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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说,女子最最荣光的便是十里红妆,盛世大婚,风华出嫁……
为此宋锦瑜嫁进了盛家,给那年近三旬的盛家大爷当了继室。
最终……当被迫灌下那碗要命的汤水。
她想,老天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
便是母亲相逼,阖族相迫,她也一定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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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魇
人死后大体是不会觉得痛的。可是此时周身的痛意又是为哪般?
眼前有些朦胧。
谢珂努力将眼睛睁得大些。
眼前迷雾似乎渐渐散去,一个两三岁的女娃蹒跚的向她跑来,女娃穿着一件精致的石榴红对襟外裳,伸展着胖胖的小胳膊,白嫩嫩的手腕上套着一只珊瑚手钏。
谢珂眼眶一热,认出这是她的小女儿。她的瑛姐儿……谢珂开口轻唤‘瑛姐儿。’可是小女娃似是看不到她般,便那般直直的穿过她的身体,随后小小的身子扑进一个年轻女人的怀中。
女人轻轻笑着,将女娃抱起,然后挑衅的望向谢珂。
痛意再次袭来,女人不见了,瑛姐儿不见了。
谢珂感觉眼前是灼目的红。
下一刻,熟悉的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在谢珂耳旁扬起。
谢珂抬目,看到一身喜服的权笙。迎上谢珂的目光,权笙因饮了酒的脸泛出淡淡红意。
他说……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只对你一个人好。”
噬人的痛意再次袭来,这次谢珂知道她真的该死了。
十二岁与权笙定亲,十五岁祖父去世,她守孝三载。十八岁被人嘲笑无人愿娶,二十岁,她终于嫁进权家。
想象中的幸福像皂角泡。
‘扑’的一声碎裂,她带着一身的病痛,满心悔意,踏上黄泉路。
……
“姐儿,姐儿,醒醒……”谢珂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奶娘微胖的身形,奶娘身边,是一脸焦急的母亲。见到她醒来,母亲脸上的终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将她揽进怀里,一旁的奶娘长吁一口气。“姐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夜夜被魇着。莫不是……”奶娘欲言又止。
“胡乱说什么,小心祸从口出。”谢珂半闭着眼睛,舒服的倚在母亲泛着淡淡香气的怀中,听着母亲柔声斥责奶娘。奶娘诺诺的应着,谢珂抬眼望去,知道奶娘是真的担心她,所以扬起小脸,甜甜的笑了。
奶娘脸上神情一松。不由得夸道。
“姐儿长的和奶奶真像,看那双大眼睛,葡萄仁似的。”
女儿被夸,做母亲的自然欢喜。饶是出身书香,平日里矜持的母亲。
“我的女儿,自然长的像我。宝姐儿,告诉娘,梦到了什么?”
听到母亲的问话,谢珂的小脸瞬间一白,随后摇摇头。“忘了吗?忘了好……老辈人都说,噩梦忘了才有福。姐儿不怕,有你母亲在呢,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姐儿。”后背是母亲轻轻的拍抚,耳边奶娘的声音似带着安抚,谢珂打着小呵欠,又缓缓睡去。
梦里,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让她便是死都无法释怀的冬日……
***
昭和五年的冬来的尤其寒冷,才入冬半月,己连降三场大雪。
谢珂拢了拢自己这件仅有的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前襟,生怕沾到榻前火盆的丁点火星……她三年前因生女儿落了病根,身子一直反复不见大好。天气暖和些还好,自天气转冷,谢珂便染了风寒,己经一连几日没给田氏请安了,田氏虽让婆子来回说是养身子重要。可想到田氏的性子,谢珂强掩下喉头的痒意,还是强撑着起身。
再加上大丫头暖翠打听到大姑奶奶今日回府,大姑奶奶是夫君权笙的长姐。
与谢珂不算亲厚,每次见到谢珂,都要‘指点’一番,谢珂身子染恙,为了应付大姑奶奶,还是让暖翠替她取了这件很是华贵的外裳。
前襟的海堂花开的异常娇美,如果谢珂的脸色可以红润些,这件锦衣便真的与谢珂相得益彰了。候了片刻,帘子掀开,暖翠搓着手入内。“大姑奶奶问起了少奶奶,夫人说少奶奶染病,大姑奶奶便说她好容易回趟娘家,少奶奶却避而不见,夫人脸色立时难看起来,吩咐春儿姐姐来请……”暖翠的脸色并不好看,夫人和大姑奶奶都知道自家夫人身子不好,尤其是天冷后,更是缠绵病榻,却还硬要奶奶去给大姑奶奶请安。
说是请安,无非又是那老生长谈之语。
说的无非是自从少奶奶嫁进权家,权家不仅没能因娶了谢氏嫡女而风光起来,反而家道中落。以至爷日日借酒浇愁,终是仕途荒废。
谢珂用帕子抵着唇,闷闷咳了一阵,这才让暖翠扶她起身。
暖翠碰到谢珂不见丝毫暖意的手,心下一紧,面上不动声色,临出门前又替谢珂加了件大氅。
才走到廊下,权大姑奶奶的声音己从屋中传出。“……娘,你不该这么纵容着谢氏,你看都把她宠成什么样子来了。大姑来了,竟然躲在屋中避而不见。她倒是清闲了,可旁人怎么说我们权家,小弟以后在官场怎么做人。既然是正室,就该有所担当。她倒把自己当成姨奶奶了……”声音透过窗棂传出,谢珂步子微滞,暖翠扶着谢珂的手指不由得颤了颤。“少奶奶,我们还是回吧。”
权家欺人太甚。
自家主子病重养身。怎么到了权大姑奶奶口中却成了躲清闲避而不见了。还把主子堂堂正室说成姨奶奶……这根本就是指桑骂槐。
谢珂摇摇头。
这时,田氏的声音隐约响起。
“……她不病着吗……怎么说也是生瑛姐儿落下的病根……这样不好吧……庶子总归不太好。”
谢珂忍不住又是一阵猛咳,屋中声音一滞。
随后帘子被挑起,田氏的婢女春儿含笑迎了出来。
“少奶奶来了,天冷,少奶奶快屋里请。”
谢珂笑笑,抬目望向屋中,田氏坐在窗下,权大姑奶奶坐在母亲身边,此时二人齐齐抬头望向谢珂。谢珂跨进门槛儿,给二人行礼。权大姑奶奶嗤笑……“哟,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弟妹身子可好些了?”
田氏上下打量谢珂,眉头几不可见的一拧,随后垂首饮茶,终是把一切交给女儿打点。
“多谢大姐惦念,好些了。”谢珂点头。
权大姑奶奶闻言,话头一转。“弟妹身子即大好,自是可以理事了,我便将事情与弟妹商量一番。你姐夫认识了一位显赫公子……那人与阿笙一见如故。问起阿笙府上之事。得知阿笙成亲数年来只得一女,甚是担忧。所以出面保了门亲事。我想这也是为你好,你这身子骨……还是不要冒险了,不如娶个侧室进门,便是一举得男,也可养在你的名下。你觉得如何?”权大姑奶奶状似相问,实则不过是尽告知义务。
谢珂身子晃了晃,一脸的难以置信。
好半晌,她才开口。“夫君可否点头?”
“自然点头了,这事阿笙也是愿意的,对方出身虽然不算高,可却是清白人家,父亲是私塾先生,也算是书香世家……阿珂,大姐知道你心气高,可是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权氏可不能让香火断在阿笙这一脉,不管你甘不甘心,这侧室,是无论如何也要娶的,日子己经定好了,一切琐事都不必你操心,你便安心的等着喝那杯姐妹茶吧。”
那天权大姑奶奶说出让权笙纳妾的话后,谢珂晚上质问晚归的权笙,权笙推三阻四,终是将事情道出。原来,竟然是京中那个恶霸王齐家二公子保的这门亲事。齐家二公子在京里那可是无人敢惹的主,五年前,更是因助当今帝君夺了储君之位而倍受新帝倚重,在京城作威作福不说,便是因他相中而收进他后院的女人,据说便可以开几间勾栏院了。那样的人做媒……权笙竟然还欣喜若狂。
谢珂当晚但气的吐了口心头血。
第二章 新妇
自那日权大姑姑回娘家又过了十几日,终是迎来了新妇入门之日。
夫妻几载,权笙对谢珂早己失了初时的兴趣,更何况最近几月他更是多了不少‘至交好友’。哪个好友家中没个三五房美妾,相比之下,权笙觉得自己真是太寒酸了。
他只有一个正室,便是那正室是当年谢家的嫡女,可是嫁他时,名声也不算好,所以就如权大姑奶奶所说,自他娶了谢珂后,不仅没有丝毫助益,反而累得他名声越发的不堪。
再加上谢珂一连两胎都没有保住,第三胎更是从坐了胎便在榻上将养着,别说夫妻之事了,便是想要与谢珂亲近一下,谢珂都以孩子为由推三阻四,好容易生下来,却是个丫头。这让权笙很是不喜。
心中自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的不如意,全是因娶谢珂引起。
此时正好有机会让他不仅攀附京中权贵,又能娶房美妾,权笙自是心中欢喜。
所以对谢珂越发的不喜起来,每日里对着谢珂姜黄的脸和脸上那泫然欲泣的神色,表情越发的不耐……
几日前,更是以自己要修身养性为名,搬去了书房。
今日新妇终是要入门了。
谢珂怏怏的倚着床柱,听着外院唢呐声声,虽未亲眼所见,却能在脑中勾勒出一番滔天的热闹。就像娶她入门那日,整个权府张灯结彩,从院门到二门一片刺目的红。
翌日她去敬茶……
田氏哽咽着,说是自己终于盼来了儿媳,以后权家的一切,便都交到她这个儿媳手中,她终于能颐养天年了。
权大姑奶奶那日也陪在田氏身边,说自己早年丧父,唯有盼着幼弟长大,娶妻生子,心下才安。能娶到谢珂,实是权家祖宗保佑……可转眼不过几年,一切己是物是人非。
这样的喧嚣,热闹,旁人不知的,还以为她谢珂己死,权笙这是续弦呢。
隔壁小跨院儿,她的夫君和新纳的妾室洞房花烛。郎情妾意,温柔眷顾,满室春意,谢珂觉得心头一闷,又歪头吐出一口血沫来……
翌日看到新纳的妾室,那时暖翠正扶着谢珂起身,昨夜几乎一夜未眠,谢珂本就不好的身子越发的羸弱了,便是连起床梳妆都难。这样两相一比,谢珂的憔悴面无血色,妾身的一脸春意婀娜身形,权笙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嫌弃。
谢珂强咽下心头涩意。
吩咐暖翠将一个翡翠的镯子送到那一身桃红的侧室手中。
侧室盈盈谢了,毫不在意的将镯子塞到权笙手中,权笙笑着接了,当着谢珂的面便侧头和妾室咬着耳朵。
谢珂隐约听到……‘……莫嫌……来日为夫送你好的……乖乖……’
谢珂又是一阵猛咳,权笙索性冷着脸道:“你且好生养着吧,最近几日不打搅你,我便留在莲儿的房中。”说完爱怜的望向身边一身艳红的女人。女人适时的微红了脸庞,倒真真的魅惑十足。
不等谢珂回应,权笙己扶着新纳的乔氏出了房门。
暖翠见谢珂白着一张脸,不知如何安慰。好半晌,谢珂才徐徐吐出一口气来。随后有气无力的唤着暖翠。
“少奶奶。”暖翠的声音带着丝哽咽,她是为自家姑娘不值的,想当初,姑娘可是堂堂谢府的嫡女,便是在京中都是金尊玉贵的闺娇,那权氏算什么?
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能娶到自家姑娘,己是几世修来的福份。未成想自家姑娘嫁进权氏后,没过几日安稳日子不说,还要背负权氏败落的债。
若是没有自家姑娘带来的那百十台嫁妆帮衬着,权氏哪有今日体面的日子?别说娶侧室了,便是填饱肚子都不是易事。那权大姑奶便是想隔三差五的登门耀武扬威,恐怕也会因娘家破陋,而明哲保身了。
自家少奶奶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人家姑娘在婆家受了气,还能回娘家哭诉一番,可是为了嫁进权氏,自家少奶奶便是有娘家,也再归不得。
“……将瑛姐儿唤来。”想起三岁的女儿,谢珂脸上终是扯起了笑容。
日子过得不如意,好在她还有瑛姐儿,便是为了瑛姐儿,她也不能自暴自弃。不管是田氏,还是权大姑奶奶,无非是嫌她入门五载只得一女,之所以这般热心的给权笙张罗妾室,最重要的便是想让妾室给权笙生个男丁。
便是生了男丁,便真的如权大姑姑所说,养在她的身边?谢珂终是笑笑,瑛姐儿是她现在仅有的了。
暖翠扶谢珂倚好,脆声应了出了门子。谢珂左等右等,眼见日头高升,己近午时,可是暖翠竟然还未归。不过是去东跨院儿唤一声姐儿,怎么能去了这么久,便在谢珂勉强支起身子打算下地看看之时。帘子被挑起,暖翠搓着地手进来,谢珂抬目去看,虽然暖翠脸上极力挂着笑,可是那通红的眼睛还是泄露了一切……
“发生了什么事?”谢珂强忍着喉间的甜意问道。“少奶奶多虑了,没发生什么,姐儿在夫人院中玩闹。夫人见姐儿玩的高兴,便让奴婢回少奶奶一声。等姐儿用过午膳再来看少奶奶。”
谢珂点点头。心头明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暖翠这丫头性子倔,越是性子倔强的丫头越是不容易抹泪。能让暖翠哭红了眼睛,想来事情不小。
而且一定是事关瑛姐儿的。
只是暖翠即不说,想来便是说出来,也只会惹她生气罢了……
午后,瑛姐儿并未来看她,而暖翠,目光一直有些躲闪。谢珂想了想,终究没有开口。用过晚膳,谢珂早早歇下,她的身子经昨夜那番混乱,确实越发的不好了。便是唤来瑛姐儿,想要抱一抱女儿恐怕都困难。女儿也不会想看到她病怏怏的样子,可瑛姐儿是她的命根子啊。
谢珂才躺下,暖翠的声音便在廊下扬起,似乎带着几分喜悦之色。“爷来了……少奶奶才歇下,爷请。”随后,帘子被挑起,权笙带着一股冷意向谢珂走近,暖翠笑着带上门退了出去。“阿笙。”谢珂勉强支起身子柔声唤道。
她和这个男人,十二岁相识,到如今己过了十三年。
可是谢珂却越发的觉得自己与他仿佛是陌生人。眼见着暖翠面带喜色离去,想着自是觉得权笙能在纳妾的第二日便来她的房中,对她终是有情的。
可谢珂怔怔望着权笙看向她的目光,便知道他的到来,与‘温情’二字无关。对于她的呼唤,权笙根本是置之不理的,只是兀自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谢珂,那目光,嫌弃有之,厌恶有之。谢珂勉强笑笑,不想连尊严都被权笙打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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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牵连
“我来是告诉你,从今天开始,瑛姐儿便交给莲儿带着。你身子弱,顾惜着自己便好,哪还有余力照顾女儿。”
“阿笙,我能照顾好瑛姐儿的,我能的。你不能把瑛姐儿从我身边抢走,阿笙,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他怎么能那么狠!怎么能。她现在只有瑛姐儿,便是连唯一的女儿,他也要夺走。谢珂终是不顾一切的脱口而出。
谢珂的话,权笙自是不喜。
“胡说什么。不过是交给莲儿照顾,怎么便是将瑛姐儿抢走了。你和莲儿都是我的妻室,何必分什么彼此。我今晚来只是告诉你,在你病体未愈之前,不准你再看瑛姐儿,好好的姐儿都被你带的病怏怏的。”
权笙脸上的神情越发的难看,开口斥责道。
“我的女儿,我断不能允许她被一个侧室教养。”什么事谢珂都能妥协,可此事万万不能。
瑛姐儿是权府嫡出的女儿,若是被一个姨娘养在院中,这若是传了出去,瑛姐儿小小年纪,名声便坏了。将来可如何是好?
谢珂以前不觉得名声有多重要,可是此时却深刻的体会到。‘名声’二字,可以成就一个人,可若是要毁一个人,也不过是旦夕间的事。
这话似是触到了权笙的逆鳞。他的脸色登时一沉。“侧室又如何,莲儿出身书香,比你这谢家的嫡女还要温婉。瑛姐儿交到莲儿手中,我才放心。何况这也是母亲和大姐的意思。阿珂,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万不要将以前的情份都泯灭了。到了那时,你休想再见瑛姐儿一面。”权笙语调冰冷的道,谢珂觉得遍体生寒,权笙此时的神情实在太过骇人,谢珂有种直觉,今日便是她一头撞死在权笙面前,他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她怎么能落到这步田地!
谢珂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些。
她尽可能的放柔了音调。“阿笙,我们夫妻几载,总是有些情份的。我从未求过你什么,现下只求你一件事,求你万不要将瑛姐儿从我身边抢走。”
这话若是以前,谢珂是万不会出口的。
便是再落魄,她也是谢家的嫡女。身为嫡女的尊严让她不能做出这般低三下四的求饶之事。可是此时,她己顾不得了。她这辈子便毁在‘名声’二字上,她的瑛姐儿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谢珂己觉得自己的所为己是低三下四的恳求了。
可在权笙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致。谢珂的出身一直是权笙在意的,谢家嫡女,当年之所以娶她入门,其实仰仗的便是如此。只是谢珂入门后,谢家嫡女的身份非但没有让他添几分光彩,反倒因此被人指指点点。如果日子过的顺心也便罢了,他也只会觉得那是旁人的羡慕嫉妒。毕竟谢珂的容貌也是十分出挑的。
可是自从谢珂入门,便如母亲长姐所言。
权家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他好不容易交了好运,认识了京是权贵。人家还好心为他说了门亲事。这本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可自从谢珂知道消息后,便没一日给他好脸色。
妾室贤惠,提出让谢珂养身,自己受累替她带女儿。权笙实在不明白谢珂有什么好在意的……便是养在乔氏屋中又如何,终究是他权笙的嫡出长女。谢珂这般病怏怏的,哪里还有余力带女儿?乔氏初入权氏大门,便想着给谢珂分忧。这在权笙看来,是颇为识大体的,便是母亲田氏听后也赞许的点了头。可事情到了谢珂这里,怎么就变了味?什么叫她的女儿,断不能由一个侧室教养。
瑛姐儿也是他的女儿,他做父亲的都不在意,她又在意什么。
哪里便需要用到个‘抢’字。
“母亲怜你体弱,莲儿忧你这个姐姐的病体,总之,瑛姐儿的事我说了算,至于你,便好生将养吧。”想到娇羞的妾室,权笙便是连多看一眼谢珂都觉得碍眼。不顾谢珂脸上死寂的神色,便一脸急切的出了门。
那之后,她的小院似乎成了死地。没人来看,没有来问,甚至田氏有什么事,都直接去寻乔氏商量,整个权家,似乎己没了谢珂这样一个活人。
往年天气转暖便会渐好的身子始终不见起色。
暖翠忧的终于以泪洗面,反倒是谢珂,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平静起来。
常常望着窗外灰白的天际……
暖翠不知道谢珂在想什么,只隐约听到过她口中念叨‘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昭和六年的初春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那便是从龙之臣,被新君倚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二公子被暴结党,意欲谋反,一时间朝野震荡。
与齐二公子交好之人无不战战兢兢。
权家也因此受到了牵连,本就不算好过的日子越发的艰难起来。权笙因纳了新妾的喜悦再也不见,田氏也整日唉声叹气,抱怨新纳进门的妾室是个丧门星。那时谢珂己病的起不了身,一天里有大半的时候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只问问瑛姐儿可好,暖翠便强颜着欢笑,点头说姐儿一切都好。
便这样又强捱过了月余,谢珂的身子终是无力回天。
她记得自己将死那夜,暖翠哭着去见田氏,田氏匆匆赶来,望着谢珂眼中的忧色,终是让人唤来了乔氏和瑛姐儿。不过几月未见,瑛姐儿似乎己不识得她了,望向谢珂的目光即恐惧又陌生。不管田氏如何招呼,也不近谢珂半步,只是在乔氏怀里瑟缩着。
谢珂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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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姐儿这样子,我总是不放心。虽然不信那些鬼神之说,可还是请个高僧来府上看看吧。”朦胧中,谢珂听到母亲忧声说着,一旁奶娘应了。
谢珂的眼角浸出了泪,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美梦,便让她永远不要醒来。
谢珂感觉到母亲温柔的替她拭净了眼角的泪,随后又吩咐道。“今日便去吧,先不要告诉四爷……”“是。”奶娘急步而去。随后谢珂身边软榻一沉,下一刻自己小小的身子己被母亲揽进怀里。母亲的声音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柔,便像久旱初降的甘露,滋润着她小小的心田。“宝姐儿,是娘不好,害你落水险些送了小命,一切都是娘的错。”
说话间,竟然落了泪。
谢珂睁开眼睛目光朦胧的望向母亲,嫩声唤道:“娘。”
母亲楚氏赶忙拭净眼角的泪,一脸喜色的抚上谢珂的额头。“宝姐儿,你终于醒了。终于开口唤一声娘了。”
谢珂用胖胖的小手揉着眼睛,这在母亲楚氏眼中是女儿睡醒后小小的嗜好,可是谢珂却努力揉尽了眼角的湿意。
眼前的母亲那么年轻漂亮,就像一朵绽在枝头艳丽的牡丹。上一世,母亲在她五岁生辰后带她回娘家省亲路上遇歹人,为护她最终自尽而亡。谢珂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母亲了。却不想,再次睁开眼睛,她竟回到了儿时旧宅,此时,她的母亲尚且好好的活在世间,她依旧是谢府最尊贵的嫡女……“娘,娘。”谢珂连声唤着,楚氏笑着一一应下。将谢珂紧紧揽在怀里。
谢珂缓缓闭上眼睛。
谢珂是前两日在府中玩闹时不小心落了水,救上来时及是凶险,母亲楚氏更是哭哑了嗓子,好在最终有惊无除。自己上一世五岁是否落过水?谢珂己经忆不起了,可是母亲说她是和谢玉一同玩耍时落水,如果上一世的她相信谢玉真的只是无心将她推入水中,可这一世,她断定此事与谢玉脱不得干系。想起上一世自己待谢玉如至亲,便是在嫁进权氏后对谢玉亦一直心存愧疚。
可是从始至终,谢玉和其母孙氏都在千方百计算计于她。
那权氏,本该是谢玉的夫家,阴错阳差之下,她嫁进权氏,而谢玉,则另攀了一门体面的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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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探病
谢珂转危为安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各房都己得到消息。随后陆续前来揽翠轩探望。
大伯母王氏带着大姐儿最先赶到,人还未至,声音己闻。“宝姐儿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好在有惊无险,将来定是个福泽绵长的……”随着声音,王氏当先迈步跨进屋中。谢珂此时正窝在母亲怀中,就是楚氏的手缓缓吃着芙蓉糕。楚氏闻声,不由得起身,谢珂便顺着楚氏的目光望去。
王氏二十六七年的年纪,梳着时下流行的双鬓,鬓间簪着一只玉钿花钗,身着湖碧色的滚雪细纱织锦……
她的这位大伯母长相明明不算绝美,可却分外会妆扮自己,所以大伯谢松成亲八载,再未纳过妾室。这时,王氏身侧露出一个小脑袋,那小人迎上谢珂的目光,唇角不由得挂起了甜甜的笑意。
“四婶安好。宝妹妹安好。”
望着那张甜甜的笑意,谢珂的神情有瞬间的呆滞。
谢芸,她大伯谢松的长女。前世,性子温柔的谢芸命运却十分坎坷。先后定了两门亲事,都在成亲前男方罹难,以至善良的谢芸落了个克夫的名声。最终草草嫁了个寒门秀才,却不想那秀才见谢芸是个好拿捏的性子,便一而再的逼迫她向娘家索要各种财物。
谢氏嫁女,嫁妆自是丰厚。
可短短一年的时间,谢芸的嫁妆便被夫家挥霍一空。
谢珂记得前世最后一次见到谢芸是在她的瑛姐儿百日宴的那日,那天,谢芸穿了件大红的洒金褙子,只是搭配上谢芸那瘦骨嶙峋的身姿,让谢珂有种华丽却行将就木的凄美感觉。那天,谢芸笑着对她说……
‘今生若早早去了,下辈子定不再投胎做女人,便是投生只小猫小狗也是好的。’
那之后不久,便传来谢芸染病不治而亡的消息。
前世那早己死了几载的族姐,此时正俏生生的立在母亲身旁,柔声的唤她‘宝妹妹’……谢珂吸了吸鼻子,轻唤“芸姐姐……”谢芸笑着应了。楚氏见此,脸上也挂满了笑。“承大嫂吉言,宝姐儿这次能逢凶化吉,真是老天保佑。”“谁说不是啊,那日凶险的。可把四弟妹吓坏了。要说这次着实是二嫂的不是,明知道她家的玉姐儿淘气起来无法无天,竟然还放任着玉姐儿胡闹,平日里劝了数次,也不见她上心,这次可好,险些酿成大错……四弟妹,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姑息了,一定要告到老夫人那里,让老夫人替我们宝姐儿做主。看我们宝姐儿这小脸白的,大伯母心疼死了。”
王氏摸了摸谢珂的小脸,爱怜的道。楚氏眼睛一红。
此事说来也着实有几分蹊跷。
那日她和奶娘程氏带着宝姐儿在园子耍闹,宝姐儿看到塘里有鱼,便央求奶娘给她折了只柳条去逗弄,这时二嫂孙氏带着女儿谢玉过来,谢玉只长了谢珂半岁,见到谢珂用柳条抽打水溏,也吵闹着要玩。程氏便也给谢玉折了只柳条,两个小姑娘便玩到了一处。
程氏不错眼的看着,可途中却不知谁嚷了句‘有贼’程氏分心去看,不过眨眼的功夫,转回身去,己不见了谢珂,只有谢玉手里抓里柳枝,一脸的无助。程氏大急,慌乱的询问,谢玉最终怯生生的指了指水溏,程氏身子一晃,顾不得自己并不擅水性,便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这时她和二嫂亦赶到了溏边。
正好碰到外院的管事领着府中小管事向老夫人姜氏禀事。不由分说跳下水溏,这才生生将谢珂的小命强拉了回来。那时那声‘有贼’……现在想来,却颇为蹊跷。
事后她追问,诸人却齐齐摇头。
便是连二嫂孙氏亦是一脸茫然……虽知事情似有蹊跷,可想着自己的夫君还未归府,楚氏只是一声轻叹。“大嫂多虑了,玉姐儿和宝姐儿同岁,怎么会有那些心思。不过是意外罢了。好在宝姐儿平安无事,我便心满意足了。”王氏闻言,脸上神情一紧,随后附和的点头。
“是啊,好在有惊无险,真是阿弥陀佛。”楚氏与王氏寒暄的功夫,谢芸己经走到谢珂近前。谢珂抓起帕子拭了拭唇,谢芸看着有些好奇。她今年己经九岁了,比起谢珂来,自是懂事知理些。面前这个小姑娘,是她熟悉的样子,那眉那眼,就像母亲所说的。
简直像画里的人儿。
只是平日里她总觉得这个族妹有几分骄纵。母亲便告诉她,宝姐儿是嫡出,是谢家最尊贵的嫡女,不是她这个谢氏长女能比拟的。谢芸每每安静的听着,可心里亦有几分不忿。觉得谢珂不过是命好,出生便是谢氏嫡女。可此时谢芸眼中,面前这个画般的小人儿仰仗的似乎不仅仅是谢氏嫡女的身份。
她才五岁,动作间竟然规矩守理。
那用完餐擦拭的动作哪里像个五岁孩子能做出来的。可是她做起来却行云流水的很……谢芸不由得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当真是见识浅薄的很,也不怪父兄总是笑她。谢芸瞬间敛了脸上轻视的神色,目露怜惜的伸手替谢珂理了理耳边几缕乱发。“知道你溺了水,祖母气的当日便将那水溏用碎石填了。而且下令禁了玉妹妹的二婶的足。你啊,这次真是不小心。”话语中只见担忧,未见埋怨。
谢珂己敛了心思。
小脸笑意盈盈的望向谢芸。“我知道,下次我会小心的。大姐,你对我真好。”谢珂一本正经的道,一个五岁的孩子,却学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说话,惹得楚氏的王氏不由得浅笑出声,谢芸闹了个大红脸,跺了跺脚,躲到母亲王氏身后。
楚氏和王氏的笑意不由得加大,便连谢珂也用白嫩的小手捂着唇,浅笑出声。
“四夫人,老夫人院中的紫云姑娘来了。”
谢珂的父亲行四,‘松鹤延年’中占了个‘年’字,虽排在谢氏子嗣居于末位,却是谢氏唯一的嫡出之子。老夫人姜氏仅得一子,对谢年自是宠爱非常,谢年眼下不大,谢老夫人自然将谢珂看的重些,生怕儿子回来自己这孙女有个好歹,被儿子怪罪埋怨,谢珂昏睡了足足三日,这三日不仅令楚氏哭肿了眼睛,老夫人姜氏也是食不下咽,闻到谢珂己醒,自是急急派了院中大丫头来问,如果不是碍于自己不能‘屈尊降贵’,恐怕此时早己急急赶来揽翠轩了。
第五章 暗潮
第五章暗潮
话音落下,帘子己被挑起,一个身穿青色绣紫藤暗花比甲的女子挑帘而入,看到楚氏和王氏,先是盈盈一笑,随后屈身行礼。“请大夫人,四夫人安。老夫人让奴婢来看看三小姐……得知三小姐转好,老夫人登时喜极而泣,若不是几日食不下咽,以至身子无力,是一定要亲自来看三小姐的……奴婢带了几株参,都是老夫人珍藏的,老夫人说三小姐年纪虽小,少用些也是无妨……”说着将手中捧着的楠木匣子恭敬的递上。
楚氏使了眼色,一直服侍在楚氏身边的大丫头水青连忙上前接过。
“紫云姐姐太客气了,老夫人忧心姐儿的身子,差人唤了奴婢过去问一问便是了,何苦劳姐姐走这一遭。虽是四月,可这近午的日头也烈的很,姐姐随奴婢去跨间喝壶清茶去去暑意。”
“如此便有劳水青妹妹了。三小姐,好好养身子,待身子大好了,便去怡和院玩。奴婢给三小姐做桃花酥吃。”
所有的目光不由得都集中到榻上的谢珂身上。谢珂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这种被珍重,被照顾,甚至可以说是被宠溺的感觉,她己遗失了太久太久。久到便是到了此时,她依旧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是梦……
即是她的梦,她为何不能在梦中自由自在。
想通了这些,谢珂重重点了头。“紫云姐姐做的桃花酥最是好吃,我都要流口水了……”一句话,逗笑了一屋的人,楚氏爱怜的将谢珂揽进怀里。嘴里笑骂道。“这孩子,只记得吃,让紫云姑娘见笑了。姑娘替我谢过老夫人,明日宝姐儿身子好些,我便带她去给老夫人请安。水青,将厨房刚坐的芙蓉糕给紫云装上一匣子,老夫人牙口总是比不得昔日,这芙蓉糕最是香甜软糯,老夫人正合用。”
水青应了,引着紫云去跨间用茶。紫云谢了恩,又嘱咐谢珂好生修养,这才随着水青去了跨间用茶。
那只装着老参的楠木匣子便被搁到了床边的柞榛木(红木板面)高花几上。楚氏似乎并不很在意,谢珂心中轻叹。母亲的娘家楚氏,亦是真正的豪门旺族,簪缨之家。近三代,更是出了五个进士,还有一个榜眼。族中有人涉足官场,对于生意自然是颇多照抚的。
所以楚氏越发的富贵起来。
母亲又是楚氏长房唯一的女儿,自幼娇养。
几株老参在母亲眼中,实不算什么稀罕物。老夫人自是知道的,送来这老参,不过是一份心意罢了。可这在大伯母王氏的眼中,或许便是母亲侍宠而娇,娇奢成瘾了。果然,王氏眼中很快划过一抹暗光。可母亲却丝毫没有在意,一味的和王氏说着谢珂的转危为安。
一旁的谢芸亦安静的听着。
谢珂有些头疼,虽然她现在只有五岁,在旁人眼中,只是个小豆芽……“娘,我听二哥说,前几日在学堂,先生夸大哥诗做的好,说如果大哥这般努力,三年后便可下场小试了。”谢珂这话题起的好,王氏十分受用。不由得接话到。“难得我们宝姐儿竟然知道下场小试。真是不简单……”“那有什么,我还知道大哥一定能过童生试,进了官学呢。”
谢珂说这话的调子是绵软,带着几分娇气。这语调,自然无人会当真,不过是觉得谢珂被夸奖,这是在讨喜呢。王氏脸上的笑果然加深,侧身对楚氏道。
“宝姐儿这话我爱听。承宝姐吉言,若是佑哥能过了童试进了官学,我一定带着宝姐儿去大福泽寺好好吃顿斋饭。”
“看大嫂说的,宝姐儿不过是随口说说,佑哥若是入了官学,那也是佑哥好学,也是大嫂教养的好,和一个黄毛小丫头有什么相干,不过去大福泽寺吃顿斋饭倒是应该,我也正好带着宝姐儿去给佛祖上柱香,求佛祖保佑宝姐儿以后遇事皆能逢凶化吉。”没谁不喜欢听人夸奖自己的儿子。
王氏乐开了颜,一旁的谢芸见此,也怯怯的笑了。
谢珂也笑……
随后眼睛一转。“大哥那么用功,一定是极累的。娘,把祖母送的参给大哥炖汤喝好不好。大哥喝了参汤,一定能过童试,将来说不定能考个状元回来呢。”
“哟,瞧我们宝姐儿这张小嘴,甜的啊。大伯母恨不得亲上几口。”王氏喜道。
如果只是几株参,便是得了,也不至于王氏这般喜逐颜开,主要是谢珂的话王氏爱听。楚氏笑笑,觉得女儿好像一夕间懂事了,她只有一个女儿,自然是娇惯着,虽然没有养成跋扈的性子,可遇事何曾想过旁人。眼下竟然想着将好东西与旁人一同分享,楚氏自是高兴的。
“好,自然是好的。大嫂,走时把参带上,这可是宝姐儿对大哥的一片心意。”王氏满口应下。
二人又逗了谢珂一会,谢珂小脸上露出疲惫之色。
王氏想着谢珂落水一场,虽说有惊无险,可终是伤了身子,便带着女儿谢芸告辞。楚氏相送,不仅将那楠木匣子给了王氏,又命丫头从她的私库里取了几株品相尚佳的一并给了王氏。王氏推脱,最终还是收下,带着谢芸笑盈盈的离去。
谢珂是真的累了。
累的不仅是身子,似乎还有灵魂。楚氏见谢珂脸色怏怏的,一脸心疼的让谢珂躺好,随后侧身躺在谢珂旁边,手轻轻抚着谢珂的后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谢珂缩在母亲怀里,鼻间是母亲身上淡淡的香。
窜入耳中的是即熟悉,又陌生的调子……她用力闭上了眼睛。
便带着无法言语的思绪,谢珂沉沉睡去。据水青说,她睡着后,二房和三房都派了人来。二房的孙氏被禁足,便派了心腹的丫头白桃来相问,三房三夫人早亡,三老爷前些时候出了门,三房里负责管事的大丫头绮绿亲自前来探望。楚氏一一打发了,转眼,华灯初上,这是谢珂转醒后迎来的第一个夜晚。
第六章 笑话
第六章笑话
谢四爷年后入京,谢珂出事后,楚氏己匆忙派了人去通报,当时谢珂情况及险,所以楚氏那信送的颇急,事后想想也是她急过了头,便是女儿真的出了什么事,四爷在京里也是鞭长莫及的。可信己送出,便是谢老夫人知道了,也没有多说一句,出事的毕竟是谢珂。
她可是谢氏唯一的嫡出之女。
现在谢珂转危为安,楚氏心中不由得有几分自责。
对于自己遇事便没了章法也隐隐有几分羞怯。现在只能庆幸让程氏去寻人做法事之事没有被旁人知晓。对于女儿的噩梦,楚氏觉得十分正常,宝姐儿才五岁,落了水,又险些丢掉小命,心中恐惧也是正常的。须知怪力乱神,若是白日提起那事被旁人知晓,那可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便是满心满肺的为女儿打算,也着实难以在谢氏宗族面前交待。
好在宝姐儿争气,今日竟然还学会了谦让,还大方的将祖母送的参给了大哥儿。
楚氏每当想起小小的女儿一本正经的说大哥一定能进官学,能中状元的那一幕,心中不由得好笑。
自然的,她也想到了自己……
四爷虽然行么,可却是谢氏主家的嫡出之子,是谢氏一脉的传承之人……可是她自己却不争气,自从五年前得了宝姐儿后,身子便再没了动静。女儿安静的睡在自己身边,楚氏却不由得默默垂泪。
谢珂闭着眼睛,努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偎进楚氏怀里。
以期能温暖母亲,哪怕丝毫也是好的。
前世她不懂母亲为何不时落泪,不懂母亲看到大哥儿,二哥儿时为何脸上的笑意即艳羡又苦涩,可亲身经历过,她终于能够感同身受。
她虽是嫡出,可终究会外嫁。
谢氏不会允许招赘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一个能承继香火的男丁是谢氏,是母亲迫切需要的。可是……据她所知,母亲并没有活到有机会生下谢氏男丁的那一天。
她是重阳节后的生辰,前世,或者谢珂更愿意称呼她为梦中……梦中,便是她过了五岁生辰后,母亲带她去外祖父家的途中出了事,母亲最终为护她而死,便是重活一世,她也能清楚的记得那一幕,她被父亲从轿厢底下抱出,而她的母亲,便端坐在轿中,手中的金簪狠命的刺~进了xiong前,母亲那件青碧色绣着宝石花的酒金褙子,那艳丽的宝石花被血污的仿佛瞬间破败,一片片的糜烂。但是至死,母亲也端坐在轿中,用自己的生命捍卫了自己的贞节和她的性命……
“宝姐儿,又做噩梦了吗?别怕,有娘在……”楚氏察觉到女儿小小的身子在怀中一阵颤抖,不由得心中一急柔声问道。谢珂眼开眼睛,屋中燃着烛灯,昏黄的光亮中,谢珂的小脸惨白,楚氏不由得一阵心疼,女儿经历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她竟然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真真是不该。
“娘抱着宝姐儿睡,宝姐儿莫怕。”
本己打定主意不再想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可见到怀里那张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小脸,楚氏暗自下了决心。
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又如何,只要能让她的宝姐儿平安。
这一~夜,谢珂便紧紧蜷在楚氏怀里,做着一场又一场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噩梦。梦中,她清楚的记得京畿卫带着无数的皇城守卫闯进权氏的情形……那天的阳光似乎格外好,四月的天,草长莺飞,暖翠打开了前窗。她无法起身,只能半靠着chuang柱,望向院外那越发郁郁的庭院。突然间,她的院门被粗鲁的撞开,院中的仆女婢女乱成一团。而乔氏却越过那些护卫,婷婷向她走来。
她告诉她……
她并非出自书香门第,她只是京中一家红楼的姑娘,而且是廉价的那种……谁若想一亲芳泽,只需几钱银子。
至于她嫁进权氏,完全是有人一手安排。那人的用意也浅显的很……那人看不惯权笙那老实本份的样子,所以玩了场无聊的游戏。
偶遇,相识,引诱,最终泥足深陷。
那一刻,谢珂终于知道,自己的一生便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翌日,用过早饭,楚氏牵着谢珂去怡和院给谢老夫人请安。谢珂的祖父今年己过五旬,本是知天命之年,人越老,性子越发的跳脱,一年中倒有大半在外四处走动,这次谢珂出事,谢老夫人本yu寻他回来,奈何一时间也寻不到他的人。所以诺大的怡和院,只有谢老夫人一人并着一群婆子婢女……楚氏和谢珂被请进花厅时,厅中己坐了几个人。有昨日来看过谢珂的王氏母女。还有……
望着那张慈祥的笑脸,谢珂身子一颤。
楚氏侧目望向她,谢珂赶忙勾起嘴角,楚氏放了心,这才牵着谢珂的手进了花厅。
“给老夫人,大嫂,二嫂请安。儿媳来迟了,让老夫人和嫂嫂们久等,实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赔罪了。”说着放开谢珂,屈身行了礼。
“老四家的说的什么话,宝姐儿病了,照顾孩子为重。”虽是和楚氏说着话,可自从谢珂进了花厅,便感觉到一道目光上下打量着她,谢珂抬起小脸,便看到谢老夫人一脸即焦急,又放心的神色。“祖母。”谢珂挑眉,脆声声的唤道。
一声祖母,让谢老夫人登时一阵心颤。
这可是她的宝贝孙女,虽然谢珂出生时,她心中也曾闪过失望。可是小丫头越长越水灵,面容更是承袭了儿子的儿媳的优点,不难想像将来及笄后是如何的貌美风华。
美人,自然是谁都稀罕的。
小丫头这样貌,若是长在贫家,便是祸不是福了。
可生在谢氏,却无需担忧。谢氏自能护得小丫头周全。待小丫头大些,她再替她寻门好亲事。谢老夫人眼中甚至己经闪过谢珂将来的孩子会生的如何倾国倾城了……“宝姐儿,祖母的心肝,快上来让祖母看看。可伤了哪里?还有哪里疼……”屋中诸人的目光不由得齐齐望向谢珂。
谢珂笑着,在诸人的目光中迈开步子,三步并作两步的扑进谢老夫人怀里。
随后昂起小脸,娇声应道。“没有伤到哪里,哪里都不疼了……让祖母担忧了……”
第七章 心肝
第七章心肝
谢珂小脸雪白,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葡萄仁般晶莹剔透,被这样一双眸子望着,谢老夫人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哎哟,瞧我们宝姐儿这小嘴甜的啊……祖母真恨不得香上一香呢。”谢老夫人甚是开怀,将谢珂揽在怀里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开。谢珂便乖巧的窝在祖母怀中,任由诸人打量。
这一幕看在旁人眼中,自然不那么美妙了。
大夫人王氏昨天回到自己院子,将在揽翠轩的所见所闻一字不差的告诉了二爷。谢鹤沉默良久,叮嘱王氏,一定要和四房交好。王氏点头,她算是想通透了。自家的爷虽是庶出,却自幼被养在老夫人房中,老夫人待她们夫妻也算亲厚,对佑哥儿也很是偏爱。大爷对老夫人更是一片拳拳之心。大爷性子和善,平生无甚大的抱负,只求家宅和乐。何况在大爷心中,四爷才是嫡出……本该承继家业。
和四房交好,不管是对佑哥儿还是芸姐儿,都是只有好处全无坏处的。
所以见着谢老夫人竟然将谢珂揽在怀里稀罕宝贝的不愿放手,也只能笑笑。然后侧目望向女儿,谢芸望着谢珂也在笑。脸上丝毫看不出嫉妒之色。王氏不由得心中羞愧,自己竟然还没有女儿大度。“老夫人说的是,孩子为重。宝姐儿能逢凶化吉,便是让我们枯坐等上几日,我们也是心甘的。”谢老夫人一边低声和谢珂说着什么,一边搭话道。“老大家的说的对,只要宝姐儿平安无事,便是让老婆子我吃糠咽菜,老婆子我也心甘,只要我们宝姐儿好好的……以后再不许淘气,可心疼死祖母了。”
谢珂点头,用眼角余光扫向王氏下首。
王氏身侧,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她梳着时下流行的高鬓,鬓间插着一对宝蓝点翠珠钗,身穿赭红色绣着宝相花的褙子,一身打扮雍容华贵。
而她身边,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一双瞪圆的眸子正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谢玉。
前世她一切磨难的始作俑者。
感觉到谢珂的目光,谢玉低下头,小小人儿倒也显得颇为乖巧宁静,可谢珂知道,那乖巧不过是假象,那宁静亦是伪装。
上一世,谢玉一直比她乖巧,十二岁她出了那件事后,祖母喜欢谢玉更甚喜欢她。所以上一世的谢玉,最终能风光嫁进显赫高门。
她及笄后,权氏对这门婚事隐晦不提,祖母为此大动肝火,那之后便对她放任不管,以至她嫁进权氏后,便是受了委屈,也哭诉无门。
再次见到谢玉,谢珂的心竟然出奇的平静,她想,也许那真的是一场梦,梦里的一切都未发生,她之所以梦到那些,不过是老天示警。苍天即怜她,她自然不会再傻傻的任谢玉母女蒙蔽。
谢老夫人话音落下,谢玉的母亲孙氏淡笑着开口,“老夫人说的是,宝姐儿平安才是最重要的。四弟妹不知道,自从宝姐儿落水,我家玉姐儿便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本就长的娇娇弱弱的,现在更是风一吹便会倒。好在宝姐儿平安,若真有个好歹……玉姐儿可真是……”
“娘。四妹妹,是我不好,我不该在塘边和你打闹的。你别生我的气,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们以后还要一直进族学,一起习女红的。”谢玉闷闷的道……那幅娇娇弱弱的样子,真真惹人心疼啊。谢老夫人不喜二儿媳的话,可看谢玉,倒是颇顺眼。
女孩子家,便该这样娇柔。
老二家的是四个儿媳中门户最是平凡的一个,能教养出谢玉这样的女儿,也算是难得了。
想到此,心中对孙氏的不满很快淡去,谢老夫人招手。“玉姐儿过来,让祖母好好看一看。”
谢玉颔首,小步走向谢老夫人。
然后在谢老夫人身前一步处立定,乖巧的行了福礼。谢老夫人不由得赞赏的连连点头。“玉姐儿不错,老二家的教养的好。宝姐儿的事便算过去了……以后莫再犯便是了。至于宝姐儿和玉姐儿……都是好孩子,就像玉姐儿说的,以后是要一起进族学,一起习女红的,万不能因为此事生份了。宝姐儿,玉姐儿……祖母的话可听明白了。”
谢玉和谢珂齐齐点头。
谢老夫人心情雀跃,又留诸人小叙片刻,直到面上露出疲惫之色。诸人才起身告退。
诸人在怡和院外分开,谢珂母女和谢芸母女向左。孙氏则领着女儿谢玉右行……谢珂立在母亲身边看着渐行渐远的谢玉母女,眸色深沉。“宝姐儿这是还记恨着二姐儿呢。”王氏不由得打趣道。谢珂小脸一红,收回目光。
她怎么能放任自己的情绪这般外露。
她必须时刻劳记自己此时不过是个五岁稚女……
“娘,大伯母欺负我。我哪里是记恨二姐姐,我只是想着我落水,二姐姐也被吓到了,我是不是该送些好东西去给二姐姐压压惊。”
“宝姐儿说的对,我们是不是也该去探一探玉姐儿……”谢芸在一旁帮衬着。
楚氏和王氏对视一眼,最终不由得齐齐一乐。
这两个小丫头,心思倒是活络,竟然比她们想的还要仔细。只是去探谢玉……楚氏心中是不愿的,王氏与二房走的也不算亲近。只是望着女儿……二人最终只得妥协,订了明日去二房走动后这才各自归家。
回到揽翠轩,谢珂揉着眼睛,打着小哈欠,乳母程氏看到,自然是服侍谢珂小憩。
楚氏因为心中有事,便自回了内室。
在揽翠轩,谢珂有自己的院子。
三间正房,并着几间耳房,平时她起居都在自己院中,只是这次落水后,母亲不放心,这才将她搬到主院。谢珂即己痊愈,自然是回自己的小院。
小院院门外挂着块木匾,‘揽月’二字出自父亲谢年之手。
望着那龙飞凤舞的二字,谢珂目光颤了颤,最终干脆缩在程氏怀里,任由她将她抱进院中,安置在窗边那张红木罗汉chuang上。程氏又在身边看护了谢珂半晌,见谢珂睡的深沉,这才起身退出屋子。屋门被轻轻的关上,谢珂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第八章 归家
‘揽月’……记忆中,一个高瘦的男子将年幼的她高高举起,让她稚嫩的小手抚~mo到那凹凸的字体。一个声音说……
她是爹娘心中永远的皓月,永远明亮,永远悬于天际。
记忆中,那是她最后快乐的时光。那之后,母亲出事,她伤心的整日哭泣,初时父亲还有心思哄一哄她,可是哭闹的多了,父亲终是烦了,只将她交给奶娘照顾。而她和父亲的关系也渐渐疏远,直到她十二岁那年。
她永远记得,父亲看她的目光。
绝望,厌恶,鄙夷,最终决然而去。
谢珂眸子沉了沉,不管是身~下的锦被,还是身上盖的缎面绣云纹的丝被,谢珂都有种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即想落泪,唇角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勾起。
嫁进权氏后,她甚至己想不起自己曾经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是否为一日三餐忧愁?是否为到了夏季未裁新衣伤怀……时近午时,窗外日头正好,几缕光透过鲛绫窗纱照进屋子。让整个内室显得有几分光怪陆离,谢珂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切。
红木高足方花架,红木架面上摆的栀子花正含苞待放。那嫩白的花瓣如她颈间那块白玉,无暇,剔透。还未绽,似乎己闻到满鼻花香。
窗边是红漆描金彩绘五屏风式镜台,镜台上摆着一些精致的小玩意,有琉璃的珠串,珊瑚的手钏,还有一个小匣子,如果她没有记错,那里都是些金锞子,是年节长辈所赐,被她当成小玩艺把弄,然后被奶娘收到匣中,说是将来她嫁人后,留着给她当陪嫁。
屋子正中是一张红木云纹方桌,上面摆着的茶具是官窑烧制,据说一套一壶四杯的茶具,足足得花百两银子。
再侧目,便是自己睡的那张硬木雕花洞月式架子chuang……
一切都那么陌生,却透着股奇怪的熟悉,似乎前世那余下的二十年,真的是她的一场梦。这屋中的哪怕一个随意的摆件,都是精雕细镂的。随便拿出一件,都足够普通人家嚼用个一年半载,以前她从不觉得这些是好东西,毕竟她从出生,便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新衣似乎总是穿不尽,她的吃用从未被人苛责过。
这些在旁人眼中近似珍宝的东西,在她眼中,便是个死物件。
可是直到嫁进权氏,她才知道自己丢掉了什么……
不是权氏家贫,实是谢氏太过富有。
眼前的一切被阳光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谢珂笑笑闭上眼睛渐渐睡去。
一切,都会好好的。
上一世的一切,都会离她远去……
谢珂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睛便看到程氏那张温和的笑脸,这张脸与记忆中那张枯wei,苍老的脸渐渐合二为一。“奶娘。”谢珂不由得轻呼。
程氏弯身抱起谢珂,一边替谢珂理着滚乱的发鬓,一边小声安抚。
“姐儿又做噩梦了?别怕,有奶娘在……不管什么妖魔邪祟,奶娘都会将他们赶跑,便是拼了性命,奶娘也会护宝姐儿周全的。”程氏的声音似带着安抚之用,谢珂在程氏怀中,渐渐平静下来。
“我母亲呢?”
“四奶奶刚刚得了消息,四爷要回来了。因为担忧姐儿的身子,先差了人来报信……四奶奶此时正在吩咐婢女扫尘,过会就来看姐儿了。”
谢珂听完程氏的话,小脸露出喜色。
父亲要回来了。
谢珂的记忆中只有父亲的背景,毕竟当初她出的那件事,着实让谢氏颜面无光,便是父亲,也因她而被诟病,说父亲没有尽到为人父之责,没有把她教养她。甚至因此牵连出当时己故的母亲,害母亲背负上一个生而不教的骂名。
在程氏心中,谢四爷只是离开了月余,可是在谢珂心中,她却己数年未见过父亲。
不知道父亲此时是什么样子。还是那般清瘦却满身风骨吗?
抑或……是风~流俊朗?
“我要去接父亲。”谢珂道。程氏想了想颔首,抱起谢珂去寻楚氏。
还未进院,谢珂便己听到母亲的声音。“水青,去看看灶上,四爷连日赶路,必是躁的很,让灶上炖些莲子羹……莲子一定要小火慢熬,四爷喜欢吃软烂入味的……水竹,你去内门候着,若是看到善才,便来回我……”楚氏话音落下,一轻一柔两道声音应了,随后便有急切的脚步声向院门而来。
水青和水竹看到程氏和谢珂,屈身行礼。
“水竹姐姐,我也要去接爹爹。”谢珂挣扎着下地,拉着水竹的手不放,一幅耍赖的样子。
水竹为难,水青掩袖偷笑,这时听到声音的楚氏信步而来。望了望谢珂,一脸无奈的点头。“你这丫头,越发的调皮了。水竹,便带着姐儿一起去吧,小心莫要让姐儿摔了碰了。”
水竹应了,拉上谢珂的小手,领着谢珂一起向内门而去。
府中女眷没有得到允许是不可出内门的,这是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好在谢珂年纪小,若是再长几岁,便是连内门这种偶尔会有外人出入的地方,也是不允许涉足的。不过水青就算奉了楚氏之命去内门等消息,也只能在内院里等着,内院连通外院的大门有婆子轮流守着,便是一只老鼠,也难通行。
几个看门婆子远远看到水竹领着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她们虽不识得,可是水竹可是四奶奶房里的大丫头,她们自是识得的。赶忙上来攀谈。
“四奶奶又吩咐水竹姑娘来这里候着四爷……四奶奶和四爷真是一对神仙眷侣,我看府中便没有哪对主子感情能好过四爷夫妇二人……”婆子们大都年过四旬,以前都是在内院服侍的,年岁长了,又不愿被放出府和儿孙过清贫日子,便求了自家主子……
念着服侍之情,便安排这些婆子轮流守着门户,即不劳累,又在府中吃用,过个年节还有赏赐可领,着实算是荣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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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贵
第九章金贵
水竹小心的瞄了眼谢珂,见谢珂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二门,似乎并没注意到婆子和她说了什么,不由得心下一松。
婆子这话倒也不算逾越,可若是传到奶奶耳中,一个背后非议主子的罪过总是逃不脱的。好在姐儿年纪小,并不在意这些。水竹呶呶嘴,婆子脸露讶色,这才细细看向谢珂。小姑娘身高只及水竹腰际,生的真真是玉雪可爱的紧,小脸白的啊……婆子不知道如何形容,总之,比她见过的最贵重的白玉似乎还要白上几分。这是?
“这是四爷家里的小主子。”水竹轻声道。
婆子一听,身子一颤,扑通一声跪地……四爷家的小主子,那不就是谢府的嫡女……这身份,可了不得啊。
今天这小祖宗怎么来了这里?
平日里便是想看上这小祖宗一眼,也得祈求祖宗庇佑。“三小姐,老奴有眼无珠,不识三小姐尊容,还请三小姐恕罪……”
“你们快快起来吧,我们小主子可不是个小气的。这不是四爷派人送信说晚些便归,三小姐等不及要见四爷,便随奴婢一同来这里候着。倒是让妈妈们体谅些才是……”不必谢珂开口,水竹己将今天的情况说明。
为了怕事情传出去,有人低看谢珂。水竹便说谢珂思父,在这里候着,那是孝道。
婆子果然会意。
齐齐退后,最终立在垂首立在门边。
谢氏规矩森严,谢珂又是府中身份尊贵的主子,哪怕只有五岁稚龄,婆子们见了也是战战兢兢。
可是谢珂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们,一双眼睛只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婆子们初时的敬畏之心去了几分,便有人壮着胆子抬头打量谢珂……
小小的人儿,垂手立在门边,小脸上有着雀跃期盼之色。
脸上喜悦的神色似乎能感染到诸人。渐渐的婆子们竟然放松了些。又开始借机与水竹攀谈起来。只是却不敢再说四爷院里的事,只是捡些无关痛痒的。
不过婆子们还是三不五时偷眼去打量谢珂……这便是谢府嫡出的小姐了。在这谢氏四房中,身份最是尊贵的小主子。
不管是长房的芸姐儿,二房的玉姐儿,还是三房的霞姐,都不及她来的尊贵。
四奶奶楚氏亦是谢氏四个媳妇中出身最为尊贵之人。可以想像这位四小姐成年后,会是怎样的金尊玉贵。而且小小年纪,便能这般安静的候在这里等着四爷,这性子,当真恬静乖巧的很。
婆子们互相之间也会传些闲话,偶尔背着人也会议论几句主子的事。
印象中,有四爷院中的婆子说过。说是宝姐儿被楚氏教养的性子骄纵,虽是谢氏嫡女,可不喜女红,不愿习字,实是有辱谢氏门楣,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小姑娘哪里像骄纵的样子。
明明懂事的很……
“四小姐真是乖巧可人的很。”婆子陪着笑夸道。水竹脸上也露出笑意,不由得点头。“妈妈这话说的不错,我们姐儿这性子随了夫人,乖巧懂事的很。还未过五岁生辰,便知道把老夫人赏赐的参送给大哥儿补身子。”
“真的?姐儿真懂事。四爷和四奶奶真是好福气……大哥儿这次下场小试一定能旗开得胜。”婆子双手合十祈愿道。
水竹点头。
“那是自然。”
谢珂听着婆子们和水竹的话,不由得心下一松……
以前她可从未觉得好名声这般容易挣来,毕竟她前世努力了十几载,最终只落得名节有污,便是终得嫁进权氏,也因此事被田氏和权大姑奶奶拿捏着。
前十几年她都老实本份的呆在谢氏后宅,便是连外院都从未踏足。
可是世人似乎全部忘记了,记住的,每日里口口相传的,皆是她的错处……
她曾头疼于如何能挣个好名声,现在谢珂发现,其实不难。
就如此时,她不过是立在这里候着父亲归家,本是为人女儿当行之事,便让婆子们觉得她不仅有孝心,而且性子纯良。此番话语若是传扬出去,恐怕顶得上谢玉伪装几年的乖巧。
这便是借势。
谢珂在门边立了不过一柱香功夫,便有一个年约三旬,一身青衣短打装扮的男子快步向内门的方向行来。
那人看到了谢珂,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不过他脸上神色很快敛去,几步走到谢珂面前,恭身行礼。“三小姐。”
“善才叔,我爹什么时候回府?我想爹了,便一直等在这里。”
谢珂甜甜糯糯的声音听在程善才耳中,只觉得音如天籁。他是谢四爷谢年的仆从。谢珂的奶娘是他的婆娘……他们是谢氏的家生子,程善才自幼跟在谢年身边,成年后娶了谢老夫人屋中的丫头,先后育有两子,大儿子程劲己经十岁了,被送回乡下祖父那里习文。小儿子程实与宝姐儿同龄,因其舅家中无子,年满三岁后便被其舅接回家中教养,所以程氏夫妇才能一心一意的留在谢氏。
程善才追随谢年左右。
程氏则全心全意照顾宝姐儿。
程善才偶尔会见到宝姐儿,毕竟宝姐儿年纪小,暂不必尊那些男女大防之说。
只是此时看到谢珂,程善才总觉得她似乎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可是细看之下,却无甚变化。依旧是那张漂亮的小脸,娇嫩的音调。唤他‘善才叔’时,调子会咬的低些……“三小姐在这里候了多久了?累不累?四爷恐怕还得有一个时辰才归……三小姐还是回院中候着吧。”
“才一会,不累,不用了,我要在这里等着爹爹回来。”
程善才终于知道面前的小姑娘有哪里与以前不同了。
第十章 谢四
程善才终于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哪里与以前不同了。记忆中,小主子性子虽称不上骄纵,却也有几分娇chong过头。平日里见到他,哪里会老实的唤他一声‘善才叔’。而且这般话语清晰,语调恭敬,亦是从未有过之事。
程善才想到四奶奶前后两封信中所说之事。
头里说宝姐儿与玉姐儿玩闹落水,情况危急,四爷得到消息,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来。后一封是昨日才收到的,说是小主子己脱离了危险,而且一夕间仿佛长大了。四爷和他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一夕间长大了是何解。
此时程善才终于懂了。
心下不由得感慨四奶奶教女有方,他自然不会认为谢珂的一夕间懂事是因为落水之故。女儿教的好,自然是四奶奶的功劳……
想来四爷这般日夜兼程的赶回建安,看到这样的宝姐儿,定然觉得一切都值得。“宝姐儿真乖,好,你便在这里候着你父亲,我且去禀明你母亲。”
谢珂点头。
程善才又mo了mo谢珂的头,这才由一个婆子引着向揽翠轩而去。
旁的人,谢珂自是不会理会,可程善才不同,他是父亲谢年的长侍,自幼跟在父亲身边。记忆中,母亲逝去后,父亲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期间,若没有程善才多方打点,兼顾照顾着族中营生,恐怕谢年便是能振作起来,谢氏也会大不如从前。
还有程善才的两个儿子。
大儿子程劲在昭和元年的那场劫难中,力助谢氏。那时若无程劲相助,恐怕谢氏便是不被灭门,也要伤筋动骨。
二儿子程实则是昭和三年的状元郎……
便是不念着程善才对谢氏的忠心,便是因其二子将来的成就,谢珂也一定会和程氏一门交好的。何况还有奶娘……上一世如果奶娘不是顾惜她,陪她一直呆在权氏,何苦终日愁眉,奶娘若是陪在两个儿子身边,虽然说不上富贵显赫,可一定不会像在权氏那样看旁人眼色行事。
便是因为知道一切,所以谢珂对程善才有种发自心底的敬畏。
有婆子便能谢珂寻来个杌凳,谢珂便坐在门边双手托腮等着父亲谢年回来。
水青等人垂首候在一侧……
远远的,谢年便看到这样的一幕,他的宝姐儿一双小手支着下巴,眨着大大的眼睛,见到他,脸上登时露出喜色,然后不由分说起身便迈着小腿跑向他。
女儿自幼和娘亲,何曾对他有过这般亲密的动作。谢年突然有种受chong若惊的感觉……赶忙展开双臂,将谢珂抱了满怀。“让爹看看这是谁?这是我家的宝姐吗?怎么才一月不见,爹都认不出了。”谢年打趣道,谢珂眼眶热热的,有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觉。
有多少年父亲没有对她笑过了。
她甚至己经记不清了,仅有的记忆中,父亲负手立在窗边,留给她一个萧瑟的背景,她一步步退出父亲的书房,远远看去,原本ting拔的父亲身形却渐渐gong起,似乎一夕间老了十岁。谢年见自己打趣的话竟然让女儿瞬间沉默,不由得暗暗后悔,想着宝姐儿娇贵,何曾有人这般逗趣过她,何况身子才刚恢复,可别又气坏了身子。谢年不由得伸手mo了mo谢珂的脑袋,随后柔声开口。
“爹爹和宝姐儿说笑呢,宝姐儿可不准生爹爹的气。”
“女儿才没有生气,女儿只是许久不见爹爹,所以乍见到,高兴的过头了些……”谢珂语气轻快的道。
谢年大喜。
一月不见,女儿说话竟然这般条理清晰了。想来妻子信中所说宝姐儿因祸得福之说不假。心中仅有的对妻子第一封信送的草率的责怪之心瞬间淡去。
能快些回来看看女儿,亦是好的。
“宝姐儿越发的会说话了,好,爹爹便抱着宝姐儿回揽翠轩,让宝姐儿一路看个够。好不好?”
谢珂重重点头。
谢年大笑,脸上风露之色一扫而空。
被父亲抱在怀里,谢珂的小脸上始终荡漾着浅笑。
谢年生的玉树临风,此时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之时。不由得,谢珂眼前的谢年和她记忆中的谢年渐渐重合。谢珂轻轻咬着唇,压下心头的悔恨之意。前世,若不是她一意孤行,父亲也不至于为了操心她的事而殚精竭虑。亦不会未及四旬便己老态毕露。
眼前的父亲彬彬有礼,一身藏青色的袍子亦无法掩饰他的风采。
头上簪着白玉簪,腰间系着一方白玉小印,足蹬银边镂绣云纹靴。举手投足间,不惴谢氏嫡子之名。
一路上,谢年小声说着见闻,谢珂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会伸展着胖胖的小手比划着什么,谢年都耐心解答。楚氏立在门边,看到的便是这样‘父慈子笑’的一幕,心中的担忧不由得一轻。
想来四爷不会怪责于她遇事乱了阵脚之过了。
“四爷,您回来了,路上辛苦了……快些进屋歇歇,我己吩咐水青摆膳了……”谢年这才将谢珂放下,然后抬头望向妻子,他自然看得出楚氏眼中的担忧和隐隐的喜色,不由得面上一柔。
“我不在的日子,你一人操持着这个家,着实辛苦了。”
“四爷这话便见外了,我做的都是份内之事。倒是没有将宝姐儿照顾好……实是我的粗心。”楚氏想起谢珂落水那一幕,便是到了此时,亦是后怕的。
“小丫头调皮,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听说母亲为此禁了二嫂的足。你明日还是在母亲面前劝慰几句,一家人,不必如此……”谢年一边向内行一边道,楚氏跟在谢年身后轻轻应着。“是,明日请安时我便劝一劝母亲。”谢年脸上露出浅笑。“宝姐儿饿了吧,和爹爹一起用饭。”
谢年弯身又将谢珂抱起,随后侧目望向楚氏。
楚氏俏脸一红,上前与谢年并肩而行……
用过晚膳,奶娘服侍完谢珂洗漱,水青便来传话,说是四爷在京城掏了不少宝贝,现在便让谢珂去选。
第十一章 异己
第十一章异己
谢珂屋中除了奶娘程氏,还有一个大丫头并着三个二等丫头。
大丫头秋萱己经年芳十八,是楚氏从娘家带来的,己定了亲事,待秋后便要出府成亲。余下的三个小丫头分别是妙梅,从蕊,雨卉。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相比之下,性子自然没有秋萱来的稳重。听到水青的话,几个小丫头不由得一脸兴奋。京城是富庶之地,四爷从京城带来的东西定然是极有趣的,而且四爷今日才回府,今日便让姐儿过去选东西,想来是特意选来哄姐儿高兴的。可见在四爷心中,把自家姐儿看的可是极重的。
似乎并不因姐儿是个姑娘家而轻视了去。
“水青姐姐,四爷都带了些什么稀罕东西回来?”程氏和秋萱带着谢珂进了内室换衣梳洗,妙梅不由得挨近水青一脸好奇的问道。
水青不由得心中有些不悦,这三个丫头以前都是奶奶房里的,年前才分到姐儿的屋子里。以前在奶奶屋中时,可没见她们几个这般失了规矩。竟然当着谢珂的面便嚷嚷嚷一定要让谢珂多挑几件稀罕东西。想来在姐儿院子里,她们几个丫头日子过的不错。以至她们竟然敢在姐儿的面前这般放肆。
许是察觉出水青脸色不喜,几人不由得闭上嘴巴,垂首立在门边。
水青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你们几人都是奶奶屋中出来的,奶奶是信任你们,才让你们来姐儿的屋子服侍,可你们几个竟然不知轻重的撺掇姐儿,想来是皮有些痒了,待我回去禀了奶奶,给你们松一松筋骨才是啊。”
水青是四奶奶屋中的大丫头,这揽翠轩中的诸人谁人不高看她一眼。
以前在奶奶屋中,她们几个是万不敢这般的。只是被分到了这里,姐儿年幼,程氏又是个待人和善的,并不会因为她们性子跳脱些而责怪她们。
虽然有秋萱管着,只是秋萱毕竟秋后便要嫁人了,对她们几个的管教便宽了些。
以至她们有些得意忘形起来……
不过几人便是被水青数落,面上露出惧意,心中也是不甘的。水青身份再高,终究是个服侍人的,其实说起来,和她们也没什么不同。
连姐儿都没有多说什么。
水青在这里这番夹枪带棒的数落,岂不是狗拿耗子。
不过水青提起四奶奶,几人还是怕的。那可是谢氏未来的当家主母,只待老夫人一放权,便要主持谢氏中馈的。“水青姐姐手下留情,奴婢几人再不敢犯了。”妙梅当先认错。余下二人对视一眼,也弯下了身子。
水青一声轻哼,并不理睬几人。
外间,水青在驭下。
内间,谢珂则任由程氏给她换了件石榴红的六幅锣裙,腰间则用了一条莲青色宫绦,尾端系着一枚楚氏从大福泽寺求来的玉制平安符,嫩玉的玉身,在大红的锣裙间若隐若现,再搭配上谢珂那张白皙的小脸,直看得程氏止不住的点头。对于外间的声音,程氏和秋萱都选择了沉默,而谢珂,则仿佛根本不放在心上。
秋萱脸色也有苍白,弯身给谢珂穿好鞋袜。程氏则牵上谢珂的手,三人迈步出了内室。
水青见到谢珂的打扮,脸上露出笑意。“姐儿这身锣裙真是漂亮。”“……奶奶的眼光向来很好。”程氏轻声应道,不管是程氏还是水青,都没有看妙梅几人。
而妙梅见谢珂出来,目光一闪。
“三小姐……奴婢几人知错了,还请三小姐替奴婢几人在夫人面前说上几句,求夫人不要责罚奴婢几人……”
妙梅的突然出声让谢珂不由得停下步子。而程氏和水青脸上则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至于秋萱,俏脸更白了几分。“四爷在候着呢,三小姐还是先去见四爷吧。至于屋里的事……回来再处置也是不迟。”水青道。
程氏点头。
妙梅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此时如果不让谢珂应了,若是水青真的多嘴的将事情说给四奶奶听,哪里还有她们的好日子过。
这事,说起来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不过是和姐儿逗趣了几句,往大里说,却是撺掇带坏了姐儿……若是三小姐开口,此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后她们言行注意些便是了。
“三小姐,奴婢……”妙梅还想开口辩上几句。
这时,谢珂突然侧头望向程氏。程氏露出不解的神色,便是余下诸人,也都不知道谢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妙梅几人服侍谢珂数月,自诩熟知谢珂的性情……三小姐性子有几分娇纵,看似不好相处,不过只要顺着她的脾气,她是很容易安抚的。
以妙梅的认知,这种时候,只要她们几人表现的可怜些,谢珂是一定会向着她们说话的。毕竟人有个轻疏远近。水青是奶奶屋里的,平日里见面不过点头哈腰的打个招呼,她们可是天天陪在谢珂身边的。
只是此时谢珂的神色……
“宝姐儿,怎么了?”程氏柔声问道。
“妙梅好像很喜欢爹爹带的那些宝贝,我可不可以替妙梅向爹爹讨一件。”谢珂此时脸上的神情懵懂,仿佛真的是满心疑惑。
这话一出,程氏心里一机灵。
水青神情阴沉,秋萱则怔在原地。而妙梅……则瞬间一脸惨白。
“三小姐,奴婢不喜欢的,奴婢真的不喜欢那些东西……”妙梅扑通一声跪地,几乎是声嘶力竭的道。
谢珂身子瑟缩,一把被程氏揽进怀里。不等程氏喝斥妙梅,程氏怀里的谢珂己经被‘吓’的大哭起来。
谢珂这一落泪着实急坏了程氏,程氏连忙安抚……而妙梅,早己吓得瘫软在地。“大胆的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从蕊,雨卉,你们把这个小蹄子给我绑起来,我今天是一定要带她去见奶奶的。这若是纵容下去,姐儿岂不是被她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欺上瞒下的糊弄着……”纱梅身边的两个小丫头一脸犹豫,最终还是一左一右擒住了妙梅。
内室中简直是一团乱。
程氏慌忙抱着谢珂出了屋子……
谢珂被程氏抱在身前,内室几人的身影渐渐在她的目光中变得朦胧,最终不闻。
谢珂在心中轻轻一叹。
妙梅,是无论如何不能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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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礼物
第十二章礼物
那个无尽的,直到此时她依旧辩不清是梦是虚幻的前生中。
便是妙梅被谢玉收买,将她引至那里……这才是她一生磨难的真正开始。
她既然知道会发生什么,自然不会允许妙梅像前世那样留在她身边。虽然离那件事还有数年,可是哪有千里防贼的,倒不如趁着时候还早,将纱梅打发出去。所以才有了谢珂刚才的借题发挥。
被程氏抱在怀里,谢珂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刚才妙梅声嘶力竭的声音如同魔障,让谢珂不由得回想起上一世她知道自己竟然是被谢玉一路陷害至此时也是那样满脸的不敢置信,当谢玉笑着将一切道明后,她似疯了般大喊着……而谢玉,矜持又骄傲的笑着。
最终嘲笑她身为谢氏嫡女又如何。
还不是被她这个二房的女儿占尽了便宜。
那一刻,谢珂觉得她的心开始一寸寸枯wei。
妙梅让她想起了前生的自己。庸庸碌碌,永远只看到人的表相,从未细究过人心,所以前世落得那般落魄而死,也不算意外。
那个‘噩梦’便是她的前车之鉴,她是万不会重蹈覆辙的。
“宝姐儿莫怕,一切自有你母亲定夺,那样的刁奴,便是惩治了也是应该,宝姐儿莫要怜她。”程氏终究怕此事在谢珂心中有了阴影,一路上不停的劝导着。谢珂的周身渐渐遍布暖意,小脑袋在程氏怀里用力点了点。程氏神情一松,笑着赞道。“宝姐儿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揽翠轩是一块占地颇大的院子,谢珂的院子在揽翠轩靠后的位置。谢年的书房在揽翠轩的前院,沿着抄手回廊直穿过主院,廊下挂着造型别致的长寿花宫灯,朦胧的光中,谢珂突然生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便是梦里真的是她的前世又如何?
不知道才是真的恐怖,相比之下,还是知道更幸运些。
因为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她才能趋利避害。眼下最最紧要之事,便是让母亲打消在她生辰后带她回楚氏省亲的念头,上一世,母亲便是在省亲的路上遇到不测最终自尽身亡。而母亲的离去,于她来说,不亚于一场灭ding之灾。
此时离她的生辰还有不足三月时间。
揽翠轩谢年的书房中。
谢年负手立在桌边,满意的看着面前黄花梨面五足圆花几上摆着的小玩意,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若不是接到妻子快马加鞭送去的家信,他带回的东西或许还会更多,足可在这花几上堆成小山。这些东西自然都是给女儿买的。他在京城将卖这些小玩意的地方都逛遍了,只要觉得有趣的,新奇的,他都毫不犹豫的买了回来。
想到女儿圆圆的小脸上那灿烂的笑,谢年觉得便是将京城所有稀奇的东西都搬回谢宅也不为过。
他的女儿,值得拥有一切。
门被叩响,随即程善才推门而入,他身后是程善才家,她怀里抱着谢珂。望到女儿,谢年招招手。“宝姐儿快来,看看爹爹都给你买了些什么好东西。”
谢珂一骨碌从程氏怀里下来,三步并两步的小跑到谢年面前,然后学着谢年的样子,立在桌边端详着……谢年心中暗自点头,觉得自己不在的月余,妻子将宝姐儿教养的越发好了。以前的女儿有几分娇气过头,现在这个样子,却是即惹人怜爱,又不会让人心生反感,觉得谢氏纵女无度。堂堂谢氏嫡女,本就该这般chong辱不惊……天下任何的珍宝,只要她想要,谢年都能给女儿摆到面前。
所以不管什么宝贝摆在面前,都不该露出羡慕的神色。
“宝姐儿喜欢吗?这些都是爹爹专程带给你的……”
谢珂点头,望着眼前几乎堆成小山的礼物。她仔细回想着梦里的那一世。记忆中,并没有落水的一幕,所以也就没有父亲从京城急急赶回之事。她记得父亲回建安,是在母亲出事之后。至于父亲去京城做了什么,谢珂是全然不知的。今生因为她的落水,以于一些事情并未像梦里知道的那般演绎下去……谢珂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变动会不会影响将来一些事情的发生。
只是眼前,她很快乐。
从未有过的快乐。
面前这些,每一样拿出去都可谓是价值连城,便说摆在她面前这个‘宝函’吧……谢珂曾读过一首诗‘……钿筐交胜金粟……’钿筐一词便是‘金筐宝细’的缩略,金筐大意相当于‘金框’是用细金丝盘成的,围绕在宝石饰件周围的边框,而‘宝细’则是用宝石雕琢成小片花饰,然后镶嵌到盒子的表面。谢珂面前摆的这个宝函,四面便雕琢着梅兰竹菊的花式。
乍看去,菊~花的花瓣竟然凹凸有致,每个菊瓣都是用金丝掐成,仿佛一朵菊~花真的在谢珂面前绽放。
这样精致的物件,却只被谢年随意摆在带回的物件中……
这样的奢靡,谢珂几乎要淡忘了。
嫁进权氏那几年,权氏的日子过的一日不如一日。她带去的陪嫁,也十之八九被变卖了。想当初,别说一个‘宝函’便是十个八个摆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两年,便是问她要百两银子,她一时都无法拿出。
这样精致的玩意,此时看在眼中,谢珂只觉得手脚一阵冷一热。
不是她不想反应,而是反应不能。不过这一幕在谢年眼中,却是女儿越发的懂事知理了。“既然不好决断,一会父亲让善才都搬去你的院子……这些东西虽然不算稀罕,倒也精致,等将来我们宝姐儿出嫁,倒也能勉强凑台嫁妆……”在谢年的朗笑声中,谢珂小脸上也缓缓露出笑意。
第十三章 霸宠
第十三章霸宠
这些精致的小玩意,最后真的都被谢年派人送到谢珂房中。
谢珂小脸带着笑,最终被谢年牵着出了书房。父女两个似乎都不在意刚才被自己随意处置的东西……可谓是价值连城。
程氏在父女二人背后露出喜色,一旁程善才望了自家婆娘一眼,终是微微皱了眉,程氏脸色一滞,脸上笑意渐收。
他们夫妻二人都是谢氏的家生子,程善才更是自幼便跟在谢四爷身边。而她原是老夫人房中的,当年老夫人念着程善才护主有功,才将她赏了他……这一晃,竟然己经这许多年了,自从嫁给程善才,她也算是兢兢业业,一心盼着主子好,对宝姐儿,那更是呵护倍至,自家儿子早早断奶,一门心思喂养宝姐儿。她待宝姐儿,那可真的是疼进心软里。可自家男人却觉得主仆有别。
虽然要一心为主子打算,可却不能失了一个‘度’。
而她为宝姐儿凭白得了这些宝贝欢喜,这喜色看在自家男人眼中,却是不赞同的。
程氏轻轻一叹,抬步追上谢年父女。
程善才最终只得摇摇头,也迈步离开了书房……谢年直接领谢珂回到了主院,程氏夫妇自然驻足,听到声响,水青打了帘子……见是谢年父女,笑着道。“四爷回来了,姐儿也来了,外头有蚊虫,快些进来。”水青话音落下,内室的帘子己经挑起,楚氏笑着望向谢年父女,一身天青对襟襦裙,头上簪着翠色的琉璃珠花,一动一行间,翠映青色,让楚氏显得越发的婷婷动人。谢珂抿嘴暗笑,活过一世,她自然明白母亲的心意。
父亲离家一月,正应了小别胜新婚。
母亲这身装扮,可着实费了心思的。
倒是她不懂规矩了……
时下的穿衣风格多样,正式场合多是各色褙子搭配着一些精致的小饰品。
有的女子喜欢玩个新意,便努力在眉上,唇上多花些功夫……若是哪人画出一条与众不同的黛眉,也是会被时下诸人追捧的。
唇上的口脂若是添了抹芳香淡雅的花香,甚至会被文人骚客视为美谈,若是有人为此做词赋诗,这女子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只是建安更多的人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建安的女子,比起旁的地方,还是要规矩守礼的。
母亲这般衣饰,着实称不上守礼了。
因为这身打扮,更适合未出阁的姑娘。不过显然谢年也不是个迂腐的……见到妻子这样精心的为自己妆点,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痴迷之色……
拉着谢珂的手都不由得一松。水青捂了唇轻笑,楚氏俏脸一红,含嗔带怨的望向谢年,谢年轻咳,弯身看向女儿,一张俊脸泛红。“宝姐儿今晚要不要和爹爹娘亲一起睡?”
水青见一家三口合乐融融的商讨着就寝,便悄悄退了出去。
倒是楚氏,见谢年竟然开口问女儿要不要歇在这里,脸色不由得更红了。不知是觉得当着女儿说‘睡’这个字太过轻浮,还是想到了什么……总之,在谢珂的眼中,自己的母亲此时无疑是极美的。
本就生的如花似玉,此时,一张嫣~红的俏脸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之色。谢珂自是不会做那扰人清梦的事情。听到谢年的问话,不由得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谢年大奇,以前出门久了,回来后女儿可是十分缠他的。
今日他有心留她,她怎么竟然摇了头。
“宝姐儿难道不想爹爹?”
谢珂搓着小手,一幅取舍不能的表情,楚氏轻轻一笑,出了内室拉了谢珂的手……“宝姐儿这是怎么了?”难道还在惦记着那个妙梅。楚氏早己将那妙梅谴出了院子,同时心中不由得自责,想着女儿年纪尚幼,她竟然粗心的将妙梅那样性子的丫头派到女儿房中,好在女儿伶俐,这才让那妙梅无所遁形。楚氏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大房,二房,甚至是三房,许都想着看四房的笑话。尤其是出了宝姐儿落水,险些丧命的事情。楚氏行事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担忧半晌。谢年刚刚回府,如果知道妙梅的事,恐惧会在心中责她治家无方。
此时见到谢珂一脸的为难之色,心房不由得紧紧提起。生怕女儿当着四爷的面说起妙梅……询问谢珂的话语一出,楚氏不由得暗暗后悔,她该直接将女儿抱上~chuang的,旁的实不该多说半句,便在楚氏满心担忧之时,谢珂轻声应道。
“……爹爹送了我好多宝贝,我要回去守着……若是丢了可如何是好。”小小的人儿,竟然皱着眉一脸忧色。
谢年先是一怔,随后大笑,楚氏也禁不住的掩着袖子轻笑。
原来女儿着急回去看‘宝贝’呢。竟然都不缠着爹娘了。谢年对于输给自己带回来的宝贝,只能摇头轻笑。小丫头长大了,己经有了心思,知道守护自己的东西了。谢年蹲下~身子,一手抚着谢珂的头,语重心长的道。“我们的宝姐儿真是懂事了。宝姐儿刚刚说的很对,自己的东西,一定要守护好。既然如此……便让奶娘带你回房吧。不过不必怕东西丢了,在自己家里,东西是不会丢的,便是丢了,也不怕……爹爹再给宝姐儿买便是了。爹爹的宝姐儿,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爹爹也会架了云梯去给宝姐儿摘。”
谢珂似懂非懂的点头,谢年欣慰的笑了,楚氏则眼眶微红。
想着自己当年生下宝姐儿,也曾暗中垂泪,怨自己身子不争气,怎么就没给谢氏添个长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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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潜移
第十四章潜移
谢珂终是随程氏一同离开了。
楚氏含笑目送女儿被程氏抱在怀里走出院子,心下不由得轻轻一叹,不知为什么,宝姐儿这样她虽欢喜,可心中却又控制不住的担忧着什么……宝姐儿这次落水后似乎变了些,可要细究起来,女儿还是她的女儿,不管是模样还是唤她母亲的依恋劲,甚至是偶尔向程氏撒娇的语调,都是熟悉的。
可是楚氏总觉得女儿看她的目光……似乎带着些什么。
可宝姐儿才五岁,如果实在要形容一个五岁孩子应该有怎样的眼神表情,楚氏又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想到自落水清醒后,谢珂一边几日夜里被噩梦惊醒,楚氏本想开口和谢年商量着请个高僧回府做场法事,便是不能治病,驱灾也是好的。可想到丈夫今日刚刚归来,此时看他的目光又带着异样的热度,楚氏终究没有开口。而谢年见女儿离去,一双眼睛便像钉子般钉到了楚氏身上。他们夫妻分开月余,自是思念的很,再加上楚氏今晚刻意的打扮……谢年涎着脸凑向楚氏,伸手将楚氏半揽在怀里。“女儿这般懂事,我们万不可辜负了……如果能快些给宝姐儿添个弟妹,想来宝姐儿一定欢喜。”
楚氏一张脸红的仿佛滴血,便被谢年半揽半抱着进了内室。
谢珂回到院子,果然见到内间那张红木云纹桌上堆满了东西,谢珂一个个拿起来细细把玩,程氏初时以为谢珂不过是好奇,可谢珂竟然看的分外仔细,如果不是确定面前的小姑娘只是五岁稚龄,程氏甚至生出一种面前正在把玩着那些稀奇物件的姑娘是个韶华少女。谢珂看了半晌,程氏不得不开口劝道。“姐儿今天还是先歇了吧,明日还要早些去给老夫人请安,然后还得去二爷那看望玉姐儿呢。”谢珂点头,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
程氏便唤来秋萱,将这些东西装进匣子,摆进了一旁的紫檀雕暗八仙立柜里。
又亲自落了锁,将钥匙收进怀里。
秋萱服侍谢珂沐浴过后便悄声退下。程氏则半靠在谢珂身边轻轻替她打扇。“奶娘,秋萱是不是不喜欢在这里服侍?”对于秋萱,谢珂实在印象不深。屋中的另两个小丫头从蕊和雨卉前世倒是一直服侍到她出嫁才被放出府去配了人家。谢珂倒不是说秋萱不好,只是今日妙梅一事,秋萱确实处置不当。她即是院中大丫头,便相当于她屋子里的管事婆子……像母亲屋中,便有水青和水竹二人。
谢老夫人屋中也有紫云和碧竹。
大丫头自然是主子的心腹,想主子之想,急主子之急。
调~教她院中小丫头自是份内之事……
对于谢珂的话,程氏倒没有多想,今日之事,秋萱本就处置不当。只是很多事,谢珂毕竟年纪小,这也是她不放心出府带孩子的原因。四奶奶自然是心疼女儿的,可以四奶奶的身份,不管她做什么事,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宝姐儿落水一事,便闹得满城风雨。
宝姐儿一连几晚被噩梦惊醒,此时在府中己是风言风语。
程氏轻叹,谁让四爷是嫡子呢。而宝姐儿,又是嫡长女……“怎么会,秋萱便是那样的性子。所以四奶奶才将她早早配了人。宝姐儿莫急,想来你母亲会另派一个大丫头过来。”谢珂似懂非懂的点头。“秋萱出府时,奶娘别忘了代我赏她十两银子,算是嫁妆吧。”谢珂淡淡的道,程氏应了,随后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诧之色。
宝姐儿小小年纪,竟然知道给丫头添箱?
这怎不叫程氏惊诧……
谢珂则一脸平静,似乎自己刚刚的话从五岁孩子口中吐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看祖母和母亲经常这样安排……”谢珂轻声解释道,程氏恍然大悟。
“姐儿这样安排很好,合该哪些。丫头出府配人本就该封个红包,这也算是主子对丫头的恩典。奶娘只是奇怪我们宝姐儿怎么会知道。原来是看老夫人和四奶奶行事学来的。宝姐儿真是聪慧,将来一定能嫁个显赫人家,做个当家理事的主母。”
程氏念叨着,谢珂很快闭上眼睛。决定把程氏的话当催眠曲。
她才‘五’岁,还远没到考虑嫁人的年龄,更不会明白什么是当家理事的主母……
至于刚刚的话,她是有意为之。谢珂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当自己真的只有五岁。既然如此,那便潜移默化的改变自己……渐渐的,旁人也只会觉得她早慧,并不会往鬼怪方面乱想……这一~夜谢珂睡的很是安稳,程氏心下大安。早早服侍谢珂起身用了早饭,便领着谢珂来到主院,谢年和楚氏亦刚刚吃过早饭,谢年逗了谢珂一会儿,便起身去书房了。楚氏亦起身,带着谢珂先去怡和院给谢老夫人请安。
谢珂脱险,谢老夫人心里确定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这个嫡长孙女,可不仅是谢氏嫡女这么简单。
她还是楚氏嫡亲的外孙女……自己这个小儿媳出身可是不一般,楚氏在朝中论起名声地位,隐隐还要压制着谢氏一头……只是楚氏一门都是读书人,族中并无人擅经商,相比之下,楚氏名下的产业收益一般,可是这一般的收益,放眼天下,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了……直白些说,谢氏与楚氏相比,只是多了些银子。
不管是家中的生意,还是小儿子的前途,很多地方都要仰仗着楚氏。
这也是谢老夫人偏心楚氏,疼爱谢珂的原因。
何况谢珂生的玉雪可爱,昨日要赏秋萱银子的事又被程氏说给了楚氏,楚氏又说给了谢老夫人听。谢老夫人听完,紧紧搂了搂谢珂,开怀的道。“我们宝姐儿小小年纪竟然知道收买人心了,真是了不得……这若是及笄了,求亲的岂不踏平我们谢家的门槛。不行,我得让你爹爹快些寻些木匠,将门槛再加高几寸才好……”谢老夫人逗趣的话音落下,花厅中一片浅笑附和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