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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梦凉未央     南陈衰亡录txt下载     南陈衰亡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三章 送走柳婵娟

    袁宪虽然性格耿直,什么事情都会不计后果冲口而出,但那只是限于自己对国事的看法敢于直言,可他并不是一个糊涂之人,至此国家危如累卵的时刻,一切都要以稳定为主。

    在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便主动和刘进商议,决定把更加糟糕的情况隐瞒皇上,虽然这是欺君,但一旦把什么事情都张扬出去,皇上受不了打击不说,更会让军心动摇。

    “启禀万岁,童将军率军与敌激战,力竭被俘。”袁宪心中一狠,编造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谎言。

    “啊!你······你说什么?”陈同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子失去主心骨,他的精神瞬间奔溃。

    “陛下,陛下,你千万要保重龙体。”旁边的张贵妃尽管也惊呆了,但她并没有六神无主,灵魂出窍,见皇上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赶忙扶住,劝慰道。

    “不·····这不可能······你们的消息一定不准确,快去查,快去······”陈同木然地说道。

    童建业被俘的消息犹如惊雷,彻底震碎了陈同脆弱的心理,像童建业这样忠诚于自己的将领,大陈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大陈的中流砥柱已经被折断,没有了这根擎天之柱,大陈的天难道不会塌下来么?

    悲观和失望,让这个只知花天酒地的君主不知所措。呆呆地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再也见不到一丝阳光,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天地好狭小,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好像自己所站立的并不是繁华的宫殿,而是令自己瑟瑟发抖的地狱。

    陈同瑟缩着身子,他想努力保持着帝王的高贵与尊严,可是恐慌不由自主地让他发起抖来。

    张贵妃也没想到事情糟糕到如此地步,诸军将领死的死、逃的逃、被俘的被俘、投降的投降,京师已再无屏障可言,大陈的气数已尽,看见皇上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酸,急忙安慰道:“皇上,你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事已至此,急也无用。”

    陈同没有任何反应,骤变的局势让这位花痴完全坠入了云雾中,袁宪和刘进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也没有任何良策挽救当前的危局,只好谏言道:“皇上,京师还在我们手中,各地也有许多将领在扼守险要,与隋军激战,皇上应该今早打算。”

    两人说完,叹息着而去。

    在内室的柳婵娟对外面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每一字都落入到耳朵里,当听到丈夫被俘的消息后,更是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与丈夫之间虽然毫无感情可言,可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与丈夫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孩子都那么大了,尤其是丈夫对自己的过错大度包容,既没有把自己赶出家门,更没有因一时之怒而要了自己性命,现在被隋军俘虏,要想回来已不可能,除非他投降。

    柳婵娟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但又不敢哭出声音来,只好随手把衣袖塞在嘴中。

    死一般的沉寂的空气令人窒息,陈同像个木偶一样已经没有了知觉,张贵妃搬过来一张木凳,好不容易才让他木然地坐了下去。

    “皇上,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当今之计,应该想一想我们怎么办?”

    张贵妃虽然聪颖,但大厦将倾,她孱弱的双肩岂能力挽狂澜,这时已失去主张,只好巴巴的盼着丈夫能有主意。

    “怎么办?怎么办?爱妃,朕想见一见童将军,只有他才能挽救我们。”陈同也真是痴人说梦,居然还想着童建业。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刚才袁大人不是说童将军被俘了吗?怎么还能见到?”张贵妃再也遏止不住眼泪,摇着陈同的肩膀,焦急地说道。

    “他们撒谎!他们欺骗朕!童将军怎么会被俘呢?你快去叫人传童将军来见朕!快去!”

    陈同一把推开张贵妃,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张贵妃见皇上神智有些模糊,气得用手指着内室,也厉声道:“童将军若回来,她怎么办?”

    “这······这······我还真没想过,爱妃说应该怎么办?”可能是一提及里面的人,陈同再次惊吓之下,神智反而恢复了几许,又颓然地坐了下去。

    张贵妃本是灵机一动,没想到这招还管用,见皇上似乎清醒了一些,便说道:“皇上,事已至此,你该把人家放回去了。”

    “对·····对······她走了以后,朕也好安排后事。”陈同话音刚落,内室地们砰然一声自里面打开,披头散发的柳婵娟一下子冲出来,噗通一声跪下。

    “皇上,贵妃娘娘,臣妾罪该万死,请皇上和娘娘责罚。”

    终于现身了,陈同尴尬地合上双眼,张贵妃则心生一阵厌恶,同时心底又有一分可怜,冷冷地说道:“起来吧,以后请你自重,这支簪子你拿去吧。”

    “谢贵妃娘娘。”柳婵娟羞愧地接过银簪,连看一眼姐妹的勇气都没有。

    “夫人打算怎么回去?”张贵妃催问道。

    “我······”一句话问得柳婵娟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更是慌了神,她实在不愿意回去的路上碰见任何熟识的人。

    “这样吧,让我的凤撵送你回府。”张贵妃也不想此事张扬,他要保全皇上的颜面。

    “那······那怎么行。”柳婵娟一听,感激之中特别惶恐,哪敢好不推辞地接受如此重的礼遇。

    “没关系,在这种时候,哪还有那么多讲究。”张贵妃说完,又转头看向皇上,请示道:“皇上,你看行吗?”

    陈同此时巴不得柳婵娟马上离开,他正在那种被捉奸成双的窘迫中无地自容,连忙说道:“行,行,朕同意。”

    征得皇上同意,张贵妃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回到自己的结绮阁,去为柳婵娟准备凤撵。

    陈同也知道军情已经到了燃眉之急,哪里还能顾得上柳婵娟,也离开卧室走出临春阁,想看看外面是什么动静。

    太监、宫女、仆从,无一不像惊弓之鸟一样,四处乱窜,大家那种慌张的神情预示着事情已经到了糟糕透顶的地步,京城被围困和前方战事失利的消息早已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谁也不知下一刻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就连那些平日里威风八面的护卫,虽然仍像往昔一样右手紧握着腰间悬挂的宝刀的刀柄,但脸上却失去了神采,惶恐的眼神不断地四处张望,唯恐发生什么意外。

第三百九十四章 众叛亲离

    顾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了宫里,他是陈同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在城里转了一圈,已经让这个平昔养尊处优的太监累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皇······皇上······外面······外面······”

    “外面是什么情况?你慢点说。”陈同揪紧着心,但不忘安慰顾安两句。

    “外面乱极了,皇上,孔大人和沈大人已经投降了隋军。”

    “混蛋!”这个消息倒是让陈同气愤至极,这可是他最信任的心腹之人,哪知大难临头时,却抛下自己,独自安身立命去了,自己还眼巴巴盼着他们分忧解难,而今·····

    “还有什么?你快说来。”陈同气得嘴唇哆嗦,失态地抓着顾安双臂,满脸怒气。

    “司马消难率军突围后,本来正要率军入城,没想到快到城门时,右臂中箭,不幸被隋军俘虏。”

    陈同眼巴巴盼着顾安能给自己一点好消息,可是盼来的都是一个个噩耗,顾安看着主子心急如焚的模样,吸着凉气,知道主子一定渴望又好一点的消息,于是接着禀奏道:“皇上,施文庆大人已经率兵退守乐游苑。”

    “施大人怎么样?”陈同担心自己平时最信任的人全部投降,让他的心不是被隋军击碎,而是被自己的人抛弃,急忙询问。

    “皇上放心,施大人正率领部下抵抗敌人。”顾安并没有亲眼看见,他只是把在大街上听到的说了出来。

    虽然是道听途说来的传闻,但陈同哪辨什么真假,已经病入膏肓的他哪怕是一碗完全不对症的药水已足以让他看到生的希望。

    陈同长出了胸中一口气,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丝慰藉,但他悬吊吊的心并没有稳定下来,他心里其实十分清楚,自己身边再没有得力之人,就是驻守京城的军队,也多是临时招募来的,他们中甚至还有僧、尼,根本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面对隋军如狼似虎的潮水般的进攻,是根本抵挡不着的。

    但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不甘愿认命,陈同还抱着最后的幻想,他把希望寄托在了施文庆身上。

    “顾安,你立即到乐游苑去传达朕的口谕,要施大人坚决守着,等待援军的到来。”

    “是,奴才这就去。”顾安顾不得口中还在喘着大气,转身又跑了出去。

    陈同独自在临春阁的前院转了两圈,茫然地看着周围,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熟悉,甚至还氤氲着丝竹的缠绵之声和众爱妃的莺声燕语,可他再没有心情去回味那些令人心神荡漾的场景,而是独自朝后院走去。

    后院有两大建筑,一个是御花园,一个是景阳殿,可是平时他却很少来这里。

    御花园是供他和嫔妃们散心的地方,汇集了全国各地的奇花异草,一年四季芳草鲜美,奇花竟艳,馨香宜人,本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但陈同沉迷于诗酒乐舞,只是偶尔才来这里走走。

    景阳殿本是设计来打理朝政的地方,可自从建成以来,陈同只是来这里看了看,还从未在此理政过,所有的政务几乎都是在宴会中打理完成的。

    看着这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建成的巍峨的宫殿,陈同心中第一次升起了感慨:难道着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吗?

    正当陈同徘徊感慨的时候,顾安回来了,他身后紧跟着袁宪。

    袁宪远远地就看见陈同在景阳殿前留恋往返,不难看出他此时后悔的心情,所以没等顾安说完,便抢先说道:“陛下,进殿去吧。”

    “哎,袁爱卿,现在进殿还能做什么?”陈同抬起头,看着那宏伟的殿门。

    “万岁,此时才该进去。”袁宪体会到皇上苦闷的心情,上前搀扶着,顾安也适时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扶住陈同向殿内走去。

    虽然没有来这里理政,但陈同并没有忘记这个地方,甚至把它看得非常重要,所以对大殿的打扫从来没有间断过。

    整个大殿威严肃穆,气势逼人,蔚为壮观,漆光铮亮,连人影都清晰可见,通向御座的两侧是铺着红毯的台阶,御座上方高高悬挂着大陈先祖的遗训‘万世流芳’的鎏金匾额。

    走到台阶前,袁宪便主动停住了脚步,由顾安搀扶着皇上向御座走去。

    陈同缓缓坐在御座上,顾安侍立其侧。

    “万岁万岁万万岁!”袁宪不忘臣子之礼,恭敬地对皇上行三叩九拜的大礼。

    国难显忠臣,虽然失去了往日重人参拜的气势,场景冷清,但却让陈同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袁爱卿,快快请起,朕已如落山的夕阳,过了今天还不知是否有明天,你就别这样了。”陈同伤感地说道。

    “谢万岁陛下!”袁宪谢恩而起。

    “顾公公,乐游苑情况怎么样了?”陈同回顾顾安问道。

    “禀万岁,施文庆已经投降敌人了。”

    “什么?难道你没把朕的口谕传达给他们?”陈同的心一下子落到冰窟里,他已不再发怒,颓然问道。

    “禀告万岁,当我赶到那里时,施文庆已经投降了。”

    陈同没在说什么,众叛亲离,大势已去。

    “万岁,你应该考虑如何安排后事了。”袁宪十分清楚大陈气数已尽,也显得很平静。

    “那又有什么用呢。”陈同叹息道。

    “万岁,我大陈各地还有忠于陛下的不少将领,我们应该撤离京城,请陛下尽快安排,臣拼却性命不要,也要保陛下安全离京,召集人马,重整山河。”

    患难见真情,听着袁宪情真意切的话,陈同感慨道:“袁爱卿,一直以来,朕总是没把你放在心上,没想到最后时刻你仍然愿意留在朕的身边,与朕患难与共,朕深感惭愧,要是大陈其他臣子都能有你这样的忠心,断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也不是追究谁的过失的时候,现在趁隋军还没有完全围困,正是我们突围的大好时机,陛下千万不要错过,再迟恐来不及了。”

    面对袁宪的建议,陈同脑海里立即浮现出自己那一众如花似玉的美女,暗想:自己倒是可以不顾性命,可是她们怎么走啊,难道忍心抛下她们,只顾自己逃命。

    想到此,陈同便有心坐等下去,可又觉得不好公然拂逆袁宪的好意,于是说道:“袁爱卿,突围事关重大,朕还要禀明母后再做定夺,袁爱卿暂且退下,容朕和母后商议以后再作定夺如何?”

    皇上搬出太后,袁宪不好说什么,只好告辞离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太后宁死不离宫

    皇宫再也没有往日的祥和和宁静,陈同痴痴地坐着,脑子里灌满了浆糊,茫然不知所措。

    太监顾安拼命朝皇宫跑来,他是陈同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平素习惯了碎步小跑的顾安,再也顾不得自身的形象,一路狂奔,扬起的尘土黏合着脸上的汗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尽快把得来的消息报告皇上。

    一路本来,守卫各门的卫士虽然仍然坚守着岗位,但看见皇上身边最贴身的太监那副火急火燎的表情,都猜出大事不妙,说不定大隋军队已经跟着打进来了。

    只是大家毕竟是忠诚于皇上的御林军,职业道德让他们不敢擅离职守,如果今后让皇上知道,那可是要严厉惩处的。

    顾安找到陈后主,没等顾安开口,陈同惊恐地一把抓着顾安双臂,催问道:“快说,隋军是否已经攻进京城了?”

    “陛下,陛下,隋军就要攻进来了,守卫京城的士兵已经抵挡不住了,请陛下赶快安排后事,再迟就来不及了。”顾安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惊慌地说道。

    要不是陈同还抓着顾安的胳膊,可能他都已经瘫软在地了,顾安的话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脑袋嗡的一声,顿时天旋地转。

    “天哪!难道我大陈真的要完了吗?不!我不信!祖先几百年的基业怎么能毁在我手里,我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啊!”国破的悲伤让陈后主终于噙满了哀伤的眼泪,气急败坏的仰天大吼道。

    “万岁,请你千万不要难过,要保重龙体啊,赶快想办法,再迟真的来不及了。”顾安也是眼含热泪,哭泣着,紧紧扶着陈后主摇摇欲坠的龙体。

    “你守在这里,朕马上去见太后。”陈后主恢复了一些理智,突然想到自己最可依赖的人,他要去听听母后作何打算。

    居住在柏梁殿的王太后,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早已无可奈何,虽然多次以母亲的身份责问陈后主,希望他警醒,可每次陈后主当面答应,转过身依然是笙歌燕舞,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对于大陈江山的结局,王太后无时无刻不再担忧,可她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快得她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近日来,两军交战的情况,王太后非常清楚,因为她身边的太监只要一打听到前方的战况,都会及时向她汇报。

    王太后知道大势已去,在承受着各种巨大压力的情况下,已作好了心理准备,面对跪在面前,脸颊被可怜的泪水淹没的儿子,她既没有表现出穷途末路的悲哀,也没有对儿子落寞的心情安慰,而是斥责道:“皇上,你是大陈的君主,应该有帝王的威仪,即使刀斧加身,也应该谈笑自若,怎么能眼泪汪汪的,这成何体统!”

    “母后,隋军就要进城了,朕能不急吗?眼看大陈江山就要葬送在朕的手中,朕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如今,朕是一点办法没有,文武百官逃的逃,降的降,他们食君之禄却不忠君之事,你让朕如何是好。”陈后主哭泣着,眼泪顺着脸颊淌下,粘黏着嘴角。

    “皇上,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老身多次劝谏你要秉承先帝遗志,勤于国事,重用贤良忠直之臣,要把精力放在治国兴邦上,可你何曾听过老身只言片语,整天以吟诗饮酒为乐,荒废了朝政,这苦果可是你亲手酿成的,现在大势已去,已无挽回之可能,你应该懂得,眼泪只是弱者的表现,是救不了国家的,你好歹是帝王之尊,江山丢失固然痛心疾首,后悔当初,可是既成事实,并非人力可挽回,你现在要做的是如何有尊严的活着!”

    “不!母后。朕不想失去江山,不想让祖宗的基业在朕的手中毁去,不想成为大陈的罪人,母后一定有办法挽此危局,只要母后让朕度过这次劫难,从今以后,朕一定改过自新,不负母后所望。”陈后主虽然明白自己这是痴人说梦,但他毕竟一样食人间烟火,他不想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王太后没想到皇帝还像一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大男孩,在这样的时候,竟然还说着如此天真的话,凄然笑道:“皇上,事到如今,母后哪还有什么对策。”

    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儿子,尽管他是至尊天子,却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过,将祖宗基业在几年时间就荒废殆尽,如今更是大难临头,任人宰割,王太后心里如刀割一般,在这最后时刻,也该让他清醒一下,于是又说道:“皇上,本宫一直盼着你能继承你父皇的遗愿,即使不能完成你父皇一统天下的宏愿,但亦能勤于政事,使得国泰民安,可没想到你自继位以来,一直沉迷于酒色,荒芜政务,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聚众饮酒赋诗中,不听忠良之言,偏信小人,如今,你最信任的那些人哪里去了,他们有谁在你危难之际挺身而出?为你分忧解难,眼看祖宗辛苦打下的江山,就要毁于你的手中,你实在该好好反省。”

    一席话说的陈后主哑口无言,羞愧满面,可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大陈气数已尽,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再后悔也没用,他来见太后的目的,其实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太后成为俘虏,是要请求太后和自己一起逃出去。

    “母后,隋军随时可能会攻破城池,请你立即跟我走,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后主乞求道。

    王太后跟随先帝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虽然是个女子,却被先帝的英雄气概熏染着,心中自有一股男人豪壮之气,闻听后主之意,勃然发怒道:“皇上,亏你想出这么个好办法,躲!往哪儿躲?我乃大陈太后,如果因敌人兵临城下,就仓皇出逃,岂不给后人留下笑柄!我劝皇上也应保持一国之君的尊严,千万不要做出那种有辱先帝声名的狼狈之事!”

    后主没想到这一主意会遭到母后厉声呵斥,心里拔凉拔凉的,该怎么办呢?听母后的语气,宁愿刀斧加身,以不愿苟且偷生,自己能抛下母后独自一人逃吗?

    王太后显然看穿了后主的心事,语气转而平和地说道:“皇上,我不会强求你的,现在形势急迫,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要管我了。”

    正在这时,王太后派去探听消息的太监进来禀报道:“太后,皇上,隋军大将韩擒虎、贺若弼分别从南门和北门攻打,我军快要抵挡不住了。”

    后主一听心里更急,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也顾不得询问一下详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命,既然太后发话让自己看着办,他可不想等死,也不想束手就擒,成为别人的俘虏。

    “母后,既然母后不愿和我一起走,那我······”

    后主话为完,王太后便打断道:“你走吧,不要再说了。”

    后主如逢大赦,拜别了王太后,便飞奔向景阳宫。

    顾安早已在临春阁外焦急地等待着,见皇上本来,急忙迎上前,问道:“皇上,太后是什么主意?”

    “顾安,太后不愿离开,隋军就要打进来了,你赶快准备,我们一起出走。”

    “皇上,我们此时已经出不去了,隋军已经四面围城,我看你还是去景阳殿吧。”

    后主脑袋嗡地一声,差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两眼失神,呆呆地说道:“不忙,不忙,让朕好好想一下。”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兵破建康韩擒虎争功

    话说任忠投降了韩擒虎后,心里总是觉得愧对大陈,虽然陈后主薄情寡义,重用奸佞,听信谗言,对各地领军将领心怀疑忌,总是想办法谋夺大将手中的兵权,但自己也是大陈老臣,深受先帝重恩,眼看城破之日,玉石俱焚,说什么也要尽自己一己之力,为大陈尽到最后一点忠心,保全陈后主的性命。

    任忠委婉地向韩擒虎表达了自己的心愿,韩擒虎立即慷慨地答应下来,但也提出要任忠帮他畅通无阻地进入建康城。

    任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韩擒虎,此时,韩擒虎和贺若弼正南北夹击建康,两人都较着劲,要第一个攻破京城,抢夺头功。

    任忠对京城的将领比较熟悉,有许多还是曾经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对于帮助韩擒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京城,有绝对的把握,何况任忠明白,大陈所有将士都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决心,只要自己出面招降,众人一定归顺。

    朱雀门是直接进入皇宫的最紧要的屏障,也是最快捷的通道,守卫朱雀门的将军蔡政和任忠平时关系非常要好,见任忠率领隋军大队人马到来,干脆不作任何抵抗,直接望风溃逃。

    进入朱雀门后,有少数大陈将士虽然想最后垂死挣扎,为大陈报国捐躯,但在任忠一番言语劝导下,也自动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大隋军队如潮水般拥进,百官家眷、成群的宫女太监,惶惶如惊弓之鸟,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好在这次南征,出发之前,隋主杨坚就严令各路将领不得滥杀无辜,而晋王杨广更是把这次南征看成自己将来执掌大权的基石,要在南方百姓心目中树立自己的形象,所以更是三令五申,但凡有触犯军纪者,一律严惩不贷,所以隋军所过之处,不仅秋毫无犯,每占一地,还派出专门官吏,安抚地方,使得百姓无不称赞隋军是仁义之师。

    逃难的人群不仅没有受到骚扰,更没有受到征服战争中固有的屠戮,隋军士兵们甚至主动地为他们让出道路。

    袁宪见城破,担心后主的安危,又急匆匆赶往临春阁,正好碰见后主从柏梁殿回来,正站在通往结绮阁和望仙阁的通道口,左顾右盼,担心着张贵妃和孔贵嫔。

    “陛下!隋军已破城,陛下怎么还站在这里?”满头大汗的袁宪焦急地说道。

    “朕······朕要去看看贵妃。”陈同不愧是痴情的男人,到此地步依然没有忘记心爱的女人。

    “陛下,来不及了。”

    “那······那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后主已经六神无主。

    “陛下,不能躲啊!皇宫虽大,但没有任何地方能让皇上躲一辈子,微臣早就说过,皇上应该冠冕整齐地端坐在景阳殿,静待隋军的到来,就像当年梁武帝见侯景一样,哪怕国破家亡之际,也要保住皇家的尊严,何况隋军是奉诏而来,必然不敢对陛下有任何侵犯。”

    “你这是让朕坐着等死啊!”陈同勃然大怒。在他的意识里,隋军既然把自己的江山都拿去了,还会留下自己白白浪费钱粮吗?

    “皇上,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啊,隋军号称仁义之师,对百姓和投降的军士都优待有加,怎么会加害于皇上!”

    “这······这······隋军凶恶,乃是北方豺狼,何况刀剑锋利,怎好轻试?”后主顿时又像焉了气的茄子,嗫嚅道。

    “皇上不用担心,你是堂堂大陈君主,隋军奈何不了你的。只要你拿出帝王的气势,他们不仅不会为难你,反而会对你无比尊敬,相反,如果陛下此时一味怯懦,只想到逃避,不仅会让先帝蒙羞,隋军也会看不起皇上。”袁宪苦苦相谏。

    陈同正待依袁宪所言,猛然想到自己那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爱妃,心里一悸,暗道:难道隋军不要朕的性命,也不会要我那爱妃?

    不行,隋军个个如狼似虎,一旦他们看见自己的爱妃,还不把她生吞活剥,说什么也不能看着爱妃受辱!

    想到此,后主说道:“你们赶紧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让隋军发现,更不要逞一时之勇,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去试刀锋,你们不用担心朕,朕自有妙计。”

    话未完,后主撒开两腿便跑。

    人在危急时刻,身体潜在的能量爆发出来,那是无穷的,陈同在前面跑,惊愕之下的袁宪回过神来后在后面追,可是哪里追的上。

    此时正好孔贵嫔来到结绮阁,商量后事,见皇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将进来,一边还在慌急地喊着:“爱妃,正好你们在一起,隋军已经打进来了,快随朕躲起来。”

    “陛下······”陈同的话吓得两人浑身哆嗦,一时之间全身的力气似乎无声息息地消失了,哪里还挪得动双腿。

    “快跑呀!”陈同见两人只是睁圆了眼睛看着自己,急忙一手拉着一人,拖着就往外跑。

    “怎么这么快?”张贵妃首先清醒过来,她有点不相信,守城的军队可有十万,怎么会轻易就让隋军进来了。

    “快点啊!再不跑就晚了。”陈同刚才一路狂奔,已经累得不成人形,他有点拖不动两人。

    “皇上,皇上,臣妾双腿发软,跑不动了。”张贵妃六神无主之下,被陈同生拉硬拽地拖了差不多两百米,惶恐的心情让她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实在迈不动了。

    “来,我背你!”后主情急之下,毫不犹豫地弯下腰,美人的娇弱让他不知哪里突然冒出勇气。

    张贵妃当然不会让后主背她,也不知后主要把自己拉到哪里去,慌乱之中,只好不顾一切地拼尽全力跟着。

    原来陈同有一次偶尔经过御花园,看见那里有一口枯井,于是便想到带着自己最心爱的两个女人躲进井里。

    孔灵体力稍微好一点,在仓皇奔跑中,还有一些精神,回头望去,三阁华丽的屋宇已经渐渐离开了视线,心中一阵怅然:难道曾经奢靡快意的生活就要从此永别?孔灵不由放慢了脚步。

    “陛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景阳宫后面有一口井,那是一口枯井,我们就藏到里面去,保证没人会发现。”陈同压低声音,似乎生怕别人听见一样。

    “什么,我们要藏到井里去?”张贵妃这才弄明白主子的意图,吃惊地问道。

    “是啊,为今之计,只有先躲起来,逃过这次劫难,保全自己,才有将来。”

    “可是,这能行吗?”张贵妃对陈同这一主张持怀疑态度。

    “试试看吧,应该可以。”陈同自己也没有多大把握,接着说道:“等躲过了这次,我就带着你两,逃出京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再也不问世事,过逍遥自在的神仙眷属般的生活。”陈同终于看透了人生,大难未脱,便开始勾画起将来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后主妙计藏深井

    陈后主的话让张贵妃全身立即笼罩在一片寒凉中,原本因惊慌和奔跑而分泌出的香汗也顿时凝结。

    这就是你平常对我说的,一旦有什么不测,自有锦囊妙计应对啊?上天让你成为一国之君,真是耽误了你,如果你只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子弟,凭借着你的才华,不知惹得多少人羡慕,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可以在诗酒年华中潇洒人生,可是偏偏命运给你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让你成为了大陈的君主,这哪里是国君所为啊!即使一般百姓,在国破家亡之际,也不会像这样苟全性命。

    张贵妃心里叹息着,原本以为后主早已安排好逃出京城,以图东山再起的退路,没想到却是如此卑贱的想法,皇上居然连一点自尊都不要,心中顿时愤然。

    “皇上,我们不能这样躲避,应该拿起武器同敌人殊死一搏,不求保全性命,但至少能青史留名。”张贵妃挣脱后主的手,停住脚步。

    “什么?爱妃别再犯傻了,那样我们只会白白送掉性命,于事无补。”

    “陛下,我们不能获得那样窝囊,你可是大陈的国君,你这样做,后世会如何评价你,你想过没有?”

    陈同想不到自己的好心居然张贵妃不领情,也变色道:“爱妃,我爱惜我的生命并没有任何错,人生在世,莫过于享受,我们都还年轻,还有美好的生活等着我们,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享受,死是容易的事,可那样去死又有什么价值。”

    孔灵见两人争执起来,赶忙拉着张贵妃衣袖,劝道:“贵妃娘娘,眼下情势危急,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我们就照陛下的想法试试吧。”

    张贵妃嘴唇张动了几下,终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是啊,当此之际,文武百官也作鸟兽散,为了各自的前程,逃的逃,降的降,谁还顾得上忠君报国,剩下手无搏鸡之力的皇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皇上又能怎样呢?

    自己哪怕有一万个不情愿,可也回天泛术,只好跟后主往里面跑去。

    那口枯井在景阳宫后面的一个角落里,这里似乎是被人遗忘的角落,满地的杂草都无人打理,就连井口也满是青苔。、

    “皇上,这井有多深,你知道吗?我们跳下去恐怕也难保全性命啊。”孔灵探头望了望黑黝黝的井口,畏惧地后退了两步。

    恰在这时,袁宪和顾安也跟着追了上来,一看那口枯井,袁宪立即明白皇上想干什么,急忙出声阻止:“皇上,你可千万不能跳啊,那样会遭到后人耻笑的。”

    说话之际,顾安已经将身横在井口,陈同眼见两人阻拦,更担心爱妃也横加干涉,立即使出了杀手锏,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横在脖颈处,厉声说道:“你们再阻拦,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几人顿时傻呆了眼,谁敢逼死皇上,顾安吓得只好挪开身子,袁宪本要上前拉住皇上不让他下跳,也只能往后退。

    见袁宪和顾安躲开,陈后主脸色稍霁,有些凄凉地说道:“朕和你们不同,你们只要投降,隋军一定不会娶你们性命,可我是皇上,大隋不会容得下我的,我不傻,我不会去投降他们,惹他们笑话不说,也保全不了自己的性命,反让人诟病,你们赶紧退下去吧,自谋出路。”

    一发话说的既凄凉又让人同情,袁宪见后主主意已定,回头招呼随后赶来的几个太监和宫女:“大家都散了吧,不要枉费了皇上一番苦心。”

    没有人愿意看下去,那些太监宫女相继默默转身离去,只有袁宪和顾安将头别了过去,他们不想离去,但又不愿看到这破败的枯井旁散发出来的悲凉的境况。

    “我们下去吧。”陈后主解下自己的腰带,用一头系在井口上那用于打水的辘轳上。

    “陛下,你这腰带太短,到不了井底啊。”张贵妃知道自己再也劝不动后主,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她只能跟在皇上身边。

    “加上我的。”孔灵主动将腰带递给陈同,张贵妃一看,仍然不够长,这枯井又不知有多深,一旦到不了井底,人悬在半空,如果落下去,哪还有命在。

    “还有我的。”张贵妃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容,先解决眼前之事才是大问题。

    陈同想到躲进井里只是一时冲动,在情急之下突然想到自己曾经看见的这口枯井,便自以为那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处。

    当腰带缓缓放进深不见底的枯井,看着里面漆黑一片,后主心里直打鼓。

    孔灵看见后主惧怕的样子,抢先说道:“陛下,我先下去试试吧。”

    孔灵紧紧抓着腰带,强忍着腰带勒在手上的疼痛,壮着胆子,闭上双眼,往下滑去。

    枯井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当孔灵双脚落底的瞬间,心里一阵激动,未等身子稳当,便冲井口喊道:“陛下,井不深,下面没水,你们快下来。”

    声音通过井传出,虽然变了形,但正专注等待消息的后主还是听明白了,激动之下,居然忘了宠妃,自己拽过腰带,一下就滑了下去。

    井口只剩下张贵妃,皇上刚刚的表现让她心底一片凄然,鼻子一酸,回头看了看昔日繁华的宫殿,往日流盼生辉的双眸布满苍凉。

    “再见了,过往云烟的富贵,浮云一般的辉煌,一切都湮没在这口井里了。”张贵妃默念着、叹息着、嘴唇颤栗着。

    她再也没有任何牵挂,尘世的一切将随着自己这一跳而永别,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是两个儿子,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被后主撵走的袁宪和顾安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仓皇而跑,而是远远地看着井口发生的一切。

    当张贵妃滑下井去后,不由自主地又走了过来,看着还在摇晃的腰带,袁宪颤抖着手将系在辘轳上的一头解开,他不能在这里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人发现井里还藏有人。

    这是自己能为大陈、为皇上所能尽到的最后一点责任了,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袁宪哽咽着对着井口跪拜了下去。

    顾安噙着眼泪,无声地搀扶起袁宪,两人用衣袖擦拭着饱含热泪的眼,转身向前殿走去。

    韩擒虎在任忠的带领下,迅速占领着皇宫每一个地方,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便长驱直入大陈后宫。

    王太后稳坐在柏梁殿,面容严峻而慈祥,一动不动,目视前方,服侍她的太监宫女没有一人离开,全部侍立在两侧,也像主子一样镇定,望着冲入殿门的隋军士兵,坦荡自若······

    沈月娥一改往日素净的妆容,早已盛装而待,端坐在宝座上,如无其事地翻着手中的书,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宫女侍立两旁,隋军跨入殿门的瞬间,惊愕得愣愣地看着······

    太子陈深静静地翻阅着案几上的奏折,手持利刃的隋军士兵呼啦着闯入,太子眼皮未抬,平静地说道:“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原本是得胜者的嚣张姿态,面对太子的从容,立即安静下来,不知如何回答太子,更没人上前相侵。

第三百九十八章 后主失踪迹,死神来逼供

    与韩擒虎不同,贺若弼的运气差了一点,当韩擒虎的士兵已经攻占整个皇宫的时候,韩擒虎才刚刚突破城门而入。

    贺若弼和韩擒虎怀着同样的心思,都想最先攻入皇宫,活捉陈后主,夺得头功。

    而当两人先后攻入建康城的时候,杨素也率领大军到来。

    三路大军相继进入建康,韩擒虎、贺若弼和杨素很快相会,但谁也没捉到后主。

    能够活捉大陈皇帝,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三人心中不照而宣,怀着同样的心思,于是开始在大陈皇宫搜寻失踪了的后主。

    隋军虽然军纪严明,但是任何一支经过血与火洗礼的军队,都不是慈善之辈,更不是来这里游山玩水,一栏江南秀色风光的,每一个士兵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杀气,充斥着整个皇宫。

    大陈的公子王孙都是蜜罐里喂养大的,尽管皇宫并没有经历过生与死的厮杀,但他们哪曾见过这杀气腾腾的场面,一个个吓得瑟缩着身子,瑟瑟发抖,恐惧的哭喊声随处可闻。

    最让人眼花缭乱的三阁被率先进入的韩擒虎的军队控制着,他们搜遍了三阁中的每一个角落,询问了三阁中每一个来不及逃跑的人,可就是不见后主踪影。

    袁宪从景阳宫后殿回来,并没有离开,整理好衣衫,端坐在案几旁。

    韩擒虎一步一步逼近,这是他进入皇宫后唯一见到不仅没有逃跑,而且对自己视若未见的大陈官员。

    “给我站起来!”韩擒虎用手中剑指着袁宪,厉声道。

    “呵呵,不愧是北方蛮夷,不通教化,如此张牙舞爪,难道我会怕你吗?要杀要剐,随你便!”袁宪抬起头,双手撑着案几,眼中毫无惧色。

    亡国之臣,还对自己肆无忌惮地教训,让韩擒虎双目喷出怒火,宝剑举起······

    可韩擒虎的剑到中途却生生地停住了,袁宪不屑的眼光虽然让他愤怒,但那种镇定自若却让他折服,让他敬仰。

    宝剑‘唰’的一声收回了剑鞘,“陈后主在哪里?”韩擒虎询问道,他估计这样一位忠于大陈的臣子,一定知道皇上的消息。

    “不知道!”袁宪坚定地答道。

    韩擒虎知道这样的臣子,即使知道,也不会出卖主子,他刚才也只是顺口问一下,于是又吩咐道:“来人!把他带下去,好好看管起来,不得有任何差错。”

    下面的人当然明白韩擒虎的意思,并不想加害这样的忠臣,袁宪更是不等那些士兵上前,便站起来神色自若地走了出去。

    搜寻不到陈后主,三人异常着急,大军从外面而来,陈后主根本不可能逃出宫去,他们坚信后主一定躲在宫中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士兵们仔细查看着地面的每一个地方,担心挖有地道,仔细敲打着每一堵墙壁,担心墙壁中有夹缝,可是一切的努力都徒劳无功,忙活了半天,依然一无所获。

    没有跑出去的太监和宫女全部被集中在大殿上,杨素三人最后都不约而同的把目标瞄准在这些人身上。

    他们坚信,这些人中一定有人知道一些信息,即使他们对皇上藏身之处不完全清楚,但至少知道一些大概,只要锁定了范围,就是掘地三尺也不难找,否则,这诺大的皇宫,还真是难以搜寻。

    在隋军的几位主将中,别看杨素显得较为文雅,有几分儒将的风度,但其实却是最残忍的一个。

    经过前一阵子的厮杀,杨素一身战袍还染着鲜血,瘦削地脸上,匹配着与脸庞有点格格不入的寒光四射的如铜铃般大小的双目。

    环视了一下殿中一双双怯生生的眼光,冷冷地问道:“你们说,陈后主去了哪里?说出来免死,否则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些宫女太监一个个颤栗着跪伏在地上,杨素的话就如从地狱门口吹来的阴风,让他们除了不停地颤抖外,就连刚刚还在哭泣的宫女也赶忙止闭上了嘴巴,担心一不小心惹怒眼前的活阎王。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杨素的问话,陈后主毕竟做了几年皇帝,皇帝的威仪让这些人心中天然产生着对皇威的畏惧。

    那几个曾跟随后主跑向景阳宫的宫女太监,更是把头垂得都快碰着地面了,唯恐让人看出他们的异常。

    可是本来就惊惧不已的他们,在心理的重压下,更控制不住颤抖的身子。

    杨素虽然看出有些人有点异样,却并没有多想,只是认为他们比其他人更害怕,否则他只要揪出两个,用不住对他们刀剑加身,肯定就会立时摧毁他们的心理防线。老老实实地说出陈后主下落。

    空气死一般寂静,杨素环视着众人,虽然看不清他们面部表情,却在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说,陈后主在哪里?”杨素目光定格在一个年纪稍小的太监身上,用剑横在太监的下颚,将太监的头抬起,冰凉的宝剑上还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奴······奴才······不······不知道,奴才没见过皇上。”小太监的脸因恐惧而变形,要不是宝剑托着下颚,恐怕早已瘫软下去。

    杨素审视着小太监的表情,估量着小太监话的真假,收回了宝剑,小太监一下子就像一堆烂泥。

    “将军饶命,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奴才是在外面侍候,没······没见过皇上。”

    “奴才······奴才也没见过皇上。”

    杨素一步一步地穿梭在太监宫女中,每踏出一步,脚边的人就如听到了死亡的钟声,可是杨素却没有得到满意的结果。

    杨素的双眼越发冰冷,越发张大的瞳孔也难以疏散心中的怒气,“都不知道是吧?”

    冰冷的话音未落,一声惨叫,杨素身边一个太简的左臂已经在寒光一闪之间,喷着一蓬血玉,滚落在地上,那五根指头还在疼痛中颤动。

    太监惨嚎着在地上翻滚着,杨素视若未见,滴着鲜血的剑在众人眼前晃动着,“这次是胳膊,下次就是人头了。”

    声音没有愤怒,但听在大家耳朵里,却像地狱的魔音,那么阴森,那么冷酷。

    贺若弼和韩擒虎紧跟在杨素身边,宝剑时而从剑鞘中抽出,时而插进剑鞘,那铁器摩擦剑鞘的声音更是像催魂的钟声一样,让人心胆俱裂。

    死亡并不可怕,只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锋利的剑刃会让人刹那之间失去所有的知觉,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但等待死亡却是最可怕的,在这一过程中,心里的煎熬远远超出了任何痛苦。

第三百九十九章 井底鸳鸯难脱厄

    杨素的剑指向了一名宫女,这些自小进宫的女子,何曾见过这等阴森恐怖的场面。

    剑尖紧贴着宫女的鼻子,“快说,大陈昏君跑哪里去了?你再不说,我会将你的鼻子一片片削下来,然后将你的脸一剑剑划开。”

    这名宫女恰好是跟着去追陈后主的宫女,要待不说,眼前可是言出必行的主,躺在地面上那只斩断的胳膊就是例子,要待告诉实情,心里总有一道坎过不去。

    她可是进宫多年的,一直在后主身边服侍,怀着对后主的一点忠心,又要保全自己,于是灵机一动。

    “禀告将军,皇上·······皇上······我看见皇上往景阳宫后面去了。”

    杨素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虽然还不知道后主具体藏身之处,有了大概,搜寻起来也容易多了。

    “走!”杨素一声令下,率先迈开大步往景阳宫去。

    众人这才如逢大赦,在死亡边沿捡回一条性命。

    可是搜遍了整个景阳宫,只差没有把这座豪华的宫殿拆下来,依然没有见到陈后主。

    从前殿一直搜寻到后殿,最后来到后殿的院落里。

    与前面的豪华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一片天地,满园杂草丛生,看来从来就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

    “报告将军,这里除了那边那颗槐树下有一口废井外,什么也没发现。”士兵仔细检查了每一个地方,甚至连地面也用手中的武器敲打了一遍,担心地下有暗道之类的。

    杨素早已把这里的一切看在眼里,院落是被高墙围着的,高墙上也长满了杂草,那些草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宫女的话是值得信赖的,在死亡威胁下,她还没有胆量说谎,后主一定是藏在某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也一定没有翻墙逃出去,否则在慌乱中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至少墙上的杂草不会如此完好。

    “后主去了哪里呢?”杨素暗自盘算着。

    “去井边看看。”杨素突然想起了士兵说的废井。

    黑黝黝的井口已经长满了青苔,一个士兵冲着下面高声喊道:“下面的人听着,我们已经发现了你们,快出来吧。”

    声音传入井底,陈后主在黑暗中慌乱地将两个美人儿搂进怀里,后背紧贴井壁,抬头惊恐地往上面看去。

    见没有人回答,那个士兵又喊道:“再不说话我们就要往里面扔石头了。”

    “不······”陈同一听扔石头,张口就要回答。

    好在张贵妃机警,一只小手已经捂着了后主的嘴巴。

    “陛下,他们在吓唬我们,千万不要出身,我们还没被发现。”张贵妃在后主耳边低声说道。

    士兵恐吓了一阵,见毫无反应,正要离开,韩擒虎这时走了过来,仔细观察着井沿,见有一些刮擦的痕迹,心里一阵窃喜。

    终于找到了!韩擒虎冲着士兵故意大声喊道:“来人,把这口枯井给我填了。”

    这一招使得原本惊慌失措的后主再也承受不了打击,他可不愿尝试那被活埋的滋味,张口就大叫道:“不要啊!我在井底,救命啊!”

    韩擒虎和众士兵一听这声音,无不哈哈大笑。

    “来人!把绳索和筐找来抛下去,将陈同拉上来。”

    士兵立即找来绳索和一个箩筐,抛下井底,两个士兵试着绳索,觉得下面的人已经坐进筐中,便同时用力往上拉。

    可是两人使尽了力气,绳索就像垂钓着千斤之重一样,纹丝不动。

    “这个陈后主不会胖逾千斤吧。”韩擒虎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没人搭茬,只是随即又上来五六个膀大腰粗的士兵,大家一齐抓着绳索,憋红了脸,这才慢慢提起井中之物。

    原来后主在危急时刻也没有忘记和自己一起跳井的两个爱妃,将她们和自己装进同一个筐里。

    井口一下子冒出三个脑袋,大隋士兵一个个惊讶得目瞪口呆,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如此丰厚的收获。

    而更令大家忍俊不禁想要发笑的是,三人身上都湿漉漉的,虽然是个枯井,但由于井口没有加盖,常年的雨水落入里面,井底也积压了一些水。

    三人在井底,鞋、裤、袍、裙都被打湿,尽管没有湿透,但也差不多了。

    张贵妃和孔贵嫔尤其狼狈,由于将腰带解下坠井,身上的衣裙松散开来,外衣敞开,里面的妙像隐约可见,看得在场的军士直吞口水。

    陈后主也好不到哪里去,蓬头垢面,一身龙袍上尽是斑斑点点的青苔,连脸上也像化了妆的小丑一样。

    韩擒虎看着,突然狂笑道:“这就是大陈的君主?”他的眼光逡巡这周围的士兵,士兵们立即发出一阵狂笑。

    韩擒虎随即走进陈同,故意弯下腰,眼睛凑近陈同,仔细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傲慢、鄙夷、戏谑,征服者高高在上的气焰,让后主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后主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何况本是帝王之身,哪曾受过如此侮辱,脖颈上青筋暴跳,呼吸急促,捏紧的拳头恨不得往韩擒虎脸上击去。

    但求生的欲望最终战胜了自己的尊严,他放弃了。

    “将军没有认错人,我就是陈同。”陈同低声地有气无力地说道。

    “哦,那这两位······”韩擒虎眼睛定格在张贵妃和孔贵嫔因气氛而急速起伏的胸脯。

    “这是张贵妃,这是孔贵嫔。”陈同不敢抬头正室眼前的一切,所以根本没有看见韩擒虎看着自己爱妃时那恨不得立即将两人生吞活剥的眼光。

    “哈哈,我只听说过水中鸳鸯,今日来到大陈,居然还见到井底鸳鸯,幸甚!幸甚!”韩擒虎再次狂笑道。

    投降韩擒虎的任忠原本一直躲在远处,觉得没有脸面见主子,见韩擒虎一再侮辱后主,实在看不下去,便上前道:“韩将军,请你不要侮辱我主。”

    “我只答应过你要保全他的性命。”韩擒虎斜睨了任忠一眼说道。

    “你······你······”任忠气得语塞,有心要力争,但担心更进一步激起韩擒虎暴戾之心,让后主更加难堪,只好退在一边。

    “来人,带陈同去梳洗一下。”稍迟赶来的杨素见此情景,倒是有几分同情心。

    陈同如逢大赦,拉着两个爱妃就跟着士兵仓皇而去。

第四百章 亡国公主存气节

    宁远心性好动,陈后主对这个妹妹更是娇宠有加,什么事情都由着她的性子。

    大陈的皇宫虽豪华尽致,但对于宁远来说,远不如畅玩在山水之间来得逍遥快活,市井中形形色色人,在宁远眼中百看不厌。

    山野间各种野草杂花,各种闻所未闻的虫鸟,在宁远眼中,是那样贴近她纯真的心。

    在建康被围的时候,宁远恰好偷偷跑出京城,又到外面玩耍,她身边除了两个侍女和两个侍卫外,再没有多带人。

    大陈处于四面楚歌的危险境况,宁远并不知道详情,这些国家大事,她几乎从来不关心,也不打听,她一心想着的是如何开心取乐。

    虽然沿途到处都有逃亡的百姓,宁远并没有感到危险就在身边,直到隋朝大军将京城包围得铁桶一般,宁远要想回去已经无路可走。

    虽然一身公主装束已经换掉,但天生丽质的她,即使布衣裙钗也难遮掩其风华。

    也真是老天作伐,宁远一行四人慌不择路,正好撞上杨广的中路大军。

    原本夹在逃难人群中的宁远并不起眼,但紧跟的两名侍卫却忘记了自己身上佩戴兵刃。

    再傻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保护的人一定不是普通女子,隋军士兵哪能让他们轻易从眼皮子底下逃脱。

    四人被捉到了杨广的中军大帐。

    “你······你是宁远?”未等士兵报告详情,杨广一看眼前站立之人,不由一惊。

    这一声惊诧,立即唤起了宁远的记忆,尽管帐中高坐之人一身戎装,但那熟悉的眼神、那熟悉的脸部轮廓、那说话的神情,那不是曾经救过自己,自己甚至为之倾心的杨雄吗?

    “你······你是杨雄?”宁远这一惊更是非比寻常,那个令自己心仪的游学之人,怎么变成了大隋军队的统帅?

    “我是你认识的杨雄,但那不是我的真名,我叫杨广。”杨广早已起身离座。来到宁远身边。

    “杨广、杨广,大隋的晋王命叫杨广,难道你是······”宁远惊诧地往后退着,怀疑的眼神直直盯着杨广。

    “不错,我就是晋王杨广。”杨广一脸微笑。

    “你······你······”猜想得到证实,被欺骗的屈辱和国家即将灭亡的悲痛交织在宁远心里,素手芊芊细指指着杨广,脚步则不断往后退。

    “宁远,你不要害怕,你已经安全了,没有人敢伤害你。”杨广并不知道宁远的心思,反而认为她是害怕。

    对于这个一身不染任何尘埃的大陈公主,杨广自从见她第一面开始,便对她魂萦梦牵,他也知道宁远钟情于自己,那一次幽会要不是出事,害怕耽误了大事,说不定早已成就好事。

    自己这一次南来,除了实现心中夙愿,累积功劳,为将来争夺太子之位夯下坚实的基石,心中还另有小算盘。

    宁远和张贵妃是那次他假装高丽使团来大陈刺探军情见过的令自己日夜难以释怀的两个女子,宁远就像一朵出水芙蓉,一尘不染,张贵妃则像一朵牡丹,正在盛开。

    如果有幸能将两人同时据为己有,人生还有何遗憾!

    没想到居然得来如此容易,这令杨广高兴得合不拢嘴。

    恰在此时,军士来报,说有重要军情,要晋王亲自去处理,晋王可不是为了女人耽误大事的人,只好吩咐手下好生看待宁远。

    当晋王从前线赶回大营,远远的就在专门为宁远新增的帐篷外大声吵嚷开来:“宁远,宁远,我回来了。”

    宁远已经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白色的一衣裙,听见晋王兴奋的呼唤,心里既忐忑又放不下。

    她做梦也想不到决定自己存亡的人,竟然是自己第一个为之心动的男人,要想拒之千里,又放不下心中那份依恋。

    宁远撩起帐门的帘子,和煦的阳光映照在她略微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愁绪,为她平添了三分病态美。

    “宁远,你怎么了?难道不高兴遇见我?”晋王一脸堆笑,低声说道,担心惊吓着着像小兔子一样的人儿。

    宁远双目盯着晋王,眼里秋水饱含着深情,但脸颊上却带着些许的挣扎和痛苦。

    “杨雄······”宁远费了好大劲,但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在她心里,她非常排斥眼前的晋王杨广,但对曾经令自己倾慕的那个舍命相救自己的杨雄却难以忘怀。

    此时的杨广跟那时的杨雄比起来,身上多了一种霸气,英武气度自然流露出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

    面对盯着自己的晋王,宁远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深深吸了一口家国的空气,宁远幽幽地说道:“世事变幻,谁也无法预测,曾经一个游学四方的学子,那时我还担心着与你结交,会遭到母后和哥哥的反对,想不到时过境迁,你我之间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一个王国的公主,再也配不上你了。”

    “宁远,你千万不腰这样想,你在本王的心里,一直是遥不可及的女神,自从那次分别后,本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本王暗自告诫自己,今生今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与你厮守。”

    杨广的深情告白,让宁远眼里噙满了泪水,可是眼看国没了,家没了,自己即将成为一只无枝可栖的孤鸟,剩下的唯有作为公主的骄傲和自尊,宁远苦笑了一下,说道:

    “我的国和家园是你带兵毁去的,我心中过不去这道坎,我们曾经的那段美好就让她成为记忆吧。”

    宁远说完,转身返回账内。

    “站着!”见宁远狠心割舍下情意,晋王心里一急,‘站着’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声音低沉,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宁远心里一震,刚刚抬起的脚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但心中却也升起抗拒。

    “晋王还有什么吩咐?”宁远背对着杨广,声音突然变得那样冷淡而陌生,更透出一股宁折不弯的气息。

    宁远的语气让杨广心里也一阵撕裂般疼痛,可是作为大隋最有势力的王爷,他只好端起架子,傲然说道:“宁远,你何必如此绝情,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是我大隋的阶下囚了吗?放下你的身份和地位吧。”

    这话如针一般扎进宁远的心里,她的心在滴血,在收缩,难道相爱的结果就是这样么?

第四百零一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宁远生长在帝王之家,向来都是别人对自己百依百顺,哪曾受过闲气,来而不往非礼也。

    宁远突然转过身,高傲地望着杨广,起初还含情脉脉的两潭秋水,突然闪烁着刺骨的寒芒,冷冷地说道:“如今我已国破家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请你不要羞辱我。”

    杨广正在为刚才自己冲动之言后悔,看见宁远这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他想不到一向温柔得像小兔子的宁远,也会变得如此羁傲不驯。

    杨广楞了楞神,静静地凝视着宁远,眼底满是纠结。

    “宁远,本王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刚才是······”

    “没有最好,否则你得到将死一具冰凉的尸体,你我之间就当从来没认识,现在我仅是你大隋军队的俘虏,晋王请回吧。”

    宁远打断杨广的解释,冰冷地摔下几句话,径直走进账内。

    杨广吃了闭门羹,心中怒火中烧,想要用强,可又担心宁远所说,他得到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杨广对女人的心思可是又研究的,像宁远这种女子,外柔内刚,那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他可不想得到那样的结果。

    杨广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此时在做任何解释已经没用,但他坚信宁远一定会臣服于自己。自己也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将宁远得到手。

    后来宁远和许多大陈的皇室女子一样,被押解到长安,还没等杨广将她的心再次俘获,就被罚到掖庭。

    杨广虽然心中挂念,但忙于争夺太子之位,一时之间也没顾得上,谁知隋主杨坚听闻宁远美貌贤惠,抢先下手,将她从掖庭拔擢而出,宁远一跃而成为杨坚的宠妃,封为宣华夫人。

    杨广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辛苦一回,宁远却把最珍贵的爱给了自己的父皇,他哪肯甘心,不断寻找机会接近宁远,并最终得偿所愿,得蒸其庶母。

    再说大陈后宫被隋军占领,这些常年征战在外的军士,看着后宫中无数美娇娃,就连那些宫女也是他们认为是自己一生中见过的最迷人的,个个身体里面勃动着原始的冲动。

    可是上面军纪太严,他们亲眼看见,白天就有一个士兵忍不住,将一个宫女拖到花园的树丛中,聊解饥渴,结果被当众处斩。

    大家看着成百上千的美娇娃,只能干瞪眼,流口水,毕竟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军纪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约束力,一般士兵不敢以身试法,但对于像韩擒虎等统兵大将来说,军纪是他们宣布的,只存于心中,根本用不着在行动上表现出来。

    入夜之后,大陈的皇宫死一般寂静,但却有几个黑影推开了关押陈后主那些妃子的房门,守门的士兵虽然知道自己的将军将要干什么,但任谁也不敢多言。

    张贵妃和孔贵嫔是单独关押的,只是这两人名声太大,大陈后宫三大美人,张贵妃和孔贵嫔、龚贵嫔早已传遍大江南北,现在虽然只剩下两人,但大隋的将军们却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轻易下手。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惧怕两人是陈后主的爱妃,一个亡国之君,既然国家都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们是惧怕晋王,军中早有传言,晋王倾慕陈后主的爱妃,这事如果是真,谁有胆量惹怒晋王,除非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全部要了。

    第二天,晋王率军来到了这座历史名城,但他没有立即进城,而是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也和以前一样住在军帐中。

    晋王之所以不急于进城,那是因为城池虽然攻下了,但城内秩序尚乱,同时担心大陈残余力量赶来解救京城,为防万一,他要以身作则,大军驻扎城外,确保已经取得的胜利成果。

    但对于大陈的一些弊政却不能拖延,杨广知道,大陈百姓对一些谄媚逢迎的大陈官员恨之入骨,是因为他们误国,迷惑君主,才导致国家灭亡。

    要安抚百姓,除了实行有利于百姓生计的措施外,还必须解除百姓心中之恨。

    杨广到达城外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人清理大陈的府库,凡是资财一律封存,不许妄动分毫。

    同时雷厉风行的将沈客卿、施文庆等这些投降过来的官员,当众问罪处斩,以谢大陈百姓。

    杨广这样做,当然是做面子给人看,不仅做给大陈百姓看,也做给自己的将士看,以博得一个好的名声。

    尤其是高颖,他虽然听命于自己帐下,但却是父皇最亲近的人,杨广对高颖时时提心吊胆,担心稍有不慎,被人钻了空子,如果他在皇上面前说三道四,对于将来和哥哥杨勇争夺储君,那是极为不利的。

    然而在投降的大陈奸佞小人中,孔宣的罪名并不亚于被斩之人,为何未加问罪呢?

    原来孔宣有个同乡熟人,姓徐,曾在后梁当官,当时梁国完全依附于大隋,仰仗于大隋的鼻息,隋主为晋王纳娶梁国公主为晋王妃,孔宣的这位同乡便是当时送嫁之人。

    晋王成婚后,便留下徐立在晋王府当舍人,这次也随晋王出征。

    孔宣早就听说过晋王其实骨子里是个好色之徒,对于美女的钟爱一点不亚于自己曾经效忠的君主,又听说同乡在晋王府当差,于是便托人找到了徐立,让他在晋王面前暗通音信,说自己愿意为晋王牵线搭桥,扮演红娘。

    那么将谁推荐给晋王呢?陈后主后宫网罗了大陈绝色,当然是牵引后主的那些嫔妃了。

    其实论晋王的威势,何须别人为自己暗通款曲,只需一声令下,要谁有谁。无奈晋王此时要顾忌自己的美名,不能落下一个好色之徒的臭名,影响将来的争储大业。

    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到隋主耳中,岂不是一切努力付之东流,所以,晋王虽然心痒难禁,但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以致大意失荆州。

    所有的金银珠宝,他都可以下令封存,反正以后是自己的,早迟没有任何关系,唯有这床底之间的事,可不能无限期的拖延,忍受,一旦她们被送进长安,保不准父皇看上了谁,自己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事既然等不得,又要做的隐秘,不为任何人察觉,当然对于熟悉大陈后宫的孔宣来说,他可是最佳人选

    徐立也不愧为孔宣的同乡,在这生死关头,挺身而出,私下对晋王婉转说明孔宣的意图,没想到双方心意相通,一拍即合,因而孔宣才得以保全一条性命。

第四百零二章 大限来时各自飞

    大陈皇宫在隋军的控制下,管得非常严密,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凡是出入宫闱的都需要经过严格盘查。

    孔宣当然例外,因为他持有晋王的令牌,只要令牌一亮,不仅没人敢问半个字,而且他还可以乘坐马车进出。

    孔宣毕竟是宫闱专家,不仅对大陈后宫了如指掌,更知道身为晋王的杨广可不是一般秀色能满足其欲望。

    张贵妃当然是最理想的人选,但孔宣没有多大把握,因为他知道张贵妃深受陈后主宠幸,是大陈无冕之后,其地位高高在上,她会不会放下尊严去侍候晋王?孔宣心里没底。

    还有更令孔宣忌讳的是,自从他认识张贵妃,虽然她也和其余嫔妃一样,有时甚至放浪形骸,可善于识人的孔宣看得出,张贵妃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大陈后宫也从未有过关于她的绯闻。

    晋王把这事假手于自己,孔宣当然识得其中的奥秘和厉害,一旦张贵妃不顺从,事情闹僵起来,他哪怕有再多的脑袋也担当不起。

    既然对张贵妃没有十足的把握,孔宣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那个自家妹子,她也算得上大陈的一枝花。加上平时来往亲密无间,更容易做思想工作。

    “兄长,不知深夜来此,有何贵干?”见衣冠楚楚的孔宣来到自己幽禁的房间,一脸憔悴的孔灵惊讶地问道。

    由于自己和大陈皇帝都成了阶下囚,孔宣不再像往日那样称呼孔大人。

    “妹子可好?”孔宣走近孔灵,搀扶着她坐下。

    “哎,已经沦落到这步境地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倒是我看兄长的气色,应该已经得到晋王的信任和重用,过得称心。”

    孔宣尴尬地笑道:“谈不上重用,像我们这样的亡国之臣,能够保全性命就不错了,不知妹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亡国之妇,只有等待别人发落,有时我真想一死了之,也强如这般苟活。”孔灵幽幽地说道。

    “妹子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俗话说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妹子如此花样年华,正值青春绽放,只要妹子忘掉过去,哪怕没有大好前程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兄长的意思是······”孔灵当然听得明白,今夜孔宣来此,一定另有所图,而主角就是自己。

    可是作为一个女人,要保全富贵,当然付出的就只能是自己。

    “妹子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孔宣也不点破。

    “我身为大陈贵嫔,受到皇上宠爱,我岂能背弃皇上,另择高枝。”孔灵说道。

    “妹子此话有错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千古以来不便的真理,何况妹子岂能只顾及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伯父伯母怎办?还有妹子的兄弟姐妹怎办?如今江山易主,物是人非,妹子可要为自己的家人考虑啊!”

    孔宣几句苦口婆心的劝导,说得孔灵低下了头,暗道:自己一死以报皇上的恩宠容易,可是家人怎么办?

    “兄长虽然言之有理,只是不知······”孔灵本想问是谁看上了自己,但又不便于出口。

    孔宣见状,也知孔灵并不排斥另攀高枝,低声说道:“妹子放心,倾慕妹子才华的并非一般人,此人乃是人中龙凤,有雄霸天下的雄心,将来必定不负妹子这番情意。”

    孔灵一听,孔宣话中有‘人中龙凤’一词,心中对索要自己之人,也有了大概,便不再作声。

    不久,孔宣和一个男子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男子一身黑衣,披着斗篷,甚至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只是那斗篷披在男子身上,实在肥大,还要留心观察,都会发现里面男子的身材太过纤细。

    当然门口的岗哨在孔宣亮出令牌后,明知孔宣进去时时一个人,出来时却带着一个蒙面人,也只能把心中的疑惑藏在自己心底,连和旁人私议的胆子也没有。

    在建康城外,有一座非常气派的大庄院,这里的主人据说是大陈的一个王爷所有,只是现在这个王爷已不知何处去了,当隋军围城之时,就连看守庄院的人也跑得不知去向。

    晋王本是住在军帐中,现在要接待贵客,当然要选一个比较舒适的地方,否则,军中的杀气和贵客的温柔冲突起来,那就太没有情调了。

    无主之物,晋王要占用,以便处理军中大事,以及各种善后事宜,当然理由充分。

    庄院四周分布着晋王的亲随,任谁也必想未经允许轻易进入。

    一辆马车从京城疾驰而出,直奔这座庄院。

    赶车的人衣着华丽,可不是一般车夫,那是曾经大陈朝廷里面时时伴驾的孔大人。

    侍卫当然不认得这个孔大人,但他们认得晋王的令牌,一看见那牌子,一声不响地打开大门,马车径直驶入里面。

    马车停在院落里,这时院落里正好站着一个人,孔宣将车门打开,把马车里的贵客搀扶下来。

    “跟我来。”那人面无表情地简简单单说了三个字,转身便向东面走去。

    孔宣当然知道那人并不是要让自己跟着去,那岂不成了笑话,于是一拉贵客的衣袖,示意她跟上那人。

    贵客略微迟疑了一下,似乎狠了一下心,才迈着碎步紧跟上去。

    东厢一间屋子早已布置得温馨雅致,那人领着贵客进入房门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将门关上而去,只剩下贵客局促不安地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主人已经出现。

    可是客人却一下子哆嗦了一下,谁也无法知晓她此刻的心情。

    “有劳美人玉趾,实是不该,无奈军中事务繁忙,美人幸勿见怪。”主人彬彬有礼地说道。

    客人没有说话,头麦德更低,因为此刻她心里非常惶恐不安,昨日还是大陈风光无比的皇妃,今夜却要成为别人的枕边人,而且面对的还是一个陌生人,她有些手足无措。

    主人似乎知道她的苦楚,对她的不言不语毫不介意,主动走近前来,轻轻为她解去身上的斗篷。

    斗篷里面也并不是女儿身,因为她还穿着一套男子的外装,主人是个殷勤好客的主人,又准备为她褪去那男人的袍服。

    客人不是惊惧的小鸟,在一阵错乱之后,哪能让主人如此服侍,于是自己动起手来。

    三下五除二,干脆利落,外装一除,里面便是锦衣玉裳包裹着的苗条娇躯,一身宫装,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令人看着都魂不守舍。

    “殿下。”客人玉齿里如春风般吐出三个字,听得人神魂颠倒。可是客人似乎畏生,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第四百零三章 屈身侍候晋王

    孔灵虽然不久之前才随陈后主狼狈躲进井中,又受到惊吓,容颜略微有些憔悴,但经过一番打扮,哪里还看得出来。

    何况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正是芳华正茂的年龄,女人这朵花盛开得正艳丽。

    随着一声‘殿下’从喉咙里吐出,她略微自在了一些,头也略微抬高了一点,杨广只觉得眼前一亮,口水瞬间溢满口角,要不是自持能力还强,恐怕就像一个呆子一样,口水顺着嘴角留下都不自知。

    “早在长安之时,孤便听说‘金陵有三美,艳丽若花蕊,双目似秋水,妖冶入骨髓。袅娜细腰肢,一见百夫糜。人谁亲芳泽,欲仙又欲死。’今日一见,远胜过传言,人间竟有如此绝色,实乃我三生之幸,如若美人不嫌,愿效鱼水之欢,使我得偿夙愿,聊解相思之渴,孤将终身不忘,日后到长安,孤更会重报,不知美人意下如何?”

    孔灵听这话,居然有几分文绉绉的味道,不由偷眼瞄了一下眼前之人,陡然心中已经,那脸部轮廓怎么那么熟悉?

    可是此时的孔灵心中正忐忑着,既怀着对陈后主的愧疚,又面对的是大隋的晋王,哪里有时间慢慢搜寻记忆,只得低低地回答道:

    “殿下此言差矣!金陵即使有所谓三美,妾也不在其中,妾乃蒲柳之姿,更兼生性愚鲁,才疏德薄,今日蒙殿下垂召,妾五内惶恐。”

    杨广笑道:“美人过谦了,若美人如此容颜,虽然不能说冠绝天下,但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及,何况美人正值青春年华,正当享受人生美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孤对美人倾慕之心,惟天可表,今日若能得亲美人芳泽,孤定不负美人。”

    杨广说完,便伸出手来揽着孔灵纤腰,作势要将她抱起。

    既然心里明白来到这里是要干什么,孔灵当然不会严词拒绝,突然反悔,但是一来女人面对一个陌生男人的亲昵,总有一种天然的羞涩,何况既然事情无法改变,孔灵更知道利用女人的优势,以勾起男人的渴望。

    “殿下,孔大人是说你要见我,有话对我说,如今怎么这样不讲礼。”

    孔灵终究要半推半就一番,口里喘着如兰娇气,既要表现出一个女子柔弱的娇媚,又要表现出自己原本是一个淑女,不是随便的女人。

    杨广不是陈后主,手无缚鸡之力,征服女人的办法也不是用诗词歌赋,而是用他强健的力量。

    何况这不是男女之间的谈情说爱,要在花前月下,倾吐心中说不完的相思,表白自己对爱的忠贞不渝。

    杨广一手圈着她的细腰,一手托着她的双腿,不见用力,便已经抱起孔灵,把她平放在榻上。

    孔灵的心急剧地博动着,不是因为就要得到什么而兴奋,而是因为国家刚亡,自己就立即投入别人的怀抱,另寻新欢,让她觉得极不自然。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听之任之,她双目紧闭,脸颊红晕密布,听凭杨广所为。

    许久之后,杨广终于松开了她,孔灵好想睁眼仔细大量一下眼前的男人,看看他究竟是人还是野兽,刚才对自己简直没有任何怜香惜玉,就像饿狼一样肆意撕啃着自己,连骨头都给嚼碎了。

    可是她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想沉沉地睡上一觉。

    也不知是男人的勇猛让她备受折磨,还是心中依然有愧疚,她的眼角竟然分泌出让人难以察觉到的一丁点儿晶莹。

    杨广倒是一个心细如发的男人,急忙安慰道:“美人,你不愧为金陵三美之一,让我如醉如痴,不忍释手,只是目前情况特殊,我即使有心留你在身边,也多有不便,其中缘由,我不能对你明说,还请见谅,我只能让孔宣接你来此幽会,不过你放心,不久你们都会启程去长安,会被分配到各宫和各府邸,我会知会管事之人,将你分配到晋王府,绝不会亏待你。”

    不料杨广的话不仅没有让孔灵感到慰藉,反而勾起了她的心事。

    自己这样做,真的值得吗?后人会怎样评价?

    她想起陈后主对她的恩宠,虽然不及张贵妃,但在大陈后宫,也是风光无限,而今一旦沦为臣虏,不得不听任摆布。

    原本孔宣和自己说起这事的时候,心里是十分厌恶的,甚至产生过以死相拒的想法,奈何孔宣不仅以家人的性命相威胁,更警告自己若不从,说不定就会像一般宫女那样,赏赐给那些偏将,甚至会被作为战利品送给北方突厥,那些突厥人可不像中原人,到时候自己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们根本不会把这些战利品当人看,会脱光他们的衣服,当着众人面,一边用马鞭抽打,一边饮酒作乐。

    孔灵听得毛骨悚然,只好默认来此。

    可是,这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好歹是曾经大陈的皇妃,却要像贼一样被招来侍寝,仿佛夜度娘似的,好不伤心。

    她更担心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别人会用不屑的眼光看自己。

    从这一天起,孔灵每日入夜之后,便由孔宣用专车接出皇宫,每天天刚蒙蒙亮,又由孔宣送回去。

    一连多日,总是有男子几乎蒙面进出,不免引起别人怀疑,那些守卫皇宫的大隋士兵当然也看出其中奥秘,但晋王的令牌让他们即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议论。

    可一些宫娥却不同,隋军在占领皇宫后,只是把宫娥暂时关押了一下,鉴于大陈皇宫中羁押着像太后、皇后等许多重要人物,不等对她们太过苛刻,引起不好的议论,于是允许她们身边照样有宫女侍候。

    皇宫虽然戒备森严,但却无多少秘密可言,有宫女发现进出孔贵嫔房间的黑衣男子,顿感疑惑,好奇心让她们开始私下传言,并留心观察。

    什么事情一旦让别人上心,就麻烦了,孔灵之行做得再隐秘,也被发现出了端倪。

    孔灵白天呆在皇宫里,发现别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在躲闪中还有一丝不屑。

    于是孔灵向晋王请求不要每夜都要她去侍候,晋王不许,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恳求天微亮就让她赶回去,可晋王却说,那样会打扰自己的兴致,男女之间,不能在温柔后美美的睡上一个好觉,那还有什么意思。

    孔灵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在惊惧中听任其摆布。

    不料这事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王太后听后,火冒三丈,国家刚亡,儿子的妃子却另寻新欢,让她蒙受了极大羞辱。

    在皇宫中,隋军对这样一位老人,还是比较尊重的,她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走动,而孔灵被羁押的地方离她只不过一百多米远。

    王太后决定过来看看这位与别人苟活的皇妃活得什么滋味,虽然她现在已经无力禁止别人做什么事,但她就是忍不下心中那口气。

    孔灵这些天来,像极了一个夜工作者,晚上半夜出去,来回的时间以及被晋王反反复复温存的时间,几乎耗尽了一个夜晚,只好白天回来后弥补瞌睡。

第四百零四章 香消玉殒,国破家亡

    王太后来到孔灵的房间,孔灵正因夜晚的劳累,躺在床上恹恹欲睡。

    见王太后过来,孔灵惊愕地爬起来,就要请安问好。

    王太后没有出声,只是摆手示意她免去礼节,也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孔灵。

    孔灵感觉到自己都快要窒息了,太后的表情让她羞愤得无地自容,她已经猜到了太后的来意。

    这无声的愤怒比狠狠呵责,甚至打骂都更令孔灵难以自处,太后一言不发,孔灵却觉得有万道犀利的目光犹如小剑一样刺穿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太后转身走出去时那嘴角浮起的不屑以及鼻孔中的一声冷哼,将孔灵心理击得粉碎。

    她猛地扑回到床上,拉过被子,连头带脸将自己蒙起来。

    哭泣声回荡在被子中,哭过了,伤过了,痛却没有被带走,孔灵开始深深地自责着。

    她的手无意中触碰到了系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小锦囊,心里一阵。

    是啊!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国家灭亡的噩耗还在撕裂着每一个人,丈夫也被羁押着,可自己却······

    锦囊里是一颗灵丹妙药,据说能接触一切痛苦,能让人的灵魂瞬间到达另一个世界。

    孔灵解开锦囊,拿出那颗豆粒般大小的药丸,往嘴里一塞······

    杨广听闻后,气得火冒三丈,但又不好下令追责,他爱美人却更爱江山。

    也不知什么原因,其实自己的王妃也算得上人间极品,可是自从和孔灵有了第一次后,他的魂儿几乎都被勾走了,他之所以没有答应孔宣尝遍大陈后宫美味的要求,就是因为他对孔灵的迷恋。

    焦躁不安之中,杨广脑际闪过一个笑颜如花的女子,那是大陈最受宠爱的王妃,曾经一面之后,便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那个美人儿。

    原本是打算将她随大陈一干人众送到长安后,自己再找机会收于帐中,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可是现在杨广因孔灵的自杀而等不及了。

    时高颖正在韩擒虎帐中商议如何将战利品和俘虏送往京师,岗哨来报,说高红德封晋王之名前来。

    高颖心中一惊,高红德是自己的儿子,在晋王元帅府担任参军,虽然是父子,却和自己不完全是一条心。

    儿子称得上是晋王的心腹,自己对晋王的所作所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抓不着事实,好多次试图向儿子打探,但高红德更是闪烁其词。

    高颖心中隐隐觉得晋王对太子存在潜在的巨大威胁,苦于空口无凭,也不好向皇上说什么,何况人家毕竟是父子关系。

    现在晋王派心腹之人前来,肯定事关机密,果不出所料,高红德一进账,就禀告道:“父亲,晋王有令,大陈贵妃张丽容身份特殊,不宜与众人一齐关押,宜立即解往后军,由元帅府派专人送往京师。”

    高颖一听,心里吃惊不小,表面上却说道:“知道了,你且先回,我立即命韩将军安排人手将她送来。”

    高红德不疑有它,便告辞而去。

    “高大人,晋王这是什么意思?”

    高颖当然明白晋王的意思,无非是垂涎张贵妃的美貌,要据为己有,前几日晋王让孔灵侍寝的事尽管做的隐秘,高颖也闻听了一些风声,现在孔灵已死,尝到甜头的晋王当然不会就此罢手。

    “韩将军,张贵妃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更应该知道大陈后主因迷恋她而置国事于不顾,导致国家灭亡,像这样的人怎可让她流落到我们国家。”

    “高大人的意思是······”韩擒虎试探着问道。

    “必须就地处斩,以绝后患!”高颖斩钉截铁地说道。

    “前车之鉴不可忘,昔日殷纣王宠幸妲己,致使忠良蒙冤,百姓涂炭,朝政荒废,故而才有武王兴仁义之师,妲己虽一妇人,却妖冶祸国,故太公、吕尚蒙面斩妲己。今我大隋平定陈国,岂能留下张丽容!”

    韩擒虎听闻,虽然明白高颖之言有理,还是不无担心地说道:“高大人,此言虽对,但这是元帅之令,我们焉能违抗,何况元帅是二皇子,恐怕将来······”

    “韩将军,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承担,我决心已定,对张丽容宁杀勿赦!”高颖的态度坚定而果断。

    “既然高大人主意已定,我已无话可说,只是这处斩张丽容,我们应该······”

    高颖知道韩擒虎的心思,微微笑道:“韩将军,一切老夫都已想好,公开处斩是有些不便,在金陵城东北有一条小河,名清溪,老夫在那里等你!”

    韩擒虎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但又忌惮高颖和皇上的关系,只好听命。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几个士兵冲进关押张贵妃的房间,不由分说,架起她往外就走。

    突如其来的遭遇让张贵妃瞬间懵了,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心理明白应该是大限到了。

    当她被带出房间,送上一辆蒙着黑色油布的马车,她回头凄然地笑了。

    她想到了自己的丈夫,他应该就被关押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地方,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差不多二十年的恩爱,就要与这座华丽巍峨的宫苑,黯然作别了。

    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不知他们是否安好?

    张贵妃心里一阵绞痛,她扭了扭身子,可是身上被绳索绑缚着,她不再动弹,哪怕在最后的时间,她也要活得比别人更人尊严。

    小车颠婆着,载着她在一条小道上行驶,除了车轮偶尔发出的一点声响外,四下寂静无声。

    “他们要把我送到哪里去?哪里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张贵妃茫然地闭着眼,心里默念着。

    她仿佛听到了风声中有人在吟唱:“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辑。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

    隐约的歌声向万箭穿心一样刺痛着她,大陈的百姓竟是这么迫切地盼望着别人来统治他们,竟是这么绝情地抛弃了旧主。

    难道丈夫真有那样不得人心么?惹得天怨人怒。

    张贵妃不敢想下去,只是在心里默念着:如果有来世,一定要不顾一切规劝丈夫摒弃奢靡,励精图治,即使不能一统华夏,创万世不朽之基业,但也不至于丢了祖宗披荆斩棘浴血征战而得来的江山社稷。

    不知走了多少路,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军士走进车内,解开她身上的绳索,粗暴地喝道:“下来!”

    张贵妃来不及舒动一下麻木的四肢,僵硬地走下马车。

    四周火把的光亮刺痛着她的双眼,她木然地张望了一下,除了身边一条小河外,什么也看不清。

    士兵不由分说,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去。

    “报告高大人,南陈妖姬带到!”

    面前之人径直走到张贵妃面前,“张贵妃,我们又见面了。”

    张贵妃抬起眼睛,仔细一辨认之下,不由惊愕得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想起来了,眼前之人不是曾经来大陈的高丽使者吗?难道当时我们被骗了,热情款待的竟是敌国的间谍,还有自己曾经亲自单独接见的那个有王者之气的人,他又是谁呢?

    无数疑问闪耀在张贵妃脑际,可是这一切的答案她已经不想知晓。

    张贵妃的脸色刹那间苍白,随即转为紫绛色,这是多么可笑的事!自己竟然愚蠢到没有怀疑过那群高丽人的身份,甚至连他们最后不辞而别都没有作任何猜想。

    尤其是他们中那个人,自己在见着他时,还曾经那么心旌摇曳,简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张贵妃没有回答高颖的话,羞愤让她高傲地昂着头,她要用自己一腔热血来洗刷蒙受的耻辱,来肥沃家乡的土地。

    高颖退后一步,手一挥,一个士兵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

    杨广苦苦等来的消息让他暴跳如雷,眼里喷着怒火,钢牙咬得蹦蹦作响,这样一位倾世之话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凋零,自己对美人的一腔倾慕让高颖无情地毁灭在清溪。

    “古人说:‘无德不报。’我一定有办法回报高公!”

    杨广狠声道,张贵妃的死让他鸳梦成空,着实哀伤。

    陈后主不知从哪里听闻了这一消息,好两天茶饭不思,神情憔悴。

    当押解南陈君臣的一干人众逶迤从京城出来,陈后主向押解的主将请求从清溪那里走,因为他听说张贵妃就是在那里香消玉殒的,还听说有一位老人在那里不知为谁建了一座新坟。

    主将同意了后主的请求,因为从那里并不耽搁他们的行程。

    一路上,暖阳映照得江水呈现出一片片橘黄色,河岸两旁更是绿意朦胧,柳絮儿随着微风轻柔地飘飞。

    江山如此多娇!可是从此却成永别,故国山河已属他人,站在船头的陈后主,眼往大自然的美好景色,心里一片灰暗。

    到了!到了!清溪旁一座新坟进入到后主的视线,那土堆上飘摇着的白蟠仿佛一下子让后主看见了心爱之人正穿着白色的裙衫在风中舞蹈。

    后主让人停下船,三步并作两步奔向那座新坟。

    是!肯定是!陈后主一边判断,一边狂奔。

    新坟没有立碑,只有一块木牌,上面只简简单单写着几个歪斜的字:“张丽荣之墓。”

    新坟刚垒起不久,是用泥土堆积的,周围的百姓并不知道是谁在这里垒起了新坟,他们只听闻过‘张贵妃’,而不知道张丽容。

    所以出于好奇,有一些人便来这里看过究竟。

    而那些押解的士兵更不知道究竟,他们都愕然地看着这个亡国之君奔向那里,猜测着那里埋着他的什么亲人。

    陈后主拔开周围的人,几个踉跄扑倒坟前,他的心不断收缩着,双手捧着那块木牌,泪如雨下。

    陈后主双肩急剧地抖动着,往日的美好情景,多少甜蜜和幸福,多少悲酸、多少意气风发和失落,就像一张硕大的蜘蛛网,将他紧紧缠着,理也理不清,扯也扯不断。

    他松开捧着木牌的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随即站起身来,脱下身上的袍衫,轻轻地覆盖在了新坟上。

    陈后主一步三回头,留恋着那座新坟······

    当船已经缓缓驶离,当那新坟已经模糊在视线中,陈后主嘴里还低声呢喃着:“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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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倾国红颜,天生丽质,发长七尺,光可照人,有幸结识南陈后主,宠冠六宫,无奈花痴后主寄情于饮酒赋诗,荒废朝政,致红颜命薄缘悭,一缕芳魂魂断清溪。南陈衰亡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南陈衰亡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南陈衰亡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