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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骁骑校     穿越者txt下载     穿越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三章 党还山

    关璐灰头土脸的回到了翠微山,启动了返回程序,她把任务搞砸了,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几年也找不回孩子,还不如尽早回去,执行其他方案来进行弥补。Ω.』M

    一阵黑暗后,关璐打开了舱盖,外面是党爱国和刘汉东焦灼期盼的面孔。

    “怎么样,顺利么?”党爱国道,旋即璐手里没有孩子,不免疑惑起来,克隆刘彦直已经送过去了,原版的怎么没拿回来。

    “出了点状况。”关璐低声道,“我把彦直搞丢了,他留在那个时代了。”

    “不影响大局,关键是置换成功了么?”党爱国急切的问道。

    “成功了,我确定。” 关璐回忆一下过程,用力的点着头确认。

    “那么历史已经在改变中,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党爱国正说着,战斗戛然而止,神军的战舰停止了进攻,等离子大炮也不再轰击,战场一片宁静。

    “成了!”刘汉东挥动拳头,“关博士成功的阻止了姬宇乾统霸世界,不过接下来会生什么,党教授你预测一下。”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都会消失吧。”党爱国变得惶恐起来,似乎预测到了什么危险的场面。

    一艘巨舰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宛如科幻大片里的场景,紧接着上百艘流线型单座战斗机如同蜂群般从巨舰腹内蜂拥而出,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而来。

    在绝对优势的敌人面前,联合**士兵们放弃了抵抗,但那些战斗机并未射等离子炮,而是围成一个立体的包围圈,引而不。

    巨舰内冉冉升起一朵起码两个平方公里大小的七彩祥云,一群仙人脚踩祥云缓缓飘来,居中的正是地球的主宰者,新纪元的创世神,姬宇乾!

    姬宇乾今天是古希腊扮相,头上戴着月桂枝花环,身穿白色长袍,身边围着一群身段婀娜丰腴的女神,还有些半人半马,半人办羊的奇怪生物,他们的体型都相当庞大,高达数十米,散着梦幻般的光辉,照射的人睁不开眼睛,人类在神的面前犹如蝼蚁一般渺小猥琐。

    祥云抵达翠微山顶,姬宇乾高高在上,俯视着这些负隅顽抗的小人,开口了,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我的子民们,你们还要继续对抗你们的天父么?”

    士兵们被他魔性的声音所感召,6续放下了武器。

    姬宇乾一挥手,那些负责警戒的战斗机全都消失不见,应该是采取了某种隐身措施。

    “又见面了,我的老朋友们。”姬宇乾饶有兴趣的头上那几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党还山,党爱国,刘汉东还有关璐,曾几何时,他们是朋友,是并肩穿越的战友,现在他们是渺小的蝼蚁,而自己则是伟大至高的神,伸伸指头就能把他们捏死。

    “关博士,你搞砸了。”党爱国扭头道,“我不知道你哪个节点出了错,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搞砸了。”

    “我……”关璐眼眶含泪,无言以对,历史并没有被改变,姬宇乾依然张牙舞爪,这说明自己确实在某一环节出了错。

    “她没有错,关博士完成了最后的闭环,她是神的使者。”姬宇乾微笑道,“我赦免你们的罪行,还会赐予你们神的身份。”

    “谁他妈稀罕!”刘汉东被激怒,一个鱼跃捡起地上的等离子枪,躺在地上仰面朝天向姬宇乾开火。

    神的尊严岂容亵渎,他射的光束根本连姬宇乾的衣脚都碰不到,就被无形的防护罩屏蔽了,负责至高神护卫的战斗机们不用下令,一起向刘汉东开火,数十道高威力等离子光束射过来,刘汉东就算是钢筋铁骨,这回也得化成空气了。

    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党爱国也明白这是仅有的机会,他迅疾扑向穿越舱,打开舱盖跳进去,而党还山则心有灵犀的冲向操作台,只有关璐反应比较慢,傻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快走!”党爱国急的大喊。

    关璐这才回过味来,拔腿向穿越舱冲,但是为时已晚,一道光束打来,在她面前打出一个难以跨越的大洞,党爱国当机立断,猛力关上了舱盖,背靠着舱壁泪流满面,他刚才已经预见了这一幕,刘汉东被消灭,关璐和党还山也不复存在,穿越小组仅存下自己一个人。

    党还山用最后的生命将年轻的自己送了回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党爱国终于从沮丧消沉中走出,穿越舱的一半被等离子炮打烂了,设备几乎全部损毁,好在自己没事。

    外面的景色似曾相识,党爱国走了出来,捡了些树枝将穿越舱焦黑的残骸盖住,爬上一棵最高的大树,眺望远方的近江城,淮江悠悠,古城沧桑,没错,这是八十年代末期的中国。

    党爱国下了山,在山脚处丈量一番,最后找到一棵大树,在树根处靠南的位置划了个范围,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刀开始挖掘,他挥汗如雨,挖了几个小时,终于摸到了木箱子的边缘,这是一口樟木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被地下水浸泡着的塑料布和雨布层层包裹的铁盒子,还有些木炭和樟脑丸都已经变色失效了,铁盒子也锈迹斑斑,但是盒子里的东西完好无损。

    盒子里是整整齐齐的纸币,有各种版本的人民币,也有美金和港币。

    这是刘彦直和关璐第一次穿越到1984年去干掉塞缪尔.福克斯时候得到的一笔意外之财,起初两人还想保密,等三十年后挖出来分钱,但是回到基准时空后去挖宝,却现箱子空了,这事儿党爱国后来才知道细节,但是却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个挖宝的人。

    有了这笔钱,就能在这个时代立足了,党爱国把钱装好,铁盒子和木箱子依然原样掩埋起来,走到附近村子租了辆拖拉机进城。

    这是年的中国,正处于社会动荡,人心不稳,遍地都是机会的历史阶段,只要胆子大,就能大财。

    党爱国先找了个高级涉外宾馆住下,越是高级的地方越是松懈,他甚至不用出示护照,全靠流利的英语和粤语就能忽悠的大堂经理相信他是丢了证件的港商。

    落脚之后,党爱国先去给自己搞了个合法身份,这年头还没普及计算机,想在户籍上作假,只需要买通派出所管事的户籍警就行,他花了一千元就搞定了,拿着崭新出炉的身份证感慨万千。

    那是一张最初版本的中国居民身份证,证件上的字居然是手写的,名字那一栏里,赫然写着“党还山”三个字。

    党爱国又买了套房子,租了辆桑塔纳,开了家所谓的港资贸易公司,办妥了这些,他才前往社会福利院,找到院长,询问她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党爱国的孩子。

    “是有这么个孩子,1977年一月初送进来的,身体健康,学习成绩也挺好。”院长拿出档案介绍道。

    “我要领养这个孩子。”党爱国道,“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早年我偷渡去了香港,孩子妈没办法才把他送到了福利院,为了表示感谢和补偿,我会捐赠给咱们福利院一万元港币。”

    院长点头:“父子团圆是好事,我这就叫他过来。”

    五分钟后,十三岁的党爱国怯生生的来到院长办公室,个四十来岁,穿着皮尔卡丹西装的中年男人,不由得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这孩子可敏感了,他能猜到你是谁。”院长笑道,“爱国,你爸爸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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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提包

    十三岁的党爱国和四十三岁的党爱国在年再次相遇,此时的党爱国教授已经升级成为党还山,带着他的宿命来到孤儿院领养十三岁的自己,但他明白这和很多年前自己经历的那一次领养并不相同,游戏重新开局了。. M

    社会福利院的院长忙不迭的向“党还山”介绍着少年党爱国的学习情况,但是很快他就现没人听自己说话,这对父子静静的对视,似乎沉浸在重逢的复杂感情中,于是他便悄悄退出了房间,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空间。

    “你真的是我爸爸么?”党爱国终于开口,他从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十三岁的少年从来没有过父爱,他认为这是父子连心的作用。

    “我……”新出炉的党还山不由得想起来自己十三岁那年,另一个自己从未来而来,也是在福利院的这间屋里会面,当时自己的第一句话也是这样问的,你真的是我爸爸么,而另一个党还山的回答是肯定的。

    这一届的党还山决定换一种说法,他沉吟道:“孩子,相信我,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那我妈妈呢?”党爱国继续问,眼神热切执着,想必这个问题苦苦围绕他已经很久很久。

    党还山想起了当年的父子对话,上一届党还山给自己杜撰了一个难产死亡的母亲,甚至还伪造了照片和日记,直到若干年后才解开谜底,今天自己不打算采取这种方式,因为这同样是他自己也很关心的问题。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你的妈妈迷失了,我们俩一起把她找回来好么?”党还山手按着少年的肩膀,直视他的双眼,“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一边学习一边寻找,好么?”

    党爱国点了点头。

    “好了,你给爸爸讲一下,你喜欢什么课程?”

    “我喜欢数学,将来我想当科学家。”

    “难道你不喜欢,历史么?”

    “我语文成绩也很好,历史考了九十五分。”

    “不错,那么你想当什么科学家呢?”

    “我想当医学家,攻克癌症,让人类都能活一百岁,以后也都不生病,我一定会实现这个理想的。”党爱国信誓旦旦道。

    党还山心里一动,这不是姬宇乾正在做的事情么,怎么成了自己的理想,不过这也正常,攻克癌症是很多七零后八零后的理想之一,属于大路货理想,通常儿童会在某位亲友因癌症去世后产生这种理想。

    “你们福利院有小朋友得了癌症?”党还山随口问道。

    “是党阿姨,是她把我捡来的,在我十岁那年,阿姨去世了。”党爱国眼圈红了,想必和这位党爱国感情很深厚。

    “你说,是她把你捡来的?”党还山皱起眉头,这个党阿姨显然是知道内情的线索人物,而她的去世导致寻根的线索中断。

    党还山并不是没有追查过自己的身世,他曾经带着雷猛专程去过一次1977年,在福利院门口蹲守了很久,竟然没有等到弃婴的到来,后来因为其他任务耽误了继续寻找,也就搁置下来。

    “党阿姨有家人么?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么?”党还山问道。

    “党阿姨是我们福利院的老院长,她自己就是孤儿,是上上一代院长给她取党为姓,我们福利院的孩子要么姓党,要么姓郭,表示我们是党和国家的儿女,阿姨是癌症去世的,她的遗言刻在福利院的墙上了,没留下什么东西,她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我们了,个人没有什么财产。”

    少年党爱国娓娓道来,党还山明白没什么希望了,但还是去在墙上的遗言,就是些无私奉献的套话,没什么隐藏的寓意,人死了三年,有什么线索基本也查不到了。

    福利院里有一座全身石像,下面有铭文,记录着党阿姨的一生,党还山打量着石像,忽然现石像右手提着的包有些眼熟。

    “这个包你有印象么?”他问党爱国。

    “党阿姨总提这个包,用烂了也不愿意换。”

    “是挺艰苦朴素的。”党还山心中隐隐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几乎让他虚脱。

    “还能找到这个包么?”党还山声音有些颤抖。

    党爱国摇摇头。

    党还山知道这已经抵达孩子的能力范围极限,他立刻找到现任院长,问她党阿姨手上提包的下落。

    现任院长说,这个石像是根据党阿姨的日常照片雕塑的,党大姐十余年如一日,一直拎一个人造革的包,从未换过,她去世后这个包作为先进人物的遗物送气展览,现在不知道下落。

    “我想找到这个包。”党还山拿出一叠港币来,“请务必帮忙。”

    “您这是?”院长赶紧把钱往外推。

    “这个包可能关系到我,关系到我儿子的一些重要的事情。”

    “那行,我想想办法,不过有难度,毕竟过去好几年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院长去办公室打电话,折腾了两个小时,打了十几个电话,最终确认,那个包很可能在民政局地下室的仓库里。

    想拿到包需要办很多道手续,先要科长副局长签字,仓库保管员又请假不在家,没他就拿不到钥匙,党还山急不可耐,哪能等那么久,他的港商身份很有用,最后民政局长亲自下令,找了个工人用锤把挂锁打掉,在一堆积满灰尘的杂物堆里,党还山翻出了那个党阿姨用来十几年的包。

    那是一个质地很优良的人造革提包,能装很多东西,虽然时隔多年,但包外皮没有任何磨损,金属件黯淡无光,但毫无锈蚀。

    党还山的预想得到了验证,他汗流浃背,因为这个包是五百年后他制造的穿越道具,交给关璐用于装运克隆刘彦直的。

    关璐任务失败,将置换后的刘彦直遗落在1977年,刘彦直被人送到孤儿院,变成了党爱国,这么说,自己才是原版的刘彦直……

    党还山失魂落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新家两室一厅,宽敞明亮,比福利院的宿舍强多了,少年党爱国很兴奋,他问爸爸:“你找到线索了么?”

    “嗯,找到一部分。”党还山道。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也姓党?难道这么巧,我本来就应该姓党?”少年头脑很聪明,想到了很难用巧合解释的事情。

    “说来话长,等你长大了,我会慢慢告诉你。”党还山道,他暗暗下了决心,必须打破循环,这种循环并不是杀掉某个人就能解决的,以往的办法都是错谬的,想解开谜团,就要完成一个个的闭环。

    不知道克隆版刘彦直和姬宇乾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了,这两个孩子应该也有十三岁了。

    把“儿子”安顿好之后,党还山开着桑塔纳前往医院调查真相,关璐当时的去的那家医院已经不复存在,从市立医院附属分院变成了区医院,人员档案全乱了,1977年的出生记录也丢了,好在党还山凭着记忆也能找到刘彦直父亲的工作单位,近江市第三光学仪器厂。

    有这条线索就好办了,党还山查到了刘彦直所在的初中,为了便于监视这个克隆版的自己,他将党爱国转学去了这所学校,正好和刘彦直同班同位。

    在一次家长会上,党还山了解到了班里学生们的学习情况,出乎他预料的是,刘彦直的学习并不好,中流水准,身体育也不是很冒尖,属于坐在第二排的男生,总之是个中不溜的孩子,甚至还不如党爱国优秀。

    这不对劲,克隆版的刘彦直应该是育良好,智商人的孩子,绝不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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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混沌的纠葛

    党爱国采取了最简单的排除法,他着手调查另一个主角姬宇乾,结果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M

    姬宇乾也是本市籍贯,1977年初出生,但是人生轨迹与刘彦直和党爱国截然不同,他是不折不扣的神童,一岁已经能背诵唐诗三百,三岁能解二元一次方程,六岁已经掌握初中数理化,姬家早在数年前就随着姬父的调动搬走了,姬父原本只是地区行署的一个秘书,自从儿子降生以后运气就来了,被省委作为年轻后备干部破格提拔,三十岁就当上了省团委书记,后来又下基层干了一任市长,现在调往北京担任中央部委的正厅级领导,仕途无限。

    姬宇乾的传奇是捂不住的,同龄的孩子还在上初一,他就已经被中科大少年班录取了,是国家重点培养的未来科学家,他的育也比同龄人早而强,十三岁就长到了一米七五,估计最终身高会在一米九左右,上的姬宇乾,开朗大方,彬彬有礼,简直是梦幻一般的阳光少年。

    少年姬宇乾在电视节目上说,他的志向是做中国的牛顿爱迪生,做一个改变世界的科学家。

    这才符合克隆版刘彦直的特征,党爱国的猜测成了现实,姬宇乾才是克隆版刘彦直,而刘彦直和自己之间,有一个人是真正的姬家儿子,因为克隆版是综合了刘彦直和姬家儿子的基因制作而成,在姬家环境下成长,形成了自己的体貌特征,和原版本的差距越来越大。

    党爱国决定静观其变,他能做的只有慢慢积蓄实力,就像当年那个党还山一样,利用对历史的熟悉迅家,掌控更多的资源以备不时之需。

    1991年,近江安太贸易公司成立,党还山出任总经理,公司业务范围很广,从走私小轿车到倒卖批文,从钢筋盘条到电煤车皮,从只要是赚钱的他就干,资本积累够了就买地皮,贷款买,不光买近江的,更多的是买北京上海的房子和土地。

    党还山从孤儿院收养了一批少年,按照情商智商分门别类,优秀的送去读大学,毕业后安排进党政机关工作,次一等的读完大学经商,走马云马化腾的路线,再次一等的送去参军入伍,或者读警校当警察,等这批孩子长到四十岁,基本都是各行各业的实权人物,这是党还山的长期布局,和当年那个党还山所做的如出一辙。

    两年后,中科大传来消息,姬宇乾成绩优异,提前硕士毕业,十五岁就被哈佛大学医学院录取,远渡重洋留学去了。

    党还山费了一番功夫,在美国安插了眼线,监视姬宇乾的展。

    又过了两年,八月流火的季节,少年党爱国拿着一纸录取通知书跑进了党还山的办公室,气喘吁吁,兴奋无比:“爸,我考上了!”

    “考上了就好。”党还山很淡定,他知道儿子的学习成绩足以考上任何大学,即便考不上,自己也有能力把他送进去,所以填报志愿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插手,全部让孩子自己选择操作。

    “清华大学!”党爱国将录取通知书展示给老爸br />

    “哦?”党还山不动声色,接过录取通知书,党爱国的第一志愿并不是原来说好的北京协和医学院,而是清华大学计算机系。

    “怎么,不做医生,不攻克癌症了?”党还山放下录取通知书,慈祥的笑着问儿子。

    “那是年少时候的理想,现在我的理想变了,我认为人类社会的突飞猛进,离不开人工智能,也就是电子计算机的未来形态。”十七岁的党爱国瘦高,留着一抹小胡子,典型的高中学霸形象。

    党还山眼睛眯缝着,听年轻的自己侃侃而谈,心中却是巨震,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得到消息,姬宇乾在其导师汉尼拔博士的指引下,进入孟山公司的转基因实验室从事研究工作,而党爱国则放弃了对医学和基因的向往,立志成为IT方面的精英。

    不明白其中道理的人或许会认为这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但党还山知道,这是混沌理论在起作用,他没有级主脑,算不出将来的趋势,现在只能说党爱国和姬宇乾两人之间的命运纠葛紧密而复杂,他有能力去干掉这个错位的姬宇乾,但没有把握保证杀掉姬宇乾之后就能解决问题,混沌理论的可怕之处在于无限的可替代性,假如姬宇乾不存在了,那么 “党爱国”也许会自动替补成为新的灭世者,如果杀了党爱国,还会有其他人替补成为灭世者。

    至于刘彦直,十七岁的他还在职校读二年级,没心没肺的到处玩,就等着毕业后接班进入光学仪器厂当一名工人。

    “爸,你说过考上大学之后会带我去美国旅游的。”儿子的声音将党还山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爸爸说的话什么时候没兑现过,我这就安排签证,爸带你去纽约华盛顿,去谷,去大桥。”

    “我要去哈佛大学。”党爱国说。

    “去那儿干什么?”

    “参观一下世界上最好的大学,听说那个姬宇乾就在哈佛。”

    ……

    五百年后的翠微山战场,诸神归位,只剩下创世神姬宇乾,神的身躯如同山一般伟岸,他弯下腰来,将受伤的关璐和刘汉东捧在手上,这手掌足有游泳池那么大,五指修长,掌心微凹,让两人联想到了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这是幻象,我们是被反重力装置托起来的。”关璐低声道,“姬宇乾的身躯没那么大,他在震慑我们。”

    创世神并没有和他们说话,而是单手托着二人腾空而去,在千米高空向南飞去,他度极快,高达三马赫,二人身畔似乎蒙了个透明罩,感受不到扑面而来的疾风,只面上的江河山水。

    不多时,远处出现一座浮在空中的大6,二人还没反应过来,姬宇乾手掌倒扣,将他俩撒落凡尘,慢悠悠落在地面上,这儿鸟语花香,绿茵如毯,雾霭中精美的建筑若隐若现,式样各异,集合了古今中外的建筑风格,奇异的飞禽走兽行走其间。

    “这是哪儿啊?” 刘汉东四下张望,紧张无比,“这也是幻象吧。”

    “我猜这是姬宇乾给自己造的天庭。”关璐说。

    “来都来了,那咱就参观一下,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汉东迈步向前走,穿过一团浓雾,前面赫然站着一个人,正是失踪的甄悦。

    昔日的战友重聚,本该欣喜万分,但是现实让他们高兴不起来。

    “我们都是创世神的囚徒,永远的囚徒,这里没有饥饿,没有疾病,也没有死亡,只有永恒。”甄悦说。

    “这个变态,我就算死也不做俘虏。”刘汉东愤然道。

    甄悦摇头:“没用的,就算你把自己碎尸万段,他也能重塑一个带原本记忆的你,让你永世不得生。”

    “真是日了狗了!”刘汉东不服气,但又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他们成了永远的囚徒,连死亡都无法摆脱枷锁。

    “有谁能来救我们?”关璐掰着手指计算,“党爱国或许可以,赵元义他们不知道逃出去没有,如果转入地下作战的话,还有一线机会。”

    “如果彦直在就好了。”甄悦叹息道,“我想他了。”

    ……

    2o31年底,距离江底秘密基地十公里外,淮江水滔滔不绝,运输船缓缓经过,江堤上赫然一个直径两米的大洞引起了田鼠的注意,两只小田鼠从枯黄的杂草从中探出头,瞅着黑洞深处,仿佛什么可怕的东西,仓皇逃窜了。

    刘彦直从沉睡中醒来,他现自己置身漆黑的洞穴中,心念一动便从洞穴深处钻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中,他已经没了身体,存在的仅仅是灵魂,就像那次在费城造船厂灵魂出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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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第四维

    “我死了么……”刘彦直在思索,他记得刚才的情形,一门等离子炮向自己开火,巨大的电浆团将自己的肉身气化,连带着旁边的白饭也被消灭。.*M

    白饭呢?刘彦直左右四顾,真的团直径二十厘米的氤氲,聚不成形状,散也散不开,他凭直觉判断这是白饭的灵魂。

    原来每个人死了之后都会有灵魂,只是能量强弱不同而已,刘彦直迫切的想保留住白饭的魂魄不让其消散,但他自身也是无形的,不能接触任何实体,但却可以控制自己,无拘无束的飘荡在宇宙间。

    刘彦直试着前行,白饭的灵魂竟然亦步亦趋跟着他前进,这让他欣喜若狂,饭也是有些意识的,虽然尚且无法交流。

    与上次不同的是,彻底脱离了**凡胎束缚的刘彦直具备了越人类视觉的能力,这个世界原本五彩缤纷,但是人类,哪怕是级人类的视网膜能够辨别的光谱也是有限的,而此时的刘彦直所世界绮丽无比,他甚至能识别出能量的存在与规模。

    江堤上生活着无数的生物,大到田鼠蛇,小到蚂蚁白蚁,各种昆虫,还有江里的鱼虾们,每一个生命个体都是一个能量团,按照他们生命活力程度,散的光波也不相同,随时会被大鱼吃掉的小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点,而江底蛰伏的百年老鼋虽然能量团较大,但光芒黯淡,江面上行驶的机器船虽然不是生命体,但同样是具备能量的物体,柴油机的功率大小和新旧状态同样能识别出来。

    同理,汽车飞机电动机,只要是在启动状态,就有能量显现,而数十公里外的热电厂,就是如同小太阳般的巨大能量存在,至于那些和白饭一样的孤魂野鬼,更是铺天盖地都有,但这些魂魄的能量是负值,是冷冰冰没有外放,随时会消散的微弱意识气团。

    刘彦直同样是魂魄,可是强大到能聚成人形,可以随意行动,他先前往江底基地查饭的那团魂魄如影随形,不需要他刻意引带,他瞬间明白过来,两人是同时被打死的,自己的能量强大,就像庞大的行星用自身引力捕捉其他小星球作为自己的卫星一样。

    江底基地,姬宇乾正在这里视察,他趾高气扬,颐指气使,殊不知刘彦直的魂魄正在上空注视着他。

    穿越舱不见了,不知道党爱国和甄悦他们去了哪个年代,李驹的尸体倒在电脑前,但他的魂魄却不在这里,刘彦直心念一动,化作一缕电波进入了电脑,顺着网线进入脑联网,在这儿他可以更加随心所欲的行动,甚至干涉脑联网的活动。

    脑联网中活跃的灵魂体高达数十万,其中就有李驹,在脑联网中寻人和在现实世界中寻人不同,这里的一切都是数字化的,想找什么人只要一瞬间。

    刘彦直找到了李驹迷失的灵魂,他的脑电波回不到肉身,无助的在茫茫脑联网中游荡,不知所措,不知所以。

    “你已经死了,基地覆灭了,你要努力活在这里,争取报仇雪恨。”刘彦直试着将这些信息送给李驹,但对方无法收取,最终他不得不放弃了努力,先从脑联网中退出,此时姬宇乾已经走了,基地被灌入了大量的混凝土,从此封闭起来。

    从江底浮出水面,刘彦直身畔的小气团,那是白饭无意识的魂魄。

    “就剩咱俩了,去哪儿好呢,要不你跟我去找我大儿子吧。”刘彦直道,现在第四维空间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障碍,穿越时空不再需要穿越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终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了。

    刘彦直跃出地球,反时针运转,就像当初他做的那样,这次的时间锚点依然是旧金山大地震时的6年,他顺利抵达这个年代的美国,在凌晨的旧金山上空俯瞰大地。

    旧金山的地壳下面已经积蓄了巨大的能量,这些能量堪比上百颗万吨级当量原子弹,没有实体的刘彦直无法阻止大地震的生和林素的惨死,但此时他已经不再纠结痛苦,林素之死是宿命,是必须接受的事实。

    大地震生,旧金山生火灾,整座城市被摧毁,死亡无数,林素就在这场天灾中不幸去世,而她和刘彦直的孩子则被送去了一所孤儿院抚养。

    孤儿院是修道院的产业,有嬷嬷们照孩子的生活起居,孤儿院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黑暗邪恶,但是也不是梦想中的天堂,由于孤儿太多,食物不充足,每个月都有孩子饿死,刘彦直的儿子是华人血统,饱受欺凌,年幼的他性格倔强,生的又不像其他华人那样瘦小,打起架来不吃亏,可怜五六岁的孩子,硬是靠自己在孤儿院挣扎着活了下来。

    刘彦直静静的子长大,虽然心疼但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安慰自己,这孩子从小受苦受难,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终于有一天,一位老朋友来到了孤儿院,刘彦直记得这个人,他叫陈永仁,当初和自己一道乘船前往美国,不过目的地是檀香山而不是旧金山,当初自己还赞助了他一笔钱,并且留下了地址,相约书信来往。

    陈永仁剪了辫子,穿着洋装,夹着一柄油纸伞,风尘仆仆的赶到孤儿院,要求领养刘彦直和林素的孩子,孤儿院的嬷嬷们乐得减轻压力,办了手续之后,孤儿院的大铁门在两人身后关闭。

    “你是谁?”孩子问道。

    “我是你叔叔,以后你姓陈,大名叫陈子锟。”

    “我姓刘。”

    “不,以后你姓陈,这是为国家为民族隐姓埋名。”

    陈永仁拉着孩子的手走远了,只留下嗔目结舌的刘彦直。

    原来自己和林素的儿子就是赫赫有名的陈子锟!这是冥冥中天意的注定,不,没什么天意,陈子锟之所以在历史上留下名字,靠的是之后数十年的戎马倥偬,爱国爱民,此时的陈子锟还只是个孩子,随时会死于各种意外。

    刘彦直尾随陈永仁而去,旅馆住下,报给远在日本的陶成章,其他剪了辫子的爱国志士密谈,终于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是光复会搞得“青铜计划”,从全世界征募五个孤儿,大力培养,将来作为起义的中坚力量,反清是一项艰巨而长远的任务,陶成章们认为这一代人不足以推翻满清,所以提前布局,培育新人,不但是为了造反,也是为了与孙文的同盟会竞争。

    而陈永仁就是光复会的骨干分子之一,也是美国分会的负责人,他本来前往旧金山是想拜访当年在邮轮上邂逅的故人刘彦直,打打秋风,争取拉他入会,没想到斯人已逝,多方打听得知刘彦直留下一名遗孤,就在旧金山孤儿院,于是前往收养,顺便补了青铜计划的一个缺额。

    “妈的,拉我儿子当炮灰!”刘彦直忽然有些愤怒,光复会都是些不成器的愤青,他们的老大陶成章也混得不咋地,三十出头就被陈其美和蒋介石暗杀在上海的一所医院里,跟着这样的老大混,怎么可能有出息。

    陈永仁买了五等舱的船票,千里迢迢带着幼小的陈子锟返回大清国,一路海浪颠簸,小孩子没事,大人吐的稀里哗啦,陈永仁早年在檀香山干苦力落下来隐疾,旧病复,倒下就起不来了。

    五等舱是最低级的船舱,空气污浊,大通铺上睡满人,陈永仁咳嗽个不停,痰中带血,好在陈子锟年纪虽小,已经颇为懂事,打水打饭,照顾叔叔不在话下。

    但是刘彦直可以观测到,陈永仁的生命已经接近了终点,他的能量极为不足,而且没有可逆转的迹象。

    如果陈永仁死了,儿子的前途就没着落了,刘彦直心急如焚,忽然灵光乍现,一头扑进了陈永仁的躯壳。

    六岁的陈子锟卧的陈叔脸上泛起了古怪的红晕,好奇的问他:“叔,你热么?”

    病入膏肓的陈永仁一骨碌爬起来,抚摸着陈子锟的小脑袋:“叔没事,叔好了,乖儿子。”

    “叔,你怎么哭了?”小孩子眨着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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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南拳北腿仙人剑

    “叔想起你的爸爸妈妈了。.』.”刘彦直擦拭着眼泪说道,他虽然暂时借用了陈永仁的躯壳,但是并未灭杀对方的魂魄,这具身体里是两个灵魂,只不过陈永仁的精神力太弱,只能提供记忆和感情。

    “我也想爹和娘了。”陈子锟低下头,但并没有哭。

    “你还记得你爹叫什么,是干什么的么?”刘彦直问他。

    “我爹叫刘彦直,是个木匠。”陈子锟答道。

    “你爹不是木匠,他是一个穿越者。”

    “什么是穿越者?”

    “他们是个时间赛跑的人。”

    陈子锟不明白什么是和时间赛跑的人,他只是个**岁的孩子,贪玩的很,但是在邮轮上没什么可玩的,五等舱的华人乘客不是推牌九赌钱就是喝酒打老婆,上层甲板是头等舱和二等舱的客人才能上的,父子俩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刘彦直问儿子喜欢什么,陈子锟说喜欢打架。

    “是打架还是打仗?”刘彦直苦笑道,大儿子和二儿子倒是兴趣相同,都和暴力有关。

    “打架。”陈子锟坚定的说。

    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好呢,刘彦直盘点自己的武艺,除了当年跟燕子门的夏飞雄学了点轻功暗器,就剩下跟吕洞宾学的剑法了,船上没法跑攒跳跃,也没多余的小物件当暗器练习,那就学剑吧。

    刘彦直找了两根小竹竿,教儿子练剑,陈子锟年纪虽小,悟性很高,在太平洋上漫长的旅途中,将一套剑法练得炉火纯青。

    “叔,这叫什么剑法?”陈子锟这样问。

    “嗯,太乙玄门剑法。”刘彦直随口扯了个确实存在的名字。

    “那你是跟谁学的?”小孩子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一位剑仙……叔给你讲个故事啊。”

    “亦可赛艇!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子俩的感情越来越深厚,美国远洋邮轮珍妮花号也接近了目的地。

    ……

    19o9年三月,上海十六铺码头,来自美国的邮轮靠岸了,下船的旅客中有一对华裔父子,父亲身材高瘦单薄,一袭竹布长衫,千层底布鞋,头戴巴拿马草帽,腋下夹着油纸伞,两手提着行李箱,他身后跟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穿着洋装,四下张望,好奇无比。

    这是刚从美国归来的陈永仁和陈子锟,两人下到码头上,立刻有人迎上来寒暄。

    “永仁,你回来了,辛苦了。”一位目光锐利,衣着简朴的汉子上前紧紧握住陈永仁的手,转而后的陈子锟,点头道:“这就是昆吾吧,好,小家伙很有虎气。”

    陈永仁的记忆对刘彦直是开放的,他认出眼前这个汉子是光复会的元勋,著名的反清义士陶成章。

    “为革命尽力,没什么辛苦的。”刘彦直道,回望着自己的儿子:“叫人,这是陶先生。”

    “陶先生好。”陈子锟鞠躬行礼。

    陶成章哈哈大笑:“走,上车回去,给你们接风洗尘。”

    从人接过行李,将他们送上一辆欧式四轮马车,向法租界方向去了,光复会从事的是反清大业,根据地自然不能设在清政府管辖的老城厢,设在法国人的租界里,清军探子不敢进去抓人,安全得很。

    光复会的据点设在一家名为天宝的客栈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雄赳赳的江湖会党人士,大家同吃同住,每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聚在一起讨论的都是军国大事,如何推翻清廷,建立新朝,如何分封兄弟们,谈的热火朝天,兴高采烈。

    陈永仁和陈子锟的到来并未引起这些江湖豪客们的注意,实际上陶成章也没有隆重的向他们介绍,因为此事牵扯到机密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陶成章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去隔壁找了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过来,说:“维峻,以后你照顾这个小兄弟。”

    少女英姿飒爽,拱手致意,然后才问陶成章:“会长,他们是谁?”

    陶成章说:“这位是陈永仁先生,咱们光复会在美国的朋友,这个孩子来头可大了,是秋瑾女侠的义子,也是咱们光复会目前最小的一位同志。”

    少女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刘彦直也愣了,鉴湖女侠秋瑾他知道,但在两年前就英勇就义了,怎么就成了陈子锟的干娘了?

    陶成章笑道:“说来话长,这还是当年秋瑾女侠和徐锡麟义士在大通学堂制定的一个计划,我也只是执行者,你不要问那么多,只管照顾小弟弟。”

    少女很听话,拉着陈子锟的手说:“弟弟,姐姐带你出去玩。”

    陈子锟以眼神询问刘彦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跟姐姐去玩吧。”

    姐弟俩出门之后,陶成章才道:“事不宜迟,我这就找人请霍元甲过来,让他教昆吾练拳。”

    刘彦直道:“这么急,不休息两天么?”

    陶成章道:“革命大业,只争朝夕。”

    他叫了个小厮拿着自己的名帖前去请注明武术家,沧州迷踪拳大家霍元甲前来天宝客栈,不多时,霍元甲和一个中年人来到天宝客栈,大家相互介绍,原来那中年人是霍元甲的至交好友农劲荪,他们都是爱国的武林人士,对陶成章和革命党敬佩有加,听了陶成章的请求,霍元甲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

    “陶某还有个不情之请,此事务必保密,也就是说不能公开拜师,也不能前去精武门学武,还得劳烦霍师傅出来教授武艺。”陶成章拱手说道。

    霍元甲沉吟片刻道:“可以,不能公开拜师,就私下里拜师,诸位做个见证,这孩子将来就是我霍元甲的第五个徒弟。”

    尹维峻领着陈子锟回到旅社,闲杂人等退避,陶成章预备了太师椅和茶壶,让陈子锟给端坐着的霍元甲磕了三个头,从此就是精武会的老五了。

    霍元甲说:“既然保密,那我精武门的家谱上就不能写真名实姓,为师给你取个名字,就叫陈真吧。”

    从此后,霍元甲每隔三日就到天宝客栈来,接了小陈真去练武,刘彦直并不陪同,他相信霍元甲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但是光学一门迷踪拳未免太单一,他寻思着给儿子再学一门腿法,北派的谭腿不错,回头有时间再带儿子去广东,学学洪拳,学学佛山无影脚什么的。

    此刻的刘彦直就像个高考生的父亲,一门心思想给儿子找最优秀的辅导老师,不但是他,其他革命党的志士们也对陈子锟关爱有加,比如另一位江湖大佬,留日归来的陈其美。

    陈其美不过三十出头,年轻英武,戴一副金丝眼镜,穿英国式西装,手拿文明棍,举手投足透着留洋人士的风采,他来到天宝客栈,见到了陈子锟,出手就是一件玉佩。

    这玉佩造型古朴,上刻二字“昆吾”。

    陈子锟不敢随便拿别人的礼物,把两个小手背到身后,刘彦直。

    “拿着吧,这是秋瑾女侠留给你的,本来就是你的东西。”陈其美郑重说道。

    刘彦直点点头,他当然认识这块玉佩,这玉佩最早是刘邦送给自己的,后来被霍去病持有一段时间,在历史进程中不知道倒了多少手,最后竟然落到秋瑾手中,然后再回到自己儿子手里,也算是冥冥中的天意了。

    陈子锟接过了玉佩,当场就挂在脖子上。

    陈其美爽朗大笑,道:“孩子,你练武练得怎么样了,给我耍一路拳法。”

    陈子锟二话不说,练了一套迷踪拳出来,陈其美点头称是,摸着陈子锟的头说:“这孩子将来有大出息,我喜欢,要不我认个义子吧。”

    “我不。”陈子锟斩钉截铁的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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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培养刺客还是英雄

    陈其美哈哈大笑道:“孩子,你知道我是谁么?”

    小陈子锟昂然相对:“不知道。..”

    “我是陈英士,江浙的革命党都归我管,将来推翻满清,我就是上海的大都督吗,你明白了么?”陈其美颇为自得的介绍道,事实上也差不多,两年后上海起义,陈其美混上了沪军都督的位置,二次革命的时候,他又是上海讨袁军的总司令,在整个辛亥革命时期,他都是江浙一带的领袖。

    “那也不能当我爹。”小陈子锟毫不退缩。

    “你爹是谁,你爹是干什么的?有我厉害么?”陈其美故意逗他。

    “我爹是旧金山最好的木匠,比你厉害。”小陈子锟针锋相对,语言上竟不落下风,惹得旁人大笑不止,一个木匠,怎么可以和陈英士相提并论。

    忽然陈其美收住笑容,正色道:“孩子,你错了,令尊不是木匠,是一位大大的英雄。”

    旁边的刘彦直听得有趣,难不成革命党知道自己的来历?

    陈其美道:“令尊刘彦直是先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庚子之乱时,护着先帝西狩,斩洋兵拳匪无数,论武艺,不说天下第一,也是排名靠前的,后来因军功受到西太后赏识,拉拢邀买,外放当了提督,但令尊目睹诸多不平事,心灰意冷,不愿再为清廷效力,于是远走海外,隐居旧金山,做了一个木匠。”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本来以为这孩子只是光复会随便找的孤儿,没想到竟然大有来头。

    陈其美叹气道:“可惜旧金山大火,你双亲死于火灾,不然也是革命一大助力,当年鉴湖女侠听说噩耗后,就把你定做青铜计划的一员,可惜秋瑾牺牲的早,不然这块玉佩应该由他亲自交给你。”

    小陈子锟听到别人夸赞父亲,骄傲的昂起了头,一旁的刘彦直也露出微微笑容,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当自己遇到林素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安排好了。

    陈其美说:“我素来敬仰英雄侠士,令尊的牌位至今供在我家,若不信,我带你去说罢不休分说拉了陈子锟就走,陶成章等人也紧随其后,出门上了四轮马车,直奔陈其美府邸。

    陈府后堂,果然供着许多牌位,有秋瑾和徐锡麟一干烈士的,也有刘彦直的,小陈子锟这才对陈其美有了好感,不再抵触,但还是以眼神询问他最信任的人陈永仁叔叔。

    刘彦直点点头,表示可以认这个干爹,不丢人。

    于是小陈子锟当场拜陈其美为义父,这个陈姓也算有了另一个大来头。

    拜完了义父,陈其美高兴地不行,又说再给孩子找个大靠山吧。

    “孙文他们混的是洪门,咱们靠的是青帮的兄弟,辈分太低了不行,不如就拜李征五为老头子,他是大字辈的,你以后就是通字辈的,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轰然叫好,江浙一带青帮势力极大,上海更是青帮的大本营,大字辈的级别本身就很高,再加上陈子锟年纪小,更占便宜,以陈其美的名气,李征五根本无法拒绝,递了帖子之后,双方约定了一个时间,在李府摆香堂,正式拜老头子,小陈子锟就是青帮的弟子了。

    到了摆香堂那天,李府的客人并不多,这也是应陈其美和陶成章的要求,尽量低调,但还是有人不请自来,此人一身白衣,手摇折扇,油头粉面,众人一见,大惊失色。

    来的竟然是当朝重臣,革命大敌袁世凯的二公子,袁克文。

    袁克文和他哥哥袁克定不同,没有政治上的野心,只喜欢风花雪月,结交朋友,他也是青帮中人,和李征五一样都是大字辈的。

    “诸位,今天江湖事,不谈政治。”袁克文四下拱手,自顾自找了个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端起水烟壶,根本不在乎陶成章等人恶狠狠的眼神。

    还是陈其美比较圆滑变通,他知道袁克文不会坏事,反而结交这位敌方阵营中的公子哥会派上用场,于是上前攀谈一番,袁克文不时点头,子锟的眼神也变了:“我知道这孩子的爹,西太后老佛爷御赐黄马褂,赏巴图鲁称号的蓝翎侍卫,虎枪大将,西狩路上挑了不下千条人命,虎父无犬子啊,这么好的苗子被你们挑到了,恭喜,恭喜啊。”

    “哪里,哪里。”陈其美心里喜滋滋的。

    ……

    拜了李征五之后,小陈子锟的基本面就搞得差不多了,陶成章是被清廷通缉追杀的人,留在上海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证,青铜计划顺利进行,他也就放了心,买船票东渡日本,临行前,他将自己的证章给了小陈子锟。

    这是一枚白瓷质地的圆形徽章,上面印着两个篆字“光复”。

    “光复会的誓词是什么,你还记得么?”陶成章按着小陈子锟的肩膀,目光炯炯的问道。

    “光复汉族,还我山河,以身许国,功成身退。”小陈子锟慷慨激荡的背诵出来。

    “很好,咱们光复会最讲以武救国,等我回来可要考量你的武艺。”陶成章留下这句话,登船去了。

    汽笛长鸣,海船离开虹口港,十六铺码头停的都是英美轮船,虹口港是专门开日本航线的,此时小陈子锟和陶成章并不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再过两年,陶成章就被现在的亲密战友陈其美暗杀了。

    陶成章走后,陈其美忙于革命大业,渐渐也就不再来陈子锟,尹维峻也离开了天宝客栈,另有任务,只有霍元甲师父依照约定,每隔三天继续来教授武艺,有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儿子霍东阁前来,俩孩子年纪相当,一起学武有个伴,学起来更有乐趣。

    对于光复会的这些做法,刘彦直并不满意,光复会是以暗杀团起家,最喜欢干的事儿不是扔炸弹就是当刺客,他们所谓的青铜计划,不会是培养几个级刺客吧,怪不得只教武艺,不学文化,这怎么能行。

    刘彦直所驾驭的躯壳是陈永仁的,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如果没有刘彦直的加持,恐怕早就死在邮轮上了,所以他空有一身本领,却被躯壳局限,只能做一个文弱书生,尽可能的为儿子多做点什么。

    陈永仁没有职业,整天病怏怏的也没法工作,从美国带来的盘缠早就花完了,光复会的豪客们一个个嘴巴叫得响,一个铜钿都不愿意多出,让他们出学费供陈子锟上学,比登天还难。

    刘彦直自己教儿子中文,小陈子锟的中文底子有一些,加上天资聪颖,短短几个月就能掌握了几百个常用汉字,能背诵百十古诗,能用钢笔写好笔手法,但是毛笔字写的不大好,刘彦直也不强求。

    日子一天天过去,刘彦直的积蓄耗尽,每天又饱受精神折磨,这是陈永仁被压制的精神力在反噬,陈永仁是湖南人,家中有妻有女,许久不回家思念成疾,这种痛苦连刘彦直都压不住。

    必要回去一趟了,刘彦直决定带儿子远行,游历名山大川,顺便探望陈永仁的家人,临行前他忽然在《字林西报》上现了一个老熟人的踪迹。

    那次穿越清末,留在这个时代的穿越者周嘉睿,现在已经是英国怡和洋行的大买办了,当然他没有继续使用周嘉睿的名字,而是改用西洋名字,他把当年的相好沈小红也蹬了,娶了朝廷大员兼实业家盛宣怀的远房侄女为妻,摇身一变,从清廷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五品章京,变成了怡和洋行的席华人买办杰瑞.周。

    洋行和清廷打交道,和中国人做生意,必须要用熟悉民情的本土人,买办就是这类人物,仰人鼻息,为虎作伥,但是财源滚滚,身份然,俨然是二鬼子,连官老爷都不敢招惹他们。

    怡和洋行是最大的洋行之一,大买办身份高贵,上海道的道台大人想见周嘉睿一面都不容易,何况是陈永仁这样的平头百姓,不过这难不倒刘彦直,他做了套新衣服,印了一张名帖,亲自前往周嘉睿的大宅子,这是一片位于静安寺路上的中西合璧的花园洋房,与哈同花园相比也不逊色。

    刘彦直登门拜访,递上名帖,为了保证周嘉睿能他假托的是孙文的名字,门房也是识货的,命党领袖的帖子,急忙奔进去禀告。

    周嘉睿正在家里量身定做礼服,子上的名字,眉毛一挑:“让他进来。”

    于是刘彦直被请进花园,经过长长的汽车道,两旁绿草如茵,整个花园占地起码几万平方米,这些土地如果能留到一百年后,价钱不可想象。

    周嘉睿晾了他很久才来会客,见面瞄了刘彦直一眼:“你是孙文的信使?”

    刘彦直道:“我和孙文没关系,我是为了其他人而来。”

    “哦?”周嘉睿笑笑,“你竟然敢骗我,说道说道,如果不让我满意,你可就有大茶包了。”

    周老师翘起二郎腿,叼着雪茄烟,嘴唇上两撇漂亮的八字胡,傲慢的不像话。

    “你好歹是江大历史学硕士,就不要说洋泾浜英语了吧,我都替你丢人。”刘彦直道。

    周嘉睿如同尾巴被踩到的猫一样跳了起来:“你你你,你究竟是谁!”

    “你还记得翠微山上的刘彦直么?”

    “我我我,我不……我记得,那又怎样?”周嘉睿白毛汗都下来了,他最怕的就是穿越者找上门来,坏了他的好事。

    “别怕,我是替刘彦直来的,他现在执行另一项任务,手头有点紧,找你来打秋风的。”

    “打秋风,好说,要多少?”周嘉睿恢复了神气,拍巴掌叫佣人进来:“让斯蒂文把我的钢笔和支票簿拿来。”

    “不,我不要支票,只要庄票和银元。”刘彦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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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买凶者

    这年头,支票和庄票在使用上没有本质区别,都是在实际操作中各有千秋,比如周嘉睿要开的支票是香港汇丰银行上海分行行的,这家银行可了不得,清政府赔偿庚子赔款的款项和一般性外债都经过汇丰处理,清廷总税务司收取的关税也存在汇丰,整个上海滩金融业的库存银两里,汇丰占了接近四成的比例,但在民间经济往来中,汇丰的票据还是不如民间钱庄的庄票好使。.ΩM

    庄票就是钱庄应顾客要求开具的支付票据,流通范围不广,但是信用度极高,比洋人银行的支票还好使,别管是什么人拿着庄票去钱庄兑付,只认票不认人,所以有些江洋大盗绑了肉票之后索要赎金,不要钞票不要银洋,只要庄票,可见庄票之坚挺好使。

    说到银元,现在大清国还是银本位,市面上流通的是墨西哥鹰洋,英国站洋和美国银洋,清政府的光绪元宝行量不大,民间已经不大使用成色差,不方便交割找钱的银锭子,只有钱庄和衙门还收银锭子,乱七八糟的标准令人眼花缭乱,远不如外国银洋好使。

    周嘉睿立刻让下人捧来二百枚站洋,一张一千两的庄票,问刘彦直:“够用么?”

    刘彦直拱手道:“够了,多谢。”

    周嘉睿道:“好走不送。”

    刘彦直也不和他多说,离开了周家花园,着手准备回陈永仁的湖南老家。他却不知道,周嘉睿派来的密探正在悄悄打听他的事情。

    周嘉睿最担心的就是以前的老同事找上门,他知道历史不容篡改,自己仗着精通历史,钻营暴富,但向来注意不干涉历史进程,兢兢业业干了十年,该来的还是来了,给了钱他也不放心,派出手下保镖跟踪调查。

    保镖也是青帮中人,和法租界的这些地痞流氓包打听熟得很,他彦直进了天宝旅社就知道麻烦大了,天宝旅社可是革命党的大本营,进出这里的大都是反清义士,动辄弄个炸弹啥的,一般江湖人都不敢招惹。

    一帮眼线在天宝旅社盯了很久,也没现刘彦直和其他人联络,保镖回禀张老爷,周嘉睿思忖片刻,认为事情败露了,但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变卖资产,潜逃到欧洲隐姓埋名,尚能保住这些年的辛苦积累,只是方兴未艾之时放弃,未免太可惜了。

    二十世纪初的世界,搁哪儿都不如在上海痛快啊,冒险家的乐园,只要有胆子有谋略就能大财,大大的洋财,钱多的数不清的程度,而这一切,随着一个陌生人的拜访即将终结,周嘉睿不愿意服输。

    他坐在摇椅上,鸣钟一秒秒的走着,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终于做出决断,找几个身手好的,把那个不之客干掉,至少能保证自己十年无虞。

    周大买办了话,下面人自然尽力而为,清朝末年的上海滩鱼龙混杂,混乱不堪,别说弄死一个住在租界的华人了,就是弄死个把英美法德等列强国籍的洋人,工部局巡捕房也只能干瞪眼。

    ……

    七月末,刘彦直带着小陈子锟离开了天宝客栈,他并没有去和陈其美辞行,只是留下一封书信,说自己带孩子前往南方学武,半年到一年就会回来。

    刘彦直依然是长衫布鞋打扮,夹着一柄油纸伞,提着皮箱,身后跟着小陈子锟,他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十六铺码头,去南方走水路比较便捷,先去香港,再去佛山找黄飞鸿拜师,然后再去湖南,这是他的如意算盘。

    黄包车夫拉着父子俩向码头走去,路上忽然拐进一条狭窄的弄堂,把车往后一掀,父子俩摔倒在地,就听到一阵风声,几根木棍劈头盖脸砸下来,弄堂口处,两个地痞手插在小褂兜里,叼着烟守着,不让人进来。

    刘彦直借用的陈永仁的躯壳,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地,三两下就被打到,反而是九岁的小陈子锟颇有战斗力,到底是霍元甲的关门弟子,小小年纪打起架来不要命,但毕竟人小力不足,在踢了两个人的裤裆之后,也被制服了。

    “小赤佬,下手尕狠。”毛贼们猛踢了小陈子锟几脚,但他咬着牙不脚疼,一副小硬汉的表情。

    “兄弟,求财的吧,包袱里有银洋,尽管拿去,莫要害命。”刘彦直从容道,他知道被人盯上了,一般来说,贼人是不会弄出人命来的,没那么必要。

    几个贼人从包里搜出银元和钞票,塞进自己口袋,却并不打算放过爷俩,他们居然拿出了麻袋,刘彦直顿时明白,这是要把父子俩装进麻袋丢进黄浦江喂鱼。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陈其美知道么?李征五知道么?”刘彦直急忙拿出几个大人物的名头企图吓唬对方,但对方毫不在意,也不说话,用麻绳将他俩捆得死死的,嘴里塞上破布,丢在黄包车上,抄小路直奔江边。

    刘彦直拼死挣扎,却无济于事,他不怕死,因为他已经死了,这回死的不过是陈永仁的肉身而已,但儿子才九岁,他不能死!他一定要活着,要好好活着,做出一番惊天伟业来才行。

    转眼到了黄浦江边,几个毛贼将两口麻袋搬上舢板,向江心划去,刘彦直就听到他们在说话:“先扔大的还是小的?”

    “先扔大的吧。”

    一秒钟后,装着刘彦直的麻袋就被抛到了江中,大概是麻袋上加了石头,进水直往下坠,刘彦直绝望了,因为儿子马上也会被丢下来,愤然中他似乎感觉灵魂要破壳而出,双手一挣,麻绳寸断,整个人向上窜去,直冲水面。

    毛贼们正打算把小麻袋往江里扔,就股浪花冲出水面,刚才那人居然破袋而出,直愣愣的悬浮在空中,一双眼睛盯着他们,冷冰冰的让人浑身毛。

    “谁派你们来的?”刘彦直问。

    毛贼们被这个妖孽彻底震慑住了,谁也不敢胡扯,当场报了一个名字,是个巡捕房的包打听,刘彦直听了点点头,挥手掷出几个光点,他无意中做到了能量外放,正好拿着几个不开眼的练手。

    几个毛贼被他射中,浑身僵硬又不死,眼睁睁彦直落在舢板上,解开麻袋放小陈子锟出来。

    “孩子,这几个人想杀咱们,你说能饶了他们么?”刘彦直问道。

    “不能!”小陈子锟满脸恨意。

    “怎么办?”

    “把他们丢下去喂鱼。”

    “你敢不敢做?”

    “当然敢!”

    刘彦直满意的点点头,这几个毛贼死有余辜,但他不打算让儿子这么小就造杀孽,随手一挥,几个毛贼落水,沉入江底再也浮不出来了。

    有人企图暗杀自己,也许是光复会的仇家,也许是周嘉睿,刘彦直决定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他先找到那位包打听,弄断他两根大腿骨之后,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是大买办杰瑞.周买凶杀人。

    ……

    周家花园,周嘉睿正在书桌旁修剪雪茄烟,忽然觉身后站着一个黑影,急忙拉开抽屉,拿出一支柯尔特转轮手枪,猛然转身瞄准黑影。

    那黑影一挥手,柯尔特左轮的六英寸枪管就变成了麻花。

    周嘉睿大惊失色,影走过来,露出本来面目,正是此前来打秋风的陈先生。

    “周老师,你不该买凶杀我。”刘彦直道。

    “你你你,你到底是谁?”周嘉睿后退着,面孔恐惧到扭曲。

    “你别管我是谁,那孩子是刘彦直和林素的儿子,你都敢杀,你说他能饶了你么?”陈永仁的声音冷的像西伯利亚的风。

    “我不知道啊!”周嘉睿跪倒在地,浑身颤抖,“我不过是想财而已,怕你们坏了我的事,知道是彦直的儿子,我说什么也不会动那个念头啊。”

    “我本不想杀你,现在留不得你了。”刘彦直缓缓举起手,“灭了你,也算清除历史Bug了。”

    “饶命!”周嘉睿趴在地上哭嚎,“你还能用得着我,你不是执行任务么,我有关系有钱,你要去哪里,我给你买头等舱的票,不,我给你派一艘船,彦直的儿子有什么需要我也能满足,他要上学么,我给安排圣约翰,找最好的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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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走南闯北

    周嘉睿这最后一句打动了刘彦直,想给儿子最好的教育,还得仰仗杰瑞.周这样的假洋鬼子,圣约翰大学几乎是中国最好的大学了,教会学校,全英文授课,不是一般学生都能进的。.』M

    “好吧,不知者不罪,你的人头暂且寄放在你脖子上,能寄放多久,就表现了。”刘彦直冷哼一声,坐在了摇椅上。

    屋外传来保镖的询问:“老爷,有事体么?”

    “没事没事,你们下去吧。”周嘉睿急忙打他们,若来的是盗贼绑匪,他肯定不会这样做,但来的是穿越者,天知道他们的科技水平展到了什么地步,居然能远距离折弯金属,这能量太强大了,对抗是没出路的,只能求和。

    保镖们狐疑万分,但还是退下了,他们分明里有其他人的剪影,但老爷不话,他们也不敢乱来。

    “陈先生,先抽一支雪茄压压惊。”周嘉睿奉上吕宋雪茄和火柴,又从柜子里拿了一瓶昂贵的白兰地奉上。

    “上次给您准备的盘缠不大充裕,这样吧,我给您一些旅行支票,全世界只要有文明的地方就能使用,另外再预备一万英镑和一万美元的现钞,银元太重,我就不给您预备了,对了,您需要防身武器么?虽然您的身手好,但有时候武器起到的是威慑作用,我这里有进口的新款毛瑟手枪,给您拿几支吧。”

    刘彦直点点头,对周嘉睿的态度很满意,这年头英镑和美元都是硬通货,一万英镑和一万美元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了,在全球各地都能买起大宅子,坐得起长途豪华邮轮头等舱,即便是洋行买办,这也不是小数目。

    “我明天坐船去香港,你安排吧。”刘彦直道,转身跃出窗户消失不见。

    周嘉睿擦一把冷汗,立刻让人准备他刚才承诺的那些东西。

    次日,刘彦直再次登门拜访,周嘉睿奉上头等舱的船票,两捆现钞,一本数目在两万英镑的旅行支票,还有两支毛瑟c96自动手枪和一支毛瑟掌心雷微型手枪,子弹五盒,另有洋服两套,皮鞋两双,都是现买的成衣,但很符合陈永仁的身材。

    “不错,还算用心。”刘彦直让人把这些收到行李箱中,转身就走,周嘉睿亲自相送,走到大门口,刘彦直忽然问道:“对了,沈小红呢?”

    周嘉睿语塞,他为了和盛宣怀的远房侄女结婚,把书寓的女校书给甩了,这事儿可不大光彩。

    “你这小子,良心被狗吃了,人家沈小红对你可不错。”刘彦直指责道。

    “后来我也曾试图联系她,可是再也找不到了。”周嘉睿为自己辩护,“这个女人心太大,总想当正房,我可是朝廷五品官……”

    “好了好了,我才不管你那些破事,等我回来,小孩要上圣约翰。”

    “一定一定,一句闲话的事体。”周嘉睿点头哈腰,把瘟神送走,擦了擦汗,虚脱了一般。

    ……

    刘彦直带着小陈子锟乘坐英国邮轮玛丽女王号前往香港,孩子对于海上航行已经不感兴趣,旅途上一直缠着刘彦直要学功夫,刘彦直说我这些功夫你学不来,回头给你找几个南拳师父吧。

    数日后,邮轮抵达香港维多利亚港,父子俩在香港盘桓数日,旅游一番,世纪初的香港还不达,比远东第一大都会上海逊色许多。

    小陈子锟岛上空飘扬的港英旗帜,不免纳闷:“叔,咱们到了英国么?”

    刘彦直道:“这儿以前是大清的国土,现在是英国的殖民地。”

    “什么叫殖民地?”小陈子锟很是不解。

    刘彦直手头没有电脑不能百度,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给儿子解释。

    “香港以前是个渔村,但是拥有优良的深水港,被英国人,和清朝打了几次仗,都打赢了,就把这个岛屿割让过去,岛上的中国人既不是大清的子民,也不是大英帝国的子民,仅仅是殖民地的二等公民。”

    “那他们为什么不反抗?”小陈子锟愤怒的挥起拳头,“和英国人玩命!就像美国人那样,自己独立。”

    “小家伙,懂得还不少,美国以前确实也是英国殖民地,但香港不同,香港人宁愿做英国人的二等公民,也不愿做大清的子民,正所谓国不知有民,民不知有国,鸦片战争的时候,老百姓军和清军打仗,权当……”

    “鸦片战争是什么?”小陈子锟有着无穷的问题。

    “说来话长,有一种植物叫罂粟……”刘彦直忽然想到这是极好的教育儿子的机会,于是娓娓道来,听的小陈子锟入迷,整天缠着叔叔讲历史故事。

    三日后,香港游历结束,父子俩乘船沿伶仃洋北上,刘彦直少不得又要讲一下文天祥的故事,当他讲到文天祥写下千古诗篇的时候,小陈子锟感动的流下热泪,问他:“那坏人有没有把文天祥杀了?”

    “坏人想招降文天祥,但没有成功,有一位英雄救走了文天祥,回到了宋军在崖山的大营,数日后宋元水师在崖山海域激战,宋军起初占了劣势,后来皇帝御船身先士卒,起决死冲锋,宋军上下受到感召,终于大败张弘范,继而又收复了广州和泉州,退往台湾……”

    他说的起劲,小陈子锟听得激动,旁边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却哑然失笑:“兄台,你这是说书呢?”

    “怎么,我说的不对?”刘彦直一愣。

    “文天祥确实是留名青史的爱国者,但他并没有被救走,而是两年后死在大都,宋军也没有绝处逢生,而是覆灭在崖山,那些故事都是兄台编的,不过我很喜欢。”中年笑笑走开了。

    刘彦直不明白了,这明明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怎么到了这里又没生过呢?这些问题或许党教授能够解释,自己是想不明白了。

    船到广州,刘彦直带着儿子下船,先品尝广州府的各种美食,玩耍了两天才去仁安街的跌打医馆“宝芝林”找黄飞鸿拜师学艺。

    宝芝林内有人接待,听说客人要找黄师傅,便说不巧,黄师傅去佛山了。刘彦直追问去佛山哪里,那人骄傲的说:“师父去找梁赞切磋武艺去了。”

    梁赞是武术名家,叶问的师祖,也是咏春拳的大宗师,刘彦直心道索性一并拜了吧,便花钱雇了一辆马车直奔佛山。

    佛山筷子街赞生堂是梁赞行医收徒的场所,远近皆知,刘彦直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上门来,来到早不如来得巧,医馆内正在比武。

    两位武学大师按照比武的规矩先切磋桥手,这是南拳里的硬功夫,讲究铁马硬桥,能把前臂练得如同钢铁一般坚硬,有时候遇到次一点的对手,一个桥手就能把对方的胳膊打断。

    刘彦直不认识梁赞,也不认识黄飞鸿,他人中有一个身材高大,几乎高达一米九,这在广东人中是极为罕见的,占据了身高体重的优势,能击败对方就不值得骄傲了,反而是对方的身手很不一般。

    一局结束,身高力大的那位勉强赢了,接着比试掌法,个高的又赢了,刘彦直问小陈子锟:“你觉得谁厉害?”

    “他厉害。”小陈子锟指着另一个人说。

    小孩子声音大,围观众人连同比试的两位选手都扭头,表情各不相同。

    小陈子锟丝毫无惧,大声道:“个高的欺负个矮的,不公平。”

    个矮的那个哈哈大笑:“无妨,我黄飞鸿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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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无影脚

    黄飞鸿是佛山人,说的是广府话,但大家都能听得懂,语言全无障碍,尤其是小陈子锟,更是从小就显示了语言天赋,他的父亲说的是北京官话,母亲说湖南话,居住的旧金山唐人街上说广东话和潮州话的孩子很多,一来二去学会了这两种语言,又在孤儿院学会说一嘴地道的美式英语,在上海呆了几个月,上海话也能交流了。.*M

    刘彦直也能听懂广府话,但说的不利索,他用国语告诉儿子,比武和拳台上的比试不同,只要双方愿意,不分什么重量级,也不分拳术门派,甚至不需要是武林人士,比如霍元甲就曾经和俄国大力士比武,俄国佬可不是武行中人,而是马戏团练杂耍的。

    这年头交通不便利,佛山不经常见到外乡人,这对父子的出现让大家先想到的是踢馆,虽然中年男人并没有显现出武行中人的特征,但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只有大宗师身上才有,小孩子虎头虎脑,结实灵活,一练武的好苗子。

    这儿是梁赞的主场,黄飞鸿只是来切磋的客人,不方便主动招呼,那个身高一米九的壮汉冲刘彦直拱手道:“未请教?”

    “湖南陈永仁。”刘彦直一拱手,咳嗽了两声,在场的都是杏林中人,立刻能听出此人的肺痨已经到了晚期,这种体质还能长途旅行也是难为他了。

    “来此何事?”壮汉继续问。

    “来给犬子找个学武的师父。”刘彦直笑吟吟人,他已经辨别出壮汉肯定不是梁赞,真正的梁赞应该是坐在旁边官帽椅上的老者,但在场最能打的就是这个壮汉,因为他的能量最多,浑身散出一股强大的紫红色的光芒,而梁赞的光芒已经很微弱,黄飞鸿比壮汉次之,可是比武和教徒不同,教徒最重要的是教授的艺术,这一点显然黄飞鸿更合适。

    “拜师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说这孩子资质如何,这些师父的身价可都不低。”壮汉调侃道,“你拜得起么?”

    刘彦直淡淡道:“能收这孩子为徒是你们三辈子修来的造化。”

    这话惹了众怒,连黄飞鸿也皱起了眉头,湖南人太托大了吧,壮汉抡起拳头道:“那我陈华顺倒要请教一二。”

    刘彦直道:“请教不敢当,这样吧,我设个赌局,一炷香内你要能碰到我的身体,这儿有五百英镑,就归你了。”

    广州府距离香港很近,是英国人势力范围,英镑是比银洋还坚挺的硬通货,而且英国实行金本位制,五百英镑可就是五百枚小金币,绝对是一大笔巨款。

    五百英镑的纸币摆在桌子上,刘彦直请黄飞鸿做个见证人,黄师傅欣然答应。

    众人重新拉开场地,刘彦直穿着长衫,倒背着手,冲陈华顺点头:“进招吧。”

    陈华顺也是佛山著名的武师,他的传奇故事甚至比黄飞鸿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陌生的湖南人,陈华顺有些摸不着对方的套路,试探着用拳头来打,刘彦直轻松无比的侧身闪过。

    打架的时候,人的能量是外放的,后世的李小龙就是凭借能从对手眼神中一招打向何处才无往而不胜的,而刘彦直靠的是观测对方的能量波动,陈华顺想动腿还是动拳头,向往哪儿打,哪一招是实招,哪一招是虚招,他完全里。

    一炷香下来,陈华顺打空了几百拳,连刘彦直的衣角都能沾到,空拳比打在人身上还累,他气喘吁吁,只能颓然认输。

    刘彦直也不轻松,以陈永仁的躯体,闪转腾挪耗用了大量体力,累得他一身虚汗,坐下来调息,众人不免叹息,这么好的功夫,却是个病秧子,难怪把儿子交托给别人。

    陈华顺没想到自己会败,所以也没提自己输了怎么罚,五百英镑他可拿不出,便道:“陈先生,不好意思,我败了,令郎我来教吧。”

    刘彦直道:“你太粗放了,我怕教不好孩子,还是请梁赞先生来教吧。”说罢官帽椅上的老者。

    一片哗然,即便身手好,也不能说这种话啊,梁赞是什么辈分,这孩子才几岁,这不是占在座诸人的便宜么。

    梁赞起身走过来,老头精神矍铄,走路带风,上下打量着刘彦直,道:“想让我收关门弟子,也行,但你也要拿出绝活来咱们交换。”

    刘彦直道:“不是关门弟子,不占名分,您老随便教教孩子就行,至于我的绝活,抱歉,不是我不教,是你们学不会。”

    此时已经无人愤怒了,刘彦直用实力证明他的话不是凭空吹嘘,只是他们想象不出学不会的武学绝技到底是什么样子。

    陈华顺道:“那就露两手让我们好。”

    刘彦直环顾左右,他的功夫是破坏性的,不可能在人身上试,也不能把赞生堂给拆了,大屋后面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榕树,四个人才能环抱过来,他慢吞吞走过去,一大群人跟在身后,武师有什么绝活。

    “这么好的树,可惜了。”刘彦直拍了拍树干,榕树纹丝不动,刘彦直转身走回来,点点头,表示绝招已经使出来了,众人大眼瞪小眼,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梁赞也没以然来,但是在徒子徒孙面前不能显出来,于是微微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刘彦直道:“都散开,离远一些。”

    众人不动,梁赞心里有数,挥手让众人后退十步。

    大榕树轰然倒地,是从中间折断的,茬口平齐,众人吓得面无人色,这么粗的大树就算是用钢锯也得锯上一整天才能锯断,他们上前查,却又不像是锯断的,因为没有木屑,没有年轮纹路,倒像是被高温烧断的。

    梁赞这才明白,湖南人说的不假,能收这孩子为徒确实是他们三辈子修来的造化,这哪是武功,这是仙法,这人也不是武师,而是谪仙下凡尘。

    刘彦直刚才释放了一个能量球在树干里,造成这种效果还是他刻意收了力道,真要耍起来,佛山城都能给拆了的。

    接下来一切都好办了,想学什么随便,想让谁教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刘彦直尊重小陈子锟的意思,先跟黄飞鸿学无影脚,再跟梁赞学咏春拳。

    中国武术讲究南拳北腿,南方拳术以洪拳为主,佛山无影脚就像是兰州拉面馆里的扬州炒饭,并不地道,只是黄飞鸿将北派的腿法融合到南拳中来,声东击西的一种打法,踢起来也没有电影里那么好然也不会太差劲,毕竟黄飞鸿也是一代宗师。

    赞生堂这边,梁赞年纪大了,没精力亲自教授,但他坚持收陈子锟为关门弟子,让弟子陈华顺教他咏春,一起练拳的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名字叫叶问,他喊陈子锟小师叔,两人经常一起对练。

    据说叶问的学费是十二两黄金,可见陈华顺的名气之大,含金量之高,刘彦直没打算占人家便宜,分别给了梁赞陈华顺和黄飞鸿各一千英镑,权当学费。

    这样一来,师父们教的更加用心了。

    父子俩在广东待了半年,粗略学了咏春洪拳和无影脚,五郎八卦棍,罗汉十八掌等,学成之后北上湖南,前往陈永仁的老家宁乡县寻根。

    刘彦直根据陈永仁的回忆,找到了陈家祠堂。陈永仁是陈家村人士,十七岁娶妻生子,后来离家经商,一走就是十余年不见踪影,先前还有书信往来,这几年连信件都没有。

    家里还有人认识陈永仁,带他去祖坟祭拜了先祖和父母,又领着他来到一处坟前,说这是你堂客的坟,旁边是你儿子的坟,烧点纸钱吧。

    刘彦直碑上写着陈永仁和陈刘氏的名字,想到这个可怜的女人悲剧的一生,不免叹息,少了些纸钱,再的墓碑,上面赫然写着“陈子锟”的名字。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陈永仁会给自家儿子起这个名字,原来是为了纪念他夭折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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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替身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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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彦直无法和这团能量对话,就像他无法和一直跟在身边的白饭灵魂对话一样,但他可以想象,一个没有丈夫在身边的弱女子怎样苦苦支撑家庭,被族中亲戚们欺压,最终含恨而死的景象。

    “这里埋的是谁?”小陈子锟问他。

    “是你陈永仁叔叔的妻子和儿子,他也叫陈子锟。”刘彦直指着小小的坟茔说道。

    小陈子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湖南的冬天冷的刺骨,墓园的小路湿漉漉的,路边几茎小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天上有乌鸦在盘旋聒噪,刘彦直在“弟妹”的坟前鞠了三个躬,带着孩子跟着本家小兄弟回村。

    这小兄弟叫陈阿庆,是族里的旁支,靠当佃户为生,人倒是热情又厚道,论辈分他该喊陈永仁一声五叔。

    “五叔,美国远么,坐船得多久才能到?”陈阿庆充满向往的问道。

    “美国和咱们大清之间隔了一个太平洋,坐船要三个月才能到,怎么,你想去美国?当华工可不是好出路撒,还不如去闯上海滩。”刘彦直对这个小伙子很有好感,谆谆劝诱。

    “美国我是不敢去,上海滩太远,长沙城还差不多。”陈阿庆说,“我有一个堂哥叫陈阿生,十年前跟人去了美国,听说在旧金山开店,这几年也没个信来,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太远了,离家几万里,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家里也不知道,你说这多吓人撒。”

    刘彦直心中一动:“陈阿生,他是跟谁去的美国?”

    阿庆说:“阿生哥跟林大人当听差,林大人死后,他陪着小姐去美国找姑爷。”

    “林大人是江东布政使?叫林怀远,林家小姐叫林素?”

    “五叔,你咋知道?”

    刘彦直仰天大笑,他记得林素是湖南籍,没想到转了几个弯,居然彼此之间都能扯得上,这真是缘分,不过这事儿和阿庆就不用细说了,说了他也不懂。

    有了这层关系,刘彦直更觉得阿庆亲近,便问他五婶是得了什么病死的,这下阿庆吞吞吐吐起来,顾左右而言他。

    刘彦直觉得有蹊跷,停下正色道:“阿庆,你觉得五叔好糊弄么?你五婶子死于非命,她在棺材里都不瞑目,你还故意瞒着你五叔,你不怕你婶子夜里去找你?”

    陈阿庆左顾右盼,欲言又止,刘彦直知道他顾虑的是什么,便道:“你觉得五叔没本事报仇吧,你看这是什么?”说着打开皮箱,里面放着一摞衣物,衣物上赫然摆着两把锃亮乌黑的驳壳枪。

    刘彦直抄枪在手,两手在皮鞋跟上蹭了一下上了膛,看也不看,朝天两枪,两只黑漆漆的乌鸦坠地。

    陈阿庆目瞪口呆,没想到文弱的五叔竟然是彪悍的双枪悍将,他扑通跪倒哭道:“五叔,俺婶子死的冤屈啊。”

    刘彦直道:“你慢慢说,五叔不会让亲人死不瞑目。”

    墓园门口有一座看坟人的小屋,看坟人不在家,三人坐在屋里避雨,听陈阿庆讲述五婶的死因,他语言表达能力不强,啰啰嗦嗦的絮叨了半天,刘彦直把线索事件捋了一下,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有了大致的轮廓。

    陈永仁是陈家同辈兄弟中排行第五,但一母同胞只有个姐姐早就嫁到外地去了,家中就他一个独子,十七岁那年,家里通过媒人给他找了个媳妇,是本县花明楼的刘姓女儿,和永仁同岁,知书达理,贤惠文静,两家结了亲之后,陈父就亡故了,没了父亲管束的陈永仁一心想闯荡世界,老母亲和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管不住他,只得任由他一意孤行。

    起初,陈永仁只是在长沙城晃悠,后来结识了一帮外地朋友,心更野了,竟然抛下老母娇妻,要漂洋过海去美利坚花旗国做生意见世面,家里给他凑了几百两本钱盘缠,含着泪将他送上去广州的马车,这一别就是十年。

    陈永仁走后,陈刘氏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根据族谱和陈永仁早就准备的名字命名为陈子锟,起初陈永仁在檀香山做生意,还汇钱回来,家里也寄了儿子的照片给他,但是后来渐渐就失去了联络,族中人谣传陈永仁客死异乡,再后来陈刘氏的儿子暴病夭折,家里没了后人,只有老母亲和小媳妇,族里那些小人未免起了觊觎之心,一个叫陈永泰的家伙,仗着是族长的亲侄子,霸占了陈永仁的宅子,将老太太和陈刘氏赶到村外的破屋栖身。

    陈刘氏不服气,找到族长申诉,族长假意为她伸冤,暗地里却不知道做了什么,总之陈刘氏第二天悬梁自尽了,老母亲悲愤交加,无人照顾,没多久也病死了,陈刘氏的娘家人告到宁乡县衙,衙门也派了仵作验尸,大老爷问案,但最终还是不明不白的糊弄过去了,娘家人没精力经年累月的打官司,也只得吃了哑巴亏,其实大家都知道,陈刘氏含冤而死,逼死她的就是那些占了陈永仁宅子和田地的一帮人。

    刘彦直听完,长叹一声道:“阿庆,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懂的。”

    阿庆眼睛通红道:“叔,我有数,您老千万保重。”

    刘彦直拿了十块鹰洋打发了阿庆,带着小陈子锟去了宁乡县城,先在悦来客栈住下,吃了饭之后,开始和儿子谈话。

    “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刘彦直问道。

    “把坏人全都打死。”小陈子锟两手比划着手枪形状,嘴里砰砰砰的叫着。

    “孩子,今天我给你将两个成语,一个叫匹夫之勇,一个叫意气用事。”刘彦直谆谆教诲起来,“凭我的本事,把整个村子的人杀光都没问题,可是你觉得杀了他们,泉下之人就能瞑目么?不,杀人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有很多办法比杀人还要狠,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小陈子锟懵懂的点头。

    刘彦直从箱子里拿出香港买的洋装穿上,礼帽皮鞋文明棍,外面罩着英国毛呢的大氅,墨晶眼镜鼻梁上一卡,拿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五品章京的名帖去县衙拜会大老爷。

    宁乡县天高皇帝远,平时哪能见到京官的帖子,刘彦直自称是总理衙门五品章京周嘉睿的好友,也是美国洋行的买办,在上海有大生意,江南制造局,汉阳炼铁厂的机器都是他进口的,和袁世凯袁大人的二公子袁克文也是好朋友,他说的头头是道,县太爷一个乡下土鳖哪能分得清真假,别说县太爷了,就是长沙知府,湖广总督来了,也得被忽悠住。

    县令摆酒款待刘彦直,席间提起一事,说有一名英吉利牧师最近总在县里寻衅滋事,请陈先生帮忙摆平此事,若是能成,自当重谢。

    十年前庚子之变,八国联军打进了紫禁城,把京师都给占了,西太后和光绪皇帝仓皇西狩,战后大清与列强签订庚子条约,赔偿四亿五千万两白银,这一战,败的不但是国运,千年以来中华上国的民族自信心全都覆灭殆尽,偏偏地方官吏不通洋务,办差办的不好,经常闹出龃龉来,惹出事端来,上面的道台、总督只会惩罚地方官,这就更使得地方官畏惧洋人如虎。

    刘彦直才不怕什么洋人,问知县大人,这位洋人牧师来自哪国,知县却说不上来,只说是高鼻子凹眼睛,黄毛长腿的真洋人。

    “洋人也分三六九等,有一等列强如英美法德,二等列强奥地利俄国日本等,三等列强就更多了,有些欧洲小国还不如宁乡县大,无兵无舰,凭什么逞凶?”刘彦直一番话更让知县如拨云见日,约定明天会见洋人时请刘彦直作陪,盘盘对方的道。

    次日,刘彦直依旧是一身洋装,来到县衙义务帮忙,他出手大方,从门房到三班六房全都打点一个遍,散碎铜钱拿不出手,打赏都是白花花得墨西哥鹰洋,吹一口气放耳朵旁,嗡嗡的响哩。

    知县奉茶款待,聊了一会儿,洋牧师来了,果然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整个县衙大气不敢出,刘彦直却听出了门道,对方哪里是什么列强国家的牧师,分明是个土耳其冒牌货。

    土耳其就是奥斯曼帝国,想当年也是横跨欧亚的辉煌帝国,动辄饮马多瑙河,扫荡欧洲,打得一票南欧国家不要不要的,可是这几年走了下坡路,和大清帝国一样都是日暮西山,被列强欺压的对象。

    刘彦直附耳对知县说了此人的来历,知县按捺住激动:“当真?”

    “我敢打保票。”刘彦直笑道,“老父母尽可以将此人痛打板子,那奥斯曼国断然不敢和咱们总理衙门叫板撂话。”

    即便如此,知县还是不敢造次,万一这洋人有个英美亲戚咋办。

    刘彦直只得亲自出马,用流利的英语将此人痛斥一番,被揭穿老底的假列强只好面红耳赤,灰溜溜的跑了。

    知县开怀大笑,这是宁乡县乃至长沙府第一次办洋务还赢了的案例,说到湖广总督那里去都有面子,都替朝廷争光。

    “老兄,你此番回乡,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尽管开口。”知县拍着胸前的补子夸下海口。

    刘彦直道:“老父母严重了,不过小弟家里确实又一桩冤案,还需大人帮忙昭雪。”随即将状纸拿出递了过去。

    知县浏览一遍,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简直没有王法!”这案子是他的前任办的,不干他的事,这种欺负孤儿寡母的事情在乡下司空见惯,状纸上应该所言不虚,趁着办洋务大胜的劲头,知县决定再当一回青天大老爷,发发官威,惩处几个乡下的恶棍劣绅。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三章 父子游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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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语有云,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县令只是小小的七品官,但在全县百姓面前就是父母官,天一般的存在,哪怕是乡绅财主,只要没有过硬的靠山,知县想弄的他家破人亡,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如今知县老爷要为陈老爷出头,哪用得着亲自出马,发一张牌票,快班的衙役就把几个被告用铁链子给拘来了,陈家族长在村里耀武扬威,到了县太爷的大堂上两腿都站不住,陈永泰是秀才出身,仗着功名竟敢不跪,两旁皂吏拄着水火棍在地上连续猛捣,齐声低吼喊着堂威,没见过大世面的小百姓哪里受得了此等威吓,不自觉的膝盖就弯了。

    古语云,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陈氏族长好歹也算一方乡绅,即便遇到官司也不怎么惧怕,无非就是花钱撒,但是当他看到坐在县太爷公案旁的洋装男子时就傻眼了,那不是陈永仁么,居然活着从花旗国回来了,而且混得人模狗样,公堂上都有他的座位,这可上哪儿说理去。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县太爷一敲惊堂木,陈永泰壮着胆回答:“回老父母的话,小人是光绪三十年的秀才,有功名在身……”

    “大胆!既是秀才,自当饱读圣贤书,怎么还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你这功名,不要也罢,明天给督学打个招呼,把你功名革除!”

    陈永泰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扑通跪倒:“冤枉啊!”

    县太爷又是一拍惊堂木:“还敢狡辩,苦主没说冤枉,你这凶犯倒先喊起冤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听话听音,案子还没开审,县太爷的态度就很明显的偏袒原告方了,这案子的审理结果可想而知,命案重大,一天审不完,两个被告被押进牢房,择日再审。

    决定一件案子的输赢并不在公堂之上,而是在私底下,陈家族长入狱之后,家里就开始上下打点了,银子流水一般往衙门里送,三班六房的衙役书吏们都是看人下菜碟的精明角色,这案子有大老爷偏袒原告,被告送再多的礼也是白搭,他们自然不会据实相告,就拿模棱两可的话哄着被告,可劲的收取贿赂。

    刘彦直不想在此多耽搁时间,他出手可比被告阔绰多了,动辄就是一百两银子这样的大手笔,整个衙门上上下下都被他打点了一遍,案子进展神速,没三天就出了结果,陈永泰侵占财产,逼死人命,革除功名,从严判处秋后问斩,族长的罪证模糊,即便判决也不会很重,刘彦直索性买通牢头,两个狱卒半夜里将族长用被子蒙了,拿灌了铁砂的布袋一顿乱锤,全是内伤外表看起来好好的,第二天人就死了,衙门就说他旧病复发,瘐毙狱中。

    族长暴毙引起了事端,陈家村的村民们在别有用心的人的唆使下,居然集体前往县衙闹事,说要讨个说法。

    县太爷大怒,冷笑一声说这些不知死的刁民,且看本官的巡防营如何收拾他们。

    庚子之耻后,各省都在努力办洋务,开厂矿,造机器,编练新军。湖南乃穷乡僻壤,不比京师、江南,虽然也在练新军,但穿的还是号坎,拿的还是火铳,只不过名字从绿营变成了巡防营,宁乡县就有一支装备后膛枪的巡防营,打洋鬼子不行,镇压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巡防营连枪都没放,拉出阵势来就把老百姓吓跑了,刘彦直又花钱请了说书先生在各处宣扬陈永泰的恶行,众口铄金,全县的百姓都知道了这档子事儿,陈家村的族人就再没脸出来闹事了。

    族长横死,家里的田地房屋也全都卖光,变得一穷二白,这一脉一蹶不振,被族中其他支脉取代,陈永泰罪有应得,上报刑部复核之后,明年秋后就开刀问斩,至于自缢身亡的陈刘氏,刘彦直花了一千两银子,请知县代为奏报,给她在村口立一个贞节牌坊。

    刘彦直担心明年辛亥革命的不确定因素影响陈永泰的死刑,又花钱买通人给他饭菜里下了药,即便免了死刑也活不了几年,办完了这些事,他觉得勉强能对得起陈刘氏等人冤死的魂魄了,再去墓园查看,果然怨气淡了许多。

    ……

    办妥了陈永仁的家事,刘彦直辞别了知县,带着小陈子锟继续北上,游历祖国名山大川,有火车就坐火车,有轮船就坐轮船,没有先进的交通工具,就租马车牛车,雇二人抬小轿子,从湖南走到湖北,在武昌乘船西进,游览三峡名胜。

    父子俩包了一艘船,每日除了观风景就是练枪,习武是强身健体和自卫为主,想要有所作为,必须娴熟操作枪械,二十世纪的中国,最风靡的就数盒子炮了,也就是刘彦直皮箱里这两把毛瑟c96自动手枪。

    盒子炮是大型手枪,对于十岁小孩来说沉重无比,小陈子锟是当做冲锋枪一样端着来打的,这孩子枪感极好,刘彦直买了上百个葫芦当浮动靶子,一个个往江里丢,他练了几天后就能弹无虚发。

    三峡风景壮美,两岸尽是雄浑大山,极目远眺,能看到山间的悬泉瀑布和山顶的奇异松柏,偶有猿猴在高处啼叫,声音凄惨婉转,江里礁石不断,行船艰难,有时候要靠岸上的纤夫来拉,纤夫尽是贫苦百姓充当,衣不蔽体,赤足行进,让小陈子锟饱览了人间疾苦。

    船经过夔门和白帝城,抵达了重庆,在码头靠岸,数百级台阶上是古老的重庆城楼,青灰色的城墙下熙熙攘攘尽是人,重庆是个大码头,江湖气息浓郁,到处都是袍哥的天下,袍哥就是哥老会,与青帮、洪门并称三大江湖帮派。

    刘彦直为了让儿子多些阅历,在重庆盘桓数日,打了几场架,结识了一帮袍哥兄弟,尝够了火锅,这才西进成都,再沿着茶马古道进入西康境内领略高原风景,再往西就是西藏了,这个季节不宜深入,父子俩原路折回,坐船回到汉口,改乘京汉路火车北上进京。

    蒸汽机车托带着载满旅客的车厢,一路从汉口越过大别山,经过孝感、信阳、驻马店、许昌、郑州,穿过中国第一座横跨黄河南北的钢结构铁路大桥,再途径新乡、邯郸、石家庄、正定、保定、终于抵达京师正阳门火车站。

    火车站前的马路边,残雪犹在,正阳门箭楼巍峨耸立,呈现着帝都的荣光和凋敝。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四章 那年我也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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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没想到的是,到了小肠陈在前门的摊子,刘彦直叫了两碗卤煮,一碗给儿子见识北京特色小吃,另一碗却端到了车夫面前。

    “先生,您这是?”车夫愣了。

    “你有两天没吃饭了吧,再不吃就得死路上了。”刘彦直道,他能看到人身上的能量情况,这车夫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饥饿让他抬不动步子,但是不拉车干活就没有嚼谷,不光自己得饿死,一家老小都得饿死。

    车夫和着眼泪将这碗喷香滚热的卤煮吃下了肚,人是铁饭是钢,一碗卤煮下肚,明显身上就有了力气,刘彦直怕他不够,又叫了一碗,坚持让车夫吃了再上路。

    吃饱喝足之后,车夫精神抖擞,浑身上下热腾腾的,连刺骨的北风都不觉得冷了,迈起步子来也利索了许多,心情好了话就多,和先生唠了起来,得知这一大一小两位贵客是从汉口过来的,并不是京师本地人,车夫就热情的给他们介绍住处。

    “说说,北京最好的客栈是哪家?”刘彦直问他。

    “那您可问对人了,最好的当数东交民巷里的六国饭店,住的那可都是洋人和南边来的大生意人,您知道那地方一宿要多少钱?五两银子!我拉车一个月下来都挣不到这个数。”

    “其次呢?”刘彦直已经打定主意,让儿子住几天六国饭店,见识一下西洋宾馆的气派,当然老北京的旧式客栈也得领略一下。

    “那就东安市场旁边的东华客栈,一宿也得一两银子。”车夫边跑边说,嘴里呵着热气,如同一列奔跑的火车,“依我说,东华客栈就挺好,出门就是东安大市场,想买什么都有,多热闹啊,六国饭店进出都不方便,东交民巷那是驻着洋人军队的地方,冷清着呢,想吃一碗卤煮都找不着地方。”

    “那就下榻东华客栈。”

    东华客栈是中国式旅店,算是档次比较高的了,要论价廉那还得是城外的鸡毛店,大通铺,连被褥都没有,垫鸡毛取暖,一宿才几个铜板,刘彦直心疼儿子,哪怕是体验生活,也不会去那种地方。

    到了客栈,刘彦直多给了车夫一角小洋,登记了姓名,住的是二楼的上房,里外套间,古色古香,家具陈设都是老物件,但是屋里没有自来水,更没有洗手间,洗脸要打热水,洗澡要去专门的浴室,唯一的好处是吃饭便利,北京城的名吃都可以叫外卖。

    当天晚上,父子俩去东来顺吃了一顿刷羊肉,酒足饭饱回来睡觉,次日一早起来逛东安市场,市场很大,店铺鳞次栉比,卖各种蜜饯果子南北货,还有经营书画、古玩、印章的店铺,类似于文化市场,小陈子锟最爱吃糖葫芦,刘彦直干脆给他买一草把的糖葫芦,扛着边走边吃。

    接着俩人又去了茶馆、戏院、天桥等具有北京特色的地方,吃了各种小吃,烤鸭、爆肚,以及各种北方风格的甜点果子饽饽,听了梅兰芳、谭鑫培、杨小楼等名角的戏,也欣赏了天桥上的把戏和相声,小陈子锟玩的不亦乐乎,乐不思蜀,说北京好玩,比上海、广州、重庆都好玩。

    “看来你和北京有缘啊。”刘彦直知道儿子将来的人生轨迹确实和这座城市密不可分,再过十年,这儿将是青年陈子锟当主角的舞台。

    东华客栈住够了,父子俩转住东交民巷六国饭店,他们乘着洋车来到东交民巷使馆区进口,这儿有黑色的大铁门和执勤警卫的英国兵,刺刀雪亮,军装笔挺,精气神十足,和小陈子锟在湖南见的那些围着缠头,穿着宽大号坎袖子耷拉到膝盖的巡防营士兵天壤之别。

    使馆区是不许中国人随意进出的,英国兵拦下洋车检查,刘彦直亮出汇丰的旅行支票,说自己是来兑付现款,入住六国饭店的,英国兵立即放行,进入使馆区之后,道路两侧尽是西洋风格的建筑,万国旗帜迎风飘扬,来往行人也都是西装革履的洋人,偶尔有东亚人,也以留着仁丹胡子,身材矮小的日本人为主,中国人多是买办和佣人,这儿连路牌都是英文的,东交民巷标注为“使馆大街。”

    使馆区不但有使领馆,还有许多兵营,驻扎着各国的使馆卫队上千人之多,走在路上,时不时能听到军队操练的声音,看到成队的士兵在巡逻,穿长到脚踝灰色大衣的俄国牲口,穿蓝色军装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卡其军装的英国陆军,还有刺刀枪比人高的日本兵,不同的行进步幅,不同的摆臂方式,不同的语言口令,令人目不暇接。

    小陈子锟很不解,为什么大清的都城里会有一个类似于唐人街的地域,住的全是外国人,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士兵。

    刘彦直就等着给他科普历史知识呢:“孩子,这要从五十年前说起了……”

    五十年前就是1860年,那时候东交民巷还叫东江米巷,这儿设有礼部和鸿胪寺,常年接待安南、蒙古、朝鲜、缅甸的使节,已经隐隐有了外交区域的特征,到了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列强根据《天津条约》进驻东江米巷,英国公使住进了淳亲王府,法国公使住进了安郡王府,俄国公使住进了东正教堂,从此东江米巷改名东交民巷,各国改建使馆,增设银行、邮局、医院,几十年间出现了大批西洋建筑。

    到了庚子年,西太后向列强宣战,东交民巷打成了一锅粥,使馆卫队和西洋侨民坚守数十日,终于等到了八国联军,外国军队打进了紫禁城,占领了北京城,把太后和皇帝赶到了西安,在北京大开杀戒,大肆劫掠,杀的十室九空,至今南城有大批的空房子无人居住,户部里连压库的银子都被抢走了,皇宫里的宝贝也大量丢失。

    刘彦直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年的场景,小陈子锟不禁问道:“叔,你知道的那么清楚,是不是当年也在啊。”

    “是啊,那年我也在北京。”刘彦直想起夏飞雄和燕胜男,想起使馆里致命的一枪,西什库教堂前的神棍,还有西狩路上的腥风血雨,不禁唏嘘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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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走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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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爹也在么?”小陈子锟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向往和崇拜。

    “你爹当然在,他一身白袍,手持银枪,在拳匪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刘彦直眯缝着眼睛,给儿子讲起当年的故事。

    小陈子锟听的入神而自豪,时而叫好,时而紧张的捏紧拳头,对滥杀无辜、愚昧野蛮的义和团恨的牙根痒痒,对侵略中国的八国联军更是恨不得立刻长大,为国杀敌。

    八国联军依然存在,而且就在眼前,这让小陈子锟郁闷无比,无法理解为什么十年前打了败仗,到现在还没找回场子。

    刘彦直说:“把列强彻底赶出中国,要靠你们这一代人了,所以你要好好学习知识和武艺,将来做个大将军,保国安民,振兴中华。”

    小陈子锟说:“我一定会当大将军,杀洋人,还要杀义和团,对了叔,等我长大了还有义和团么?”

    刘彦直笑道:“义和团啊,当然有,一百年后还有呢,只不过不敢在大街上杀人放火了,改在网上了。”

    不知不觉,六国饭店到了,这是一栋西洋建筑,门口站着头发油亮的西崽帮客人拿行李叫洋车,看到华裔客人上门也丝毫不敢怠慢,谁知道来的是檀香山华侨还是东南亚富商,反正能住六国饭店的都是华人中的翘楚。

    北京最豪华的西洋饭店果然名不虚传,有自来水和电灯,还有抽水马桶和白瓷浴缸,对得起一天五两银子的天价。

    父子俩在六国饭店住了一段时日,见识了洋人的舞会和正宗的西餐,虽然小陈子锟是美国长大,但在唐人街吃的是中餐,在孤儿院吃的是土豆面包,没经受过西式礼仪的熏陶,对此孩子还有些抵触情绪,对着盘子两边一排排大小不一的勺子刀子叉子撅起了嘴。

    刘彦直说:“用刀叉吃饭确实不如筷子方便,但行走世界,需要接触各式各样的人和文化,正所谓入乡随俗,在六国饭店那就得用刀叉吃西餐,以后你去了印度,去了阿拉伯那些部落,还得用手吃饭呢。”

    六国饭店住够了,刘彦直拿旅行支票去汇丰银行兑了五百两银子,在城里买了一座小四合院,又在东安市场租了个铺面,雇了老妈子,人力车夫和看店的伙计,从其他商家那里进了一些南北货,正儿八经的干起了生意,他倒不是想赚钱,而是常住北京需要一个正经的营生,也好融入当地生活。

    刘彦直还给儿子请了家庭教师,教他写字算数,这孩子天资聪颖,一教就会,唯独不爱写毛笔字,先生拿戒尺打手心也不行,当爹的溺爱孩子,就说不学就不学吧,反正以后毛笔字也不常用,不过不练毛笔,硬笔必须练,他带着儿子去了一趟东交民巷,找了家德国人开的商店,买了一支自来水笔,牌子不大行,是前几年才开张的,叫montblan。

    小陈子锟在北京跟着一位穷酸翰林学了小半年的国文,百家姓千字文,四书五经都学了个囫囵,唐诗宋词也能背诵几十首,基本上可以脱离文盲范畴,但是距离吟诗作赋,出口成章还有很大距离,那也不是刘彦直的期望,他对先生说,我们这孩子将来干个账房先生足矣,搞得老翰林扼腕叹息了很久,说这孩子假以时日,金榜题名不在话下。

    转眼就到了夏季,满北京都是聒噪的蝉鸣,刘彦直带着孩子去拜访了一位故人,京城镇武镖局的赵避尘。

    十年前,赵避尘护着林知府的家眷前往近江,与刘彦直有过一段交情,听说他现在走的是库伦这条线的镖,正巧刘彦直想带孩子走遍大好河山,这口外漠北是必须要去的,何不请赵师傅帮忙。

    赵避尘正巧在家,奉茶待客,刘彦直开门见山提出来意,说想去库伦做趟买卖,想请赵师傅引见一下,跟随商队出发,也好有个照应。

    桌上放着四包礼物,另有一张日昇昌票号的一百两银票,算是介绍费,赵避尘当即答应下来,问客人有多少货物,几峰骆驼。

    “没走过东口,还请赵师傅指点。”刘彦直虚心请教。

    这东口就是张家口,山西历来是人口大省,地少人多,青壮劳力为了找活路纷纷出塞前往内蒙外蒙,主要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著名的走西口的杀虎口,还有一条就是这张家口了。

    赵避尘说,这库伦可不好走,从京师到张家口是四百三十里,从张家口到库伦又是一千九百里,要穿过两个沙漠,水源很少,戈壁大漠上动辄就是狂风沙暴,一般人吃不了这个苦,尤其是带个孩子,你可想清楚了。

    刘彦直淡淡一笑:“无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嘛。”

    赵避尘只当是普通生意,看在钱的份上应允下来,反正到了口外各安天命,真死在半道上谁也怪不着谁。

    生意谈妥,赵避尘帮刘彦直购置五峰骆驼拉货载人,安排进大盛魁的驼队一起出发,现在是旧历七月,正是骆驼掉毛体虚的季节,不宜出发,要等到九月份凑够了人才走。

    刘彦直起身告辞,忽然看到院子里的落兵台上插着一根红缨小花枪,顿时想起十年前闹义和团时枪挑“猪八戒”的往事,忍不住拿起长枪抖了个枪花,只是随意的一抖,赵避尘眼睛都看直了,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位爷是练家子啊,他顿时刮目相看,道:“陈先生可曾练过枪法?”

    “不曾。”刘彦直将小花枪插回落兵台,冲赵避尘一拱手,带着孩子走了。

    ……

    转眼到了九月,刘彦直依约带着小陈子锟,加入了大盛魁前往库伦的驼队,驼队在京城西北的黄华驿集结,足有数百峰骆驼,赵避尘作为镖师随同队伍出发,那杆红缨小花枪就悬在骆驼背上的得胜钩里,而有些商队的护卫伙计已经背上了俄国造的水连珠快枪。

    在悠扬的驼铃声中,驼队向北出发,经居庸关、土木堡、鸡鸣驿,向着张家口出发,这一路水草富足,不愁吃喝,到了张家口之后,驼队进一步壮大,补充了给养,用木桶装满了够吃半个月的甜水,买了几百张大车轮饼,这种饼子的大小和车轮一般,面发的好,风干彻底,切成条再夯实,在沙漠里就靠吃这个了。而骆驼也吃饱了咸豆饼,饮了上百升的水,接下来十天可以不用饮水。

    准备充足之后,驼队的领队还要烧香祷告,乞求神明保佑,沙漠里经常会出现极端气象,摊上了就倒大霉。

    驼队沿着张库大道北上,说是大道,其实就是荒芜的戈壁上骆驼和大车压出来的道路,走数日,天气一直很好,驼队顺利穿过浑善达克沙漠西南,前面是噶尔拜瀚海,瀚海的意思就是大沙漠,不知为何,驼队上下被紧张的情绪所笼罩。

    当夜,驼队在沙漠边缘扎营,客商们搭起蒙古包,人挨着人在帐篷里睡觉骆驼在外围围成一个大圈,随队护卫的獒犬都放开了铁链子,护卫镖师们拿起了家伙值夜,防的不是贼人,而是别的……

    半夜时分,帐篷外狂风怒吼,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这是千军万马厮杀的声音,刘彦直爬起来侧耳倾听,听到了万马奔腾,听到了漫天箭雨,听到了伤兵的哀鸣,听到了前进的战鼓和号角,他不禁有些兴奋,晃醒了儿子:“你听,外面在打仗。”

    帐篷里点了灯,驼队的大小伙计们一个个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这是遇上了沙漠中最可怕的一幕了,过阴兵。

    这沙漠上,有着成千上万的鬼魂,他们是历朝历代的军人,为国戍边战死疆场,魂魄得不到安息,他们忘却了自己已经死亡,依然成群结队的游荡在沙漠戈壁上,每逢月圆,就往来冲杀,金戈铁马,再现当年的一幕。

    但是过阴兵会给驼队带来极大的麻烦,这预示着未来几天的天气将会极为恶劣,搞不好会有重大损失。

    伙计们吓得不敢出帐篷,刘彦直却无所畏惧,带着儿子走出帐篷,在夜幕下看到戈壁滩上两军冲杀,一方正是当年的匈奴骑兵,另一方则是汉武帝时期的中原骑兵。

    赵避尘不是第一次见过阴兵了,他手握着长枪动也不敢动,那可是上千年的阴魂,冲撞不得,看到刘彦直出了帐篷,记得他拼命挥手示意回去,但又不敢出声惊扰了阴兵。

    刘彦直若无其事,居然牵了一匹骆驼,在赵避尘惊愕的眼神中带着小陈子锟直入战场

    一望无垠的戈壁上,沙尘弥漫,似真似幻,刘彦直骑着骆驼穿过哪些亡灵军队的幻影,停在两军阵前,大喝一声,顿时一切阴兵鬼魂烟消云散,月光郎朗,大地安宁,静谧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避尘张大了嘴巴再也合不上了,他今天不但见了鬼,还见了神!一语喝退百万阴兵的真神!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六章 东行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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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或骑在战马上,或步行前进的士兵们铠甲行装各不相同,起初看到是穿汉朝玄甲,手持环首刀,铁盔顶缀着白色羽毛的汉军,继而又出现了穿明光铠额重甲骑兵和戴毡笠背硬弓的宋军和打着大明旗号的部队,甚至还有清朝的八旗劲旅,搞得刘彦直也糊涂了,这些阴兵的番号也太复杂了吧,和他们对战的军队就更难以辨别了,匈奴人,鲜卑人、羌胡人、柔然人、突厥人、契丹人、鞑靼人,反正都是弓马娴熟的游牧民族骑兵,数不清的亡灵军队如同越聚越多,数以百万计的负能量个体形成了巨大的气场,以至于普通人也能看到它们的影子,听到厮杀呐喊的声音,感受到马蹄敲击大地的隆隆之声。

    刘彦直并没有喝退百万阴兵,他只是想走到这些密集的负能量团组中去瞻仰膜拜英灵,但万万没想到自己如同一块强磁铁一般将阴兵们的鬼魂像磁铁吸铁屑一般全都吸了过来,这个过程是超越了物理概念的,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所以才造成了赵避尘以为他一语喝退百万阴兵的误会。

    月光洒在戈壁滩上,竟然有些温柔,刘彦直骑着骆驼带着孩子回到营地,赵避尘依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纳头便拜。

    刘彦直手一托:“不敢,赵师傅请起。”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识真神!”赵避尘哪敢起来,刘彦直也不勉强,笑而不语,转身走了。

    回到帐篷里,小陈子锟悄声问他:“叔,你把那些鬼魂都弄哪去了?”

    “睡吧,不该问的别问。”刘彦直拍拍孩子的脑袋,不是他不回答,是他也不知道答案。

    ……

    接下来的路程无比顺利,老天爷格外赏脸,戈壁上没再刮过大风,张库大道风和日丽,而赵避尘也没把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只是对刘彦直格外敬畏,赵师傅是大盛魁聘请的镖师,身份地位很高,他敬重的人,别人自然更给面子,刘彦直和小陈子锟只需要欣赏沿途壮美景色即可,闲杂事务都由别人代劳了。

    二十天后,驼队顺利抵达库伦,这个常住人口不过三万的城市是蒙古的政治中心,在后世叫做乌兰巴托,城市很小,基本没什么固定建筑物,只有几座黄教喇嘛庙,蒙古牧民非常贫穷,大人穿着破烂衣服,小孩一丝不挂,帐篷低矮破旧,但是牲口却养的膘肥体壮。刘彦直曾经与霍去病的汉军一起扫荡过匈奴人的聚居地,眼前的景象和两千年前似乎没有太大变化,这让他不禁感慨,得亏是进入了热兵器时代,弓马娴熟不再成为优势,不然蒙古人还得年年南下打草谷。

    驼队带来了砖茶、盐巴、布匹、锤子剪刀、锅碗瓢盆,换回牛羊骆驼,这些牲口带到张家口,能换数倍的利润,生意人们赚的盆满钵满,一个个笑歪了嘴。

    驼队的东家们发了财,大大犒赏骆驼把式们,羊肉大葱白菜馅的饺子,汆羊肉丸子热汤面,莜面卷子白面馒头蘸肉酱,还有烧刀子马奶酒莫合烟,可劲的造吧,吃得越多东家越高兴。

    欢聚时刻,也是离别的时刻,刘彦直找到赵避尘告辞,说要带孩子去呼伦贝尔看看。

    赵避尘一愣,随即释然,仙人的做法和常人大相迥异,不能以自己的世俗眼光揣测刘彦直的举动,他一抱拳:“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帮我找个向导吧,价钱好说。”刘彦直道。

    赵避尘有些狐疑,仙人难道连路都不认识?不过转念又一想,仙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他一口答应下来,回去找到相熟的朋友,没过两个时辰,就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了。

    少年是蒙古人,车轴身材,大脸膛,小眼睛,听说以前在庙里当喇嘛,是步行了一千多里从东边跑过来的,别看年纪小,路熟得很。

    刘彦直点点头,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乔巴山。”少年说。

    ……

    刘彦直在库伦歇息了七天,备足了干粮饮水,带着五峰骆驼,在少年乔巴山的引导下向东出发了,这条路相对好走了许多,只要沿着克鲁伦河往东走即可,一路上草高林密,水草丰茂,不用担心渴着饿着,旅途上也有不少商队可以作伴,总之有惊无险,安全抵达呼伦湖北方的城市满洲里。

    满洲里是俄国中东铁路的西起点,也是刘彦直这一段东北之旅的起点,他把五匹骆驼送给了少年乔巴山,当做额外的报酬,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够这个少年完成一些梦想了。

    这儿是俄国人的势力范围,开有华俄道胜银行,刘彦直在北京的时候换了一些俄国银行的旅行支票,兑换成东北境内通用的俄国卢布,买了头等车厢的车票和睡车票,目的地哈尔滨。

    这年头的头等舱和卧铺车厢是分开的,但买票必须同时购买,票价昂贵,是二等车厢的三倍,能坐得起头等车厢的都是俄国贵族、军官、富商之类,华人只有这一对父子。

    看着西装革履的老毛子和车站外穿灰色军大衣的俄国兵,小陈子锟不禁纳闷,这是到了俄国么,怎么百姓却又都是中国人。

    刘彦直教育他说,这儿虽然是大清领土,但俄国人垂涎已久,中东铁路就是他们控制东北的重要工具,老毛子和小日本为了争夺咱的东北,几年前狠狠打了一仗,死了几十万人呢。

    “他们打仗,那大清的军队就在旁边看着么?”

    “要不然呢,这两边大清朝都惹不起,不过也不算完全旁边吧,暗地里是帮了日本人的,因为日本人的实力和胃口都不算太大,即便胜了,也一口吞不下整个东北,若是让老毛子赢了,那东北可就再也要不回来喽。”

    小陈子锟若有所思,他单纯的心灵还不能领会世界政治军事格局和政治家们的平衡之道。

    火车开了三天三夜,抵达东北最大的城市哈尔滨,刘彦直带儿子领略俄式西餐,吃大列巴和红肠,喝格瓦斯和伏特加,在马迭尔旅馆里住了三天,又买了两张火车票,从哈尔滨直奔东北最南端大连。

    火车过了长春,就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了,日俄战争后,东北格局重新划分,这段铁路也是战利品的一部分,被称为南满铁路,沿途护卫的士兵从穿灰大衣背水连珠的俄国兵变成了穿土黄色军装背村田步枪的日本兵。

    父子俩坐在包厢里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刘彦直给儿子讲着日俄战争时的故事,忽然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条大汉闪身进来,迅疾关上包厢门,手上的盒子炮机头大张,黑洞洞的枪口顶着刘彦直的脑袋。

    “空尼奇瓦。”大汉用蹩脚的日语打了招呼,左手指捻了捻,这是国际通行要钱的手势。

    “好汉,我不是日本人。”刘彦直笑答,“你们认错人了吧。”

    “少他们装,老子们从哈尔滨就盯上你了,别以为会说中国话就是中国人!”

    “好,我给钱。”刘彦直拿出皮夹,将里面所有的卢布和日圆纸币都掏了出来,对方接过塞进怀里,哼道:“算你识相。”

    “好汉怎么称呼?”刘彦直道。

    “怎么,还想找我报仇不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报号长山好!”大汉咧嘴大笑,络腮胡子中露出两排焦黄的龋齿。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十七章 人生最好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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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长山好,久仰。”刘彦直淡淡道,嘴上说的客气,但是语气分明是没把这位好汉当回事。

    长山好有些羞恼,但是已经劫了钱,不好再动干戈,刚想说句后会有期,出门闪人,却突然发现了小陈子锟脖子上挂着的玉佩,那可是成色上好的和田羊脂玉,值老鼻子钱了。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伸到了小陈子锟脖子上,企图把玉佩拽下来,但是还没等玉佩到手,长山好就感觉自己胯下顶了个东西,耷眼一看,这孩子居然手持一柄毛瑟掌心雷瞄准了自己传家的玩意,这一枪下来,不见得要命,以后摆柳可就得像娘们一样蹲着了。

    长山好的脸色变得赤红起来,玩了一辈子鹰,居然被小家巧啄了眼,人家大人还没出手呢,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就把自己制住了,这要是传出去,长山好这个名头就算完了。

    再看那大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分明是把名震关东的长山好当成了偷鸡摸狗的小毛贼。

    长山好的面色又从赤红变成了惨白,他发现这个局面有些破不了,对方显然是扮猪吃老虎的硬茬子,是关东军侦缉队的侦探,还是江湖上黑吃黑的朋友,他一时还猜不准,总之今天是栽了。

    “得嘞,今天爷们认栽。”长山好右手放开,盒子炮悬在食指上,左手也慢慢收回,高高举起,这是示弱的表现,当然他是留了后手的,江洋大盗身上哪能就带了一把枪,他腰间还别着另一把盒子炮,后腰插两把马牌撸子,脚脖子上还插着一把花口撸子,更别说遍布全身的各种飞刀袖箭匕首了,只要对方稍有松懈,他就能放出杀招。

    可是人家根本没有要拿他领赏的意思,当爹的轻声道:“好了,给好汉留点体面。”

    那小孩就收了枪,骄傲的横他一眼,扭头看向窗外去了。

    长山好有些尴尬,讪讪的将枪插回腰间,把怀里的纸币拿了出来:“有眼不识泰山,这钱原数奉还。”

    刘彦直道:“快过年了,大当家的总要给底下的兄弟们一个交代,这些钱拿去买点年货吧,就当是我们爷俩的一份心意。”

    长山好臊的满面通红,不过他到底是响当当的汉子,不矫情,又把纸币揣回怀里,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

    外面传来急促的日语喊声,长山好动作极快,拉开包厢门,不敢露头,只拿出一面小镜子,通过反射看了走廊两头,南满铁路的乘警从两边包抄过来,手里都攥着手枪,这是要抓活的啊,他退回包厢,说声叨扰,推开了车窗玻璃,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没往车下跳,而是直接上了车顶。

    乘警们蜂拥进包厢,哪还有盗贼的影子,他们听到头顶上似乎有人跑动的声音,急忙通知其他押车的士兵,然后乱七八糟的鞠躬道歉:“思米马赛!”他们是把刘彦直父子当成尊贵的日本华族了。

    等乘警们退出包厢,刘彦直探头出去,发现火车正在拐歪,长山好一身皮袍,在车顶上飞奔,一群日本乘警笨手笨脚的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畏缩不前。

    长山好一声唿哨,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匹通体没有杂毛的黑马来,与列车并行,四蹄飞奔,鬃毛迎风飘舞,那长山好飞身跳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马背上,整个列车上的客人见了都叫好,刘彦直也是忍不住赞了一句好骑术。

    那货洋洋自得,纵马飞驰,冲车窗内的刘彦直父子喊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声音越来越远,渐渐不见了踪影。

    “叔,他是干啥的,这么厉害。”小陈子锟的眼神中竟有些神往。

    “马贼,马贼的干活。”刘彦直道,望着长山好消失的东北山林,若有所思。

    南满铁路的终点是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大连,彼时大连是日本殖民地,一座崭新的城市,干净整洁的不像大清朝的地方,刘彦直少不得又和儿子讲了一通甲午战争的历史故事。

    这一番游历让小陈子锟增长了许多见识,而陈永仁的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了,刘彦直决定结束旅程,带孩子回上海念书,但是在回程之前,还要再去一趟北京,见证一个朝代的终结。

    父子俩从大连乘坐海船前往天津,在天津登陆转火车,途径杨村、廊坊、黄村、丰台、永定门,抵达前门火车站东站。

    公元1912年2月12日,旧历腊月廿五,清帝宣布退位,大清朝享国二百六十八年,历经十一位皇帝,终于在内忧外患中结束了统治,黄龙旗降下,帝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不安与焦躁气氛中,大清亡了,但中国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袁世凯手握北洋重兵盘踞北方,孙文一干革命党在南京建国,下一步是战是和,天晓得。

    刘彦直不管那些,他和儿子在北京过了除夕,再次出发前往上海,从天津到上海的海船头等舱价格昂贵,但非常舒适,上下船走贵宾通道,行李也有人搬运,为了陈永仁能再多捱一段时间,刘彦直不得不花这些钱。

    ……

    回到上海之后,刘彦直先去祭拜了两位故人,霍元甲在两年前就被日本人毒害而死,而陶成章在上个月也被人暗杀,光复会分崩离析,旅社人去楼空,好在周嘉睿还在,他的事业离不开上海滩,硬着头皮也得留下。

    刘彦直找到周嘉睿,请他安排入学事宜,陈子锟年岁太小,十二岁的孩子上中学还差不多,上圣约翰大学未免夸张,不过周嘉睿本事大,他是圣约翰的校董之一,送个别优秀学生入学不成问题。

    春暖花开的季节,上海圣约翰大学的一间教室内,周嘉睿请的两位老师正在审批陈子锟的考卷,这孩子年龄不大,但是国语和英文的水平都达到了中学水平,而且游历广泛,性格坚韧,个头体格也远超同龄孩子,看起来像是十五岁的少年。

    教室外,身穿燕尾服头戴大礼帽的周嘉睿倒背着手,笑容可掬对刘彦直道:“莫担心,先上预科,明年正式入学,我都安排妥了。”

    远处绿荫草地上有一帮人在踢球,刘彦直看儿子心痒难耐的样子,便对他说:“去玩一会吧,我和周先生谈一会话。”

    “嗯,我去了。”小陈子锟撒腿跑开。

    刘彦直望着他的背影出神,许久才回神,对周嘉睿说:“我的日子不多了,还有些事情要一个人去办,孩子就拜托你了。”

    周嘉睿看了看他枯瘦的面庞,郑重的点头:“彦直,这里有我,你尽管放心。”

    刘彦直一愣:“你知道是我?”

    “我能感觉到。”周嘉睿也望着远方嬉戏的孩子们,“我也曾经是一名穿越者。”

    ……

    当小陈子锟大汗淋漓的跑回来时,陈永仁叔叔已经不在了,他问周嘉睿:“周先生,我叔呢?”

    “他去办事了,过几天就回来。”周嘉睿摸着孩子的脑袋说,“这个头,再过两年就赶上我了,在上海有你周叔叔罩着,有事你打我电话。”

    小陈子锟懵懂的点头,他以为叔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诀。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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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28/ 第一时间欣赏穿越者最新章节! 作者:骁骑校所写的《穿越者》为转载作品,穿越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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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者介绍:
小女孩歪着头问:什么是时光穿越者?
费教授说:他们可以跨越时空,改变历史,扭转乾坤,拯救人类……他们是和时间赛跑的人。
穿越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越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越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