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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嗨的废宅     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txt下载     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绽放

    “咦?”锐欧利只见小野他们在瞬间消失,又在瞬间从一个个黑色的门中被放了出来。

    “哈啊——”冰流一出来便站立不稳,双手撑在地上,小野则有些癫狂地仰天大笑,大壳像是刚刚醒来一般,抻了抻自己的双手。

    “哇啊啊——”鹿旷跪倒在地上,身上都是狰狞暴起的血管,他右手向上托着那颗鲜红的哲人石,左手便深深地抠进了肩膀,用力地往下划到了胸膛。

    “鹿哥不要!”平三连滚带爬地扑来,抓起鹿旷的左手抱着他,“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呃呃啊——”鹿旷仍在痛苦地嚎叫着,左手不自觉地在平三背后挖出一道道深深的伤口。

    小野疑惑地蹲在鹿旷身边,试图掰开鹿旷的手,“奇怪,鹿哥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他转向夜冥,“喂,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提醒过你们了,从天堂出来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我知道的......】平三心道,“剧烈的感官刺激诱发鹿哥的戒断反应了......”

    想到这,他狠狠地瞪着夜冥,但眼下不是起冲突的时候。他朝大壳喊道:“大壳,帮帮忙——”

    “我懂。”大壳也走来,小野便让到一边。只见大壳身上发出红色的形元手,抓在了鹿旷身上,将刚刚抓出的伤口给抚平,鹿旷半睁着眼,看起来稍微好受了一些。

    但就在这时,鹿旷右手手心的血管再次膨胀起来,被他托着的哲人石竟慢慢地沉入了他的右手中。

    “怎么回事?”平三连忙抓起鹿旷的右手,焦急道:“大壳,帮帮忙,把这个东西弄出来!”

    “咦?我做不到。”大壳木然地说道,“那东西在瞬间就变成液体,现在已经在鹿先生身体里的每一个地方了。”

    小野忙道:“那鹿哥会怎样?”

    “他不会有事......这块石头好像不会引起过敏。”

    “唔——”平三便小心翼翼地放开了鹿旷,鹿旷保持着那个姿势跪在地上有一会儿,身上被一层粒子状的金色形元包裹着,随后那些金色粒子散去,他便像个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完全不痛了?好棒的感觉啊。”

    “呼~”小野松了口气,又急忙折回来,扶着冰流坐下,“冰块脸,你还好吗?在那个诡异的空间里那个黑峰王将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好担心你——”

    冰流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这么说着,但往日竖起的兔耳朵此刻却耷拉向两侧,看起来沮丧到了极点。

    “冰流!”小野突然抱住了他,心疼地将冰流揽在怀里。他可以想象,芦芦族和文家的遮羞布被完全地撕开,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东西原来如此不堪,血脉至亲竟然要对自己痛下杀手——这一连串的打击要远超过以往冰流遭受的任何一切,“你总说你没事、你很好,我不知道你说这些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但是我不想你这么痛苦下去了,你真的好可怜!”

    冰流茫然道:“你觉得我很可怜吗?”

    “我只知道明明很难过,但却不敢、不能表现出来的人,真的很可怜!......其实,金沙之行后,芦芦族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们都心中有数,但是没关系,你不用为你的族人感到抱歉!你一直都在反对芦芦族实际上做的事,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你正直,单纯,所以你和他们格格不入,所以他们不喜欢你——”

    小野蹭了蹭冰流的肩膀,“但是我喜欢!我喜欢这样的冰块脸。芦芦族不值得有你这样的王子,但是我值得!因为我是要成为全天下最伟大的将神的人,这条路很危险,你愿意陪我一直走下去吗?我发誓我会珍惜你保护你......”

    “对不起,冰块脸儿......我不会再丢下你到处乱跑了。这么久没见,我真的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冰流哽咽地闭着眼,用仅剩的左手抱上了小野的后背,“我愿意......只要小野在,我什么都可以。”

    冯惠“呀”了一声,无比害羞地转过身去,又极为惋惜地说道:“好可惜啊,原来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平三疯狂地鼓掌着:“哇~啊啊啊啊~”

    “哦呜,所以果然每一代狼族都会拐走一只兔子......还有,闭嘴平三。”

    猎星抬起手指着小野,微微张嘴,然后又摸了摸耳朵,再次抬起手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夜冥却在小野真情流露开始,便一直阴沉地盯着他们。小野对冰流那关心的模样,恍惚间让他看见了黑影——

    那是还在黑峰地下角斗场的时候。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夜冥拿着从对手身上夺来的刀,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摩擦着。死气沉沉的地牢里,除了隔壁间那个受了重伤快死的角斗士的呻吟,便只有刺啦刺啦的磨刀声带动着镣铐晃动的声音。

    “哥哥......”青阳蜷缩在角落里,瑟缩地抬起头看着夜冥,“我没办法的......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不会的。”夜冥头也不回地磨着刀,“明天那场比赛,我还会和以前一样替你上场......我们一定能熬过去的。”

    监狱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铠甲的豹族王刹军走了进来,趾高气扬道:“恐怕行不通了!”

    夜冥停下了磨刀的动作,“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答应我们的!”

    “怪你自己吧,你把其他奴隶主的角斗士都杀光了,但是战绩却被算在了那小子的身上。”王刹军指着角落里的青阳,“他现在的赔率可是高得吓人。所以明天的比赛,是你和那小子。嘿嘿,加把劲,杀掉那小子,为我们大赚一笔吧!”

    “你这混蛋,你收了我的钱的!”

    王刹军从口袋里抓出一把铜板砸在夜冥脸上,又一脚踹在他身上,“大不了还给你就是了!明天的比赛好好打,要是你放水输了,我饶不了你!”

    “畜生!”夜冥将手上镣铐的锁链团在一起,猛地往上一挥打中了王刹军的下巴。

    那王刹军显然愣住了,他摸了摸自己被砸出的血,再次一脚踹在夜冥身上,“果然是(消音)的青水杂种!连我都敢打?”

    “哇,不要——”青阳被王刹军拽了过来,仍在夜冥身前,“我改主意了......我要你现在就杀掉他!否则你们两个都别想活到明天。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不就是两个奴隶斗殴双双致死的剧本罢了。”

    “呜......”青阳趴在地上,将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夜冥则默然不语。

    “动手!你们只能活一个,如果你不肯动手的话,小鬼,你杀了他!”

    “呜呜呜......哥哥,你杀了我吧!”青阳颤抖地伸出手,举起手腕,“我不想再痛下去了......反正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哥哥,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呜呜呜......”

    夜冥低着头,随后一脚将他踢翻,骑在了他身上,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没用的东西!我为了让你能活下去做了这么多,你竟然、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

    “哇啊啊啊——”

    “好啊,想死是吗、我成全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会更轻松的!”

    青阳扑腾了一会儿,手便无力地落在了地上。夜冥喘着气,站了起来,“解决了。”

    “我看看。”王刹军一把拽开他,蹲在了青阳身边,伸出手去试探他的脉搏——而青阳此刻却突然一拳砸在了王刹军的喉咙,随后颤抖地松手——喉咙上插着被夜冥磨断的刀片。

    “呃、”王刹军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喉咙,他伸手抓向青阳,却被夜冥从身后踢开,随后夜冥捡起那把断刀,深深地插进了王刹军的眼里。

    青阳如梦初醒般地惊喊起来,夜冥便转身抱着他,“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可是、可是我们就要死了!......我们杀了士兵,呜呜呜——”

    身后,传来一个人的鼓掌声。夜冥立刻警惕地将青阳护在身后,只见两只穿着精致的毛绒边斗篷的狼朝他们走来,为首的那只背着一把琴的黑狼鼓着掌道:“好,杀的好,‘剧院’不怕多两张嘴吃饭,这两个音符能让‘剧院’的合奏变得更加动听。”

    他身后那只微胖的偏紫色母狼,则双手插在胸前的暖手袋里,鄙夷地看着夜冥和青阳,道:“有必要么?只是没有摆清自己位置的食物而已。”

    黑狼没有搭理紫狼,而是走到夜冥面前蹲下,伸手托起他的下巴稍微左右挪动,“眼神很凶狠嘛,完全不像是兔族。喂,小兔子,像垃圾一样在这里腐烂,还是跟我走,现在就做决定吧。”

    ------

    “王都群龙无首,守卫更是不堪一击。”紫岚正用一块丝绢擦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千钧和上谷城隍分别在她两侧。

    此刻,三人正走在一条悠长的石桥上,下方是无边无际的粘稠湖水,周围则是一片漆黑——这里是通往青水天牢的唯一通道,位于青水王都的地下。

    “芦芦族从没有想过战事再起的那天,即使在有人闯入禁地后加强了防守也不过如此。”上谷城隍摸着胡子说道,“夫人,天牢再往下就是芦芦族禁地的入口了。您,不去瞧瞧么?”

    “不必了,我曾和父王见过更可怕的东西。”

    千钧道:“女王大人,这一路上遇到的抵抗也实在弱的不像话,我担心有诈。虽然青水的高手接连陨落,但一旦被他们察觉启动了守护王都的阵法,我们——”

    上谷城隍道:“不必担心,我已经出手屏蔽了阵法对我们的感应。即使阵法被启动,找不到目标也会自行关闭......再说,野犬女王神功通天,纵是厉流亲临,又有何惧?”

    “马屁精。”紫岚眯起眼睛,“不过我喜欢。”

    石桥的尽头连接在一处石壁上,石壁往里凿出一个宽大的入口,门上贴着一幅巨大的兔族门神像。

    三人刚刚走出石桥,门神像被发出光芒,随后两米高的门神手持金瓜锤,轰隆一声出现在了门前。

    “大天位,终于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了——”紫岚以深黑色的形元围绕在周围,千钧也凝聚出形元要出手,上谷城隍却瞬间移动到了紫岚身前,道:“这是芦芦族供奉了百年的护城神,威力不可和那些鬼差同日而语,以一族之人百年信仰积累的愿力,专门克制你们的形元......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轰隆隆——”巨大的轰鸣声从王宫地下传来,整个王都在瞬间距离震动起来。

    “地震了!”街上的人们惊慌失措,仿佛末日来了一般。

    王宫的宫殿内,一个发须皆白的芦芦族老者拄着拐杖,在周围人的簇拥下缓缓移动。

    一名王卫军惊慌失措地跑来老者面前跪下,慌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家老,现在该怎么办啊?竟然、竟然地震了!是天要亡我们芦芦族吗?”

    “放肆!”老者猛地抽了对方一耳光,借此掩饰内心的慌乱。他强装镇定,道:“王都地下埋着王上从青水各地搜刮来的地脉,龙脉便是由此汇聚而成,大大小小的祸殃都可被镇压!如果连王都都失守,其他地方肯定会更糟!去把所有大门关好,但凡试图闯入者,杀无赦!”

    “家老,那、那些还没来得及扯进来的弟兄——”

    “照杀不误!快去!”家老狠狠地用拐杖砸着地面,那王卫军便迅速跑了出去。

    王宫地下,那门神已经烟消云散,门上的画像也自行引燃成灰。

    “嘭——”大门被千钧砸碎,三人便走进了石壁内。

    这里更像是一个自发形成的山洞,高可达数十米,两侧隔几米便有一扇以玄冰铁铸造的牢门,在牢门上有一个带着栏杆的小窗口。

    “女王大人,我们没找错地方。”千钧退到紫岚身后,恭敬地说道:“都在这里了,青水数百年关押的所有祸殃和魔人。”

    “我们先找到守印人白辰公主,然后就把天牢毁掉,放出所有的祸殃和魔人大闹一场吧!”

    紫岚说罢,便开启了“观”。

    “让我看看,白辰公主究竟在哪——”似乎是受到了紫岚形元的影响,霎时间被她形元拂过的所有牢房都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嚎叫。

    其中一个牢房内,一只占据了房间大小、连转动都非常困难的墨绿色鳄龟睁眼,喊道:“那边的小女孩,把我放出去,我们可以签订契约——”

    “稍等,你们所有人今天都可以得到自由。”紫岚继续以“观”搜索着。

    “咦?”她发现在一个牢房里,里面关押着的人出奇地安静,静静地躺在地上。可那人的形状却并非猫族,而是——兔族?

    “哐当——”那间牢房门突然自动打开,随即一把点燃的黄金把柄长剑飞速旋转着从里面飞出,朝紫岚袭来。千钧立刻上前一步,一拳将那把旋转着的剑给打了回去。

    牢房里的兔族男子旋即消失,出现在紫岚面前的,是一个整颗头颅都在火焰中燃烧,只剩下骷髅头的人,但躯干却没有受到火焰的影响。他穿着破旧的皮甲和围巾,两串火焰由头颅的两侧向上延长,看起来像是兔族一般。

    千钧挡在紫岚身前,“这是什么东西?”

    “火焰将他焚成灰烬,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复原......”上谷城隍在他们身后说道,“小心,这是在芦芦禁地中感染了‘不死病’后又顶替了火之祸殃的位置,成就天灾的初代青水王......炎魔芦芦烁流!”

    “永生之人?禁地里果然有好东西——”紫岚的右手发出无数丝线聚集成了一把刀的模样,“这家伙显然是来阻碍我们的。我来拖住他,你们继续去找守印人。”

    “可是,女王大人,天灾绝非一人敌——”

    “你在质疑我的命令么?”

    紫岚已率先朝烁流跳了过去,烁流身前便出现了一道火焰形成的龙卷,宽度和高度完全契合了整个山洞,附近的石壁顿时变得滚烫,那火龙卷便朝着紫岚卷来。

    “喝!”紫岚全身覆盖着形元,强行冲过了火龙卷,却不见了烁流的踪影。她抬头往上看,烁流拿着那把火刀,猛地往下劈来,紫岚迅速跳开,反手朝他砍去,手中的刀散开成无数丝线朝烁流周围网去,在靠近烁流时却被灼烧得彻底消失。

    “女王大人!”千钧一拳朝烁流砸来,烁流便化成一股青烟消失,旋即出现在了千钧身后,火刀刚要刺向千钧,上谷城隍以愿力凝聚出的气刃打来偏转了火刀的方向,千钧得意躲过后迅速跳到紫岚身边。

    “芦芦族连死人都不放过么?真和我胃口,不过这怪物的确有两下子啊,不多来点帮手的话实在是有点吃力。”紫岚瞥向周围的牢门,“不过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帮手了。”

    她身后的房门里关着的是一只猴子,那猴子道:“快点逃吧,这门是打不开的。”

    “哼,哪有打不开的门。”紫岚一拳打向牢门,牢门上迅速亮起一个阵法,旋即一道屏障出现,将紫岚的形元给弹了回去。

    牢房里的猴子继续说道:“整个天牢都被改造成了一个超大规模的法器,会持续不断地抽取囚徒的力量汇聚到他身上。他现在刚刚醒来,实力十不存一,你们还有机会跑。”

    “哦?你难道不想出去吗?出去的机会就在眼前,你竟然这就放弃了。”紫岚突然眯起了眼睛,“慢着,你们不一定非得从这道门里走出来啊~”

    千钧立刻紧张起来:“女王大人,您难道要——”

    “知道就好,掩护我。”

    火刀飞快地在通道内来回弹跳着,朝着千钧和紫岚袭来,千钧冲上前打开了那把火刀,旋即将形元聚集在拳头上,冲上前和烁流对上了一拳——

    巨大的波动震荡了整个通道,烁流身后,一团形元凝聚成了上谷城隍的模样,他伸手朝烁流的督脉点去,烁流头上的火焰突然朝周围剧烈爆出,弹开了千钧和城隍。

    “我竟然无法吞噬他的形元!”千钧看着被烫伤的拳头,龇牙道。上谷城隍在他身后显形,说道:“正常,你的形元源于极致的黑暗,和愿力格格不入,吞噬不了也不奇怪。”

    “少说风凉话!你既然这么一副悠闲的样子,难道你有办法?”

    “我有,虽然义父交代过我不必做到那个地步,但是——”上谷城隍在他前方凝聚出一团金色的光球,火刀飞来,却像砸在了一道屏障上般被弹到别处,他心道:“城隍册封的最后一步,便是在神像内装入象征性的神识与内脏,为城隍像赋予生命力,即是‘装脏’。”

    “我在生前是一名炼器师,在我死后虽然炼器的能力不复存在,但生前制造的法器却仍旧能与我建立联系......那些法器被装进其他城隍像的内脏后,我便得以夺取他们所接收的香火,并操控自己的愿力之躯在那里显像。”

    “因此,这可不是一城城隍的愿力,而是北境十六城一半的愿力,速战速决!”

    火刀飞到烁流前方插在地上,挡下了席卷而来的愿力,同时千钧飞身上前,重重地一击砸在了烁流的胸口,“中了!”

    “诞生吧,我的孩子们......”紫岚周围的地面连同墙壁覆盖上了一层黏糊糊的暗红肉块,许多管腔在其中蠕动着,咕叽作响。

    “额!”千钧被打开到一边,那把火刀迅速飞来,猛地刺穿了紫岚的腹部,紫岚却并未感到痛苦,而是怪异地呻吟起来:“嗯啊~太棒了,胎里要裂开了,生与死在我的子宫里纠缠着......浮现吧,我黑暗的子宫,降诞到这个世间吧,我的胎儿们——”

    数个狼族形状的肉块从地面钻了出来,紫岚便道:“天牢里的前辈们~你们现在有了一次转生的机会,放弃自己原本的身躯转生到我的胎里,虽然实力会不可避免的暴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恢复的。转生的名额有限,先到先得哦~”

    “咕——原来是这种方式么。”那只猴子瞪大眼睛,抓着窗口上的栏杆,“但是死掉的话就真的死掉了吧?放弃原本的实力的话也不可能从烁流的手里活下来啊。”

    巨型鳄龟说道:“可是这可能是我们这辈子唯一一次离开的机会了......是继续困在这里,还是博一次机会......啧。”

    火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山谷城隍伸手以愿力强行阻止了火势的蔓延,紫岚便催促道:“快呀,不然就没机会了!”

    “我来!”其中一个狼形肉块突然蠕动起来,塑形成了一个兔族老者的模样。那猴子便喊道:“蝗道爷?你连那么厉害的身躯都不要了!”

    “本来就放弃过一次,再放弃也没什么。”被叫做蝗道爷的老者无所谓般地活动了身躯,“那个男孩说的如果是真的,青水如果真的有了这样的变化,我继续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以身饲蝗,换来的青水永不发生蝗灾,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怕我的牺牲寂寂无名,我只怕有人利用我的牺牲,去鼓动那些涉世未深的愣头小子为他们的空中楼阁赴死!”蝗道人张开手掌对准烁流,“老伙计,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在芦芦族彻底失去英雄的光芒之前,让它体面的退场吧。我不知道你能否听到,但——”

    “毁灭吧,芦芦族!”蝗道人突然分裂成一团浓雾——那不是浓雾,每一个极其细微的颗粒都是一只蝗虫!这蝗虫不仅不畏惧烁流的火焰,在它们穿过火焰后,火焰迅速消失,而虫群的数量则翻了数倍。

    “了不起,即使只是通过魔胎转生都能用这样的实力......”紫岚心中暗喜,迅速转身遁走,“得尽快找到守印人才行!”

    “咕咕咕——”又一个狼形肉团蠕动起来,变成了一团血红色的烂肉,上面镶嵌着数个眼珠:“我是名为‘腐烂’的祸殃,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不再这么饿吗?”

    “咕咕咕。”那团烂肉伸出无数触手,贴在墙壁上蠕动起来,“形元,好吃!”

    “先上的一定会死,只有善于忍耐和把握机会的人才能活到最后。”那猴子心道,“他们的战斗会对天牢的整体布局造成不可逆的破坏,等到天牢被破坏到一定的程度,我就转生出去......然后避免卷入战斗,迅速逃出去!”

    火刀飞快地切割着那些触手,烁流旋即出现握住了刀柄,凌空下刺刺进了“腐败”的正中。“腐败”的触手便合围过来,烁流却在瞬间消失,他再次出现时,无数符箓飘荡在他周围,更多的蝗虫变为符箓将他包围在其中——“抓到你了。”

    上谷城隍汇聚起远超以往的愿力,一炮对准烁流打了出去——

    ------

    天牢的尽头是一个更大的门,门虚掩着,周围有数个死去多时的尸体。在门的前方停着一口用锁链悬挂起来的棺材,棺材上下两端都闪烁着法阵。

    “一定就是这个了,‘千魂棺’。守印人一定在里面。”紫岚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冷哼一声:“被招募来的人果然都死了,我就知道厉流不会让这些人进去禁地的。”

    “好吧,守印人,跟我走吧——”紫岚腹部的伤口已经痊愈,她抬起手,从指尖发出丝线卷向那口棺材。

    王都远处的悬崖上,一群人正伫立在那。他们都头戴斗笠,身穿黑袍,为首的则是前几日袭击将神门的黑猫。

    “禀告巨子,城内发生强烈地震,以公主为目标的那伙人可能已经动手了,此刻正在与天牢的守卫交战!”

    一只白鸽飞到黑猫身前,汇报道。

    “嗯......”黑猫扶了扶斗笠,转身对身后的人群道:“墨门弟子听令!即刻出发,诛杀已经背叛的芦芦族,救出被囚禁的洗月公主!”

    “是!”

    “哇哈哈哈——这就是王都,真美啊——和一路上其他的郡城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一群三寸部位长着翅膀的蛇从远方朝王都飞来,他们都头戴高帽,尾持哭丧棒,宛如黑白无常一般。

    王都城墙上,几名王卫军正紧张地巡逻着。他们的身下突然出现一道阴影,那阴影越来越大——

    “刺啦——”一只鸳鸯鸟从天而降,划断了两只芦芦战兔的喉颈,他又飞快地旋转起来,飞出的羽毛将周围的芦芦战兔也打成了筛子,“亲爱的,我们到了!青水最美的地方!就在这里度过我们银婚的蜜月吧!”

    另一只灰白色的鸳鸯也飞落,两只鸳鸯再次拥吻在一起。

    “额、额——”地上,还有一只芦芦战兔竭力想逃走,那只灰白色鸳鸯便举起爪子,踩在他的头上,芦芦战兔拼命哀求着:“饶命,饶命啊,我、我还有家人——”

    “哥哥,他说他有家人呢~”

    “亲爱的,我们答应他,答应他让他的家人去和他团聚吧~”

    “哈哈哈~”“咯咯咯~”

    灰白鸳鸯用力一踩,“嘎啦——”

    “哈哈哈,头颅,好漂亮的头颅啊!”一个没有头颅的身躯四肢着地在地上爬行着,它的背上又伸出八只有多个关节的手,其中两只手上个抓着一颗兔头和鹿头,那兔头虽然五官都在渗血,但却仿佛还活着一般用生动的表情说着话。

    “怪物啊!”街上的人们惊恐地四散逃离,这怪物却身子向下一沉,随后猛地一跳,其中两只手只见连着一根透明的细线,它飞快地翻过一只兔子的上空,那两只手连着的细线穿过了这兔子的脖子,这兔子便立刻停了下来,它背上的另一只则往下一摘,摘走了这只兔子的头颅,就这样当它落地之时,手上又多出了一颗头颅。

    “哎呀哎呀,又是一个兔族的头,接下来该换换其他族的了。”那只被摘下的兔头立刻张开嘴,说道。

    “家老,不好啦!”一只芦芦战兔在跑来的路上摔了一跤,他急忙爬起奔向老者,“乱套了!那些家伙在街上、到处都是!”

    “什么?我不是让你们把城门关上了吗!”

    “他们是飞进来的!”

蚁附

    “喂!”夜冥无比阴沉的朝小野喊道:“身上的伤不要紧了?这些话比命还重要吗?”

    猎星稍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夜冥,不知道一向玩世不恭的他为什么此刻表现得异常不悦。小野将冰流挡在身后,也以微妙的表情回望着夜冥。就在气氛尴尬之时,冯惠突然朝远方招手,大声嚷道:“谦!还有会长和匡老板!”

    远处,冯谌,冯谦以及那只戴着黑礼帽的乌鸦朝他们走来。

    “在下鱼龙会会长,天剑流当家冯谌,见过诸位英雄。”冯谌抓着剑,对他们拱手道,“眼下情况复杂,危机四伏,诸位若信得过我,不妨移步拜剑山庄一叙。”

    冯惠迈着轻快地步伐跑到了冯谦身旁,双手合握在下颌前,期待地朝小野喊道:“对呀对呀,来拜剑山庄作客吧?你们救了我们的命,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呢。”

    “好啊。”夜冥率先应道,小野刚想拒绝,鹿旷便在他身旁低声道:“你和冰流的伤势都需要好好休息,他们能提供休养的场所和药品。我们现在已经是青水的敌人来,缉武司和竹叶寨在安顿完厉流后应该马上会四处追杀我们,这些人肯在这种情况下邀请我们,应该不是敌人。”

    小野问道:“如果他们又是另一个文家呢?”

    “那我们就正好把他们消灭。”鹿旷拍了拍小野的肩膀,“不用担心,我在翡翠会看过鱼龙会的资料,他们绝对不是作奸犯科之辈。”

    乌鸦伸出一只翅膀道:“诸位,请吧。”

    “欢迎来到鱼龙会槐州分舵!”乘船渡过湖泊后停泊在了一个岛屿的码头。乌鸦领着一行人走在最前面,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岛屿上到处都是犬牙交错的突刺,几乎寸步难行。这里原本是某个高山的山顶,因为某种原因下沉到了湖底只露出山顶部分。风化和水蚀掏空了山体内部,还有多个溶洞可供进出。所幸自码头开始到处都铺着用木头制成的木桥,四通八达如马路一般,最终连接到了山体的溶洞中。

    “好讨厌的感觉,好像回到了竹叶寨······”猎星悄悄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小声对夜冥说道:“师父,这里几乎每个能藏身的角落里都有形元者在偷窥我们······”

    “正常,这里简直是个天然的堡垒,如果只是想享清福的话选这里也太暴殄天物了。”夜冥毫不在意道,“我倒想看看他们想计划些什么。”

    “可,我们完全没必要招惹他们啊——”

    夜冥眯起眼睛:“托你大哥的福,青水现在的人少得可怜,我一个人想找够数量的替死鬼可不容易。不过这里······到处都是人,在帮你收复洪灾前,非常有必要来这里。”

    “但是、冰流的冠礼劫已经结束——”

    夜冥停了下来,转身对猎星严肃道:“你就可以止步不前了吗?别说保护你的弟弟了,就你现在的水准,就连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芦芦族······几时要由狼族来保护了?”

    猎星愕然,夜冥瞥了眼小野,压低声音道:“再不努力,你的弟弟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是,师父。”

    山上栈道的哨兵看到他们走到溶洞前,其中一个便迅速跑进了山里。随着一阵阵齿轮咬合的声音响起,阻挡溶洞的千斤重的闸门缓缓升起,溶洞中隔一段距离便有固定在墙上的火把,照亮了洞内的路况。

    “哇——”鹿旷经过闸门时仰头往上望去,“这样也能转动起来,设计这处机关的人很可以嘛。”

    冯惠听到这话,甚是得意地回道:“那是当然,鱼龙会可不只是练剑而已。我们铸剑的工艺就连机关大家墨门都要派人过来学艺,这是他们学成后留下的回报。不止墨门,鱼龙会也和很多流派都有技术上的合作哦——”

    冯谦突然咳了几声,冯惠便打住没有说下去。

    平三便问道:“那只乌鸦是谁啊?看起来比你们的会长还要、更神气啊?他走在前面诶。”

    冯惠:“啊,匡吾老板啊。他是一个······很有钱的人,是我们这盐运和茶叶的总商。说来,我们鱼龙会的人都可以说是他豢养的门客呢,不然我们这些只会练剑的呆子上哪弄来那么多钱啊,哈哈。”

    “慢着,我依稀记得青水的茶和盐不是只有城隍爷能——”平三求证地看向鹿旷,“鹿哥,我没说错吧?贩私盐私茶不是重罪吗?”

    冯惠:“嗯。但匡老板手下的盐帮足以抵抗青水最强的王卫军,缉武司前后派来多少支小旗来围剿都被打了回去,所以最后也只好听之任之啦。”

    鹿旷看着走在前面的冯谌,心道:“将王卫军和缉武司杀回去的,不只是盐帮吧······”

    “那,将神门没派人来过吗?”

    “嘻嘻,城隍爷的官盐300青石一斗,匡老板的私盐只要20青石一斗,这可是在做好事啊。所以将神门就算来人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不然这里的百姓可就没盐吃了。”冯惠又故作神秘地说道:“对了,匡老板对练气士可好了。中星位以上,经过他的地盘时就能得到盛宴款待,如果愿意加入他的盐帮的话,他会拿出非常丰厚的报酬呢,即使是苏香那样的大将军也会眼红的程度。所以这一带的人都管他叫‘财神爷’。”

    “招待不周,见笑了。”乌鸦匡吾笑着将他们带到了休息的卧室。里面的布置不显奢华,但是各种家具应用尽有,陈列摆放得也十分讲究,让人感觉亲切而舒适。

    小野、冰流、鹿旷留在了这个房间里,其他人则继续跟着匡吾去了其他的房间。

    小野推了推桌上的不倒翁,“原来连将神门都和你们合作过啊,看来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是没问题啦——”

    他仰面倒在了床上,“嘿,挺舒服的嘛。”

    鹿旷扶住了不倒翁,“在我回来前应该没问题。”

    “诶?”小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那要去哪?”

    “唔······一个熟人?”鹿旷挠着头,支支吾吾起来,“总之,你们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冰流的手大壳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等我回来做一个义肢······”

    冰流:“鹿先生,不方便说吗?”就连他现在也好奇,什么人这么重要,连难得的闲暇时光都不要了。

    “他要去看他的儿子。”平三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门边,冷不丁说道。

    “啊?啊啊啊?”小野捂着头,“鹿哥,你居然有孩子了——和谁的啊?等等,不会是和伊兰罗尼的吧?圆角族族长夫人的独子?”

    平三:“他叫小E。”

    鹿旷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身来,眯起眼睛看着平三,“小野为什么会知道伊兰罗尼的事?”

    平三:“啊······小野问我了嘛······”

    “你见鬼的——”鹿旷上前一步揪着平三的衣领,小野便打断道:“鹿哥,你打算把他们带回来吗?”

    鹿旷:“目前没有这个打算,我们带不起更多的智障了。”

    赤辽捧着一袋面包正要进来,他听到这么说便委屈地拉下了耳朵,片刻后又抬头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智障,事实上,我是一只很聪明的狐狸。”

    鹿旷:“嘿,不用这么紧张啦,我只是去看看而已,不会把他们带回来,也不会打扰他们的生活的。对小E来说,我这样忽远忽近忽隐忽现的父亲还是不要出现的好.....”

    平三:“真的吗?‘近’和‘现’的部分在哪呢?”

    “够了,你明知道我最近一直抽不出身——”

    “听起来像是全天下忙于工作的父母会做出的说辞......”

    “闭嘴平三!”

    小野问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鹿旷不假思索道:“会。这只是个很短的旅行。”

    赤辽:“哈,我知道了,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路上心情都不好——”

    平三:“开玩笑,我们没有吵架!”

    赤辽:“撒谎。”

    “可恶,我为什么要和测谎仪过不去——”平三推着鹿旷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道:“放心吧小野,我和鹿哥一起去,不会让那个女人把鹿哥勾走的,我一定会督促鹿哥回来的。接下来就让我们以单机游戏角色离队的模式来告别吧。”

    “闭嘴平三!你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鹿旷离开了队伍。】

    【平三离开了队伍。】

    “你看见冰流了吗?”在堡垒内的一处莲花池旁,面对大壳的询问,正在用袋装面包逗着赤辽的冯惠摇了摇头。

    “他的手我有办法解决了······是真正的复原,但那可能会带来更大的麻烦。”大壳的眼底,闪过一瞬的蓝光,“如果你遇见他了,请帮我转告他。”

    “诶,等等——”冯惠见大壳要离开,忙把那一大袋面包一股脑塞进赤辽怀里,闪身到了大壳身前,“你们之后要计划去黑峰吗?”

    “有这个打算。”

    “那——”冯惠指着自己,“可不可以带上我们?我......想加入你们。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追随小野了。”

    大壳面无表情道:“这可不是过家家,黑峰人可要比你见到的相国可怕多了,如果只是抱着追随小野的念头的话,很容易就会丧命的。”

    “我们去黑峰是有别的目的的。”冯谦抱着长刀走来,道:“冯家立誓要守护的妖刀现在就在黑峰,我想拿回那把妖刀,这样......父亲就会很开心。”

    冯惠连忙附和道:“对!为了妖刀!放心吧,我们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的——”

    大壳一声不吭地走了。

    堡垒另一端的另一处鱼池旁,夜冥蹲坐在鱼池边,出神地望着池里的锦鲤。

    “师父?......”猎星站在他身后有一会儿了,忍不住开口打破了夜冥的沉思。

    “运气不错,这些人同意提供作为祭品的人和去黑峰的船。条件是,要以妖刀的线索作为交换。”

    夜冥回过神来,说道:“我选了个开始航行的日子,在那之前你最好成功成为天灾,因为我是不会等你的......希望到时候不是我孤身一人回到黑峰。”

    “是......”猎星低了低头,又问道:“可师父,为什么要坐船?青水和黑峰接壤,有的是办法过去。走海路的话时间要长太多了......”

    “你父王运气不错,我能感觉到,虽然打穿了他的脑袋但是他还不会死。”

    猎星疑惑道:“这和选择海路有什么关系?”

    “不管你父王是死了还是重伤,短时间内他都将彻底失去对青水的掌控。看看这里——”

    夜冥望了一圈周围,两人正身处数十米高的溶洞中,而在这溶洞中各种生活设施一应尽全,鱼龙会的成员分工明确地走在互相连通的道路上,俨然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堡垒。而就在这样的堡垒中,除了给鱼龙会弟子们的练功房,铸剑室,竟然还有鱼池、花房这样的娱乐设施。

    “像鱼龙会这样对芦芦族不满的组织恐怕在青水遍地都是,一旦芦芦族不再强势......刚才那只乌鸦告诉我,许多逃亡海外、被缉武司通缉的散人已经陆续回到青水了,你想象不到他们会有多疯狂。青水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很清楚吧?”

    猎星顿时感到一阵寒意:“相国死了,缉武司很可能会由母后接管,竹叶寨只听父王的命令,王卫军......在形元者面前没有意义,除了将神门,现在青水没有任何人能制住这些人!他们现在......可以在青水为所欲为。”

    “对,以我对黑影的了解,这可是天赐良机。黑峰一定会趁机进攻巨兵长城,那里将会变成一片战场,从那里去黑峰会变得很困难。青水现在应该没有精力再去顾及海岸线了,渡船去黑峰几乎不会有任何阻碍。

    “而且这些人得到消息的速度也太快了,应该有人......不,一个组织去通知了他们。如果这个设想成立的话,那传递消息的组织应该还会给他们别的‘礼物’,好让青水变得更加混乱——”

    青水王都,王宫内。

    “快去启动五雷天罡!”在家老的命令下,宫殿前殿升起了一排平台,每个平台上都摆放着一架巨大的火炮。

    为首的芦芦战兔队长道:“不要慌!五雷天罡加装了金沙的视镜,能够看到千米内的敌人,我们可以在敌人靠近前将他们——”

    “嗖——”他话还没说完,一支箭便刺穿了他的脑袋。

    “啊啊啊——”原本操纵那台五雷天罡的芦芦战兔们顿时散成一团,各自逃命去了。很快,所有试图站出来指挥的芦芦战兔便被从远处袭来的利箭逐个射杀,在前殿的士兵们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没命地往宫殿里跑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只芦芦战兔捡起了金沙的视镜,望向利箭飞来的方向——“明明没有人啊,可恶!啊——”

    他也被利箭射穿了脑袋。

    “黑峰的小玩意......不错。”千米高空上,一只粉红脖子的褐羽兀鹫在云中盘旋着,她右眼卡着一片红色的单片眼镜,始终望着王都的方向,却不往王都飞去。

    她头上有羽毛束成的马尾并以骨头棒作发簪,身后则背着一把和展开的翅膀一样长的弓,这把弓并没有弓弦和弓箭,只在她用力挥动翅膀时,用形元化作弓弦并具现出了利箭。

    “来......你们也尝尝失去同伴的滋味吧,如果你们还有的话......咔咔咔咔——”

    形元化成的弓弦自行往后拉动,“嗖嗖嗖——”又是数发利箭飞出。

    “咦,大哥,有人在帮我们。”数条羽蛇已然爬进了王都,为首的那条抬起头来,转向利箭射来的方向,喃喃道:“花火箭,兀鹫娜娜。”

    红色镜片里的瞄准十字对准了羽蛇老大的脑袋,但兀鹫娜娜很快便移开,背上的弓自行撑开,强烈的气流盘旋聚集在利箭上,“嗖”的一声又射出,射穿了又一只没来得及逃进宫殿里的芦芦兔。

    “是谁?我们的帮手?”

    “不,她不是我们的帮手......她,还有其他到这里的人,我们之间的共同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除了一点......”

    “我们都不喜欢芦芦族。”

    王都西殿突然发出一阵大爆炸,整个偏殿在瞬间消失在一片火海中,方圆数十米的地面都被轰炸得一片焦黑。然而在爆炸的中心却站着一只披着风衣,戴着牛仔帽的中年灰兔男子,他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甚至他所站立的地方也并没有因爆炸而产生的焦炭。

    “呃,该死......为什么要我来挡?”一辆前方有钻头交通法器从地里钻了出来,车门打开,两耳打结的普汀和两眼黑眼圈的鲍里斯被从里面丢了出来,随后那车又缩小变回了梳着中分,但是灰头土脸的科普斯基,他狼狈地瞪着那披着风衣的兔子,又疑惑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消音)的他就站在炸药的旁边啊!”

    “我知道!”普汀举手道:“他是超~级幸运的猎鬼专家灰枝!虽然他出生的时候全家就死光了,然后又经历了地震、火灾、飓风但是他都是唯一活下来的人,所以超级幸运!因为猎杀了太多的魔人和尸鬼所以遭到诅咒,但是因为超~级幸运所以诅咒带来的伤害会转移给身边的人!”

    鲍里斯有些汗颜:“那我们岂不是——”

    “是啊,每次和我一起行动的同伴都没有活下来......”风衣兔——灰枝从风衣里拿出一把金属火铳,偏头向普汀他们道:“那家伙雇佣来的还有你们吗?垃圾坑大名鼎鼎的劫狱兔......你们可不要这么容易死了哟。”

    普汀立刻敬礼道:“我还没有找到大哥呢,不会这么轻易死的!乌拉!”

    王都东殿,守卫们惊慌失措地用长枪往前刺着那些麻木靠近的人们——那些人身上到处都是血和伤口,动作也异常僵硬,一看就是被操纵的尸体。

    “啊啊啊啊!他们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指挥的队长都崩溃地大喊起来,那些活死人即使被切成了碎块也在一点一点地蠕动着,完全无法阻止它们朝宫殿靠近。

    “朋友......”在活死人潮的后方,一只双手拿着沾满鲜血的反曲刀,只在脖颈上系着黑领结,下身穿着紧身短裤,浑身肌肉紧绷的兔子也学着活死人僵硬的步伐踩着高跟鞋朝王宫走着,边走边念叨道:“朋友......好棒!这次......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朋友!”

    “死在我手上的人......都能成为朋友的说!”这只兔子仰头,咧开嘴笑了起来,他的牙齿如鲨鱼一般尖锐,“这次......一定要和所有的芦芦族......成为朋友!”

    “尤其那个叫猎星的家伙......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很喜欢!他应该会在这里......这次一定要和他成为朋友!”

轰隆隆声

    “王上重伤昏迷至今,这可如何是好......”

    驿站内,林将神海力霸立在驿站大门前,思索着。厉流被突然出现的人捅穿了脑袋,虽然没有立刻毙命,但显然受了巨大的创伤。匆忙安置在此驿站后,王后和齐神医便以王上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任何人探视——于情于理没有任何问题,可驿站附近的城隍、州司、将军营却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到匪人截杀,能支援的除了王后带来的人外便没有别人了。

    眼下,自己就像瞎子一样,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但想独自离开把消息送到将神门吧,自己又不放心,只能在这里等着王后所谓增派的人手赶来。

    “将神大人。”文坎快步走来,举着一封信递给了林将神,“我遇到那只白狼了,但是没能留住他。他走之前似乎故意把这东西留下了。”

    “小野么,你们当然留不住。”海力霸拿过信封——上面被蜡印封住,并没有拆开的迹象。他打开信封,文坎踮起脚尖也想看清内容,海力霸便刻意把纸给举高了,文坎只好问道:“将神大人,小野在上面写了什么?”

    “他要为自己辩解......”海力霸松手,那封信便飘在了地上,他头也不回地朝门前的大道走去。文坎便在他身后喊道:“将神大人,您一个人可能会遇到危险,让缉武司派人和您一同前行吧!”

    “不必,我信得过小野的为人。再说,就你们这点微末手段......来了也是添乱。”

    青水六大将神门中,林将神海力霸是唯一在青水官家拥有爵位,并公开支持芦芦族统治的将神,因此对于出现在青水的狼族——小野,他自然是怎么看也不顺眼,时常布置刁钻的任务并借机讥讽小野。虽然小野没有每次都完美地完成任务,但在两年多的间断接触中他已经开始在心底认可小野——虽然嘴上始终没有说出口。

    “上次魏火虎的事,确实错怪他了......这次姑且给他一个机会吧。”

    小野约定见面的地点是在松阳城外的一处石碑林,当海力霸走进石碑林时,小野已经坐在石碑林正中的那个亭子里了。

    但海力霸此时却眯起眼睛,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小野——他斜靠着亭子的柱子,一条腿放在长凳上,现出一幅吊儿郎当的模样。但更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小野手里拿着的不是那总是随身携带的兵符,而是一根青玉长笛,脖子上也没有挂着那个吊坠。

    “林将神,等你很久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让人等......因为这样可以让对方潜意识的认为,你是有绝对特权的上位者,对吗?”

    海力霸在亭子数米前停下,道:“你公然对相国和王上出手,这可是灭族的重罪,即便是雷将神亲来求情恐怕也无济于事。我希望你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否则不只是你,你的朋友也都会被株连。”

    “哦,对呢,是我让林将神来这里的。”小野站了起来,拿起了那根长笛——林将神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让林将神看看——这东西眼熟么?”长笛两端以黄金箍住,笛末端则是以黄金雕刻的张开的狼嘴,这东西让海力霸感到分外眼熟。

    “这是......”

    “这是我父亲生前最喜欢的兵器。林将神记得吧?就是那个白影将军啊——”

    海力霸皱起眉头,一股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说来,我还没有感谢林将神的救命之恩呢。当年,要是你们每位将神都多出一点力,说不定我就活不到今天了。”小野将长笛举到了嘴边,“我还要感谢厉流王,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为何除了雷将神,你们个个都对我那么刻薄......你们一直都想斩草除根,对吧?”

    “稚子无辜,我们从未想过伤害他的夫人和孩子。”

    “你们真应该这么做的。”小野又指着周围的石碑道:“约在这里和您见面是有原因的,您可以挑一个最喜欢的。”

    “哔——”小野吹响了长笛,笛声裹挟着形元,周围的杂草瞬间被强烈的气流压倒。

    ------

    “耶,进来了!哇——”普汀刚一冲进王宫,便被宫殿内富丽堂皇的装潢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随后进来的鲍里斯和科普斯基也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普汀激动得捂着嘴,眼角都是泪花:“生活在这里......是什么感觉啊?这里随便敲一块都是我们在角斗场打十个轮回都挣不来的钱。”

    “天哪,这个瓶子——”鲍里斯捡起了一个倒在地上的瓶子,虽然外表素净淡雅,但即使是再不识字的奴隶也能知道这是万中挑一的精品。虽然瓶子里有一股酸臭味。

    不急不慢走进来的灰枝点了根雪茄抽了起来,道:“我管这叫‘呕吐瓶’。这是芦芦族品尝珍馐的方式,吃一口就吐掉,绝对不咽下去,这样就不会让肚子太撑吃不下东西了。”

    “噫!”鲍里斯立刻嫌弃地松开手,普汀迅速滑来,趴在地上举着那瓶子:“别扔啊!带回去卖钱!”

    “什么人,给我出去!”一名看起来级别相当高的芦芦战兔队长领着数名王卫军走来,强装镇定地对着他们,那队长又道:“你们——你们不是兔族吗?为什么要帮那些逆贼?这可是死罪!而且难道你们就没有良心吗?你们这是在帮外族戕害自家人!”

    鲍里斯不屑地拿出了狙击枪,“谁和你是自家人,Явыросвконстантинополе。(我是在黑峰长大的。)”

    “当啷”一声,那瓶子被普汀扔在一边摔烂,普汀兴奋地指着队长道:“你的鞋子好酷!基里连夫肯定会喜欢的。”

    “不过呢~”普汀双手握在一起,形元凝聚在其中,“基里连夫对鞋子可是很挑剔的,要是中途扁了变形了他肯定会生气!所以要拜托你把脚也留在鞋子里,这样就不会变形啦~”

    “该死的逆贼!”那队长身上也凝聚出不弱的形元,“想死的话本将军就成全你们!由我——‘铁枪’芦芦仁符!报上名来,本将军枪下不杀无名之鬼!”

    “哟,这是青水的阵前单挑吗?要报上花名吗?”普汀晃了晃脑袋,头上打结的耳朵也随之甩动,道:“我是......垃圾坑的兔子帮二把手,黑峰劫狱兔,酒神,千万悬赏的普汀-彼得罗夫纳!耶,我的花名比你多,普汀得一分!”

    仁符趁机将长枪甩出,枪尖迅猛地朝普汀刺来,普汀却伸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枪尖。

    “这就是‘铁枪’的威力吗,好厉害呀——”仁符咬着牙想把长枪抽出,但那长枪就这么被普汀用两根手指牢牢捏住,任他如何使劲都不曾松动分毫,“听说在王都除了青水太学院外,还有将近40个高级学院呢,在王都的人能写自己的名字就能进入。如果我也是在王都长大的话,我是不是也能成为大将军呢?”

    “你!——”仁符刚想争辩自己非常努力,青水王都的学府非常公平,普汀便将长枪往前一推,枪柄瞬间刺穿了仁符的喉咙。

    街道上,一群芦芦兔仓皇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他们都换上了平民的粗布麻衣,但依然能从他们的神态和面庞看出,跑在较前方,个头较大的是王都的贵族,而亦步亦趋跟在他们周围,神情麻木或慌乱的,则是为他们挽着行李和财物的仆人。

    “可恶,那群守城的饭桶!这么大的动静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为首的八字胡中年雄兔骂骂咧咧道,“幸好一直有准备浮空石,逃跑用的东西也很早打包好了。哈,让王都的贱民去陪葬吧!”

    他们的目的地是王都的一处园林,这里已经涌进了不少逃难的人们,到处都乱哄哄的,充斥着尖叫和哭喊。他们绕开了这些人,来到了一处阁楼前——

    “人固有一死,”阁楼门被从里面顶开,一条三米长的羽蛇探着头从里面爬了出来,“我等为之侍奉。”

    八字胡大惊失色:“你们是什么人啊!”

    “我们是医者。”这条羽蛇的身后又有数条羽蛇,他们的眼睛在昏暗的阁楼里反射着诡异的亮光,“擅长医治生存之苦......最好的良方就是死亡。”

    八字胡望着阁楼里近在咫尺的浮空石,急忙喊道:“让我们走吧,你们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钱,地契,这些都给你!”

    一条羽蛇道:“我们要你们的命。”

    另一条羽蛇道:“现在就要。”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八字胡愤怒地挽起拳头,聚集形元朝为首的羽蛇打去:“你们这些贱民死了多好,我顺眼多了!”

    为首的羽蛇随意地扫了一下尾巴,捆着锁链的蛇尾轻松将八字胡给缠住,那八字胡立刻哀求道:“嘿、嘿!我说笑的,您别急眼啊——”

    蛇尾收紧,将八字胡的眼珠从眼眶里挤了出来,内脏也从他的身体上通下泻而出。

    八字胡的夫人跪了下来,哀喊道:“求求你,至少让孩子们活下去吧!”她将吓坏了两只兔子推到前面,哀喊道:“孩子们是无辜的!”

    一条羽蛇道:“人固有一死。”

    另一条羽蛇道:“我等为之侍奉。”

    ------

    “竟然连自己的先民都不放过,令人作呕的东西!”天牢内,千钧一拳砸在烁流正前方,强劲的拳头先打穿了烁流环绕在身边的形元,上谷城隍灌注在他手臂上的愿力又紧接着往前迸发,毫无阻拦地冲击在了烁流身上,烁流重重地撞在墙上,又很快地站了起来。

    千钧握紧拳头,随时准备发起下次攻击:“触感不对,刚才那下仿佛打到了小巨兵一样......无法破坏的感觉!”

    一团愿力在他身边凝聚成上谷城隍的模样,“无法破坏吗?可我能够感觉到他就要灯枯油尽了。”

    无数蝗虫聚集成人形,大喊道:“别大意,那不是本体!本体是那把——”

    火刀飞速旋转,如滚动的火轮一般打散了虫群,引来天牢里的囚犯们一阵惊呼。

    “刀么?”上谷城隍瞥了眼化作青烟消失的火刀,道:“神出鬼没的还真不好抓......天牢又会源源不断的给这位先王输送形元,拖下去会非常不利啊。那就这样吧......”

    【王后叮嘱过,如果不能带走守印人,就把她和天牢一起毁掉,让帝印的下落永远消失......】

    千钧注意到上谷城隍身上的形元突然变强了,并且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聚集,立刻警惕起来:“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用我毕生的阴德和愿力毁掉这一切,为我的孩子铲平道路。”上谷城隍平淡地说道,“以城隍身存在这么多年本身就拜芦芦族所赐,今天,还给他们了。”

    25年前,青水王南巡,负责接驾的是槐河域煊赫一时的世家——萧家。没有人知道为何这个与文家毫无瓜葛的槐河世家会突然得到芦芦族的器重,从家主萧思圣册封城隍后深得芦芦族信任,在短短十几年时间便发展成了槐河域的巨宦,而后又以令人咂舌的速度衰败,几近绝户。

    “......臣,罪该万死。”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萧思圣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轻纱后方,是端坐在床沿的文德——彼时的文德还是淑妃。

    “你不高兴吗,为我们的孩子?”文德抚摸着肚子,温柔地笑了,“他能让文家的地位更加稳固。”

    萧思圣惶恐地抬头道:“可、一旦被发现,我们全家、还有文家的人头全都不保啊!”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做的,就是在拯救我的家族。”文德收起笑容,正色道:“没有家族在失势后可以全身而退,他们在得势时所拥有的权力、财富乃至生命都必须悉数吐出。而在青水......没有家族是能够永远得势下去的,再如日中天的世家,只要芦芦族、青水王的一句话,就可以瞬间万劫不复。

    “所以,文家要想真正的不倒,就只能依附芦芦族,然后......取代芦芦族。”文德轻轻抚摸着肚子,面容平静得如深潭般,“姐姐不擅掩饰心思,她和厉流王貌合神离,几乎不再有孕育王子的可能了。所以这担子,只能由我来挑。

    “齐神医告诉我,厉流因为修炼如意劲走火入魔,恐怕难以再生育......为了生下追云,你能想象我在他面前奉承了多少次吗?......我不愿让那个刻薄寡恩的莽夫再碰我。你会帮我的,对吧?我的爱人。”

    “是......”

    文德起身,掠起轻纱走过了萧思圣的身边,“我会向王上进言,这孩子一出生你就立刻赴任城隍,即使厉流起疑也无迹可寻了。至于你的家人,让他们离开青水。我会从中为你们斡旋,相信凭你的本事,安置你的家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真是讽刺啊,王上......您亲手逼死的追云殿下,是您唯一的骨肉。不过......既然您对其他的王子也如此苛刻,想必您多少也察觉到了吧,猎星殿下和冰流殿下,应该是亲王井流的遗腹子。】

    【为了留在望月的身边,身为父亲的我却只能以义子的出现在他身边......虽然文德的安排滴水不漏,不管是我还是离开的家人一直都平安无事,但我却再也不能和望月相认。】

    【因为他不是芦芦族,所以他不像其他的芦芦族孩子,天生就能使用形元......尽管有傲雪的先例在,但也免不了受到其他人的排挤。每当看到他孤单的身影,我真想像其他父亲一样去抱抱他......】

    【但我不能。这份自私的温暖会害死他,害死文德,害死我们所有人。这是我和文德造下的孽,却要由他来承担......】

    【但是都无所谓了。望月啊,你的每个决定都让我出乎意料。我不知道你要走什么样的路,我也不知道前方是康庄大道还是刀山火海在等你,如果是刀山火海,就让为父替你蹚过去吧!】

    此刻,望月正站在城头望着王都的方向,身后则站着他的男仆兔歌。

    “兔歌,我总觉得心里很乱。”望月将拳头放在自己的胸口,道:“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刚来巨兵长城的时候,只是一个最低级的王卫军,按惯例,要替队伍里的前辈负担辎重,准备他们的伙食,几乎所有的琐事。因为不习惯北境的气候加上长途行军,有一天夜里我发烧了。我没有吵醒任何人,但是能感觉到有一个人整夜为我更换凉毛巾......”

    兔歌垂首道:“殿下吉人天相,穷途末路之时自有贵人相助,正如殿下亦曾救我们于危难。能追随殿下,亦是我们一生之幸。”

    ------

    “女王大人,不好了!”千钧冲过天牢长廊,闯到了紫岚面前,喊道:“那个城隍要自爆!他要引爆毕生的阴德愿力,把我们和天牢里的所有祸殃都干掉!”

    “那个芦芦王子的每一个义子都愿意为了他而死,我真想把他调教手下的方法给弄到手。”紫岚眯起眼睛,上前一步扛起了千魂棺,“来不及解开封印了,只能把整个棺材给带走。把我们的位置告诉黑仔。”

    “是!”千钧拿出通讯法器,紫岚无意识地回头一瞥,禁地半掩着的门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朝禁地走去,一柄镰刀突然从禁地里掠出,紫岚迅速偏头,但还是被砍破了肩膀。

    “这是......”那把镰刀看起来像是削尖的骨头,末端则是被拉长的筋肉所联系在了一颗暗红色的蛋上。这蛋有鸵鸟蛋般大小,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鳞片,不均匀地分布着几颗眼睛挤开了鳞片,望着紫岚这边。

    “真胎蛋,哈哈哈,意外之喜!”紫岚用丝线将千魂棺系在背后,便快步朝真胎蛋跑去,那蛋又伸出数条末端有着锋利骨刺的触手朝紫岚砍来。

    千钧催促道:“女王大人,黑仔殿下的‘门’已经就绪,自爆随时都可能发生,请尽快离开!”

    触手在紫岚身上砍出数道伤口,紫岚却不管不顾地捡起了那颗蛋,将其连同那些触手整个吞入了腹中,“在我的胎里好好炼化吧。”

    天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紫岚便猛地朝千钧前方的影子里跃去,钻进了影子里,千钧也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钻进了自己的影子,随后一团猛烈的形元从来时的通道袭来,整个石壁都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

    “殿下......”兔歌望着手里剪成城隍形状的小纸人道:“立功死了。”

    “唔......他们打得很激烈啊。让齐柏林启动全面清除计划吧,芦芦族,还有被芦芦族引来的可怕角色,和天牢里的祸殃一起消失吧。”

    望月望着王都的方向,略有些惆怅。不管在王都留下了怎样的回忆,那里始终是他长大的地方。

    “芦芦族讲究门当户对,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世代联姻下诞生了这么一群近亲繁衍的怪物,他们在王都铸造了高高的城堡,收集了全天下的财富,却让城堡外的人活在饥寒交迫中。”望月问道,“兔歌,如果有的选,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兔歌笑道:“不管殿下问多少次都一样。我只想留在殿下身边服侍。”

    “哲人王想构造的理想国,虽然如同弱肉强食的野兽般,但凭借形元总还有一线改变命运的生机......一般人的命运,既不能被那些固化的巫师祭祀或者什么神迹所左右,也不能——”

    “......”

    “我希望,每个平凡的人有更多的选择,每个平凡的生命能拥有他们值得的活力,具备更多的可能!可在芦芦族眼中,不管是练气士,炼金术士,还是普通人,都和低等生物别无二致。为了权力不断重复的杀戮,为了取乐毫无底线的作弄,这样的生态,连哲人王的理想国、连野兽都不如。芦芦族,已经不具备延续下去的生命力了......”

    “让混乱来摧毁这一切吧,高高的城堡已经被打碎,所有的势力都会重新洗牌,每个人都有机会去赢得那一份可能。毕竟除了芦芦族,其他人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文德两手握在身前,缓缓朝望月走来,“林将神,海力霸死了。”

    “什么?”望月猛地回头,“师父他——”

    “文坎说是小野将林将神约出去的,也有人在石碑林见过小野在那里等待林将神赴约。”

    文德看着自己如朱玉般润泽的指甲,道:“那只白狼又做了一件好事,现在没人会对厉流的死揪着不放了。你也不用担心,重创厉流的是小野,约见海力霸的也是小野,王都发生的一切,也自然会被联想到这只黑峰的白狼身上,这千古骂名,自有小野来背,你不必担心天下人的啐骂。”

    “母后,”望月转过身来,正色道:“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

    文德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曾经为了维护芦芦族背下了乌拉拉全族的命,现在又让竹叶寨放出消息引所有对芦芦族不满的人去王都,为什么?”

    “时机未到......那个时候父王还在,这些人的反抗没有意义,只会让父王变得更加苛刻。”望月朝城楼走去,兔歌便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望月道:“师父的死有蹊跷,母后......”

    在即将走进城楼前,他微微扭头,道:“我希望这和您无关。”

    文德一人站在城墙上,望着王都的方向,无声地笑了。

    ------

    “哇,这是什么——”普汀立刻捂住了口鼻——宫殿地面的缝隙里突然冒出一阵阵绿色的烟雾,科普斯基立刻变成了车的模样:“快上车!”

    “是见血封喉。”羽蛇首领在飞往宫殿的半空中停了下来,望着宫殿自内而外弥漫出的绿烟道,“真想不到王都地下竟然埋藏着如此可怕之物。”

    他身旁的小蛇道:“我们还要去宫殿吗?”

    “留在天空会成为其他人的活靶子的......先撤到郊外观望观望再说。”

赶路

    “我······简单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平三正站在一片被压得七零八落的稻田中,周围都是倒下的尸体——大多都是狗族,手持刀刃,满脸横肉,即便已经死了,依旧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摆弄着一个巴掌大的机关鸟,“开始录了吗?好的······我和鹿哥已经走了有两三天了,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我们也不知道这是那,村口的路牌,还有这里的大部分房子都被烧了。一群人躲在这片稻田里打劫路过的人······井里都是尸体,应该是这伙人推下去的,我都不敢喝那里的水了,虽然现在好渴······总感觉想在金沙那时一样——”

    鹿旷蹲在地上翻检着其中一个强盗的尸体,听到平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便不耐烦道:“你能不能说重点?那玩意是临时做的存不了几句话!”

    “啊,好的!我们现在没遇到什么麻烦,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对了,鹿哥说——”

    机关鸟的核心开始伴随着滴滴声闪烁起来,鹿旷便没好气地走来一把抢过机关鸟,对着上空用力一扔,机关鸟便朝远方飞去。

    “啊、平三!我就知道!你哪怕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平三用左手的食指戳着右手的食指,低头道:“我怕小野担心你嘛。对了,这些家伙真的只是一般的强盗吗?不是什么组织、或者柯普斯的手下来的吗?”

    “我很确定,这些只是不会形元的普通人,不是黑仔的雇佣兵或者缉武司的眼线。”

    平三问道:“会是柯普斯的‘沉睡者’吗?”

    鹿旷断定道:“不会,青水不承认心理学,在心理方面出现异常的人只会被简单粗暴的打一顿,所以柯普斯是没有机会给普通人洗脑的。”

    平三松了口气:“那还好,我们没有被追杀······”

    “不怎么好。”鹿旷却凝重道:“只是不会形元的普通人就敢不加掩盖的做这种暴行,那那些很早以前就对青水不满的异术组织恐怕······”他叹了口气,“战争已经开始了,但却不是来自黑峰。”

    “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那伊兰罗尼和小E现在还活着吗?”

    鹿旷一脚踢在平三屁股上:“你能不能把你那烂嘴闭上!”

    “我是认真的嘛!”平三一下子失去平衡,索性坐在稻田上:“伊兰罗尼可不是两手空空的离开金沙的。她卷走了克里斯(圆角族族长)的所有钱,而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你知道稚儿携千金招摇过市的典故吧?你觉得如果她遇到了这些暴徒,或者克里斯以前的手下找上门来,她和小E能有什么样的下场?”

    “你!”

    “鹿哥。”平三站起身抓住了鹿旷的拳头,“你说过只是去看看而已的,但是你现在变得如此激动······”

    “······”鹿旷反应过来,试着挣脱平三的手,但是平三紧抓着不放,道:“鹿哥,你要是真的想把伊兰罗尼和小E带回来我也没意见,但是之后呢?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女人和一个需要照顾的婴儿?你知道小野会陷入什么样的处境吗?小野现在是独当一面的大天位高手,已经够资格和鱼龙会、盐帮这样的大佬平起平坐了,这也意味着以后会出现更可怕的敌人。如果小野和你的敌人拿你们没办法,但是对伊兰罗尼和小E就······”

    鹿旷低下头,有些心虚道:“我确实没有计划好之后道事······”

    “鹿哥,我之前发现小E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伊兰罗尼希望我别告诉你,她说爱人就是负担,至亲至爱之人就是我们的软肋。同样的话柯普斯也说过。”

    平三托起鹿旷的两只手,认真道:“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对伊兰罗尼有亏欠,你想补偿她。但别忘了,你表现得越在乎,你的敌人就越容易注意到她,这对你和她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就算你想关心她,也请稍微隐藏一下自己的心情吧,你可是身经百战的翡翠会‘师匠’啊,为什么我稍微挑拨一下你就这么激动呢?”

    “所以、所以你是故意的?”这下轮到鹿旷措手不及了。他两手的手腕被平三抓在一起,像被绳索捆住般不自在,他试着拽了拽,道:“我知道了、我绝对没有对那个女人有非分之想、先放开我,这不有趣!”

    “鹿哥,我不是嫉妒你和伊兰罗尼有过什么,你过去和多少人上过床我也不在乎,我只担心你和小野的安全。”平三放开了抓着鹿旷的手,道:“但是鹿哥,你最好能掩盖一下对伊兰罗尼的关心······因为我很可能会亲手、把可能威胁到你和小野的危险因素给扼杀掉的。”

    鹿旷揉了揉被掐得生疼的手腕,无意间瞥见平三双眼里令人发寒的杀意——这仿佛在表明平三所言绝对非虚。但下一刻,平三突然扑过来抱着鹿旷,将头埋进他的胸膛使劲蹭了蹭,用欢笑的语气说道:“别那么紧张啦鹿哥,我们出发吧?”

    青水,林将神门山脚下的红叶镇。

    或许是因为处在将神门山脚下的原因,这个城镇不仅繁荣异常,也丝毫不见任何危险的迹象——这简直让平三想起了他还在人类世界时的那种安全感,除了这里有更多的活力和欢笑声外。

    在一条都是别墅的街区上,鹿旷站在路边的一颗树旁,透过前方一处红砖堆砌的别墅窗户望着屋内——这里的房子颇有几分金沙建筑的气息,这或许也是伊兰罗尼选择在这里的理由之一吧。屋内,伊兰罗尼正站着和一个兔族男人交谈着什么,随后那男人站了起来,和伊兰罗尼相拥在一起。

    “哗啦啦啦——”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被打湿的头发遮挡了鹿旷的视线,让他感到有些许烦躁——往常都是平三在给他打伞,但是在来的路上,平三表示会留空间给他和伊兰罗尼见面,因此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红别墅的门打开,那个兔族男人打着伞走了出来,鹿旷迅速藏到树后——不过他也许也不认得,这个男人是曾在信城和小野短暂交手过的缉武司小旗文锋。

    “小E,来,叫妈妈——妈~妈!妈~妈~”屋内,伊兰罗尼坐在沙发上,轻轻摇晃着怀里的小E,小E只是“啊啊”叫着。

    “咚咚咚——”门被敲响,伊兰罗尼将小E放进婴儿车里,走到门前,却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先将脸贴在门上透过玻璃小孔往门外望去——一身湿露露的鹿旷正站在门口,他仿佛知道伊兰罗尼就在门后一般,直视着门上的小孔。伊兰罗尼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平三都告诉你了。”不等鹿旷开口,伊兰罗尼便眨着眼睛说道,有些幽怨,又有些恐惧。

    “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你想做什么?”伊兰罗尼刚说完,屋内的小E突然哭了起来。她几次回头,有些焦急地想赶回去,但又仍杵在门口挡在鹿旷前方。

    “我只想看看他。”雨水打湿了鹿旷身上的毛发,看不清他现在的表情,“这是你欠我的。”

    伊兰罗尼叹了口气,将身子侧向一边,“就5分钟,等小E长大了······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他是圆角族族长的儿子。这样对他才好······你能理解吗?”

    两人走到了婴儿车旁,伊兰罗尼轻轻摇晃着婴儿车,柔声道:“小E,还记得妈妈的老朋友鹿旷吗?他来看你了——”

    小E在见到鹿旷后便神奇地破涕为笑了,他咿咿呀呀的朝鹿旷伸出手,鹿旷犹豫了一下,也伸手过去,小E的小手便紧紧地握住了鹿旷的食指。

    “哈,真惊奇······他很少这么开心过。”伊兰罗尼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而道:“你要不要抱抱他?”

    “······”鹿旷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窗外没有平三的身影,但他又在心底暗骂道:“想什么呢,只是抱抱小孩而已,刻意躲开才有鬼呢。”

    “咿咿咿呀~”小E被抱在鹿旷的怀里似乎很开心,伸出小手抓在鹿旷的脸上。小孩的劲很大,但捏着鹿旷的脸时又不感到生疼,鹿旷看着小E,心底生出了一种久违的温馨——

    那无关小野,无关平三,是很多年前他还是小孩时,被鹿爹鹿娘所关心时的那种感动。这是父子母子之间的情感,源自血缘的本能纽带,他的眼眶渐渐的湿润起来。

    “雨停了。”伊兰罗尼的神情也柔和起来,“你要带他出去转转吗?”

    “得知小E的身世肯定让你很震惊······”别墅街区的公园里,伊兰罗尼抱着小E,走在鹿旷的身边,“我想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但你也让我陷入了一场假戏真做的婚姻里······”

    鹿旷刚想说话,便听到耳边发卡里传来平三的声音:“鹿哥,那是什么?”

    鹿旷立刻低声道:“冷静点,只是散步而已。”

    “我是说你背后!鹿哥,你背后靠左道花坛里有人在跟踪你,看样貌是圆角鹿!”

    伊兰罗尼继续说道:“我之所以选择离开,是我知道待在金沙我们会一辈子被克里斯的阴影所笼罩,还有他的高压······我想换一个环境会对小E的成长更好,我和他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鹿旷装作不经意地瞥向身后,那个有些粗胖的圆角鹿男人便迅速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他便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伊兰罗尼和那男子之间的直线路程之间,“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有人跟踪。”

    那圆角鹿似乎也发现不对劲,迅速跑了过来,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火铳——

    “呯——”火弹打进了鹿旷的肩膀,但溅出的不是血花,而是金色的颗粒。伊兰罗尼迅速弯腰跑进了前方的小树林里,鹿旷的身体则变成一堆金色的颗粒消失,那男子显然错愕得停了下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鹿旷便出现在了他身后,金色的颗粒在右手凝聚成一把小匕首,刺进了这圆角鹿的后心。

    远处,一辆金沙常见的交通法器迅速开动,扬长而去。鹿旷也没有追,而是快速跑进了密林里,在草丛里找到了抱着小E的伊兰罗尼——奇怪的是,小E在听到巨大的枪响后竟然没有哭闹,而是安安静静的躺在伊兰罗尼的怀里。

    “他们是冲我我来的。”伊兰罗尼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抱着小E靠在鹿旷的怀里,鹿旷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安慰道:“没事了,他们走了······”

    由于刚刚下过雨,公园里并没有别人。因此在将神门的人听到枪响后来调查时,鹿旷已经顺利地带着伊兰罗尼回到她的屋子里——而留下的那具圆角鹿尸体,则被平三妥善的处理掉了。

    回到红别墅内,天色已经黑了。鹿旷锁好了门窗并拉上了所有的窗帘,伊兰罗尼将小E哄入睡后,朝他道:“你不用这么做的,我会叫将神门的人来保护我。”

    “保护?你已经有一个了。”

    “你保护不了我的,他们人多势众。”伊兰罗尼担忧道:“他们是金沙的雇佣兵,被沙丁所雇佣······沙丁曾是我丈夫的手下,克里斯死后他失去了在圆角族的地位,他觉得我丈夫的死和我有关——”

    鹿旷:“报道说不是死于克里斯保镖的暗杀吗?”

    “沙丁不接受这个说法······他先后恐吓过我们很多次,但我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直接派人来——”

    见伊兰罗尼一副神经质紧张到了极点的样子,鹿旷便道:“你去休息一下吧。”

    “鹿,求你了,我的别墅很安全,我已经打开了警报——”

    “那你就更不应该被打扰。”

    伊兰罗尼红着眼看向鹿旷,她问道:“你不睡吗?”

    “嗯。”

    “一整夜都不睡吗?”伊兰罗尼有些感动,“你向来都不怎么睡,我都知道······”

    “明早见。”鹿旷察觉到伊兰罗尼似乎想谈一些心里话,便迅速掐断了话题。

    伊兰罗尼含着泪点了点头,吹灭了蜡烛。

    鹿旷便拿着火铳坐在大厅,房门突然被从门外慢慢地顶开——他迅速举起火铳,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铃铛隐线也太显眼了,我这种外行都能发现——嘿,鹿哥,别走火了。”

    平三进来后又慢慢地将门关上,转身走到鹿旷面前:“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应该走了?”

    “抱歉,我——”

    “不,你不用抱歉,让他们陷入危险的不是你。”平三看向门口,道:“这些人不是你引来的,如果没有你的话他们母子俩都活不过今天——鹿哥,你今天救了你的孩子,我真为你高兴。”

    鹿旷盯着黑暗中的平三看了有一会儿,道:“你······真的没有生气吗?我今天对伊兰罗尼好像殷切过头了——”

    “哈哈,我能理解的,因为我当时想的是小E——我喜欢这孩子,所以我希望他的父亲能抽空陪陪他,不像我的父亲,他总是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他是一个揍小孩专家。”

    “······”鹿旷看着平三道:“对啊,平三······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但我很少听你提起自己······”

    在鹿旷看来,平三是被傲雪制造出来的怪物,又和柯普斯那样的不死尸魔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平三却仿佛有着自己的过去,有真实存在的家人——他的家人如果知道他被傲雪做成这样的怪物后还会接纳他吗?不过,从平三时不时聊天透露的内容来看,他的家人,他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很糟糕。

    “嘿,鹿哥,我乔装跟着将神门的那群人打听了点情报。”平三打断了鹿旷的思绪,道:“那个沙丁是金沙佣兵团五角军团的首领,而且毫不掩饰行踪,他现在就大摇大摆的住在两个街区外的螺旋格斗场里。但是——五角军团真的只有五个人,哈哈!所以那分明就是一群街溜子,靠克里斯的大腿成了圆角族一人之下的二把手,然后克里斯死了他们就被打回原形了,而且他把这些都归咎于伊兰罗尼。伊兰罗尼说他们有后援,我想这就是后援吧。”

    鹿旷突然笑道:“我也有。”

    平三也笑了,他甩出荆棘剑,道:“不死恐兽一个晚上没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鹿哥你去休息吧,我来守夜——天一亮我就离开哦。”

    以下是平三从将神门处整理的五角军团成员资料——

    “智者”沙丁——圆角鹿,操作系,炼金术士,据说能操控双目凝视的人,一次只能操控一个。

    “格斗家”太胖团——粉白猪,操作系,练气士,能力是操控自己的肉体。

    “泥浆骑士”塞万——圆角鹿,特质系,炼金术士,他的身体可以变成泥浆。

    “电鳗”弗兰克——圆角鹿,变化系,炼金术士,将形元变化成电气。

    “还有一个被赤辽在十年前说动离开了,所以五角军团现在只剩下四个人了。”第二天,平三将这四个人的资料摆在了桌上,随后问道:“鹿哥,你真的要去螺旋格斗场?”

    鹿旷压了压拳头,“给那小子一点教训,让他以后别再来找伊兰罗尼的麻烦,然后我们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没问题,我和你一起去。”平三打开窗户翻了出去,“我忘记掉门口是怎么布置的了,所以从这里出去吧。”

    “天亮了啊,伊兰罗尼也该醒了,警报触发就触发嘛——”鹿旷嘟囔着打开门,却见到门前站着文锋——后者正要敲门,他有些奇怪道:“你是——我不知道伊兰罗尼有客人?”

    伊兰罗尼这时已经起来了,她匆匆穿好衣服便小跑过来,陪笑道:“文锋,这是我在老家的朋友,从外地来拜访的鹿旷。鹿,这是我在青水太学院读书时的同期。”

    鹿旷便顺势道:“文先生,你好啊,我听她讲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有点事情先走了,再会。”

    文锋却将身子一侧挡在鹿旷面前,“有意思,她从没和我提起过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做生意?还是单纯来玩的?”

    “我是个——卖画的。”

    文锋看起来来了兴趣:“难怪啊,她一直很喜欢彼得的画作,尤其是印象派风格的——”

    鹿旷担心平三等急了,便匆忙越过去道:“抱歉了,真的有急事。希望下次能再见到你。”

    文锋若有所悟地看着鹿旷的背影。

    螺旋格斗场。

    还没走进去就能闻到格斗场里浓浓的汗臭味,里面传来搏击声和喝彩声。两人绕过一个个围起来的格斗擂台,径直走向昏暗的大厅里的一个小圆桌——圆桌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半人高的侏儒圆角鹿,那便是“智者”沙丁,两个衣着香艳的鹿族女人则跪坐在他两边的地上。

    弗兰克和太胖团挡在了鹿旷和平三面前,鹿旷便朝着那侏儒喊道:“我们来找沙丁将军。”

    沙丁狡黠地笑着,摆摆手示意弗兰克和太胖团让开,道:“哟、哟、哟,两个青水人,怎么会想来这里吃‘蛋糕’?”

    “我对你们粗制滥造的甜点没兴趣,我来是给你们带个口信的——”鹿旷盯着沙丁说道:“别再来骚扰伊兰罗尼了。”

    “NO、NO、NO——”沙丁八字眉顶得老高,伸出一根手指摇着说道:“我和克里斯夫人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我不知道谁让你们来的,但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牵连进来的。”

    “我已经牵连进来了。”鹿旷超沙丁走来,太胖团便伸手搭在鹿旷肩上,恶狠狠的盯着他。

    “都看见了哈?他先动手的。”鹿旷看着沙丁,用手指着太胖团,随后一串火焰从指尖喷出,瞬间点燃了太胖团,后者立刻惨叫起来:“嗷嗷嗷啊!”

    太胖团翻滚在地上碰倒了一圈桌子,聚在格斗场看热闹的人们迅速围了过来,大声喝彩起来。

    “找死!”弗兰克右手凝聚出闪电朝鹿旷打来,平三迅速伸手抓住他聚集着闪电的手,另一只手则掐着他的脖子——“什么?”弗兰克惊诧道:“还能动?”

    “你的形元太弱了啊!”平三架着弗兰克砸碎了一张桌子,正要一拳打下去,却听到鹿旷喊道:“够了平三,别弄出人命,会把将神门给引来的!”

    平三便意犹未尽的收回了拳头。

    “这······”沙丁瞪着眼望着这一切,直到鹿旷朝他走来,抓着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操作不了他?”

    “你也是操作系的炼金术士,不知道正在被操纵的对象是不能被操纵的吗?”鹿旷和平三背后都插着一根针——鹿旷削减了针人的破坏力,插在身上几乎没有效果,但是却能被视作已经被操纵的目标而不受其他操作系能力的影响。这是鹿旷在被媚媚的守护灵兽操作后吸取的教训,先操控自己以免被其他能力者操控。

    “啊!”沙丁被狠狠地砸在地上,那两个陪伴他的香艳女郎吓得连连尖叫。鹿旷又补上了几脚:“别、来、骚、扰、她!”

    平三捡起地上的一瓶酒,“哐”得砸在沙丁脑袋上,“智者是吧?欺负赤辽是吧?你这点本事就别充什么老大了!”

    “啊!啊!啊!”沙丁在地上打着滚,哀喊道:“你们到底是谁啊?我没想过和你们作对啊!”

    平三又捡起一瓶酒打开倒在沙丁道脑袋上:“你有本事和我们斗吗?(消音)你蠢钝如猪啊!”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喝彩——来这里不就是看人挨打么,至于谁被打——格斗场的主人被打,这票价完全超值了。

    “啧,杀掉多好,万一这个沙丁心怀不满来报复怎么办?”平三跟着鹿旷离开了格斗场,鹿旷道:“你疯了?弄出人命来伊兰罗尼也会有麻烦的。”

    比起到处都乱哄哄的青水各地,鱼龙会的孤岛分舵倒显得异常平静。

    此刻,冯惠和冯谦正带领着小野他们参观鱼龙会内部——本该肩负起讲解责任的少当家冯谦只是低头抱着剑,一路沉默不语,而冯惠却一路呱呱的介绍着:“这壁画是我们搬来前就有的,之前应该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他们或许发现了什么,所以记录在这里——”

    溶洞的壁画上,画着一上一下两条龙在撕咬交战,而周围则有许多小点——细看之下,那些都是画着观战的小人。

    “这个传说你们都听过吧?因为地面的空气不再适合龙族生存,所以为了争夺生存的空间,龙族分成两派打了一架——打赢的飞上了天空住进了天空龙城,被叫做‘天龙’,打输的则迁进了地下,被叫做‘鬼众’。幸好他们都离开了地面,才有了我们——所有人祖先生存的地方。”

    冯惠又领着众人来到了下一个壁画——上面画着许多有眼睛的卵圆形石头从天而降,地面的人们落荒而逃:“虽然划分了领地,但是两派龙族的战争并没有停止。鬼众一直想抢回天空之城的居住权,而天众则一直想将鬼众彻底铲除。天众和鬼众的争斗持续了数千年,每次出手都给地面上的人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这里画着的是天众向地面投放对付鬼众的兵器。”

    小野看着壁画上的龙,道:“鹿哥和平三可是见过真正的龙呢······”

    “真的吗?”冯惠兴奋地问道:“在哪里呢?龙族的真面目是不是很帅、很强壮?他们有给什么宝物吗?很厉害的功法?带他们去看了很奇妙的风景?天呐,我要是也能见到龙就好了——”

    “他们······差点死了。”冯惠愕然,小野继续说道:“之后鹿哥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他说,对方已经不能用强大来形容,龙族——简直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即使是野犬女王紫岚,也在一个照面就重伤了很久很久······真希望不管是天众还是鬼众,都永远不要再回到地面才好。”

    冰流道:“我也听说过这样的传说。十万巨兵和帝印就是龙族鬼众开发出来的兵器,能造出这样匪夷所思的兵器,龙族有这样的实力也不奇怪。”

    冯惠仍抱有一线希望:“至少——他们见到的龙很帅吧?又帅又坏,真是危险又迷人啊——”

    “不,鹿哥说那条龙看起来像死掉的乌鸦和羊拼接在一起。”

    “好吧。”冯惠便换了个话题道:“其实,壁画上的这个蛋,我们的匡老板有一个模型哦,花了好多钱请人做的,他管这叫真——”

    “惠姐。”冯谦冷冷地来了一句,冯惠便讪笑着停了下来。

    小野望向周围,问道:“大壳呢?今天早上还见到他的。他不会回五步谷了吧?”

    冰流道:“他是想过回去,但是他说五步谷道阵图出了点问题,他没法通过那个回去了······”

    “咦?”小野担心起来,“五步先生还好吧?”

    冰流摇摇头,未置可否。

    五步谷秘境。

    地虫硕大的身躯盘踞在五步谷内,几乎占据了整个山谷。

    “师兄,跑得还挺快。”他伸出长长的蛇信子,上面卷着五步谷的蛇脱,“不过没关系,我还记得住你的气味······是生是死,你都必须······回到蛇疆。”

碰撞

    “好累啊~好远啊——”灰狼俞冬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在山羊八木明身后。两人此刻都换上了贫民破旧的衣服,为了逃避将神门和缉武司的追捕,脸上也涂抹上一层薄薄的灰。

    但是八木明却紧紧抱着一个用布条包裹住的方块,似乎那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耐心点,前面就是浣熊村,我们快到了。”八木明深吸一口气,与俞冬天相比,他倒显得异常精神。他双手合握在胸前,虔诚地说道:“我们去投靠荆棘之子的大主教,浣熊——盲公。他和我一样是龙神忠实的仆人和牺牲,在他的庇护下,我们会很安全的。”

    俞冬天撇嘴道:“又一个神棍……”

    “冬天。”八木明停下脚步,伸手抓着俞冬天的肩膀,严肃道:“和我一样的仆人都追随于盲公这个大主教——”

    俞冬天依旧不屑道:“自封的大主教吧?追云和厉流可从没有册封过任何一只浣熊啊。”

    “所以他的追随者要比任何一个地方的荆棘之子分部都要虔诚和狂热,如果你不想变得和柯普斯一样的话,就收起你的暴脾气吧。”

    两人走进了浣熊村。

    和黑栗村、竹叶寨相似,浣熊村是一个由单一种族构成的聚落。居住在这里的浣熊过着与世隔绝、自给自足的生活,他们拒绝接受任何来自外界的知识或者援助,是青水少数不受缉武司管辖、不纳入城隍体系的地区之一。

    自玄流王发现青水境内的浣熊村并试图管辖开始,每一位派来管理浣熊村的州司都会不明不白的消失,最终后来的州司只敢在远离浣熊村的水乡镇上熬过自己的任期,当地的人们称之为“八百里赴任”,也将这些州司戏称为“别地爷”。

    “好臭。”俞冬天不加掩饰的捂着鼻子,望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不同族兽人道:“这里真的是浣熊村吗?怎么除了浣熊什么都有?”

    这些人们都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他们几乎每个人都拿着一个破碗,排着长队——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才看到几只穿着破旧灰袍的浣熊在沿着队伍边缘走,似乎是在维持秩序。

    浣熊村里不乏木头搭建的屋子,但这队伍的尽头却通向一个用细木棍撑着茅草搭起的长破棚。棚内有大概十来个吊在火堆上的铁锅,每个铁锅旁都有一两只脏兮兮的浣熊,用长勺舀起铁锅里几乎被熬成水的粥,倒进排队来此的人们手中的碗里。

    在负责熬粥的浣熊中,有一只不起眼的老浣熊——他粗布麻衣,满身油污,唯一与周围浣熊不同的便是他大睁着的大双目中没有眼仁,全是一片惨白。

    “谢谢,谢谢。”一个老妇点头哈腰地接过碗,走到棚里的一堆湿茅草堆中坐下,与其他许多早已坐在这里的人一样喝起了稀粥。

    茅棚里的火柴噼啪声、碗勺碰撞声、人群窸窣声、幼童啼哭声让俞冬天感到烦躁,他捂着鼻子侧过身去,嫌弃道:“里面好脏,我才不进去。”

    八木明便自己走了进去,他径直走到那老浣熊身边,恭敬地问道:“请问、您就是盲公吗?”

    那老浣熊头也没抬,继续着舀粥的工作——尽管已经眼瞎了,但他的动作依旧无比熟练且流畅,显然他已经这么做很久了——“盲公?用别人的生理缺陷作为名字是非常不礼貌的。不过我并不生气,因为这是事实,也是龙神给予我的考验。”

    说话间,他又给一个驼背兔子舀了一碗粥,后者感激地离开了。

    “我所背负的只是一个名字罢了,比你所见的这些人可轻松多了。”

    八木明看着盲公一身宛如叫花子般的衣服,疑惑道:“您为何要打扮成这个样子?不用如此辛苦的吧——”

    不管是八木明还是文良,尽管会时常用自残的形式来证实荆棘之子的信仰,但他们身上的衣服总是普通人无法相比的高级而舒适。八木明总是穿着那件厚实细腻的黑长袍,也只有在这次逃难才扮成难民的样子。

    “在龙神面前,我们都是平等的。只需要把一切都奉献给龙神就行了,至于我自己么,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把我和其他怀着同样信念的兄弟姊妹们区分出来……我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只是我是龙神最谦卑的仆人。你呢,陌生人,你是龙神派来试探我的使徒么?”

    “呼,我是和您一样,龙神微不足道的仆人。”八木明松了口气,他拿出那本被小心翼翼地包裹着的方块,打开,里面是一本教典,“我追从您的名字走了很久很久,一路上舍弃了很多东西,唯独不敢丢下指引我的福音。我恳请您允许我和我的同伴加入您的救赎,看在龙神的份上——如果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的眼睛瞎掉吧。”

    “很好。”盲公微笑了一下,他又舀了一勺粥,道:“去兄弟会等我吧,等我忙完这些就来欢迎你们的加入。”

    八木明从茅棚里走出,迎面便是俞冬天嫌弃的表情:“有必要么?他连形元都不会。”

    “我指的庇护不是武力。”八木明回头看向那些难民,道:“而是隐藏。”

    远处,一支芦芦战兔簇拥的华丽无比的车队也在朝着浣熊村走来。

    “她给你钥匙了?”平三走进了伊兰罗尼的红别墅,鹿旷随后关上了门,“发生了这种事,她觉得有必要给我钥匙。”

    大厅里的婴儿车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声音,鹿旷立刻认出了这声音并快步跑去——在婴儿车上放着一个通讯法器,小E竟没有被吵醒,依旧酣睡在婴儿车里。

    鹿旷犹豫了一下,将那个法器拿了起来——

    “你回这里的时间可真够长的,小伙子。我们今天早上才见过面,你还记得吧?”法器里传来沙丁的声音,“你的情妇惹麻烦了,据她所说你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鹿旷立刻道:“她在哪?”

    “你先告诉我那90000青石在哪。”

    “90000青石?”鹿旷顿时感到头大,“你凭什么觉得克里斯会留给她这么一大笔钱?”

    法器里传来伊兰罗尼的惨叫声,接着沙丁继续说道:“NO,NO,NO,这个女人承认她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你来保管。今晚9点前我没看到钱,你的情妇就死定了。在此之前,我会先让你体会一下生命流逝的感觉——”

    平三突然喊道:“鹿哥快走!”

    鹿旷也同样察觉到不对劲,他连忙抱起小E,但婴儿车下的旋风炸弹却在此刻爆炸——

    “鹿哥!”平三见鹿旷在瞬间被火焰吞噬,不顾一切地朝火焰中跑去,却被紧随其后的风压给掀飞。整栋红别墅在瞬间被打碎——

    但是被打碎的部分却没有再移动,红别墅尽管上半部分已经成了无数碎片,但那些碎片却悬浮在远处拼凑成了别墅的形状。火焰也消失了,只见鹿旷弯腰蹲在地上,将小E紧紧地护在怀里。

    平三连忙朝鹿旷跑去,欣喜道:“太好了,鹿哥你没事!我们快离开这里!”

    鹿旷这才睁眼,疑惑道:“咦?这么近对距离,太惊人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不是我,我还以为是鹿哥你做的······总之先离开这里吧。”平三虽然也很奇怪,但此刻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上前抓着鹿旷的臂弯拉着他朝红别墅外跑去。

    在他不经意间的回头一瞥时,却发现小E的眼底闪过转瞬即逝的淡蓝色阵图。

余灰

    王都东殿内已是一片火光,并笼罩在了从地砖缝隙冒出的见血封喉毒雾中,每走几步路就能踩到一只兔子的尸体。

    东殿长廊内,忧诚凌空下劈将反曲猎刀砸在了贺里鸳的后颈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忧诚稍有诧异道:“控制羽毛的硬度挡下来了?”

    先前发射出的羽毛此刻绕了回来,将忧诚在半空中牢牢包裹住,覆盖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贱人,死吧!”贺里鸳眼睛瞪得极大,甚至眼眶周围的皮肤也因为暴怒而青筋暴起。

    就在他要握紧拳头用羽毛将忧诚碾碎时,一只胸膛被穿了个大洞的芦芦兔将军突然从尸体堆中跳出,朝贺里鸳扑来,贺里鸳随手发出无数羽毛将那“将军”钉在了墙上,忧诚身上则趁机爆发出一大团形元冲散了困住他的羽毛并重新落回地面。

    “咦?”此刻,忧诚的视角与一具在城墙附近游荡的尸体重叠——一个有城楼一半高的机关铜人将城墙生生打出了一个大口子,一只约有十米长的机关鸟也在此时飞过了城墙,那只机关鸟往下俯冲,张开的鸟喙里对着城内一排排的房屋喷出持续不断的火柱,整个外城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多美的地方,可惜,都让芦芦族给毁了。”

    说这话的是一只站在点燃了的街道上的约两米高的大黑熊。

    他的右眼完全是一道平平的结疤,只穿着一件简单遮挡了前胸的胸甲和破破烂烂的短裤,因此能看见身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斑秃,并有多处被锁链深深镶嵌其中的痕迹,在腰侧则有一个深深的洞口,上面插着一个5厘米左右的铜管,已经和皮肤周围的血肉毛发长在了一起。

    右手自前臂被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双侧斧头,左手则抓着一只还在滴血的兔头,这让他那充满怨恨的脸显得更加凶神恶煞。

    “时机未到,就连巨子也无法轻易踏足这里呢。”

    接话茬的是一只白发垂腰,身材高挑的白毛兔子,身着一件古朴典雅的乐师服装,身后背着一把古琴,站在大黑熊身边显得有些娇小,举手投足间的温文尔雅也让人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伙人。

    “啊——啊——”一王卫军的腿被着火而坍塌的木板给压住,他竭尽全力地挣扎,却只能绝望的看着大黑熊和乐师兔朝他靠近,“不、不要啊!”

    “不用担心——”乐师兔翻出了身后的古琴立在地上,下一个瞬间,数根连接在古琴上的琴弦则缠绕在了这王卫军的脖子上。

    乐师兔用食指和中指勾住了琴弦,王卫军脖子上的琴弦顿时收紧,他温柔地说道:“我们绝对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温和的。痛苦,只会有那么一瞬——”

    “你们、”王卫军结结巴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墨门,’铁斧’铁放山!”大黑熊捏爆了手里的兔头。

    “墨门,’琴师’萧鸿渐。”乐师兔手指一勾,琴弦便“噔”得一声弹回了古琴上,那颗兔头也掉到了地上。

    “嘿,”借助尸体之眼,目睹到这一切的忧诚兴奋起来,他伸手一握,方才那把丢出的刀便飞回到了手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城墙破了,接下来我们可以无所顾虑的战斗了,来吧!”

    贺里鸳刚要说话,科普斯基变成的车便冲破了墙壁飞驰而出,从他和忧诚之间冲过,又撞破了一堵墙。

    忧诚:“……”

    贺里鸳:“……什么玩意,来,继续——”

    然而两边的墙壁被连续撞破终于让早已千疮百孔的东殿再也无法维持住这脆弱的平衡,整个东殿在科普斯基驶出后便迅速坍塌了。

    普汀坐在后座看着倒塌的宫殿道:“不愧是灰枝大叔,一离开就倒了。”

    “你们有什么打算?”灰枝靠在后座,问道:“见好就收,还是进攻主殿?我得提醒你们,防毒面具是会损耗的,继续耗下去的话可挡不住毒气……你们可能会给芦芦族陪葬。”

    “当然是走啦!”普汀想都没想就道,“当初雇主也没提明确要求,只要让我们来王都一趟然后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她就行了,要是死在这里就搞砸委托啦。”

    他又提起一对血淋淋的腿道:“这是给大哥准备的鞋,嘿嘿。”

    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黑影正急速下坠。一团更小的黑影突然从巨大的黑影中脱了出来,飞快地往上飞去,而那团更大的黑影则依旧在往下坠落,直到拉开极长一段距离时,那团巨大的黑影在一个猛冲往上飞去,轻而易举地追上了那团小黑影——

    金雕利爪往前一探,轻松抓住了秃鹰娜娜的双翅,将她撕成了两半。

    “玉——”一声惊空遏云的长啸,金雕随即往下朝王都宫殿俯冲而去,伴随着他的俯冲,整片天空的云也在迅速下降,并变得越来越漆黑,发出嘶嘶的雷鸣。

    在一片尖叫声中,金雕降落在了城里——无数人堵在了王都的副城门,降落时掀起的狂风吹翻了无数房屋,也掀飞了不少人。那金雕就往下长长的脖颈,张口便吞下了一只兔子。

    金雕侧身便堵住了城门,那骷髅面具后的眼神只一眼便吓得原先吵嚷着挤向这里的人们无比鬼哭狼嚎地朝反方向跑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铁斧和琴师闻言转身,一齐对走来的黑衣猫族男子低头道:“巨子大人。”

    琴师道:“我们已经控制住了城门,附近的王卫军也都清理干净。只是王宫似乎被毒雾笼罩,里面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是羽蛇家的人做的吗?”

    “他们还没来得及出手。”巨子道:“但是快了,我在城外和他们碰过面,他们攻不进王宫,所以想全面释放蛊菌杀死王都的所有人。”

    琴师立刻道:“真如此,那守印人岂不是——”

    “我说服他们给我一柱香的时间,”巨子拉低了自己的斗笠,道:“如果守印人的确在天牢,就足够了……约定的时间到了后,外面的人会发信号,不管我有没有回来,你们都要撤走。”

    琴师和铁斧异口同声道:“巨子大人,我们和你共进退!”

    巨子“唰”地一声消失不见。

    鱼龙会,剑陵。

    一排排方正的铁块上各插着一柄剑,在剑上写着逝者的名字和生卒年,每一柄剑都代表着一个死去的人。

    冰流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银护额,放进其中一个打开的铁方块里。他想了想,又将自己的玄冰枪也放了进去。

    “冰块脸,不用这样吧——”他身后的小野伸手道:“鱼龙会有左手剑的剑谱——”

    小野身后的冯惠立刻道:“只要殿下有需要,我们很愿意提供帮助!”

    “我不是殿下了……”冰流站立在原地,木然地看着铁方块上的字——

    挚友,芦芦冰流

    “从今以后,我不再是芦芦家和文家的人,他们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被一起放进方块里的,还有那些刻着对芦芦族愤懑之词的石砖,每一个都是被芦芦族和文家逼迫得走投无路的人。

    “我不再是芦芦族的什么王子,从今以后,就只是冰流。”

    “玄冰枪……我已经用不上了。”他看着自己的义肢,勉强地笑了起来,“身份,力量,都放弃了……没关系,从头再来就好了。”

    小野担忧地看着冰流,道:“大壳说他有办法让你的手复原的。”

    “我拒绝了他。”

    “啊?为什么呀?”

    “芦芦族和文家带给青水人的伤痛,要远比我遭遇的多得多……我希望能留着这只手提醒自己那些人也是这样痛苦着,我想抚平他们的伤痛……”

    冰流挥了挥自己的义肢:“也许有一天,他们会称呼我为’公正的铁手将军’呢。”

    小野走上前将冰流揽进怀里,道:“冰块脸,我会陪你一起的。”

    锐欧利耸耸肩,心道:“真不敢相信瘸王能有这样的孩子。”

    山顶上,冯谌和匡吾正守在那,似乎是在等着什么。

    冯谌手上金光一闪,一只千纸鹤出现在了手里。他拆开千纸鹤读了起来。

    匡吾问道:“怎么说?”

    “青水……”

    “想不到天牢地下竟埋藏着如此可怕之物。”绿帽鳄龟回望着王都——此刻,整个王城已经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巨坑,“幸好在最后一刻用那个女孩的生机术逃出来了……蝗道人应该也是一样吧?”

    “现在我的实力只有区区大天位,非常的危险啊。”

    绿毛鳄龟将脑袋插入地面,随后整个身躯便埋入了土地里,“接下来……要制造多起地震之灾,重新唤回青水人对’地震’的恐惧。那些逃出来的家伙也是这么想的吧,制造属于自己的灾祸重新获得力量——”

    一架机关巨鸟载着数人飞在空中,巨子脸色阴沉道:“我们来晚了,公主已经被人劫走。”

    琴师道:“我们此行已经彻底和芦芦族决裂,接下来,要退回到机关城吗?”

    “没那个必要,芦芦族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反正……”

    一只巨大的、遍布鳞片的爪从深坑里伸出,抓在了边缘上。

    “吼——”一声长啸,让在高空中极速飞行的金雕此刻眼中也充满恐惧。

    而羽蛇们,则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至少在他们撤退的路线上,所有的军队都被毒死了,路上堆满了尸体,几乎每一具尸体的脸都胀得通红,眼里布满血丝,并口吐白沫。

    青水,南境。

    “呼啦啦——”

    举目所见,所有的建筑都在火光中,除了燃烧声,还充斥着人们绝望的尖叫。

    数个用某种巨大植物的叶子做成的载具在城里横冲直撞,压倒了一排排的房屋,街道上,许多浑身长满绿疙瘩的大蛤蟆用粗陋的长矛挑着被穿成串的人们的尸体,身后的箩筐里则放着各种食物和农具,他们一跳一跳地回到载具旁,将箩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进去,并不时如吃点心般吞进一个挂在长矛上的尸体。

    “欸嘿嘿嘿——”绿疣蛙大酋长坐在载具中被各种东西高高堆起的小山上,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一圈又一圈的项链,“镇守南境的将军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天下啦!”

    “非常荣幸,能和您达成合作。”文德将一枚银币放进了浣熊盲公前方的碗里,“我和望月王子,愿以国师之位酬谢,我们在点兵谷恭候您的莅临。”

    “当然,夫人。我们十分愿意支持殿下。”

    得到盲公的答复后,文德转身便走了,两名侍卫连忙托着她的裙摆不让其沾染到泥泞的地面。

    “我只用一个许诺,便笼络到了一个空有名望的老头和无数的炮灰,”文德忍不住得意起来,“即便是飞流王,也不可能做到更好了。”

    “老爷爷,我来扶您。”俞冬天扶起了盲公,八木明捡起了那枚银币,若有所思地看着文德远去的车驾。

    八木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拉着俞冬天从盲公身边离开,钻入了难民群中。

    “爷爷。”盲公寻声回头,对着声音的方向道:“大壳?”

    “好久不见,您身体还好吗?”

    “青水……亡了。”

红姬

    “抓住他!”两只穿着剑士服的狐狸在树丛中追赶着一只兔子,对方满脸的惊慌和恐惧,身上仅有的一件破旧的布衣又多出了几个新鲜的缺口,鲜血也从缺口里暴露的剑伤往外渗,每跑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啊——”兔子突然迎面撞在了地上——其中一只狐狸将他身上的剑投掷出来刺穿了他的小腿。

    “畜生,挺能折腾。”另一只狐狸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用剑撩起兔子受伤的腿——后者紧闭着眼,颤抖着等待自己的结局。

    狐狸对着他的同伴愤懑道:“全让你毁了!现在带回去也不能干活,只能杀掉,然后尸体又要带回去证明我们确实有在捉拿,烦死了!”

    他的同伴懒洋洋道:“但是我听老板的意思,只要活的就行。应该和以前一样是为了献祭拿的祭品吧?总之先把人带回去吧。”

    狐狸仍旧烦躁:“那你打腿干嘛?我们一路上得扶着这奴工回去!脏死了!”

    “我来行了吧。”他的同伴抽出一条绳索,“我也嫌脏,拴在另一只脚上拖回去吧。”

    他朝那兔子走去,眼睛却突然瞪了起来——他往下望去,几个刀片一样的长条从他的胸膛前穿出,已经被血浸染得通红。

    狐狸不知他的同伴已经遇害,还在抱怨着,扭头时见到惨死的同伴,立刻吓得跌坐在那只兔子旁边。

    “别杀他,他死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说这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模糊,但也因此显得有几分暧昧。

    “我知道,这是最好的逼供方法。”同伴倒下了,刺穿他的是长长的绷带——那绷带缩了回去,缠绕在一只浑身被写着符文的绷带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狼身上,成为他身上绷带的一部分。

    一只铜红色的狐族女子缓步走到狐狸面前半蹲下,“没有新的河道动工,盐帮也没有和其他盐商起冲突,但是最近抓的人却越来越多了,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这和你们刚才提到的‘献祭’,有关系吗?”

    ------

    青水,红叶镇

    悬崖边的一处小屋里,伊兰罗尼被按着坐在了一把椅子上。沙丁放下通讯器后,指示弗兰克和太胖团道:“把她推下去前先给她来一针木天果液,这样将神门查的时候看起来就像磕果子死了一样。好了,塞万,我们去好好迎接那两个混蛋和钱吧。”

    “啊,不要——”伊兰罗尼抗议着,但无济于事。太胖团强行抓着她的手臂给她打了一针,她立刻变得困倦起来,然后拉着她就往悬崖走去,沙丁则走进一辆车里离开了这里。

    “没有人可以在得罪了我之后全身而退。”沙丁坐在车位上点了一根雪茄吸了起来,“我要这两个(消音)人财两空。”

    此刻,平三和鹿旷也从悬崖附近的树丛靠近了小屋。

    【那混蛋果然一开始就没打算交易!】

    太胖团已经押着伊兰罗尼走到了悬崖边,鹿旷也管不了那么多,径直朝他们冲去,在经过小屋时,弗兰克突然撞破墙壁将他撞向一边。

    “去救她!”鹿旷喊道,同时右手被一团金粒子缠绕变成了一把匕首,朝弗兰克冲去。弗兰克则拿出了一根装满血的针筒,刺进了自己的脖子。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平三下意识地按照鹿旷的指示朝伊兰罗尼的方向跑去,但又很快地停了下来——身后,似乎有一团强大的陌生形元在聚集,那显然不是来自鹿旷的。

    但就在这犹豫的关头,太胖团已经将伊兰罗尼丢下了悬崖,同时也拿出一根装满血的针头,打进了自己的脖子。

    “终于等到你们了,你们不会以为在知道你们有更强的形元后,我们没有做好准备吧?”太胖团将针筒一丢,深吸一口气,身形便如同球一般膨胀起来,随后猛地朝平三弹来。

    【糟糕,那女人被丢下去了——】平三还没反应过来,太胖团瞬间接近了平三并牢牢抱住了他,两人一起撞倒了身后的小屋,平三便迅速抽出荆棘剑砍在太胖团的脸上。

    “噗叽——”这触感不对!平三发觉并没有那熟悉的切割感和血花,这才发觉太胖团竟然用脸上的肥肉夹住了自己的剑。

    “嘻嘻嘻,”胜券在握的太胖团得意地将平三抱得更紧了,对方身体里骨头和内脏被挤碎的声音给了他无比的自信,“这可是金沙王族研究了一辈子的神之血,没想到第一次使用竟然要用来对付你们——”

    “唔......咳咳——”平三剧烈得咳嗽起来,更多的鲜血从七窍里流出。

    “就是这样,我要碾碎你,然后吃掉你,哈哈哈——”太胖团突然惨叫一声,笑声也随之戛然而止——无数鲜血变成的细细的尖刺从他后背穿刺而出,将他变成了一只豪猪,他毫无悬念地倒在了地上。

    “呼~”平三蹲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后便站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又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而鹿旷这边,弗兰克强大的电流在击中他时,被击中的部分变成了一团金色的粒子被打散,但又一直跟随着鹿旷移动,鹿旷本人则顺利地接近了弗兰克,弗兰克惊恐道:“不能啊!这是什么术啊——”

    “既然不管用的话,那就引爆所有的电,我看你怎么躲!”弗兰克吼道,随即以他自身为中心猛然暴起了无数白色的电流,仿佛真如天雷轰击一般。但雷光散尽后,除了一地的焦黑,鹿旷依旧是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变成匕首的手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

    “搞定了,也不是那么难嘛。”鹿旷朝平三走来,“嘿,伊兰罗尼在哪?”

    平三顿时愣住了,他看着鹿旷,随后犹豫地伸手指向悬崖。

    “你是说,喂,不是吧。”鹿旷竟然笑了,然后他低着头扶着额头,“怎么可能啊,我们这么强居然会被两个(消音)一样的东西戏耍。平三,你把她藏起来了吗?这不好玩啊,让她出来吧......”

    “......”平三蹲在地上,只敢低着头看着地面,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呼,哈哈哈——”鹿旷突然对着天空吼道:“啊!”

    他揪着平三的头发将他拉了起来:“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让你先去救那个女人!”

    “因为那家伙的形元突然变强了,我担心你所以犹豫了一下——”

    “冷静一点,我没事。”鹿旷和平三都惊讶得朝悬崖那边望去——伊兰罗尼从草丛中爬了上来,“谢谢你们帮我搞定了这些人,哪怕对我来说,也没办法以一敌五......尤其是这些年对木天果果的抵抗力不如以前的时候。”

    鹿旷怔怔得松开了平三,平三便问道:“你怎么会——”

    伊兰罗尼身上竟然也焕发着淡蓝色的形元,围绕在她身边。

    “和你们炼金术士不一样,我们青水人更擅长近身格斗。”她是一个大星位的练气士。

    这下是鹿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等等,你也是青水人?而且会形元?那你在金沙的时候——”

    “我潜伏了两年然后偶然遇见了你。”伊兰罗尼道:“我是‘营’的‘外门’。”

    平三也疑惑了:“营?竹叶寨不都是熊猫吗?”

    “如果都是熊猫的话,那就没法进行情报工作了,因为所有人看到熊猫就会防备。”伊兰罗尼介绍道:“所以竹叶寨会收集那些在战争中产生的孤儿,他们没有牵挂,没有过往,就可以和熊猫一样确保对芦芦族绝对忠心。那些经过残酷选拔的,就能和熊猫一样成为‘营’的一员,只是被叫做外门。”

    鹿旷:“所以我在见到你的时候,你其实已经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了?你在陪我演戏?”

    “是的,我那时需要一个稳定的情报来源,最好能解决物质问题。”伊兰罗尼笑道:“别忘了,你那时也在骗我。”

    她往后梳理了一把头发,道:“好了,我们没时间在这里纠缠了,我要马上找到小E。”

    “小E没事,我们把他交给你的朋友了。我们没有直接和他见面,但是亲眼看到他抱起了小E。”鹿旷走到伊兰罗尼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但是我不知道这些......你朋友,还有竹叶寨知道小E——”

    “他们只以为是我和克里斯的孩子,我会让他们一直这样认为下去的。听着,沙丁还不知道你们干掉了他的手下,但是他很快就会知道了。我们得抓紧行动,既然他先坏了规矩,那我也不能饶了他。”

    伊兰罗尼绕开鹿旷朝着山下走去,平三心情复杂地看了鹿旷一眼,也跟了上去。

    下山时,天已经快黑了。

    “因为我也是圆角鹿族,所以首领认为我很适合接近克里斯。”在红叶镇郊区的一间屋子客厅里,伊兰罗尼将两杯茶放在桌上,鹿旷和平三的面前,“这里是竹叶寨的安全屋,沙丁的人找不到这里来,放心。”

    平三拿起茶杯,揶揄道:“任务很重啊,族长夫人。”他说这话时却在看着鹿旷。

    “我没想到他会向我提亲......首领和文锋都很高兴,因为我可以发挥更大的用处。”

    鹿旷假装没看到平三:“文锋,你的朋友?”

    “他是首领埋伏在缉武司的暗桩,也是我的监管人。我原先的房子毁了,文锋应该会带着小E来这里找我,等确认了小E的安全再做下一步打算。”

    伊兰罗尼看起来非常放松,她端起一杯茶吹了吹,“你们是将神门的人,他不会为难你们的。等他带着人到了,我们就一起解决掉沙丁。”

    平三:“我是将神门的,但是鹿哥不是......事实上,我们涉嫌谋杀了两位将神,还有刺杀城隍,相国,青水王......你从来不看报纸的吗,这都不知道。哦对了,青水不兴这东西......如果竹叶寨的人来了,我们会被投进诏狱里,千刀万剐凌迟死罪......”

    伊兰罗尼立刻慌了,转向鹿旷诘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些?!”

    “我认为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个。”

    眼见气势压不过鹿旷,伊兰罗尼立刻软了下来,“对不起,鹿旷。”

    “你们聊。”平三抱起了茶几上所有能吃的东西走出了客厅。

    鹿旷叹了口气,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说了几百个谎话,我不能因为你做了同样的事情就批判你......唉,我才是该道歉的那个。”

    “我也......其实我们都该想到会有那么一天的。”伊兰罗尼也叹了口气,“我们都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名字,还有曾经的梦想......所以我才想留下小E,那是我生命中唯一真实的东西。”

    “你也留下来吧,鹿旷。”伊兰罗尼伸手放在了鹿旷的大腿上,“我能拥有他是因为你,如果你也厌倦了这一切的话,随时来找我。”

    “喔,我得走了,被你的监管人发现就麻烦了。”鹿旷立刻站了起来,从窗户翻了出去。

    ------

    在鱼龙会分舵沿着槐河下游走几里后的某间酒馆里,两个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坐在楼梯下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可恶,我是要成为黑峰王的人,却躲在这种流浪汉才来的地方......藏在斗篷里的蓝魂儿愤愤地捏碎了桌子的一角。”

    酒馆的地上到处都是呕吐物和陈旧的食物残渣,每走几步就能看到难民或流浪汉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每一张桌子都挤满了人,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黑灰给包了一层浆,各种粗鄙的喊叫混杂着苍蝇蚊子的嗡嗡声充斥着人的耳朵,这一切让即使在黑峰冷宫长大的蓝魂儿都感到异常不适。

    “殿下,我得到消息......芦芦族的王都,因为某种原因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坐在蓝魂儿对面的雪豹绍山道,“殿下,如果成为黑峰王,您能接受和这一样的结局吗?身死国灭,自己的族人被当做食物一样宰割着......”

    “我肯定不会那样!”蓝魂儿斩钉截铁地说完,又底气不足的补充道:“只要那个女人不来妨碍我......”

    “殿下,您必须明白,公主从未想过培养您成为黑峰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让您成为黑仔殿下的磨刀石,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让您成为黑峰王呀!”

    蓝魂儿道:“所以我不想接受她的安排!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可是......那样的人生真的是您想要的吗?”绍山恳切道:“难道媚媚公主的死还没有让您明白?这条路,从一开始就走不通啊。只要您还想着和黑仔殿下争这个王位,您就永远也躲不开她的掌控......”

    “可是、如果不成为黑峰王,我还能做什么呢?”蓝魂儿有些伤感,“无论何时身处何地,始终坚信自己终将加冕为王......这是她告诉我的。我要成为黑峰王,只有这样我才会开心......”

    绍山更加担忧道:“如果这真的是您自己想做的选择,那殿下,您看起来为什么更痛苦了呢?”

    “......”

    “公主,只是把她的想法强加给您,她让您以为一生都要为了得到她的认可而活着。如果您真的想反抗,为什么不先从改变自己的选择开始呢?”

    绍山抓起蓝魂儿的手——要是在平时,蓝魂儿一定会认为自己遭到冒犯而暴跳如雷,因为在他看来,王族和其他人根本是两种生物。但此刻,他却没有做出更多反应。

    绍山见状,便大着胆子道:“殿下,和我一起留下来,留在青水生活吧。这里不会像黑峰和金沙那样气候恶劣,我们有能力在这次动乱中自保,您可以过上您一直想要的平淡的生活啊。”

    他亲耳听到蓝魂儿说过怀念和媚媚在冷宫时的日子,那时才是真正的快乐。那并没有让绍山突然产生什么想法,只是坚定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蓝魂儿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真的能做到吗?我可是狼啊,狼在青水......”

    “只要您能舍弃那些什么荣誉,王族,这些都可以解决。小野作为狼族不也一样得到认可了吗?”

    “呼,我、我尽力吧。”蓝魂儿把手抽了回去,“绍山,我胸口有点疼。”

    绍山有些高兴,他还没来得及答话,旁边突然有一个浑身疙瘩的乞丐将一张纸放在了他们的桌上:“我这有一方子,治心口疼有奇效哦,嘿嘿......”

    绍山拿起那张纸,见上面写着——红景天5钱,基及树3两,归参2钱,莱菔子2两。

    每个中药的首个字连起来,便是“红姬归来”。绍山立刻警觉起来,再抬头时,那乞丐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

    “殿下,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

    “已经没事了,文锋带人解决了沙丁他们,没有人会追杀我们了。”红叶镇郊外,伊兰罗尼抱着小E,高兴地站在鹿旷面前,鹿旷背着背包,似乎要启程离开。

    “但是他们曾经用过神之血试剂,搞不好和黑峰或者翡翠会的残党有关系,而且沙丁的其他手下可能还在——”

    “鹿,我们能解决的。”伊兰罗尼打断了鹿旷,她笑着说道:“如果我解决不了,竹叶寨可以。文锋向我许诺会让我淡出,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地抚养孩子了。”

    鹿旷摸了摸小E的头,“我会回来看你的。”

    伊兰罗尼笑了笑,又冲站在鹿旷身后,刻意和他们保持距离的平三点了点头,但平三只是看着她,随后她抱着孩子走进了屋内。

    “走吧。”

    鹿旷和平三走出了红叶镇,但在经过那个写着“红叶镇”的界碑时,平三却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鹿旷转身问道:“怎么了?”

    “鹿哥,我、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平三低着头,“我感觉好奇怪......我不能推开,但我也不想放手......”

    “怎么了?”鹿旷疑惑地看着他。

    “好像有什么本该紧紧抓住的东西,像沙子一样不受控制地要从我手中溜走了。”平三越说越哽咽,他擦了擦眼睛,鹿旷忙问道:“是关于伊兰罗尼的吗?”

    “是小E。鹿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平三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在发抖,“你能保证头也不回地离开他们从此彻底忘了这一切吗?你能保证忘了小E,还有他的妈妈吗?”

    “......”鹿旷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犹豫再三,最终道:“我做不到。”

    “就是这个呀!”平三终于难掩悲伤地啜泣起来,“鹿哥,我了解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你。你不喜欢冒险,也不喜欢那些热血沸腾的梦想,你最想要的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家!所以你才可以为了和小野再见面,在翡翠会忍受那么多苦,所以你才会为了帮助小野的梦想去金沙,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有离开牧云村!......因为小野和鹿夫人是你唯一的家人,所以你可以为了他们忍受一切,可以对所有的危险视而不见,所以你像小野一样开始了你的冒险......但是鹿哥,你不是小野。

    “鹿哥......我的父母总是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对彼此说出非常残忍的话,但是我最庆幸的就是不管他们多厌恶彼此,为了我最终也没有分开。而鹿哥,你和小野都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鹿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道:“平三不要、”

    “小野已经强大到能独当一面了,而小E还需要你的照顾。你必须留下来陪你的家人,如果不这样的话,你以后的人生,就只会痛苦地追问自己‘为什么当时不’......我不想强迫你做不情愿的事,也不想让你余生都在后悔。”

    “怎么会这样......”

    “我也没想到。但是......我会把消息好好地转达给小野的。”平三捧起鹿旷的手,在手背上轻轻地亲了一下,随后转身朝前走去。鹿旷愣在了原地,等到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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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为什么突然要走啊?”蓝魂儿被绍山突然拉起来朝酒馆门外走去,“那上面写了什么?”

    可在两人踏过门槛的一瞬间,周围的环境立刻变了——两人竟来到了一个山洞里,前方是一只穿着剑士服,被捆着的狐狸。

    “我的勇士——”一个沙哑的女人声音从身后传来,蓝魂儿和绍山警觉地转过身来,同时以形元环绕在周围。

    走来的是一个穿着茜素红羽衣,美艳至极的赤狐女子,她胸前挂着一颗鸽子蛋大的血红色宝石项链,和她的瞳孔一样红艳,左右两边分别站着木乃伊狼和一只拄着拐杖的兔子。

    “你是什么人?”蓝魂儿狐疑道。

    “我是火焰之主宰火龙奇美拉最忠诚的仆人,我遵从奇美拉的旨意,来寻找救世的勇士。”赤狐女在蓝魂儿面前盈盈下拜,“红姬,向奇美拉选定的伟大的救世主,蓝魂儿殿下致以最高的忠心和敬意。”

    “是你啊?冰封谷的那个女人?”蓝魂儿回忆起来,“母亲好像把你介绍给黑仔过,我还以为你现在是他的人了。”

    “我只听命于奇美拉,而奇美拉让我听命于您——”红姬手一挥,那只被捆着的狐狸突然痛苦地哀嚎起来,火焰自他的眼耳口鼻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给点燃。“奇美拉让我在火光中看见了一段传奇,我追随着这段传奇而来,找到了您,我的勇士。”

    “传奇?什么传奇?”

    “这传奇是黑仔的衰落,和您的崛起。”

    蓝魂儿听罢,有些动心的看向那火光——但是他只看到了那只狐狸在燃烧。绍山便道:“殿下,别受这巫女的蛊惑,她只是和公主一样,又一个将您推在前面用来争权夺利的野心家。”

    “权利?”红姬不屑地站了起来,走到绍山面前,昂首道:“奇美拉让我看见了一场旷世浩劫,与那相比,整个大陆所有的争斗都只是如同过家家一般的儿戏。”

    “这里,”她指着地面,又伸手指着上方:“还有这里,隐居在两处的恶魔将为了消灭彼此而大打出手,我们所赖以生存的地面将再次沦为战场,唯有沐浴火光的白狼能成为拯救世人的勇士,带领我们抗衡那股邪恶而强大的力量。”

    她转向蓝魂儿,道:“我的勇士,请接受你的职责吧。奇美拉告诉我,在黑暗笼罩世界前,在这个恐怖的时刻,祂将托生于一位战士,自烈火中拔出燃烧之剑,带领我们驱离黑暗。”

    她摊手向那摊火焰,“我的勇士,我的主人,拔起属于你的剑吧。”蓝魂儿犹豫了一下,不顾绍山的阻拦走向了那只狐狸。他捏住了火焰中狐狸的头——出乎意料的是,火焰似乎并没有灼伤他,那燃烧的尸体突然崩裂,火焰随即收拢,在蓝魂儿手中汇聚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我是.....勇士。”蓝魂儿举起火剑,看着那把燃烧的剑,心也随之悦动着,“我是......救世主。”

    “火龙奇美拉已经重临世间。”红姬率先跪拜下来,木乃伊和瘸腿兔也跟着匍匐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蓝魂儿大笑起来,但他身后的绍山却显得更加担忧。

    【这个该死的女人!】

    “但是,我现在的实力,想要拯救世界是不是还完全不够格啊?”蓝魂儿用他仅剩的最后一丝理智问道。

    “奇美拉已经为我们指明了道路。”红姬指向那只狐狸曾经待过的地方——现在是一滩焦灰,“鱼龙会即将举行一场大规模的献祭,是为了让一只芦芦兔成就天灾,那便是我们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顶替那只芦芦兔成为天灾,这将是您带领我们拯救世界的第一步。”

    “天灾......比什么卡鲁鲁白眉儿,甚至比母亲还厉害的存在,哈哈哈!”蓝魂儿再次大笑起来,“等我成为天灾,我要用这把剑烧死那些害虫!黑仔,紫岚,黑影,臧龙,潜龙,渊龙,还有小野......烧死你们,全部烧光,哈哈哈!”

淹鱼

    曾经属于白辰的海滩,海浪在退潮后不情愿地吐出了一片片狰狞如利齿般的礁石,上面缠满了海藻和密密麻麻的藤壶,时常能见到被卡在礁石间被海水侵蚀得不成样子的尸体。天空,礁石,以及前方看不到头的大海构成了一片压抑的深蓝色,好像一个即将合上巨口的怪物,下一秒就要把误入其中的生灵给吞噬。

    一个浑身破烂的猫族少年弯腰捡起了被冲上岸的一条小鱼,丢回了海里。

    巨兵之乱后,青水和金沙互相协议接收了白辰的难民并瓜分了白辰的大部分领土。那些从巨兵之乱中幸存下来的白辰遗民祈求留在白辰重建他们被巨兵毁为废墟的家乡,但青水和金沙既不愿放弃到手的劳动力,亦不舍得耗费财力重建白辰,因此颁布徙民令,用枷锁和铁链强迫白辰人到了他们的地界。黑峰已是白辰灭国的仇敌,大陆的其他小国亦不敢得罪强大的青水盟为这些人提供庇护,大陆虽大,但已经没有了他们容身之地。唯一的出路,只剩下了白辰东望,那片茫茫的泪海。

    为了阻止白辰人渡海出逃,青水和金沙又相继封锁了所有的海岸线,近海百里内除了石头和沙子悉数被焚毁。从此白辰人彻底失去了他们祖祖辈辈生存的故乡,除了黑峰的其他国家也彻底断了和其他大陆的联系。

    在徙民的过程中,无数不愿离开或试图抗争的白辰或其他东海岸小国的人被丢进了那片大海,曾为四国百姓提供丰富渔产,富饶而美丽的东海岸成了一片枯骨之地,自那以后,大陆东望那连天不断的海域便被人称为“泪海”。

    长久无人居住,泪海变得荒凉而贫瘠,浅滩上绵密的暗礁和无法揣测的暗流漩涡似乎是在回应白辰人的哀痛,开始变得总是风暴肆虐。这里又变成了海盗,走贩,尸鬼,祸殃,魔人的天堂,让侥幸留下来的人生存变得更加艰难。但青水盟能阻止白辰人渡海,却不能阻止泪海另一端的人到来。

    拂晓时分,少年在将一个海螺放进了背后的箩筐后,被一声悠远的号角声吸引而抬起了头——他朝着泪海望去,在海与天的交界线出现了一艘漆黑如墨的船队。

    这是难得没有风暴的日子......但是这些船估计很快就会触礁沉默。少年想着,他快步爬上附近最高的一处礁石,从经过的尸体上扯下一块布,对着远方的船队挥舞着——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船竟然瞬间消失了。

    少年有些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但泪海依旧波涛汹涌,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那些船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大约在十年前,那是泪海域最热闹的时候了......一个来自黑峰的男人向整个大陆宣告了泪海另一端的彩虹岛的存在,那里有能自行产热的无限矿石,能令人永生的泉水,治愈一切疾病的药草,以及遍地的黄金。这则消息让整个大陆罕见的团结在了一起,打造资助了一批又一批的船队。但不知为何,所有渡过泪海的船队都一去不返,就连宣告彩虹岛的男人,赤星,也在一次渡航后再也没回来。剩下的人们觉得遭到了欺骗,从此加大了对泪海的封锁,赤星也被大陆的所有人厌恶地称为“红魔鬼”。

    少年是在那个时候来到海岸的。一个断手的退役佣兵在死人堆里捡到了还是婴儿的他,也许他的母亲在诞下他后便匆匆离开了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吧。想到往事,少年在心底叹了口气。

    “嗡——”号角声突然变得无比清晰,少年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时,却发现一艘巨大的黑船竟如影子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海岸上,在他意识到这一点时,才闻到了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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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都是误会......”浣熊村里,大壳想对盲公解释当初出走时的乌龙,“我不是骗子,当时大家应该是得了浣熊流感,他们喝茶后排毒的表现看起来像是中毒一样,我的茶——”

    “我知道,在你离开后他们都好转了。”盲公又给一位难民打了一碗粥,道:“愿龙神保佑你。”

    “谢谢,谢谢!”那难民千恩万谢地捧着碗走了。

    大壳直直地看着盲公,有些不甘和失望,“所以您没什么对我说的吗?大家呢?”

    他看向周围,但是所有的浣熊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打粥,洒扫,医治,维持秩序,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

    “我不明白......”虽然知道盲公看不见,但大壳还是没有表现出自己的难过,“我只是想和爷爷一样去帮助人,但是好像大家从小就不喜欢我,明明爷爷这么受人尊敬......就算茶真的有问题,我也是自己试过的,为什么大家一定要把我赶出村子呢?为什么、我没有得到任何机会呢?”

    “因为你不信龙神,不信这世间唯一的神。”大壳刚要争辩,盲公又慢悠悠地说道:“因为你父亲,我们都怕你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所以对你我只是赶出村子,而你父亲......我亲手判下死刑。”

    “父亲啊......您从没和我讲过他的事,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壳本来想帮忙的,但想到自己始终融入不了浣熊,索性搬了个椅子坐下,冷眼看着浣熊们忙碌。

    “他杀了他的亲弟弟,我的另一个儿子,你的叔父。”盲公平静地仿佛在叙说一个遥远的故事,“而且他拒绝说出这样做的理由。我赞成对他的死刑判决.....弑亲是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在行刑当天,他咬断刽子手的喉咙逃跑了。当我再次听到关于他的消息时,他去了哪,哪来着?——”

    盲公用抓着勺子的指骨敲了敲光秃秃的脑袋,道:“哦,跟着黑峰的疯子‘红魔鬼’赤星的船离开了。他很喜欢海,和他的名字一样。”

    “我父亲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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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淹鱼。”一只穿着黑大衣,戴着三角帽的浣熊向着少年伸出了手——浣熊很高大,少年不得不抬头才能逆着光看见他的脸。

    “身为船长竟然不认路,真是不该~实际上,我的罗盘坏了。你能加入我们的船队做我的向导吗?”浣熊说道,“这次航行的目标是青水。”

    青水,鱼龙会分舵。

    冰流坐在悬崖边闭目修炼着形元,右手的义肢被拆下放到一边。猎星远远地望着他,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你没有告诉他吗?”码头边,夜冥望着被乌鸦和狐狸驱赶着排着队走进巨轮甲板的奴工们,随口对猎星道,“居然说什么舍弃芦芦族的血脉,真是可笑。只要他还活着,就别想摆脱芦芦王子的身份。不知道他听说王都的芦芦族尽数被诛灭会作何感想呢?”

    “唔......我只希望母后和二哥能平安无事。可是师父,您也是芦芦族人,您真的......一点感觉对没有吗?”

    “没有。”夜冥干脆地应道,“芦芦族会退出青水的舞台我一点都不奇怪,他们咎由自取。但我没想到会以这么难堪的方式退场......呵,死灵术士,羽蛇,墨门,芦芦族竟然死于这些不入流的小丑一样的角色。”

    见猎星耷拉着耳朵,显得异常失落,夜冥又道:“尽快习惯吧,你也替厉流杀了不少他看不顺眼的人吧?现在只是死掉的人轮到芦芦族而已。所有人都会死——”

    我也一样。他这么想着,只是现在芦芦族恐怕已经没剩几个人了,柯普斯说的那个预言——那个杀死我的芦芦族少年,究竟会是谁呢?

    似乎冥冥中有股力量在让猎星和冰流朝我靠近,预言中的人恐怕要在他俩中产生......不过已经把他们放在身边盯着了。

    只要被预言的对象本身不把预言说出去,预言就是可以被避免的......

    想到这里,夜冥忍不住要嘲笑起来——紫岚和黑影都像傻瓜一样地把针对自己的不利预言说了出来,如果他们真的不信所谓预言倒也罢了,但是之后却疯狂地采取措施来避免预言可怕的结果又算什么?

    “小兔子呀,你知道吗——”

    角斗场的监狱里,黑影从背后抱着夜冥,摸索着他身上被绷带缠绕的伤口,一边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和姐姐有幸遇见了金雕家的大萨满,他的预言是黑峰最灵验的。鬼戎部的大小姐曾经去问过大萨满,她是否有幸嫁给大哥——”

    “然后呢?”夜冥感到浑身不自在,但也只能忍耐着。

    “大萨满说她不能,而且当天晚上她就会死。”黑影笑了起来,“她吓坏了,竟然跑来找我和姐姐寻求保护——噢,我有说过她是鬼戎部送来铁堡城的人质吗?和姐姐是很好的闺蜜呢。”

    “结果姐姐对她竟然想染指大哥这件事非常恼火,当天晚上就掐死了她——预言就这么荒诞地实现了。我和姐姐都觉得很有趣,所以趁着大萨满没有回到摘星山,也去给自己求了个预言......”

    “他说我不会成为王太子,但是会成为君临黑峰的狼王,直到一只比我更年轻、更强大的少年狼来到铁堡城夺走我的一切。当那一天到来时,我的哥哥会亲手取走我的性命——哈哈哈!”

    黑影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起来,“大哥吗?你能想象大哥会对我做出这种事吗?而且不成为王太子就能成为黑峰王,怎么可能啊!”

    “......”

    黑影叹了口气,道:“大哥那么强大,我和姐姐还在给千钧王将做侍从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打倒千钧将军的最强王将了......父王毫无疑问会选择他作为王太子,如果大哥是狼王的话,我和姐姐一定会支持他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嘛,只要足够强大......”

    黑峰,铁堡城。

    “大萨满的预言已经实现了一半......”

    黑影交叉着手坐在荆棘王座上,他的儿子潜龙则拿着冯谌心心念念的那把妖刀——血染河山站立在王座的左侧。

    潜龙突然抽刀,将一个捧着汤碗走来的侍女竖劈成两半,一只站立在王座台阶下方的祭司白枫吓了一跳,“怎么了!”

    “嘿嘿嘿......父王,救了你一命哟。”潜龙将刀插进摔成碎片的碗里,用刀尖挑出了一只扭动着的水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但是,菜单里不可能这种东西吧?”

    白枫走上前,查看着女仆的尸体——很快便在女仆的腰侧发现了一个衔尾蛇纹身。

    “王上,是‘衔尾蛇’。”白枫站起来汇报道,“他们都说您是簒夺者,篡夺了属于白影的王位。自从听说了小野的事迹后,这伙人在王都的活动变得越来越频繁了......他们声称小野才是黑峰王位的合法继承人。”

    “小野......听说他杀了厉流和林将神,真不愧是大哥的儿子,搞不好他就是那个会夺走我一切的人。早知道在金沙的时候就顺手把他也解决了......”

    潜龙用力地甩着刀,将血甩得满地都是。

    白枫道:“既然这样,王上是否需要派人去盯着他们?”

    “已经有人去了。”

    白枫惊讶道:“可是王城里大天位的高手一个也没有出动,王上究竟派了谁去?”

    “当然是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我的人。”黑影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又说道:“衔尾蛇竟然已经渗透到我身边了,城里可以信任的人越来越少......你得留下来。白枫,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

    “冰块脸~找到你啦。”小野挤到了冰流身边,冰流只得中断了修炼。

    “修炼辛苦啦,”小野拿出一条毛巾盖住了冰流的脑袋,随后抓着毛巾在冰流脸上胡乱擦洗,冰流连忙扯下毛巾,坐到了一边,“我自己能行!”

    “可是平三说,鹿哥那时候(断手)不方便,他就是这样给鹿哥洗脸的......”

    “你能不能别提他。”冰流用左手拿着毛巾,边擦着身上的汗水,边道:“那恐兽只知道用这些小花招来讨好人,根本就帮不上忙......”

    “话是这么说,可是冰块脸——如果你不信任平三的话,为什么你的守护灵兽能在他身上打上标记呢?”小野抬起右手,手背上有一个淡淡的羽毛标记,“承认吧,我们早就是出生入死的同伴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迅速转身看去,见冯谌正用古怪的眼光看着他们,注意到小野的目光后,冯谌竟然转身走了。

    “搞什么嘛......”小野挠着脑袋,跟在冯谌身后的冯惠却并没有一同离开,而是走来,有些歉意地说道:“别介意嘛,会长他其实是想和你讨教一下天剑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已。其实会长是一个很内向的人,这点谦和他一模一样哦。”

    一同走来的冯谦的脸色却很难看,小野禁不住想道:“只是因为这个,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冯谌拿着剑走到了码头,和匡吾嘀咕了几句,匡吾便略带歉意地朝夜冥走来:“实在是抱歉,我们手下的人已经尽力了,但是直到现在也只凑够了200人,而附近的都已经抓光了,即使加倍延长时间也......”

    “我知道了。”夜冥摆摆手道,“青水这样的情况突然抓500个祭品过来也不现实,但是这样的话,”

    他看向猎星:“猎星,你恐怕得更加努力了。”

    对方点头道:“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哈哈,将军通情达理真是再好不过了。”匡吾拱手道:“那我就先走了。”

    冯谌也正要拱手,却见巨轮上,他的二弟冯伯正看着他,并悄悄地做手势。他便身子稍微一蹲,随后轻松跃到了巨轮上,“有事情?”

    “大哥,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啊。”冯伯悄声道:“虽然是为那两只兔子准备的祭品,但是成就天灾,不必非得他们啊。有这个黑峰王将和祸殃消耗,凭大哥大天位的实力,不是更容易成为天灾吗?大哥的境界可以更进一步,鱼龙会也能在之后的竞争中更具实力啊。”

    “天灾......那对寻找妖刀何益?”冯谌不为所动,他瞥了一眼站在码头的夜冥,对冯伯说道:“黑峰王将是最容易接近妖刀的人,如果他有心阻拦,我们是绝对见不到妖刀的。”

    “大哥!”冯伯有些着急,“您成就天灾后,那黑峰王将怎么做可就由不得他了!”

    “我意已决,你做好本分工作,别想这些没用的事。”冯谌说罢,便转身朝巨轮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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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水,浣熊村。

    俞冬天自大壳出现后便一直竖着耳朵偷偷听着他和盲公的谈话,此刻他悄悄地张开了手掌——

    八目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会被发现的!”

    “那家伙是柯普斯的徒弟,他早晚会认出我们。干脆赌一把,趁现在把他干掉......”

    “你是傻瓜吗?”八目明用力地握紧了俞冬天的手,“你以为你手段有那么高明,能不被人发现?我们还需要盲公来隐藏自己的行踪。”

    “那你说怎么办!”俞冬天气恼道:“等着被他发现就行了?”

    “哦,他嘛......”八目明慢悠悠地看了大壳一眼,道:“他很快就会走了,他的衣服很干净,说明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来。而且他和这里的人也有很明显的疏离感,他不会留下来的。”

    大壳也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爷爷......祝您健康,我的朋友在叫我了。”

    大壳身上出现一团黑色漩涡,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当他从漩涡冲出来时,已经是在鱼龙会分舵的码头上了。

    冰流见另一个漩涡只出现了平三,而平三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概猜到了几分:“鹿先生,他选择留下来了?”

    小野忙问道:“平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鹿哥呢?”

    “唉......鹿哥不会来了。”

    鹿旷此刻也很郁闷,他方才拒绝了冰流的召唤,但也犹豫要不要去找伊兰罗尼。虽然可能会被文锋或者其他缉武司的人认出来,但对他来说,易容换装,用一个新的身份接近伊兰罗尼易如反掌。

    他走进一间酒馆,要了一罐酒后便独自一人饮了起来。

    “很纠结啊,鹿先生。”雷唧坐在了他对面,“哲人石和翠玉录在哪?那个女人的住处我们搜过一遍了,没有,那就是在你身上了。你痛快点,我们可以省掉很多麻烦。”

    鹿旷“哐”地将酒坛放在桌上,他已经有了些许醉意,红着眼道:“滚远点,我现在心情很差。”

    “我知道,但是谁不是呢?”雷唧摊手道:“充城之后我们一路跟踪你到这里,要还是一无所获的话,我们都会发狂了啊。搞不好,会把火放在那女人的身上呢?她可真是个美人啊。”

    “你!”鹿旷暴怒起来,迅速抬起右手,形元刚凝聚,一只大手便拍在了他的脑门上——勒菲抓着鹿旷的脑袋一路撞到了墙上。

    “睡吧。”勒菲说罢,鹿旷便失去了意识。

林云忍

    通常,青水的夜空在晴朗的时候总是布满繁星。不只是单纯的白色亮点,有时那些星星也会呈现其他的颜色。按照占星师的观点,星星颜色的不同是由于那些遥远的星体表面的温度所致。

    在今天,不知为何孤身一人游荡在平原上的林云忍抬头时,发现夜空中有一颗红色的星星。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抬头看过星星了,自从父亲在金沙失踪后,每到晚上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这样就不用再面对母亲无奈而憔悴的脸,也不用去面对家族里其他人鄙夷的表情。

    他揉了揉眼睛,想仔细看看那颗血红色的星星——不知是因为专心观望的原因,那颗星星变得越来越大,星星上的每一个阴影、坑痕都清晰可见,仿佛就在眼前。

    回过神来时,他吓了一跳——那颗星星真的近在眼前,占据了整个夜空!

    而更让他惊讶和不安的是,血红星星的正中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占据了整个星星。缝隙打开,赫然是一个巨大的瞳孔,让整颗星星看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眼球!

    “纳林德——”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林云忍吓了一跳。

    “遥远的天上......疯狂,诅咒和残酷无时不刻在回瞪着地面......我们必须打破锁链,重新回到天空......”

    “在天空携带死亡降临之前,先一步将他们毁灭......”

    “我们别无选择。”

    林云忍怔怔地望着天空,望着那个和天空一样大的猩红眼球,那眼球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纳林德......记住你的目标……”

    随着低语的消失,林云忍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从脑袋里破壳而出——

    “吓!”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发觉自己正在之前休息的酒馆房间里。他连忙翻身下床冲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天空乌云密布,什么也看不见。

    原来是个梦......他这么想着,感到脑袋又头疼起来。

    “是因为变成魔人的缘故吗?”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被薮猫顺顺转化成魔人后已有近一年的时间了,即使被爆头也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这一定和那个奇怪的梦有关。

    他走出房间,来到围在酒馆外圈的露天走廊上,见乌金正背对着他撑在栏杆上,不知在思虑着什么。

    “铜长老看起来还是很不开心的样子......”他心想。母亲总是告诫他不要记仇,只要端正心态自然就能活得久,只要活得久,老天就会自己惩罚仇人的。对乌金来说,有着灭族之仇的芦芦族已经遭到了报应,望月一心想维护的青水和厉流的名誉也都支离破碎,按理来说他应该更高兴才对啊?

    所以......“前辈,你还在为那个女人的事烦心吗?”林云忍走到乌金身边,也靠在栏杆上,问道。

    玛雅,林云忍已经不再称呼她为王妃或者夫人了。

    “她都是为了她的孩子,我能理解。”

    “嗯......多少都会有点气愤了,感觉自己被骗了的样子。如果她一开始说实话就好了。”

    玛雅关于自己的身世说了一半的实话——她的确出自金沙的垃圾坑,但并非斧刃王族的王妃。事实上,她和许多垃圾坑的无名流浪汉一样,早在开战前就被卖到了黑峰。

    “不管是出卖身体还是器官,只要能活下去我都能接受。”玛雅交代道,在乌金的铁锤面前,她很识相地不再隐瞒,“我和许多女孩一起挤在轮船的底舱运到了黑峰的港口......但是我并没有被卖到屠宰场或者吉原,在码头接收我们的,是一只戴着独眼眼罩,穿着西装的白狼......”

    乌金道:“臧龙么?”

    “是......他带着女孩们到一个完全由铁做成的大房子里......‘蚁巢’。他说,会给我们足够的营养和娱乐设施,只要我们能配合他的研究。研究完成后,他会给我们一大笔钱,并将我们送到一个远离战火的地方......”

    林云忍问道:“研究的内容是什么?人体炼成?”

    “怀孕......”玛雅低下了头,“他用一台奇怪的机器给我们人工......只要生下孩子,我们就能离开,在这期间他的人还会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

    芭芭拉:“这个条件不错呀,所以大部分人都答应了吧?”

    “是的,但是我虽然穷,但并不傻。”玛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道:“怀孕之后我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那天,我不知怎么地翻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墙缝里找到了这封信。这来自上一个居住在这里的女人,也就是臧龙上一批的实验对象......

    “信中说,他们希望我们生下天生就能使用形元能力的婴儿以供他们研究,但是即使孕期达到极限,胎儿的形元也远没有达到鼎盛,为了得到最完美的研究对象,他们会用各种药物延长我们的周期,让胎儿真正的成熟......可是到那个时候,胎儿已经无法自然分娩,只能牺牲我们......但即使这样,胎儿的存活率也很低。”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被骗,被打,被弃,被卖......我的人生,一直都像被风吹起的沙砾一样身不由己......直到那天为止我都是浑浑噩噩的活着。但是那一刻,我好像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而活。肚子的胎动,隔着肚皮感受到的心跳,让我发现原来生命中还可以有这样美好的事......我会有一个孩子,我可以把他养大,听他叫我妈妈,我可以全心全意的去爱他,他也必定会爱着我......我决定了,我必须做点什么,我要让他活下去,养育他成人。

    “那天,一个两岁大的婴儿突然失控,用他的能力摧毁了大半个研究所......我找到机会,煽动一些人和我趁机逃了出来......微不足道的我,即使侥幸逃回金沙,在‘蚁巢’的追捕下也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我开始寻找依靠......在金沙,我记下了每一个传闻,从众多毫不相干的流言中猜出了乌金先生的目标,于是我布下圈套引诱你们前来......真的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们什么,但是沧龙被顺顺和傲雪带走,很可能又落到了臧龙的手里,我只能请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众人听罢皆是一阵沉默。他们能感受到玛雅的良苦用心,但在翡翠会的经历又不得不让他们冷血起来——帮助玛雅几乎没有回报,还会带来极大的危险,这对以等价交换为原则的炼金术士来说几乎是不可能接受的。

    “光靠自己的猜测和话术就把我给瞒过去了,如果她是黑峰哪怕最落魄的小领主的女儿,搞不好真有可能成为王妃呢。”乌金望着远方说道,“不过......我已经决定要以找回族人的眼睛为优先目标了,那就不可避免地要对上臧龙,或许能顺手帮她一把。”

    “就是说,前辈不再打算复仇了?”

    “呼——”乌金长出一口气,道:“芦芦族和青水变成这个样子,我即使想复仇也做不到了......”

    他抬起施术用的右手,“定下了这样的能力,结果仇敌近在眼前却起不到半点作用。复仇复到只剩下五年寿命,要是再不找回族人的遗体安葬,我恐怕只能一事无成地去面对大家了。”

    “前辈......”林云忍将身侧朝乌金靠近,伸手搭在乌金另一侧肩膀上,“如果继续使用这样的炼金术恐怕就剩不下五年寿命了,所以接下来无论是战斗还是别的什么,都请交给我吧。”

    “嗯......”复仇之火被浇灭后,乌金只剩下一副疲态,当初面对塔盾和黑仔时咄咄逼人的气势已荡然无存,“青水现在的局势也很不妙啊,王后和望月完全掌握了缉武司和王卫军,但他们却龟缩在点兵谷,对那些狂人和祸殃无动于衷,各地的将军和州司纷纷打着为厉流报仇的名号扩张自己的地盘,但是蛙-鸟-鱼联盟(绿疣蛙族,亮银翠鸟部,鳄鱼部)几乎快把辰江域的人吃光了却当没看见一样,青水人已经被放弃了......可以的话,想尽早离开青水。”

    “对了前辈,你打算怎么去黑峰?”

    “听说,巨兵长城被黑峰的突袭部队撕开了一道口子,我们就从那里去。”

    ------

    青水北境,一片苍白的巨兵长城。

    雷将神手捏着一具已经被电焦的王刹军尸体,丢下了巨兵长城——尸体擦着依托巨兵组成的城墙往下滑,擦出一阵阵冰屑,最终落到厚厚的积雪上,很快便被雪给淹没。

    他吸了口晨间冰冷的空气,呼吸在冷气中结成冰霜——远处,天空仍旧是一片浅灰,一丝微弱的晨光艰难的透过暴雪。他站在高达数十米的被冰封的城墙的最前方,在这斑驳的尘土、污垢与寒冰之下,是曾摧毁了一个国家的十万巨兵。

    在雷将神的前方,微弱的晨光照出的长城巨大的阴影里,一群褐色的巨大的毛茸茸声音若无其事地搭建着防御工事。

    “野象部——猛犸族。”雷将神俯视着下方的褐毛团们,心道。

    犹如巨人般的猛犸族是这个大陆最早的一批住民,在传说中的白龙带来文明和智慧前,猛犸族就有了自己的信仰和语言——他们会用冰雕刻成哭泣的面庞,在雪地画上复杂的符号,以此向暴雪之神祈求勇气和团结。他们在白龙来临前,就能简单的使用形元。

    但和泪海域的戈洛洛鲸族一样,他们拒绝了白龙的感召,保留了自己原始的信仰,因此被迫迁徙到了黑峰和青水的交界处,一个几乎完全由冰雪覆盖,没有半点生机的地方。

    长久以来,猛犸族总会在冬天来临前掠过北境附近的食物和柴火,但从未像这次一样出动了这么多人——一眼望去,原本苍白的平原几乎都成了一片褐色,猛犸族这次几乎是倾巢出动了吧?

    但更令雷将神在意的是,混杂在这些巨人中的小不点们。

    他们与猛犸象交头接耳,指导他们利用自己的庞大身躯和无穷巨力修建复杂的工事,制造精妙的设备。

    这些人有一小部分穿着黑峰小队长的服装,但更多的则是猛犸象毛缝制的厚厚毛服——这些人原本都是青水人,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愿与家人分别,被缉武司通缉,与芦芦族有着血海深仇,或是单纯的游戏人生而自愿来到了这片凛冬肃杀之地。如今,他们将自己的智慧和先进的青水黑峰技术与猛犸象的蛮力相结合,对巨兵长城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今年的冬天要比以往更加寒冷,所以这些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攻进来么。”雷将神无声地叹了口气,“厉流王一死,青水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各地将军州司四处抽丁补充兵力,被抓走的人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地里的粮食也没有人收成,为了打击彼此的实力反而会去烧掉对方那些已经入库的粮草,没有食物,青水人要怎么熬过这个冬天呢?”

    “这些人只想要过冬的粮草,可北境实在是拿不出来了,这样势必开战,又要死更多的人......更糟糕的是,王都已经不再派遣援军了,而猛犸象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多。”

    雷将神叹了口气,“所有人都只是想活下去,为何总有一方,要死呢?”

    长城下,一只挂着骷髅头项链,最为高大,獠牙最长,身上伤疤最多的猛犸象吹起了号角,又一轮进攻开始了。

    “哈切——”小探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脑袋道:“队长,我怎么感觉北境好像更冷了?”

    “所以我才让你多穿点嘛。”金钩子摸了摸小探的脑袋。

    “队长,你为什么那么执着要我去见雷将神嘛?明明你自己和雷将神也不是很熟的样子,但是一有机会就把我往雷将神面前推......”小探抱着自己,道:“这次也是,雷将神可是很忙的,才没空和我这个小角色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谁说无关紧要的,你可是很重要的呢——”

    黑峰,摘星山。

    “这孩子,搞不好会成为金雕家最强大的战士。”大萨满捧起一个蛋,仔细端详道。他问向一边年纪十岁的金钩子:“这个蛋的父母是什么人?”

    略显稚嫩的金钩子答道:“前几天被爵爷打死的两个鸟奴,我觉得蛋颜色好看,就带回来玩了。”

    “嗯......我看见他会成为划破夜空的那道闪电,如果能让他得到雷形元练气士的指教,这孩子的成就将不可限量。”大萨满叹了口气,“可惜......不止摘星山,整个黑峰也没几个修炼雷形元的。”

    ------

    “金钩子,快逃!”一天晚上,大萨满经过金钩子身边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将那枚蛋悄悄塞进了他的怀里。“保护好金雕家的未来。”

    当天晚上,夜空划过一道闪电,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金钩子背着那枚蛋的身影在夜空中清晰可见——而他也清楚的看见,一只只金雕被紫岚锁在了鸟笼里,从万丈高的摘星山上丢了下去。

    “队长?队长!”小探扯了金钩子几次,他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你看,黑峰人!”

    两人此刻正在北境城内的街道上,只见一伙戴着黑袍的人给守城士兵看了什么,随后守城士兵便放着这群可疑的人走进了城内。

    那群人迎面走来,金钩子连忙拉着小探走到路边卖糖人的摊位上,装模作样的挑了起来。

    “哟,要买糖吗?黑峰王的糖人现在有特价哦。”山羊摊主搓了搓手笑道,他见金钩子和小探身后有一群黑袍人走过,便大声挥手道:“快来看快来瞧,好吃又好玩的糖人,还能听故事咯——”

    金钩子此刻萌生出了掐死这只山羊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他突然打了个寒颤——领头的黑袍人——草灰色的狼,渊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未停下步伐,这伙人很快消失在了街道的转角处。

    见那伙人离开,小探连忙道:“队长,我们得快点去和将神大人汇报呀!”

    “呼~”金钩子松了口气,道:“你去吧,我去跟着这伙人,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咦?可是他们人多,很危险啊——”

    金钩子得意地摇了摇翅膀:“我可是金雕啊,就算打不过飞也能飞掉,我想走大天位以下没人留得住,我说的!”

    小探立刻道:“是,队长!”

潜龙

    数月前,黑峰铁堡城。

    渊龙焦急地在宫殿门前来回踱步,两位守卫在宫殿门口的王刹军则手握着刀柄,戒备地盯着他。

    沉重地黑铁门吱呀一声从里往外推开,提醒着御前会议已经结束,与会者依次从中走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老狼又矮又胖,穿着一件厚实的灰天鹅绒大衣,浮肿的脸上那对细小的眼珠子既残忍又狡猾。这是还在上一任黑峰王时便被任命的御前首相,因其博学多识而被称为“行走的百科全书”的影武-胖牙。

    走在他身后偏左侧的狼族女人则在对比之下显得更加瘦小,她穿着银白色的锦绣裙服,花边长裙的后摆几乎拖到了地面,在上身另有一件同样银白色的硬邦邦的外衣——那是她的束腰,上衣前的深V字开口里内衬着同样是银色的裹胸。狼女一幅谦恭温顺的样子,跟在首相父亲的身后,她是影武家的长女莎莎,已故的腾龙,残废的臧龙,亲青水的渊龙,幼狼潜龙之母。

    在几个月后她将因为黑影的强行登基而成为黑峰的狼后。

    首相胖牙趾高气扬地走过渊龙身边,未曾冲他看过一眼,他的母亲也仅仅是怜悯地瞥向他后,便低头追随着父亲的脚步。

    但渊龙没在意这些,他只是踮起脚朝宫殿内望去,随后便欣喜地走向宫殿——两名王刹军互相交叉着刀挡住了他的去路:“殿下,您不能进去!”

    “让开。”听到宫殿内走来的人的命令,两名王刹军收起了刀,臧龙拿着一本宽大的本子走了出来,渊龙连忙问道:“二哥,怎么样?父亲有考虑我的意见吗?”

    臧龙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跟上,两只狼就这样肩并肩地走下了宫殿的台阶。臧龙将本子随手递给了渊龙,渊龙迅速接过后打开扫视,随后疑惑地问道:“二哥,你没有在会议上提出我的提案?”

    “嗯......父亲和首相大人罕见地达成了一致,金沙才是首要目标。”

    “可——”

    “父亲在金沙布局多年,金沙已经是囊中之物,不可能放弃的。而且出于一点私心,我也有向父王提出的要求......”

    渊龙再度看着记录本,又抬头道:“你要帮父亲打下金沙!?”

    “这是我第一次执行规模这么大的行动,父亲对我和我的蚁巢都很有信心,但我还想更加万无一失......”臧龙看向渊龙,道:“你会帮我吗?”

    “这——”渊龙未置可否,而是反问道:“这有什么意义吗?金沙太过炎热和荒芜,根本不适合我们定居!黑峰所需要的不过是金沙的矿产,但是这通过交易就能达成,为什么非要占据金沙呢!占据金沙后就要浪费更多的人力财力去修复废墟和矿场,还要额外增加兵力驻守......这太荒唐了!”

    “是啊,但好像除了你,大家的兴致都很高呢。”臧龙突然回头,在身后更高十几级的台阶上方,站着一只又高又瘦的红豺,穿着深黑色的贴身长袍——黑峰的财政大臣夏索尔,他曾是埃蒂斯红豺群的豺王,但随着红豺族归顺斧刃王族,豺王的头衔也随之消失了。

    臧龙拍了拍渊龙的胳膊,两人便走向台阶左侧的边缘,那里是另一条小路,避开了红豺夏索尔的目光,臧龙便继续说道:“你希望黑峰优先对青水动手,对吧?”

    “不是动手,我的提案是——”

    “那是同样的意思,而且我无比赞同你的提案。”臧龙说道,“你曾说过,我们的样子是由身处的环境决定的。身处寒冷而贫瘠的北疆之地的我们,注定只能为了生存而不断举起屠刀。要想改变这样的生存方式,就只能移居到南方,那个富饶而温暖的青水去......我同意你的想法,但父亲,御前会议的大家,还有世世代代居住在黑峰的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方式,无意去改变了。更何况,父亲需要这样的大战,一场大战得到的功勋足够让他绕过老国王的遗诏成为黑峰王......”

    “可你们是黑峰王族啊!你们的决定关乎着这个大陆所有生灵的性命!就因为你们不愿改变自己的生存方式,把整个大陆再度陷入战火就对了吗!?就算父亲能成王又怎样,统治一片那样的废墟有意义吗!二哥!你得去劝父王改变这样的决定!”

    “嗯......你说得对,但父亲听不到,也不会听。”臧龙抬头看着天空——又开始下雪了,黑峰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可是啊......混蛋,我对你描述的未来动心了。我也想亲眼看看,那个或许充满生机的世界......”

    【可是啊,渊龙,青水人能接受这样的我们吗?如果我能说动父亲他们改变自己的想法,青水人能接受这些杀掉吃掉了他们的父母,朋友,兄弟姐妹的凶手吗?】

    时间回到现在,潜入青水北境的渊龙领着身后的黑袍人们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屋里,那些黑袍人便在屋子的正中间将数颗石头放置成了一定的阵型,但是其中一个较矮小的狼并没有摘下黑袍,而是站在渊龙身侧。

    金钩子收敛形元进入“隐”的状态,飞到屋顶,悄悄掀开了一块瓦片观察着,心道:“那是空间石吗?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空间石......他们是要把整个军队给传送进来吗?糟了,这样的话,雷将神大人没法同时应对两边的夹击,我得尽快——”

    渊龙身边那只矮小的狼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渊龙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无奈道——

    “弟弟,有虫子。”

    金钩子下意识地往后一飞,只见整个屋顶瞬间被劈成了两半,无数瓦片纷飞在天空。

    “嗒——”那只矮小的穿着黑袍狼族少年——潜龙一只脚踩在了一块飞溅起来的瓦片上,两只手握着妖刀“血染河山”,狞笑地对着金钩子又是一刀。

    “可恶——”金钩子躲开了第二道剑气,同时展开双翅再度拉开了与潜龙的距离,“大天位......这小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个年纪的小鬼能到大天位吗!”

    他突然感到右翅一阵刺痛,便停在了一间瓦屋顶上,他看着自己仍在颤抖的右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刀疤,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

    “我是什么时候受伤的?不可能啊——”

    但现在没有更多时间思考了,因为潜龙已经高举着刀凌空跳了下来,只听见一声重击,原先歇脚的屋子被压得四分五裂,金钩子只得忍着剧痛再次起飞。扬起的尘埃瞬间遮蔽了大半个小镇,烟雾中,潜龙用刀撩着那些瓦片一甩,无数瓦片便裹挟着锋利的形元如箭雨般朝着天空的金钩子飞去。

    金钩子便迅速以形元覆盖双翅,收拢在身前护住自己,那些瓦片纷纷被翅膀弹开,但瓦片上裹挟着的形元却因此而冲入了身体内游走,疯狂破坏着体内的经脉和内脏,金钩子“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朝着下面跌去。

    ------

    一道金色的闪电自天空劈下,冲散了这片烟雾。雷将神环顾四周,见地上除了满身是血的金钩子外再无旁人,便快速闪现到了金钩子前方,途径还留下一连串金色的闪电。

    金钩子朦胧中睁开双眼,见雷将神正站在他前方,连忙挣扎着爬起:“将神大人!”

    雷将神迅速蹲下搀扶着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将神大人......有一伙王刹军潜进了城内,他们布下了空间石要传送更多的王刹军进来!我监视了没多久就被发现,被他们伤成这样......咳,咳咳、”

    “知道了,你身上有伤,不宜走动。我现在带你回去疗伤——”雷将神话音未落,却听到远方另一个金钩子的声音传来:“将神大人小心!那家伙是冒牌货!”

    叮——

    雷将神面前的金钩子突然张开嘴,一根铁钉冲着雷将神的眼睛飞射而出,雷将神则以左爪两根指甲轻松夹住了铁钉,右手则一掌将前方的金钩子拍飞了出去。

    那金钩子被一道金色的电球击中,“嘭”地一声爆成一片银白色的冰雾,雾气中,一只狼女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雷将神闪现到了真正的金钩子身边,同时看着狼女,神情变得越发凝重:“狼后,‘冰女巫’莎莎。”

    狼后莎莎依旧是那副忧愁的表情。她两手一甩,手上便都握出了一根晶莹的冰锥,对着雷将神丢了出去,雷将神随手一挥,金色的闪电便轻松击碎了这些冰锥。

    “将神大人!”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猛犸象族的首领,身穿骨头缝制的铠甲的“骸骨大帅”大地摇踏着沉重的步伐,挎着和雷将神一般大的腰鼓走了过来,身后是体格略小一些,但同样无比巨大的猛犸象们,“再次讨教!”

    他将腰鼓竖着砸在地上,随后一掌拍下去,震天的音形元瞬间吞没了雷将神和金钩子。

    巨兵长城外,听到远方传来的大地摇首领的鼓声,猛犸们长啸一声,手拿兵器朝着巨兵长城冲去。

    ------

    青水,槐河畔。

    “告诉殿下,你叫什么名字。”红姬站在蓝魂儿身边,对前方的瘸腿兔说道,瘸腿兔便老实回答:“我是......灰溜溜,原先是在槐河打渔的渔夫,后来被鱼龙会的人抓走成了奴工......”

    红姬拍了拍手,道:“给殿下看看我这几天训练的成果吧。”

    “是。”灰溜溜便扎起马步,运转起了形元。蓝魂儿皱眉道:“小星位?这有什么用吗?”

    “殿下——”红姬转身到了蓝魂儿身前,“要想拯救世界,每一个人的力量都是不可或缺的。这持续不断的战乱会大大消耗此界的力量,因此您必须终结乱世,成为这片大陆唯一的王,才能带领我们走向光明。

    “您要保护每一个人,拯救每一个人,看见每一人的愿望——”红姬又几个舞步到了灰溜溜身边,“告诉殿下,你的愿望是什么?”

    灰溜溜仍扎着马步,还在同时运转形元的状态下显得十分吃力,勉强回答道:“我的哥哥和妹妹都被鱼龙会的人抓去修船了......我想把他们救回来!”

    “让我静静.....”蓝魂儿感到有些头疼,便借口走出了小屋,却见绍山一直倚靠在屋外。

    “殿下,那个女人是个不知所谓的疯子,您不能相信她!”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在利用她而已。”蓝魂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要用她帮我把鱼龙会的船抢过来,然后占据洪灾的位置成为天灾......那个女人说得那么信誓旦旦一定有办法做到,等我成为天灾了就一脚把她踢开!......不过,如果她真的做到了,就说明她也有能力帮我成为统一大陆的王......我、”

    绍山轻轻地摇了摇头,对这个王子感到无可奈何。

    “不过......”绍山换了个话题,“她真的帮那个小渔夫掌握形元了?”

    “是啊,但是只有小星位,没什么用。”

    绍山却显得很惊讶,“这才几天的时间?她竟能做到?”

    蓝魂儿对此不屑一顾:“有什么用吗?像这种小星位的家伙和不会形元的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见蓝魂儿如此转不过弯来,绍山只好解释道:“形元的修炼往往需要数年的积累,强行唤醒形元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害。这个渔夫分明只是普通人,身体素质相当差劲,加上被鱼龙会的剑客所伤,想在几天时间掌握形元是不可能的。不对,他能活着就是奇迹了......殿下,这个女人对您来说异常危险,您——”

    蓝魂儿瞪了他一眼:“你是说我连她都搞不定吗!给我闭嘴!才没有沦落到这个地步!我一直都在利用她,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殿下——”红姬推门走了出来,“我的线人告诉我鱼龙会的渡轮即将出发,我们就混在奴工的队伍里上船吧。”

    “什么?”蓝魂儿厌恶道,“我才不要和那些低等下人混在一起!”

    红姬笑道,“您当然不用,只要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了。当我进入渡轮后,这里的据点会升起一团火焰,不要犹豫,只管走进火中,你们就会出现在我面前。”

    “那样再好不过,那一切就交给你们啦。”

    红姬沿着槐河水流的方向望去,在河水的汇入翡翠母河的码头,停泊着一艘大得无法想象的巨轮,在岸边和浅滩里,无数纤夫背负着沉重的缆绳拖拽着这艘巨轮。

    “轰、隆——”

    船锚缓缓升起,帆布也随之张开,上面是两只并列靠着的乌鸦图案。这艘比青水一个城镇还要大的巨轮,槐河盐帮和鱼龙会斥巨资打造的“雾尼富金号”即将起航,岸边的人们也跟着沸腾起来,欢呼雀跃着。

紫岚

    青水,点兵谷。

    营帐主帅大营里,黑仔坐在主帅的位置上,两手十指交叉望着地面发呆。营帐的门突然被掀开,黑仔抬头一看便迅速站了起来:“母亲。”

    “这里怎么变成一个空城了?”紫岚身上衣裳有些凌乱,她略微低下头走进了营帐内,扛着棺材的千钧也随后走进,紫岚道:“我希望那只兔子在走之前,按照约定解除了和你的契约。用一个义子和禁地的情报,换魔人的契约和魂钉的除咒,非常公平。”

    “是的......他解除了。”

    “很好,你现在不必受他摆布了。”紫岚走到黑仔面前,抬起头伸手轻抚着黑仔的脸,黑仔耳朵一抖,略微而迅速地往另一侧一偏。紫岚便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你在怨恨母亲......将你转化成魔人了吗?”

    “没有这回事,母亲的决定是对的,因为我们都活下来了。”黑仔补充道:“只是我从望月那里听说了一些事......”

    “什么事?”

    黑仔看向千钧,千钧会意,将千魂棺放下后走出了营帐。

    黑仔便低声道:“他在走之前对我说了一些恶毒的流言......是关于黑影舅舅的,还有您的。他说,您不仅是弑亲者,还是乱伦者......请问......是真的吗?”

    紫岚突然伸手“啪”地打了他一耳光。她眼睛莹莹有了些许泪光,“‘王’不问话,只下令。你应该命令我回答,记住这一点。”

    “是......”

    【一定是我多余的母爱影响了黑仔的成长,才把他变得这么温柔......】紫岚心想,在黑仔几岁时扑进她怀里撒娇的时候。

    照料狼崽是十分危险而辛苦的工作,狼崽的牙齿和爪子虽然稚嫩但却依旧能轻松划破皮肤,大多数狼崽总像一伙患了饥饿症的小强盗,嗥叫着钻进狼母或者乳娘的怀里,爪子把乳娘或者狼母的(消音)抓出一道道血痕,牙齿咬得血肉模糊。大多数哺乳狼崽的狼母或者乳娘的(消音)总是伤痕累累,即使是小野,在被鹿爹收养时也把鹿爹的手咬得鲜血淋漓。

    但黑仔却不会,在他还是婴儿时,便会很温柔地伸手轻抚着紫岚的脸,在紫岚哺乳时从未弄伤过她。他会对着紫岚嘤嘤哼唱,似乎是在感激紫岚赐予和施舍的母性的恩泽。

    【狼是绝对贪婪的,永远不会得到满足。】紫岚心想,对狼族而言,谋生的手段只有杀戮和掠夺。狼可以悲伤、兴奋、怨恨、忧伤、欣喜、阴沉、暴怒……等等,唯独不该有取媚邀宠这样的表情。

    是自己过分的慈爱害了黑仔。

    想到这,在黑仔刚刚学会说话时,照旧像往常一样投进她的怀抱时,紫岚突然一巴掌扇过去;她打得那么凶,那么狠,爪子拍在黑仔的脸上,立刻,空中飘飞起一团黑毛,黑仔的嘴角出现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惨叫一声,从床上滚落到地上。

    他呜咽着,满脸委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乞求的看向紫岚。过了一会儿,他又哆哆嗦嗦地朝紫岚爬来——

    他把脸颊贴在紫岚腿上,小心翼翼地磨蹭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想讨好紫岚,平息她那不知为何而来的怒火和暴行。

    有那么一瞬间,紫岚的铁石心肠动摇了。黑仔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粗暴的对待他呢?但这动摇也只持续了一瞬间。

    她再次抬起狼爪——

    “所以母亲,回答我的问题。我的父亲到底是谁?”

    紫岚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他是一个软弱者,无耻的簒夺者,只会躲在姐姐的裙子下面抽泣的小鬼,不及白影的万分之一......他是我的弟弟。”

    黑仔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表现得多诧异,紫岚继续道:“但我们不只是姐弟,我和黑影......我们是一个灵魂,两个身体。是我向他发出了邀请,在我们看到了父王和母后做的事情之后......我们学着他们的样子,他们的动作......我们根本是同一个人!当我们结合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完整的......”

    “那双毛他?——”

    紫岚原本动情而哀伤的面庞瞬间变得冷若冰霜,“一个无耻的杂种,我本不必让他出生的。如果不是为了那个预言......但你没能杀了他。我们谈得够多了,既然守印人已经到手,最好现在就离开——”

    “等一等,母亲。还有一个人要来见你。”

    黑仔转身走出了营帐的后门,紫岚疑惑地望了一眼,伸手将千魂棺收入袖中,跟了过去。

    在营帐的后方,夜罗正单膝跪地,一只手横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握拳伸手触底。

    “夜罗......”紫岚轻笑一声,“你是不死的么?真的没有人能杀掉你吗?”

    “全赖女王的恩惠。”夜罗翻手拿出一个写着“夜罗”二字的草人——替死人偶,“此次任务失败,黑影阁下一定不会放过我,如果女王愿收留......夜罗愿为女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任务失败啊......失败了就来投靠我,你们把我这当成什么地方了?”紫岚站在原地,冷冷地望着夜罗,“在金沙找个帝印要这么久吗?黑仔告诉我你勾结了不少金沙的权贵,之后又趁着对金沙战争让倭瓜岛狮族倾巢出动......你们想趁乱移居到金沙?从一开始就打算背叛么?”

    夜罗额前冒出冷汗,“夜罗不敢。”

    紫岚偏头看向夜罗身后:“怎么忍者大师没来?他回倭瓜岛了,还是死了?”

    她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可没有替死人偶,应该是死了吧?”

    夜罗将头低了低,没有答话。

    “既然你想,我就成全你,起来吧,我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夜罗如临大赦般站了起来,紫岚手一挥,千魂棺便出现在他面前,“守印人就在里面,用你的搜灵术给我查,帝印到底在哪。”

    夜罗不解道:“帝印就在金沙——”

    “不。”紫岚立刻否定道,“黑影已经全面接管了金沙。如果帝印在金沙,他现在已经得手了,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一个启动的巨兵。所以要么帝印在金沙,但是碍于某种禁制,黑影无法使用,要么......在你最初使用搜灵术时,‘金沙’只是守印人脑袋里其中一个关于帝印的线索。不管是哪种结果,答案就在守印人的脑袋里,就在这里。这是我翻盘的关键所在,助我一臂之力,否则你投靠我也没有意义了。”

    “是。可这千魂棺......”

    紫岚眯起眼睛,望向一个方向,“千钧可以轻易把它打破,但那样守印人就必死无疑。如何破解它,我已经有想法了。现在就出发,地点是......东海岸,墨门机关城。”

    ------

    青水,北境长城。

    “轰——”在猛犸象首领大地摇拍下腰鼓的瞬间,雷将神抬手推出一个电球,击穿了他的脑袋。大地摇庞大的身躯倒了下去,大地也随之摇晃。

    “啧——”潜龙用手肘夹着刀背,用力地将刀抽了出来,血染河山在他手里闪着银银寒光,“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长城外,进攻的猛犸象们突然一致地停了下来,随后他们跪倒在地上,双手高举做着祈祷状——

    雷将神前方,一只猛犸象突然大叫起来,他的身体和形元突然增长数倍,随后竟变成了大地摇的模样。

    金钩子在雷将神身后惊骇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明明被杀掉了才对啊!”

    “猛犸象一族和我们已经不是一种生物了,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崇拜不同的神灵,使用不同的力量,”雷将神再度运转形元,“猛犸象族的首领不需要以实体存在,他们以手下的信仰为力量,只要世间仍有一只崇拜他的猛犸象,他便可通过信仰愿力重塑身躯,再度归来——”

    金钩子心道:“原来如此.....玄流王,就是以此为启发建立城隍体系的吗?”

    他望着周围,狼后、潜龙、渊龙、大地摇,还有数十个在远处掠阵的敌人,“至少有四个大天位.....将神大人,能打赢吗?”

    【既然这样......似乎我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啊。】金钩子这么想着,他刚想说出口,雷将神突然转身抓起他,一股金色的闪电在他身上覆盖了一层铠甲,随后他猛地将金钩子朝长城要塞的方向扔去——

    “就是现在,动手!”

    潜龙率先挥刀跳向雷将神。

    “正好,这里没有其他人,不用顾及无辜......”雷将神身上的形元愈发耀眼,“可以放开手脚了。”

    他抬头时,见远方有数架黑峰飞艇朝这里飞近。

    “东张西望是会丧命的哟,混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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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介绍:
这是一个因为内卷而猝死的人穿越进动画片《巨兵长城传》里的故事。
“人总要学会成长.....因为我一意孤行的梦,已经让太多人受伤了......梦想、英雄,或许不是属于我的词。”
“我根本就不重要,我以为成为英雄是为了帮助更多人,但只是我一厢情愿地在自取其辱。”
“他们都很了不起,和他们在一起,恍惚间我好像也成了英雄。但是我也时刻提醒自己,我只是被耀眼地光芒眷顾过的平凡人。”
“本王......我,什么都不会忘。”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关于我意外进入巨兵长城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