他所说,他们部族里突然来了个年轻人……那之后,他们的族长便决定攻击巫族。而那年轻人的模样,像极了那逃跑的族长幺子。”

    “所以你们终于确定,你们先前是杀错了人。”

    “是……”

    “你们觉得便是现在寻回那个即擅卜又精通虫蛊的圣女,她真的会不讲杀父弑母之仇,帮你们抵御外敌?”

    “这无论如何也是她的族众,她如何能见死不救?”在谢珂鄙夷的目光中,那巫族长老声音渐低。“……便是她恨我们,大不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将命还了她便是,可是巫族百年基业,不能毁于一旦啊。若是由着那大恶之人继续行恶,巫族早晚会亡族的。”

    齐律这时候挥挥手,示意自己听腻了这套说辞。

    “长老要不要陪本少一同用晚膳?”

    巫族长老摇摇头,他如何不知道这是齐律在下逐客令,他表情沉重的告辞而去……

    “怎么?心软了?便因这老东西几句话,一段故事?”

    “我从来信服因果报应,当初他们对阿善一家下狠手时,可没见心软……”谢珂淡淡的道。

第三百零三章 幕后人的猜测

    齐律不由得笑着捏了捏谢珂的小脸,觉得真是没有白疼自家的小姑娘。

    小姑娘以前性子可是那种愚善的,似乎不管谁在她面前露出苦情的脸,她都会心生同情,这让他不由得想,若是遇到了个会演戏的坏人,他的小姑娘可如何应对。

    现在看来,是他小看了谢珂。

    “我还担心你一个心软,将阿善的身份说破呢。”

    谢珂瞪向少年……“阿善的命已经够苦了,我如何会雪上加霜,只是你即然已经让阿善悄悄入寨子,难道是打算将阿善的身份道破,让她当那劳什子的巫族圣女?”

    “为夫是那么心狠之人吗?”齐律挑眉反问,谢珂丝毫不给面子的点点头。

    他这人,便没什么不敢为的。

    “你怎么能这么看为夫?为夫可是一门心思为阿善打算的。你想啊,她一个人在界山,整日的与蛇虫为伍,好好一个姑娘,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倒不如回到巫族,你也看的出,那几个老东西是真的后悔了。所以必然加倍对阿善好……何况若是阿善重得圣女之尊,我们也许能早几日回转……我想女儿了,你难道不想?”

    齐律提起女儿明月。

    谢珂不由得沉默了,她如何不想,她是日也想,夜也想,想的心都拧着疼。

    可面前的局面,他们一时也着实难以脱身……相比之下,齐律这里明显更需要她。她能感觉的出,齐律的脾气似乎已到了爆发的边缘,若非她及时赶到,这少年不知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也许一怒之下,与那‘大恶之人’合作也非没有可能。

    可南境人也并非那般好相与的,到时齐律如何脱身?也许他那条小命便真的断送在这里了。

    总之,谢珂觉得自己能在今日赶到,简直是老天怜悯。

    “可是阿善?”

    她想说,阿善那性子,心中根本辩不出善恶。也许十年前,她是个天才。可如今,却只是个心智有些缺憾的姑娘。而且整日与蛇虫为伍,她之所以战胜了心中的恐惧踏进巫族的寨门,为的竟然还是身边这个男人。所谓红颜祸水,可不仅是女人能胜任,在谢珂看来,她身边这位,其实也颇有那么几分红颜祸水的样子。

    “……想必在达成那几个老头子心愿的同时,出能让我达成所愿。阿善自然会愿意。她不过是一人孤僻日久,等回了巫族,性子会渐渐好的。”

    齐律话说到这里。

    谢珂想了想,似乎让阿善返回巫族,真的比她一个游荡在界山要好上太多。

    至于能助齐律达成所愿的话,谢珂知道少年根本就是为了宽慰她。二人用过晚膳,直接吩咐守在门外的巫族护卫不准任何人来打扰。

    以至林长源和程劲都未能如愿见到自家主子……

    至于齐律的谢珂关在屋里做什么?

    不要想歪了,齐律便是再急色,也不会在这里对谢珂做什么……这里怎么说也是巫族的地盘,他便是极想与谢珂亲热,也终究有几分心理阴影。

    二人在屋中将齐律离京后,京城发生的事又细细思量了一遍。

    最终齐律冷笑着总结。

    这般难为他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一是皇帝,意思就是一切都是皇帝暗中布置的,什么买官卖官,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至于为何最终他选择在齐律不在时发难,自然是想让谢珂吃些苦头,可是谢珂机灵,而且有玉阳长公主相助,皇帝因其身份,行事不便随心所欲,所以谢珂这才脱身。

    至于达亚之事,想必皇帝一早已经知道达亚的身份。

    他那般施为,目的自然是想让齐律的北境交恶,更趁着齐律不在京城之时,将事情做实,所以便是日后齐律侥幸从南境囫囵着回来,到时候为时晚矣,齐律也不能补救什么了。

    齐律北境的势力一直是皇帝忌惮的……

    只是最终依旧被谢珂破坏了,一个小小的顺水推舟,便让皇帝再不能打达亚的主意。

    毕竟他还不敢明面上与北境交恶。

    听完齐律的分析,谢珂登时出了一头冷汗。

    “……便没可能一切是湘王所为吗?”在谢珂的记忆中,湘王从来是个强势之人。可是这一世,湘王似乎太安静了。

    都到了此时,湘王依旧默默无闻。难道这一世的湘王变了性情?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也许吧,毕竟我们与湘王兄虽然明面上没有交恶,可是对彼此的厌恶是心知肚明的。”

    “你似乎觉得一切更像陛下暗中布置?”

    “不是我觉的,而是我们的陛下从来喜欢连环计,一计不成再施一计,总要达成目的的。而他的目的便是……最终名正言顺的让我无存于世。”说到曾经他几乎视若亲父的皇帝,齐律的声音不见起伏,只是明白他的谢珂还是从中听出了几丝黯然。

    “你说想置你于死地的不会超过三人?最后一个……是谁?”

    “……我的父亲和兄长。”

    ***

    翌日一早,林长源和程劲早早起身候在楼外。望着那被巫族护卫围着的竹楼,林长源不由得轻叹道。“你说主子怎么有本事到哪里都住最好的地方,吃最棒的美味,还能顺带着让夫人荣光一把?”他们可是从巫族人口中听到了些关于‘贵礼’的传闻。

    施贵礼之人身份越高,这贵礼越有分量。

    所以自家少奶奶初到南境,什么都不必做,已成了巫族的贵客,而且是贵上加贵的那种。

    程劲拔冗望了望林长源,安慰般的拍拍他的肩……“所以二爷才是主子,我们只能是下属。”程劲觉得林长源因为没娶到丛蕊,似乎心灵受到了伤害。

    所以才会一味的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自家主子爷和少奶奶行事,哪次不是出乎人意料的。如果哪天他们夫妻二人在外寂寂无名,那才是该担忧之时。

    这时,只见竹门缓缓打开,二人望眼欲穿的齐律与谢珂并肩而出,朝阳下,那二人均面带笑意,那样的笑,似乎不仅能安抚人心,同时还能振奋人心。林长源和程劲焦虑了一夜的心,突然间便平静下来。

    他们觉得,便是面前有天大的困难,自家爷和夫人也依旧能含笑解决。[感谢投月票的亲们,墨墨在这里拜谢。顺便么么哒……]

第三百零四章 话贵于精

    正在这时,那个让人生厌的巫族族长一幅趾高气扬的模样走向竹楼,他看到齐律,虽然恭敬的尊了声贵客,可是从调子里实在听不出有几分出自真心的恭敬。可是他望向谢珂的目光,却明显带着几分热度。

    齐律冷哼,上前一步,将谢珂挡在身后。

    “族长可知我们大魏有句口口相传的话……”“哦,不知何言?齐公子也知道我们自幼便习南境语,便与虫蛊为伍。

    大魏的文字博大精深,我倒听我父亲提起过,说你们有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知齐公子要说的是不是这样的话。”齐律闻言笑的十分开怀,随后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大同小异,大同小异。”巫族族长身后跟着一众的南境人听得十分受教,不由得齐齐点头。觉得这位京城来的贵公子真是个有学问的。

    可是林长源等护卫却是越听味道越不对。自家爷是个什么脾性,他们会不知?

    自家爷何时这般咬文嚼字过?

    一般这种时候,都表示自家爷又要使什么招术了,这样的结果通常会是,有人会吃亏。果然,下一刻齐律笑呵呵的拍了拍那巫族族长的肩膀,然后一幅语重心长的调子说:“我们京城人最喜欢说的一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完,拉上谢珂,直接越过那巫族族长,向几位长老点点头。

    几个长老恭敬的回礼,对于谢珂,他们行的礼甚至比对齐律所行之礼还要恭敬。

    齐律点点头,对于几个老家伙的识抬举比较满意。

    而那巫族族长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什么意思?癞蛤蟆……他是知道的,长相十分丑陋。至于天鹅?一种会飞的鹅吗?

    可是这两样东西有什么联系。

    难道是吃与被吃的关系?癞蛤蟆想吃会飞的鹅,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那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自认为想明白其中精髓的巫族族长洋洋得意的跟上了齐律的步子……

    他甚至活学活用的想到今日这位齐二公子的试炼,那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自然是痴心妄想。

    巫族族长与数位长老,还有十几个巫族族众一同跟着齐律赶赴那古树之处。他们要亲眼见证神迹。

    巫族族长心中自然十分清楚,这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当初便是有意为难齐律的,所以才出了这样的题目。枯木逢春?那真是天大的笑话。那老树都早已死的透透的,如何逢春。

    至于除了巫族族长外,其余的巫族人脸上神情都十分凝重。

    那颗树是他们的神树,可是几年前突然开始枝叶枯萎,到如今已经彻底干枯了。

    族中卜算一脉的长老为此不知道卜算了多少次。可是结果都是……天意如此,无能为力。这位京城来的贵公子,一不会巫术,二不通卦术,可要如何让神树起死回生?

    “齐公子难道真的有法子让我们的神树起死回生?”一旁相陪的卜卦一脉的长老表情凝重的问道。他们卜卦一脉,素来讲究个天人合一,历代卜算一脉的子弟,都要在这棵树下静思,以期求得老天眷顾。可自从这棵老树枯萎后,卜卦一脉再未出过一个有才干的。这位卜卦一脉的长老自然觉得皆是因着神树已亡。

    老天因此怪责,所以再不眷顾他们卜卦一脉。如果齐律真的能让这老树起死回生,他们卜卦一脉便有救了。

    当然,如果能将卜卦一脉的圣女寻回,那对他们巫族来说,这位齐公子可谓是真正的贵人。

    这位公子所求,皆为救人性命,他们巫族自然责无旁贷。不仅出粮,便是出人出力都不在话下。前提是,齐律得完成这几项试炼。

    “起死回生?我家爷又不是神仙……”不必齐律回应,林长源已在齐律身后嘀咕道。那发问的长老不由得老脸一红,想着自己所求确是过矣。

    他们巫族竭尽所能,也没能救下神树。

    他一个远道而来的贵公子,如何能成事。“起死回生自是无法,我听说巫族卜卦一脉信奉自然之力。认为一切事情都该顺理成章,长老觉得让神树起死回生?是否遵循了自然之力?”这话是谢珂轻声问出的。

    见谢珂开口便直接道出他们卜卦一脉的本原。

    那长老十分意外,表情可谓是诚惶诚恐……“自然不是。不管是神树还是普通的树木,该死便当死,该活便当活。那般强行逆转,自然是逆了本原。”他话音才落下,一旁的巫族族长便狠狠的瞪向了他。

    卜卦一脉的长老才哎呀一声闭上了嘴。

    他们自己心里明白,那树根本救不活,却还这般为难人家……这同样是逆了伦常啊!

    可是自从前任卜卦一脉的头领被驱逐,卜卦一脉便渐渐式微。老人家便是同情齐律,可也是敢怒不敢言,并且心下暗暗发誓,若是这位公子爷真的能通过试炼,他们卜卦一脉一定竭力相助。

    齐律见到巫族族长的神情,冷冷一笑。

    握着谢珂的手却是微微加了力。

    他十分喜欢谢珂行事,不过一句话,便让卜卦一脉和巫族族长生了嫌隙。所以说,人不在多,而在精。

    巫族有族众数千又如何?

    还不敌他家小姑娘一句‘无心之语’。

    那卜卦一脉的长老虽然不再开口,可是望向谢珂的目光却是越发的恭敬了。一个姑娘,能一语道破这些道理,可谓慧极。

    齐公子虽然未介绍姑娘身份,可是这姑娘摆明了便是为了齐公子而来。一个姑娘能这般义无反顾的远赴南境,可见这个姑娘骨子里便有着几分男人也似的坚毅。

    再加上这姑娘不管是说话还是跟在齐公子身边一动一行,都十分的规矩有教养。

    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

    能让这样一个漂亮精明的姑娘俯首帖耳之人,才是真正厉害之人。

    那老长老不动声色的向身侧几个人使了使眼色,几人轻轻点点头……

    很快便赶到了那老树旁,与昨日看起来毫无二样,老树依旧光秃秃的,干枯的树干随着微风轻轻浮动着,像极了裸露在土外的枯骨。

第三百零五章 试炼

    被四周的绿意一衬,更显得古树颓败,诸人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凄凉之意。

    便连一路看不惯巫族人,而嘀咕不停的林长源也沉默下来。齐律与谢珂并肩立在树下,望着头上数十丈高的老树,那种扑面而来的沧桑感几乎让二人想不由自主的俯首参拜。

    都言南境乃蛮荒之地。

    可是这棵老树见证了南境,见证了南境人一路蹒跚而行,最终成就了这般诸多氏族瓜分,却又奇异的保持着一种祥和的南境。

    齐律未至南境前,心中还有几分出身京城的优越感,可是真的踏足南境,他才发现,世上都传南境是未开化之地。可是真正的南境,又岂是那些根本从未踏足南境,只看过几分杂文,便以为自己了解一切的书生所能展现出的。

    真正的南境,有着不输大魏的瑰丽。

    真正的南境人,有着不输大魏百姓的善良与勤恳。

    他们信奉着良善,他们对于大魏困苦的百姓愿意出手相帮,他们的心其实与大魏的子民没什么不同。

    “齐公子看够了吗?是否可以开始了。小人等盼着能早一刻亲见公子大显神迹?”那巫族族长调子不阴不阳的道。

    “神迹?我若有那本事,还会来南境?还会有求于族长?”齐律淡淡的道。一句话,让那巫族族长瞬间拉下脸来。“公子何意?难道在耍弄我等不成?”他也不自称‘小人’了,而且语气颇有那么几分飞扬跋扈。

    其实飞扬跋扈这种神情,也得分出现在谁的脸上。

    这神情若是由齐律所做,不仅不会惹人生厌,反倒能引来桃花一片。便是男子们,恐怕也会觉得眼前一亮,因为齐律身上有股浑然天成的气质。那是一种骨子里带着的贵气。

    那种贵气再搭配上齐律那张人面桃花似的俊脸,威力立显。

    使得他哪怕做着强盗行径,也能做的大义凛然……可这巫族族长不同。

    他生的本就矮小,脸上五官更是皱巴巴的,与丑字几乎相辅相成,所以这样的一张脸,做出飞扬跋扈的神情,委实难以入目的很。

    便连他带在身边的巫族族众,似乎也不忍多看一眼。

    皆微垂下头去。

    本以为自己的话能惹来同族附和,不想他声音落下,竟然一片寂静,除了风拂枯树的声音,最终只换来齐律的一声嗤笑。

    “刚才长老已言,枯木逢春本就是逆了本原。难道族长想要与老天一辩不成?”这话齐律是含笑而出,可是说出的话,却十足让那巫族族长没法应对。

    难道他还能与天一争不成?

    一路上,这位齐二爷和那姑娘,每人只讲了一句话。可看似无关紧要的两句话,却似乎掐住了他的七寸。让他争也不是,不争却心有不甘。“在下自然不敢与天去辩。可是当初明明言明‘枯木逢春’的,公子难道要食言?”

    齐律这才一脸和气的笑笑。

    “食言而肥!所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虽然年纪轻了些,可也不会食言。既然是枯木逢春,自然需经一个春。现在我便在神树上施为,待经历一春,神树若是不能生出新芽,在下任凭族长处置。族长觉得如何?”

    “公子真的能让神树长出新芽?”未等族长开口,一旁卜卦一脉的几位长老已经神情激动的问道。

    齐律点头。

    “如此还请公子施展神通。”

    只要能让神木复生,别说一春了,就是等个三年五载也可。“几位,此事是否要斟酌一番。毕竟这一春,可要足足等数月?”巫族族长虽然不知道齐律打了什么主意,可本能的想要开口阻止。

    他总觉得一路行来,不管是齐律还是那个姑娘,他们的话似乎都颇有深意。

    虽然他不相信世上真有什么神迹,不过他为人素来谨小慎微……“不过一季罢了,我等愿意等。”“就是,不过百来日罢了。如果能让神树复生,别说几百日,便是几千日又如何?”卜卦一脉的几个长老你一句我一句的,直说得巫族族长心中怒意大盛。

    可是有道云强龙难压地头蛇。

    他毕竟任族长不过几载,再加上这几年他有意打压卜卦一脉,这几个老东西一寻到机会,自然会与他唱反调。

    可叹他们虫蛊一脉无人。

    若是他的兄弟尚在……

    别说几个老东西了,便是整个巫族又有谁敢与他为难?也许那所谓的‘大恶之人’,整个巫族都恐惧厌恶。可是身为巫族的族长,他却不惧。

    他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

    他相信他的兄弟不会害他性命。至于他的兄弟联合别的氏族来攻巫族……

    如果不是巫族这些老东西对其赶尽杀绝?他的兄弟如何会下此狠手。“即如此,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一季之后,神树未活,齐公子可要长留我族亲自赎罪。”

    齐律爽快的点头。

    “自然,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凭族长心意。”齐律说的轻松。可吓坏了身后的护卫。

    “爷,不可如此。”林长源急声道。

    一直跟在诸人身边,却始终沉默的颜南见此也不由得拧了眉开口。“二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路不行,我们再想法子便是,这里是南境,不可轻意许下承诺。”南境人重诺,而且相信若是失信,会有老天罚之。

    “不必多言,大丈夫言出必践。”

    巫族族长冷冷一笑,随后后退一步,挥手示意齐律上前施为。

    齐律回以浅笑,随后侧目望向身边的谢珂。

    其实走到这个地步,他心中早已无惧。不管是生是死,他知道总会有人相陪的。便是所有人都不信他,可谢珂相信。

    这便够了。

    “在此等我。”齐律柔声道。

    谢珂含笑点头,她的笑很轻很柔,并不见丝毫妩媚之色。可是站在树边的诸人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种惊艳之感,似乎在谢珂的笑容映衬中,那枯黄的老树看起来竟然也有了几分灵气。

    齐律抬手示意林长源等人不必急躁。

    随后稳稳的迈步走向那枯树……

    ***

    直到回到塞子,诸人还有种恍惚之感。

    便那样削掉一断枯枝,然后从旁边的树上砍下一段新枝强行‘接’到那神树上,神树便能‘死而复生’?

    可是他们自始至终都亲眼所见。那位京城来的公子爷真的只是轻飘飘一挥剑,然后三两下将从旁边树上随意砍来的新枝‘接’到神树上,又用细纱包上。

    然后他回身,拍拍手。

    “……结束了?”诸人怔怔的发问。

    “成了,过了这一春,便能长出新枝来,只是在新枝未出之前,任何人不可近前。”齐律大大咧咧的道。

    “公子放心,老夫等派人日夜轮守。”卜卦一脉的长老立时明白了齐律的意思,拍了胸脯保证道。

    然后……然后便打道回府了。

    至于第二个试炼,在回塞子的路上,齐律三言两语便道明了。并且定好明日由他亲自带了人去山中搜寻。不出三日,必能找到山洪时隔一年必定来袭的元凶。

    至于最后一个试炼。

    在几位长老殷切的目光中。

    他道……‘佛曰:不可说。’然后在几个长老由渴望到失望的目光中,心情十分愉悦的带了谢珂回竹楼。

    三道试炼,两道己解,至于最后一道……不过需要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关上竹门,将一切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齐律这才笑呵呵的揽了谢珂进了内室。“宝姐儿,你家夫君我今日威风不?”

    今天他可是把那族长挤兑的无言应对;而且他认为自己挥剑砍那神树的动作,真真是十分的威武的。

    试问那可是巫族,甚至是整个南境人眼中的神树啊。

    恐怕从来没谁敢用剑招呼它。

    古往今来,他恐怕是唯一一人对神树挥剑的了,想想便觉得自己十分厉害……况且他连巫族的神树都敢砍,还有什么是他齐律不敢为的。

    谢珂见男人一幅自大的神情,如果有尾巴,他的尾巴一定翘到天上去了。

    这人……

    从不知道低调为何物。

    “威风,威风的很。”

    “宝姐儿,你敷衍为夫……”他家小姑娘总是在他最高兴的时候,泼他一盆冷水。

    今日之举,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等过了这个春,那老树生出了新枝,想来他的‘神迹’会在整个南境传颂的。

    这是件多伟大,多值得记住,多有意义的事,可他家小姑娘竟然一幅意兴阑珊的神情。齐律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谢珂头大。

    不过在齐律‘指责与委屈’并存的目光中,还是伸出小手,在男人脑袋上拍了拍。“我家阿律最最厉害,厉害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齐律讪笑,觉得谢珂的表现勉强算过关。

    “宝姐儿,还是你最知为夫的心。”

    “那是自然,谁让我们是夫妻。‘夫君’……我们是不是该商量怎么应对那‘大恶之人’了。”在谢珂甜溺溺的一声夫君下,齐律颇有种晕头转向之感。

    不过‘大恶之人’几个字还是让他瞬间找回了神智。

    “你如何猜出我心中最是忌惮的便是那‘大恶之人’?”

    “……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吗?他喜欢。“我观那族长,无论如何不像个愿意拱手将势力相送的……”谢珂对齐律淡淡一笑,然后在齐律又复晕呼呼的神情中,缓缓的开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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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贵介绍:
未成想再睁眼竟是儿时旧宅。
那时,她还是谢家最尊贵的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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