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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双鹤     迷失在一六二九txt下载     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四十 临别赠礼

    一月份,在和行营官员谈判的同时,琼海军也开始做撤离准备。作为表达谈判诚意的方式,他们在谈判开始不久之后便让出了登州府,允许山东巡抚的护卫部队入驻其中,而朱大典等人也正式将行辕搬进了城里——他们先前倒也是有这权力的,只是那时候琼海军不肯jiāo出府城的防卫权,为了表示不满他们就一直呆在城外军营中,到这时候才大模大样进城来,算是在这场对峙中取得了胜利。

    当然“表达诚意”这种事情是相互的——山东巡抚同时也允许琼海镇在谈判正在进行时便提前派人前往威海卫那边,勘探地形,规划道路,为下一步进驻做准备。威海卫原先那位指挥使在登州军叛luàn的时候早就弃关逃跑了,这一点北纬第一次前来侦察时便已发现。后来这家伙看看形势稳定了,居然又厚着脸皮返回,但琼海军既然盯上他的地盘肯定不会让这家伙轻易过关——跟朱大典那边打个招呼,就以擅离职守临阵脱逃的罪名将其弹劾了。虽说最终如何处理还要取决于朝廷中枢的判决,但对于如今从地方到中枢都称得上“有人”的琼海镇来说,这位指挥使已经不会再构成障碍。

    庞雨过去看了几次地形,做了个初步规划——也就是朱大典看到的那一张,其实只是一份相当简陋的控制xìng意见书。不过再要做的更深入下去也不现实,毕竟这年月的建设标准不能跟后世相比,有个大致规划也就够用了。做得再细,除非是他们自己亲自下去抓基建,否则光靠本地劳工和琼州方面派来的技术员,也达不到后世建筑师所作的设计规划要求。

    最近几天琼州军继续整理部队,连蓬莱水城也开始准备移jiāo,凌宁那边的大船队在完成前几批移民任务后已经逐次返回,准备把部队拉回海南岛去。

    本来按照委员会的规划,未来琼海军几支部队大致是按“一团守一地”的标准进行,具体分配就是一团驻守海南本岛,二团常驻台湾,三团驻防山东威海,新建立的第四团则用于控制吕宋——基本相当于后世的大军区制度。在每一区域内都各自拥有一支强力部队,在本区域内的问题和麻烦,直接就地解决。

    只是当前由于大明朝朝廷的戒心,想在山东布置一个三千余人的团级单位看来在短期内还难以实现,那么三团大部只好还是先回到海南老窝去……步兵暂时就打算编制这么多了,今后如无特殊需要,短期内不再扩军。剩下资源将全力支持海军。毕竟他们的根基都在海岛上,控制住海上航路比单纯掌握陆战优势更为重要。

    就在不久之前,从海南岛上发来指令,要求这次出战山东的部队,除留下少部分人驻守并协助建设威海基地之外,剩余统统返回山东——正好当前琼海军几个团级单位都还是空架子,真正的jīng兵强将两千余人全部聚集在山东这边,趁着这次机会统统拉回去作为各部队的练兵种子。

    而另一方面,出战山东的所有穿越众成员,除一两人留守之外,其他也要求尽量返回去——新一届管理委员会选举的时候又快要到了,海南岛上又要召开全体大会。虽然现在可以通过电报jiāo流,但如果本人能在会场上的话肯定更好一些。

    ?ww.??裘苭ww.,这都是些顶呱呱的好xiǎo伙子,打过这一战也算历练出来了。偏偏却要拉回海南岛被其他部队瓜分……想着就郁闷!”

    望着军营里那些高高兴兴正在唱着歌儿,整理营房,拆卸工事,只待运输船队过来就凯旋回家的战士们,老解很有点不舍的用力chōu了chōu鼻子。边上庞雨挑一挑眉头,想到自己好歹还背着个“指导员”的名头,不得不提醒一句:

    “咳咳,老解,军阀思想可要不得……要注意内部团结哦。”

    “屁!”

    旁边立刻表现出嗤之以鼻态度的却是老军头北纬:

    “你以为现代社会的那些军队都是高风亮节?胡扯,不要说各军种之间,就是同一支部队内部竞争也不少,谁不想把jīng兵强将都攥在自己手里,只是各种条例规矩控制得严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多截留些jīng兵强将下来?”

    庞雨直指核心道,而北纬这时候却滑头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反正侦察大队天生有优先挑选士兵的权力,全军好苗子优先满足咱们侦察兵是理所当然的。至于你们三团么……”

    回头看看解席的脸sè,北纬忽然又嘿嘿一笑:

    “反正这些兵现在还在你们麾下,不管萝卜青菜尽可以捡好的挑……就是你们要讲究协作jīng神,回到海南后唐队xiǎo王二位也肯定不会跟你们客气。我这是可看在大家一同并肩奋战的份上才提醒一句,若不愿意就算了。”

    北纬这人好话不说二遍的脾气穿越众里人人都知道,庞雨回头看看老搭档,解席对此只是笑而不言,显然胸中已早有结论。

    …………

    片刻之后,下面有卫士来报:辽东军吴三桂求见。这边三人专程聚集起来就是为了等他,当即一起过去见客。

    吴三桂是来告辞的——辽东军拖延到现在,也终于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前些日子保定军,京营军已先后回师,川军在从行营那边额外敲了一笔之后也兴高采烈回家乡去了——他们回去时的行李车辆比来时又要沉重了不少,这一趟出川助战绝对是赚到了。

    那位王参将临走时还跑来想和琼州军作最后一票生意,大生意——他想从琼海镇手里购买一枚火箭弹!只要一枚即可!

    问他买这么单根火箭回去干啥,王参将倒也实诚,说他们川中有几户捣鼓烟花爆竹很厉害的火yào世家,他想买根火箭弹回去试试看能不能仿造——这年头虽然没什么专利意识,不过搞盗版还大模大样跑主人面前直说的倒也不多见。

    但王参将说来却是理直气壮——只要是看见过那天用火箭炮攻城的大明军将官谁不想着能拥有琼海军这样的火力呢?这哥们儿也观察琼州军装备好久了,前段时间人家都盯着步枪去,他却另辟蹊径,把目光盯上了火箭弹——步枪虽然好制作起来过于复杂,王参将跟琼海军接触较多,对琼海步枪看得也多,觉得那东西凭自家怕是仿造不出来。

    可火箭弹却似乎没那么复杂——光光溜溜一个铁筒子,末端有几枚三角翼片,里面无非是塞些火yào……看起来结构很简单!王参将觉得这东西可能更容易仿造。而且威力也大,他也不奢望nòng出像琼海军这样能打到七八里之外的超远程怪物,只要能打个两三里,哪怕一里左右,在战场上也足够横行了。

    当时解席这边几个人都乐了,他们的火箭弹看起来简单,实际却是集中了穿越众当前所能达到的最高技术力量。别的不说,光那个弹壳筒子冶金技术达不到一定水平就铸不出来,里面填充的推进剂更是化学组专mén建立攻关xiǎo组才搞定……就是把这些东西组合起来,保证全弹重心稳定,飞出去不会绕圈子,没有超时代的力学和数学知识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人主张干脆卖给他一枚算了,让这家伙回去好好见识一下这种外表光溜溜的大铁筒子有多“简单”。不过最后老解还是婉言谢绝了对方的要求,他倒不是怕川军买去后当真能仿造出来,而是不想给这位彼此关系还算不错的参将老兄带来危险——无论是弹头部位的炸yào还是弹筒里的推进剂,全都属于典型的易燃易爆危险品,川军那帮人长途跋涉回蜀中,搞不好在路上就出了什么意外。

    这回吴三桂前来道别,其用意估计也不是那么单纯。不过这xiǎo伙子显然要比那位王参将聪明许多——他并未直接提出索要或是购买琼海军的武器,而是率先送上了临别赠礼——几匹蒙古骏马。

    “此番平叛登州,我辽镇从贵军处学到很多东西。更承蒙北师傅悉心教导,三桂铭感于心。如今分别在即,想要送点东西表示心意,却又不知道该送什么好——琼州镇富甲天下,想来也看不上寻常物事。思来想去,也惟有这几匹坐骑尚堪乘用。”

    吴三桂笑yínyín道,他说的可太谦虚了,那几匹马都颇为神骏,máosè也非常统一漂亮,牙口都不大,想来是从辽镇数千骑兵中jīng心挑选出来。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人家既然送礼物过来了,这边当然也不能空手,必然要回礼。辽镇以骑兵纵横无敌,送来骏马正是他们最占优势的东西,那么按常理说,以火器而闻名的琼州军所回报的,理所当然也应该是火枪了。

    “这xiǎo子算盘打得挺jīng。”

    庞雨等人望着吴三桂那张笑眯眯的脸,心头都在暗暗撇撇嘴。不过脸上还是回报以真诚笑容,同时招手示意部下,把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回礼拿了上来…

    

四四一 班师

    吴三桂走了,回辽东去了。

    他离开琼海军营地的时候脸上笑容非常灿烂,也许心里面还有点复杂想法,但无论如何,从琼海军这边拿到的礼物应该是能让他满意的尽管其中并没有火枪。

    送给吴三桂的礼物是两件,其一为望远镜。不同于当前已经在大明高层人士中间逐渐流传弄的那种单筒拉拔式西洋千里镜,而是标准的现代双筒式。镜片正中绘有十字光标和距离标线,通过调节焦距能够判断远近距离的那种,虽然是海南岛上自行生产的本土产品,但其效果已经与他们从现代携来的相差不大。

    对于一名统帅大军的指挥官,送望远镜无疑比送火枪更有用些,如果说这件礼物还不能完全让那位小吴将军满意的话,那么后面一件则足以让他把所有怨念都吞回到肚子里去,哪怕当真把火枪放在他面前让他挑选,以吴三桂的头脑也肯定不会要火枪的。

    一第二件礼物是地图,后世东北三省,黑吉辽三地的大比例地图!乃是穿越众根据他们所携带来的现代地图临摹而成。虽然在城镇道路林木等方面与这个时代不甚吻合,但在山川地势,以及大型水系等方面前还是基本一致的。可以说是一幅底图模板,至于上面和人类活动有关的内容,则需要辽东军自己去添加了可别小看了这份模板,以明朝本身那落后的制图理念和技术,绘出来的地图多半只能说是抽象画,除非是经验非常丰富的将军,又或者亲自去走过一次的人,否则地图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最多指引一下方向。

    而有了这份精确无比的模板作为底图后,很容易就能在上面把相关图例标注上去,只要能看懂上面的标识,即使一个从来没去过那里的人”也能根据地图在脑海中描绘出现场空间状况对于一个统兵作战的将军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在决定送他地图的时候,穿越众内部还为此有过一番争执,有人担心把地图送给明军将领,尤其是那么一位著名汉奸,将来就有可能会落到满洲人手里在他们看来这个时代的大明军无论官兵都跟后世那位姓蒋的运输大队长也差不了多少,随便美国人支援什么,共军那头很快就能用得上……他们可不想白白作这冤大头。

    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给,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位史上著名的大汉奸好歹坚持到了崇祯十七年,直到后方北京帝都都陷落了”他所镇守的山海关还依旧很坚挺呢。所以把东西交给他总比给其他人要放心点。况且只有东北地图,就算当真不幸落到满洲人手里,充其量只让他们对自家后院更熟悉点,山海关以内依然要靠自己去摸索。

    看在小吴前后喊了那么多声“北师傅”,的份上,北纬难得一次正儿八径坐下来告诉他一些现代的制图和看图知识,对于地图上诸如等高线,风向图之类的各种标识都很耐心的一一加以解释。又传授他一些在野外如何识别方向”如何寻找水源,以及如何利用野生动植物尽量维持体力……等等常用的野外生存技能。

    而吴三桂学起来也非常用心,不敢有丝毫懈怠之色。他已经知道这位北师傅的脾气了上次在黄县最后一战时,北纬劝他把骑兵拉远一些,免得火箭炮打起来惊扰战马,小吴年轻气盛没当回事。结果后来大炮一响,那气势毁天灭地!旁边步兵最多是吓趴到地上,辽东军的骑兵可就惨了,众多军马一下子炸了营自相践踏起来,最后好容易才控制住,却失去趁机掩杀的机会”功劳都给其它几路步兵抢走了。

    吴三桂事后立即吸取了教训,像他这样的聪明人吃过一次亏就决不会再犯同样错误。所以即使作为一军统帅用得上这些技能的时候也不多,但他依然非常虚心的接受着北纬传授给他的一切。

    北纬教他这些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一也许这个时代的探马斥侯都各自有一套生存本领,但大都只是通过口口相传的零散经验,能够成系统归纳出来的很少。只要吴三桂将今天学到的东西”哪怕只有其中一部分传授给他手下的探子,再结合这份精准地图,辽东镇的斥侯能力绝对可以大大提高一个台阶去。斥侯探马为一军之眼,眼睛锐利了,无论战前制定计划还是战时随机应变,反应都要比别人快上一步”很多时候,这一步之差,便是决定胜负生死的关键!

    最后”在临走的时候,吴三桂郑重万分向北纬行了一个大礼”。称“师傅”而将那个“北”字去掉了,这其间含义自是大不相同。北纬知道他的意思,但也没推辞,站在那里生受了这一礼。

    一他当得起。而且,能够让未来声名赫赫的平西王拜自己为师,行大礼参拜,如此荣耀,纵使以北纬的恬淡性子,日后回想起来,也忍不住要沾沾自喜一番。

    辽东军走后不久,琼海军也开始分批撤离。因为海边尚有部分流民未来得及安排,甚至每天都还有新的流民拖家带口在赶过来,琼海军需要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好才朝廷派遣的亲民官还没上任,不过山东行营方面,巡按谢三宝倒是愿意把这摊子事情接过去、从前他不愿接手是因为一接手就意味着要提供那些灾民粮食,他腾挪不开。但随着大批部队先后拔营离去,行营方面已经可以调拨出余粮了。谢三宝身上还是有点文人风骨的,觉得不该把大明的子民任由短毛骗走。从前没办法那叫无可奈何,现在既然有能力管了,就站出来想要阻止短毛再搞移民走。

    琼海军不想跟他闹翻,而且算算这一趟大移民连同郑家的份额在内,短短几牟月内他们已经从山东拉了十几万人走,这么多人分布到海南,台湾二岛上。海南还好一些,台湾那里的治下人口几乎翻了一倍,无论郑家还是琼海军短期内其实也没能力再消化更多移民了。

    于是他们同意了谢巡按的要求,将流民营也一并移交给大明军管理。不过当初开辟山东基地的一个主要目的是为了以后源源不断吸收大陆移民。如今虽然短期内吸纳能力饱和了”以后可还是要继续的,所以庞雨等人在谈判的时候特别说明:这些流民是否去南方要取决于他们自己的意愿,如果有自愿去的,大明也不得留难。

    双方达成协议,琼海军在登州这里留下了一个工作组,一方面监督明军能够按协议上所规定的标准供养流民,另一方面就是指引那些想跟着短毛走的流民前往威海、他们将在那里兴建新的流民营地。

    一般情况下这种带有监督性质的工作组肯定不大受待见,但短毛留下的这个却是例外工作组成员都是经过石亦生大夫培训的卫生员,以医疗队的名义留下来,明军上下全都欢迎无比。因为医疗队可不仅仅只是为流民服务”明军中的伤病患者也非常需要的。故此谢三宝非但没有为难这些留守人员,反而将原先琼海军医护部门所占据的那片疗养区域正式划小拨给留守小组使用,并在物资,药品,以及补给品的供应上一律从优。

    而琼海军内部在撤回以前也作了一番调整,解席从全军中抽调优秀士兵,组成一个精锐步兵营驻防威海”用于保障基地建设的安全。对于一下子要抽调六百多人庞雨是有点疑惑的,他觉得留一个连下来,两百余人的兵力就应该足够了。剩下名额可以用新兵扩大规模,没必要一下子就把整个营的编制都撑满。但解席这时候却说出了他的理由“首先按照唐健制定的军事条例:琼海军若招收正规军士兵,只能从住在海南,台湾或是吕宋三地,总之就是整个家庭都在他们管辖之下的民众里招收,因此他们不可能在山东直接招兵,即使留下了空额也要从南方运送新兵过来填补。

    而另一方面,山东自古出响马,登州之乱后地方上的土匪乱兵一下子多起来”威海附近虽然没有直接受到叛军攻击,这类土匪却也不少。琼海军的富庶之名已经传出,那些土匪都是没什么远见卓识的,眼睛只能看到鼻子下面那点利益,如果不留下一定数量的部队”威海新基地的建设难免会受到此类蟊贼影响。所以他现在直接留一个营下来,后方没人能说他的不是。

    一旦全军的大扩张开始之后,这些有经验的老兵都将威为各部队争夺的对象,到那时解席完全可以把这个营拆分成三个“种子连队”补充到三团其他部队,这样第三团的老兵数量就将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比例”战斗力自然受影响较小,恢复起来也更快。“一团二团还是将来的四团都是守备岛屿,只要海军足够强悍,他们真正与敌人交手的机会并不多。可我们三团不一样哪!大陆沿海那些联络点都是我们的防区,甚至就连陈涛的北京联络处如果遇到了麻烦”也要我们出面解决,要跟大明军打交道,没一支强力点的部队怎么行!”

    解席理直气壮道,看来他还是接受了北纬“萝卜先捡好的挑”,那条建议,庞雨对此也只好付之一笑,人终究是有点私心的,三团开创出大陆的良好局面,多留一些精锐也不算过份。

    士兵有了,谁留下统带他们呢?经过商议之后,决定由敖萨扬率领这个“种子营”,留下来随着三营升格为团,敖萨扬,陈添,胡凯三位连长也随之升格为营座,包括魏艾文等人也是一样。而他们手底下的各级士官也全都水涨船高,升官儿了。

    在登州主力部队撤离之前,庞雨和敖萨扬两人带着三团一营的六百官兵,以及数千民夫先期前往威海,在那里开工建设未来的三团驻地以及海军基地。

    乘坐运输船抵达威海港中,登上当地最高的山头眺望洋面,对岸刘公岛一片郁郁青翠,往北则是正对着辽东半岛,向东及东南则分别与朝鲜和日本列岛相望,堪称海上咽喉要地,难怪后世北洋水师驻地会择于此处。庞雨的规划小也差不多就是按照后世北洋水师驻地的格局来设计,但在短时间要建立起象后世那样的要塞堡垒显然不可能,也没那必要。他只打算依托原来的威海卫城堡,先把最初的陆军兵营和供民夫居住的集体工棚给造起来,然后再在港湾内造一座小码头,可供中型帆船停泊即可。至于海军所需求的大型军港,修造船场,防御炮台,以及刘公岛上的各类设施…………等等,将来海军进驻以后再慢慢添补好了。

    威海卫城堡的位置选择非常好,所谓“治极山东,三面环海,一城负山,形胜险要甲于天下”。只要把这里给控制住了,未来琼海军的势力将能轻易辐射到辽东,朝鲜,以及日本等地,无论是作为军港还是贸易港都很方便。再加上正对港口有一座刘公岛作为屏障,台风巨浪很难直通港内,就是海上有敌人过来也先要突破刘公岛这一关,果然是占尽了形胜之地。

    “这里比蓬莱水城要好多了,真奇怪为何明军的山东水师不选择这里作为主要港。?”,“规模问题,以明军水师的规模现在还用不上这边。规模不够的话,强要占大港口反而不容易防守。我们的海军规模用这里倒是正好。但将来如果还继续扩大”咱们就要想办法去图谋胶州湾了……”

    敖萨扬在上来看过后也是赞不绝口,山东这里适合作为良港的地方真是太多了,作为以海军为主要力量的琼海镇,不在山东设一个点实在是说不过去。

    “从这里到辽东大连湾只有八十多海里,到朝鲜也才一百三十几海里,快船三五天内即可开个来回,将来我们的海军驻扎在这里绝对不怕没事干。”,“去找满洲人的麻烦?”

    敖萨扬禁不住微笑”当前那几处都是在满洲人控制之下。对面辽东半岛上的金州卫理论上还有一支明军东江镇。不过东江镇一向没什么战力,毛文龙活着的时候还能搞搞骚扰,他一死就几乎全无抵抗,大将降的降死的死,剩下一些跑到附近海岛上芶延残喘”陆地上都是满洲人的天下了。

    至于朝鲜,则更是在天启末年就被皇太极发兵征服,如今每年都老老实实上贡大量粮食物资,成为满洲军的一处后勤基地。

    不过朝鲜君臣私下里对于这种征服是很不服气的,如果大明军能争气一点,打上几个胜仗的话,他们肯定跳起来造反。

    历史上的明军一直很窝囊,但在这个时空,他们琼海军却未必不可以打着大明军旗帜去雄起一把。对于满洲人来说金州卫大连湾这边,乃至于朝鲜都是属于大后方了,如今其主力部队大都集中在辽左一带与关宁军对峙”东江镇和登州水师已经完全没能力骚扰他们。

    但如果换了另外一支全部火器装备,乘着大船来去如风的绿皮军上场,他们还能不能像历史上那样从容自在呢?庞雨和敖萨扬都对这个课题很感兴趣。

    “当前满洲人的侧翼与后背几乎都是暴露在我们面前呢,若海军或是陆战队有兴趣,完全可以没事跑去骚扰一下满洲人……甚至从营口登陆,直扑辽阳沈阳都行。”

    敖萨扬蹲在地上,一边查阅着辽东地图一边笑道。庞雨则耸了耸肩:“如果真想打的话,至少有一百条策略可以轻松收拾他们。只可惜当前是否要对满洲人开战,这属于重大战略问题,肯定要经全体大会讨论才能决定的。”,“但我们迟早要动手的,不是么?”

    敖萨扬眺望着北边,辽东半岛的方向悠然道,庞雨嘿了一声,把目光投向脚下:“所以,还是先把这里的基地搞好吧。有了基地,随时都能下手!”,当一切整备完毕后,公元一六三三年,一月下旬的某一天,凌宁所率领第一舰队的三艘西洋大帆船,连同若干大型运输船再度出现在登州水城外的港口码头,前来迎接琼海军的平叛部队胜利回师。

    在诸多羡慕的眼光中,琼海军的大炮被一门门吊装上大帆船甲板,而士兵们则依次排队登上各自的运输船。在港口处,许多民众自发前来欢送,居然还有大娘往士兵手里塞干枣子和鸡蛋,很是上演了一番军民鱼水情。

    码头栈桥上,解席向前来送行的朱大典,谢三宝等行营官员拱手为别。无论先前闹得怎么别扭,这时候要告辞了,这些官员也都很客气。

    “解军门,琼镇兵精,甲于天下,如今吾等已是尽知。日后朝廷若有危难之处,还望再度施以援手。”,朱大典不知道出于井么想法,在告辞时居然说出这么几句话,让解席先是一愣,随即微笑点头:“当然,我们既集来到这里……就不会对大明朝的危险袖手旁观。”

四四二 妹子来了(上)

    四四二妹子来了(上)

    无论天下大势如何,对于最底层的老百姓们来说,只要身上衣服能遮寒,肚子里有口吃食,手中最好还能有几个闲钱,那就是平安喜乐的太平年景了。【《《书海阁》》*悠】

    崇祯五年的年末,中原大陆上纷纷扰扰,到处都显出乱象来,但在最早被短毛占领的海南岛上,却是一派热闹繁华景象。尤其是在琼州府白沙港口附近,经过这一两年的发展,已经是百商咸集,居民众多,其繁荣昌盛之处,丝毫不下于对岸大陆上的广州,月港等百年老商埠了。而在港口的功能分区布置,服务管理,以及路灯,滑轮组装卸货机械,交通等等应用设施的完备方面,则更是要比那些自然形成的老港口不知道先进了多少年去。

    由此,每日在这里出入停泊的各类船只也非常多,与广州,月港等地主要作东西洋贸易,每年根据季风气候有淡季旺季之分不同,白沙港这里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一年到头都有商船出入——因为这里的商品不仅仅是对西洋出口,就是一海之隔的大陆上对于琼州货需求量也极大。此外还有隔壁近在咫尺的安南——正在打内战的阮氏和郑氏两家都将琼州铁视为能够支撑他们取得胜利的重要军火来源,双方都派人携带了大量的金银物资过来换取铁器,有时候甚至出现两家使者在同一家商铺碰面的情形——但他们不敢在这里,以前敢这么做的统统都被贸易公司的管理人员赶出港口,并削减其购买铁器的份额,这一条将直接导致他们回去后把小命送掉……所以现在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即使碰上了敌对方的人,最多只是怒目而视,却不敢再动手了。

    …………

    出现在码头上的大都为货船,不过偶尔也会搭载一些顺路客人。此时此刻,正有一位新来客人登上码头,东张西望用充满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港口中的一切——那些装有反光镜的玻璃路灯,鹤嘴式滑轮吊机,以及不时从旁边经过,包着大头巾的阿拉伯客商与矮小黝黑的越南船户……所有这些,对于以前没有来过海南的人显然都是无比的新奇。

    东张西望的同时,人家也都在悄悄注意她——没错,这个孤身一人出现海南岛码头上的远客居然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年纪不大,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妙龄大闺女。看她自己背着个碎花布包裹,手中拎着一杆枣木棍,腰间还挎着一口短刀的架势,不象是跟家里人走散,应该就是一个人出来闯荡的单身客。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行商出门大都要成群结队,敢于孤身一人在外面跑的旅行者极少极少,更不用说还是个年轻女孩子了。虽然看这女孩子挎刀拿棍的姿势,想必手底下很有几分功夫的。但江湖上何等复杂,一个年轻女孩纵然身怀绝技,也有太多伎俩可以让她失去抵抗力,这小姑娘胆子真是大极了……无论她来自何方,能够独自到这里的,委实非同寻常。

    码头上经过的几批人都在用颇有些诧异的目光看着那姑娘,这女孩子却并不以为异,显然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眼光。她甚至已经准备好接受官府差役的盘问,不过等了很长时间却没人过来,这让女孩子反而有点无所适从。

    又过了片刻,看到前头有一队身穿明军服饰的巡逻官兵走过来——这是白沙港的特色,专门保留着大明军的巡守者,包括悬挂在码头最高处的那面大明旗帜,都能让初来者感觉到这边还是大明地盘。

    女孩子看见那些人眼睛登时一亮,径直上前拦住了他们。那队大明军在这里倒也不完全是起衣服架子的作用,他们平时也要负责管理码头秩序的。中国人素来怕官兵,一般人看见他们都绕着走的,敢于主动上前拦路的倒不多见。

    不过这些人都给短毛调教过,并没有一般明军的那种坏脾气,被拦了路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奇怪的看了对方一眼。

    “这位姑娘,有事吗?”

    “俺来找个人。”

    女孩子一张嘴,满口的陕西腔,说话也直得很,那群官兵一听都哈哈笑了:

    “小姑娘,这码头上每天经过的人没一万也有八千,谁知道你要找哪个啊。”

    “俺找俺哥,他叫张陵,张汝恒,听说就是在海南琼州府这边,担任统兵千户官的。”

    女孩子这番话说下来,那群明军眼睛立马都直了:

    “张千户的妹子?……呃,请稍等,我们马上着人去禀报。”

    ——张陵可正是这些码头明军的顶头上司,女孩子问他们还真是找对了人。听说是上司的亲妹子千里迢迢从陕西过来寻亲,这帮明军也不巡逻了,赶紧张罗着把人请到值班哨所中,奉上香茶点心,先把这位姑奶奶好好伺候起来再说。

    片刻之后,莫名其妙的张陵跟着报信人来到哨所,先还是满脸不高兴以为谁在跟他开玩笑,可见到那个女孩子的面容之后也傻了:

    “小妹?当真是你!”

    本能的四下张望一番,但除了自己那帮嬉皮笑脸的部下以外并没有其他外人在场。

    “怎么就你一个?你该不是独自过来的吧?从宝鸡一路走到这边?”

    在问清楚确实只有他妹子一个人之后,张陵也是目瞪口呆——从他的家乡凤翔府宝鸡县独自来到海南岛!这一路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将要遭遇多少困难和危险。前些日子短毛中有个成员执意要去陕西,那群同伴费尽心思给他安排了三十几个武装护卫不说,还从自己这边要走两名陕西本地人作为向导,又专门给他带了一门火炮!可他这个小妹子倒好,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居然就过来了,她以为这是到邻村串门子?

    “你疯了吗……你!”

    张陵这个大哥在家里大概是很有威严的,举起一只手就要教训她。但随即想起旁边还有许多外人在,也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拉着他妹子先行离开。

    军营宿舍不能带外人进去,张陵在街上找一家旅舍开了个房间,把妹子拉进去开始审问:

    “你怎么敢一个人跑这么远?家里人肯定不知道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张陵是知道自己这妹妹的,虽是女儿身,性格脾气却与男儿无异。u点com又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受宠溺惯了,行事来从来都是风风火火,想做就做,绝无顾忌。

    而且她还有个坏毛病:一闯祸就爱外头跑。从三五岁开始就每每让家里兄弟姊妹,下人仆役们找断了腿,后来干脆也懒得理她了。反正张家几个孩子中,除了身为长子,原本将来是要继承父亲武官职衔的张陵外,就要数这个排行最末的小妹家传功夫学的最好,出去也吃不了亏。每次出去玩个三五天腻味了自然回家……可这次实在过了头,居然跑海南来了!就算她在这方面的“经验”很丰富,也委实太过份了!

    面对大哥的质问,张小妹却只是摊摊手,给了他一个最是烂俗不过的理由:

    “逃婚啦——你也知道的,大胡子叔叔家的那个书呆小子,明明和咱们一样出身武门却整天就知道念四书五经,身体弱的跟纸皮灯笼似的,吹吹风就倒了,俺可不想嫁给他!”

    张陵叹了一口气,对于妹子自小定下的这桩娃娃亲他一直不看好,倒不是说自家嫌贫爱富,可两位当事人彼此看对方都很不顺眼。还不是一般青年男女之间的打打闹闹,而是彻头彻尾的互相瞧不起,这样的婚姻如何能美满起来?

    在海南这几年,他已经潜移默化接受了不少短毛思想,对于短毛们,尤其是其中女性所高调提倡的“婚姻自主”说法也能够理解一二。自家妹子的行动在老家属于大逆不道,可在这里若是被那位妇联胡大姐知道了,没准儿还会被树立为女性独立自主的典型标杆而大加表扬呢……

    想到这里,张陵全身上下一哆嗦——不行!决不能让自家小妹跟那些短毛女混在一起,这丫头本来已经够疯了,再要接受了那群人的古怪思想,天晓得会变成个什么模样!

    只是要说再让妹子自个儿回陕西去,张陵也绝对没想过。且不说她本人肯定不愿意,就是她想回去自己也不能同意呢。一个女孩子家能安然无恙从陕西过来已经是谢天谢地,谁还敢让她走第二遍?

    有道是长兄如父,既然妹子过来,自己肯定理所当然有责任要照顾好她了……嗯,还要赶紧写封信找人带回去,告诉家里小妹安然无恙,否则天晓得家中会闹成什么样……估计现在多半已经闹翻天了。

    想到写信回家的事情,张陵脸色忽然一黯。他那小妹子素来最是个聪明伶俐善于察言观色的,不然也不会在家里最受宠爱,一见张陵的脸色便知道大哥在想什么。

    “怎么?大哥是担心俺跑出来以后,家里没人给你写回信了?”

    一下子被说中心事,张陵又叹了口气——自从家里那倔强的老父亲认定他是“屈膝从贼”之后,对于这个曾经给予厚望的长子已是彻底失望,甚至开宗祠宣布将他驱逐出家族,不再被承认为是宝鸡张家的子嗣。无论张陵在写回家的信中如何解释,都是不理不睬。

    以前只有小妹偷着给他回信述说一些家中状况,如今连这个小细作也跑到了海南来,家里可没人再能帮他通风报信了。这些年来张陵人在海南,对于家中亲人的思念之情只能通过那一纸书信得以缓解,如果这条路断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熬。

    面对老哥的郁闷,张小妹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拉住他大哥的臂膀嘻嘻笑道:

    “别担心啦,俺出来以前跟看门的老王头说好了,以后哥哥寄回家的信件都让他悄悄送到王伯伯家去,让俺嫂子代为回信……嘻嘻,这个主意可好?也省得你们总要通过俺在中间传话了。”

    ——和他妹子一样,张陵自己身上也背着一门娃娃亲,他老父亲和以前同僚定下的。不过张陵是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的,女方那边也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用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

    以张陵的年纪,本来在前来琼州赴任之前就该把亲事办掉的,只是他当时年轻气盛,总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取得更大的功绩,把婚事办的愈发风光些。结果海南一场大败,连家都回不去了,本来他老爹都通知亲家说要把婚约解除掉,但女方却不肯,于是就拖延下来。

    这几年靠着他小妹子从中传书递信,倒也跟未婚妻重新接上了头。虽然女方许诺说一直会等他,但张陵却感到很羞愧——他已经让女方等了她三四年了。这年头女人出嫁都早,虽然对方从来没在书信里抱怨过什么,但张陵猜也能猜到她在家中会受到多大压力。

    好在随着琼海军接受朝廷招安,以及这次他们在山东立下莫大功勋。自己的身份也总算可以跟着洗白,到时候找机会把人接来海南或是自己回老家去成亲,想必都不会再有太大阻力。

    先把这些绮思放到一边,张陵整了整姿势,恭敬问道:

    “爹娘他们都还好吧?家里诸事一切如常?”

    这是为人子必须尽到的礼节,尽管老爹已经不认他这个儿子,他必须要依旧恪守。同样的张小妹纵然在他面前可以撒娇顽皮,但此刻也要端正姿态老实回应:

    “一切都好,只是近几年流贼愈发闹得厉害了。动辄就是好几万人的大绺子,有一回还围了县城,幸亏爹带人守住了,不然可真不知道会咋样。”

    张陵脸色有些发白,跟短毛接触多了,也曾从他们口中听到过不少有点像是“天机”的预言之词。什么崇祯天下只有十七年之类的话早就传遍南粤官场,自也不必多说。而他们在平时言谈中对于天下各路兵马都视若粪土,唯独对关外建奴和陕西流寇的重视程度却是前所未有,有一回甚至有人失口说起什么李自成攻入北京城之类的话,虽然发现有他在场赶紧收了口,却让张陵疑惑不已。

    李自成他是知道的,不过闯王高迎祥手下一路骑将而已。高迎祥的部队他曾经打败过,并不咋样,那姓李的有何能耐会令短毛都如此重视?

    可短毛的郑重态度决不是假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他们一个成员执意要去陕西而闹得那么紧张,连火炮都要拉过去……再结合今天小妹的叙述,张陵心头愈发沉重,也许应该写信回去让家族尽快迁离陕西?可念头刚刚生出,他自己便知道此念纯粹痴心妄想,除非是自己继承了家业,成为族长之后才有点可能。

    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驱出脑海,张陵冲着自己素来最是疼爱的小妹妹笑了笑:

    “坐船很累了吧,先在这里歇会儿好了,等下午我带你上街去逛逛。”

    “哈!不用不用,俺精神着呢,现在就去逛吧!”

    小姑娘刚才被带过来时,一路看着街头的种种奇景早就眼花缭乱,此时一听有机会上街哪里还肯休息,当即拉着兄长的袖子撒娇不已。张陵也是挠头——自己这妹子还真是朵奇葩。从小在陕西长大,属于地道的旱鸭子,从海船上下来居然一点不晕——要知道就是他当初坐船渡过琼州海峡时还头痛了两天呢。

    看这丫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即使自己不带她肯定也会独自溜出去的——这可是她的强项呢。于是张陵只好苦笑一下,指了指房门外:

    “走廊尽头有公用的盥洗室,你好歹去把脸洗一洗,头发梳理梳理再出门。既然已经到地头了,总不见得还象个走江湖卖解似的。”

    张小妹朝他做了个鬼脸,从包裹里翻出一条洗手巾,端起架子上水盆就跑了出去。但没一会儿,便从盥洗室那边传来女孩子的大叫声:

    “哥!哥,这里没有水井啊!”

    张陵无奈摇摇头,走过去教她如何开启和关闭水槽上的龙头,想想看又把小妹带到厕所门前教她识别上面的男女标志,免得到时候跑错了门闹大笑话。

    中途偶尔碰到几位男客经过,都朝他们兄妹投来诧异目光——就是投宿在旅店里,大多数女客也不会抛头露面出来干打水之类杂活儿,除非是下人仆役之流,否则多半是由同行男人出去打了在屋子盥洗的。更不用说使用公共厕所了——都是在屋子里用马桶解决的。张小妹出现在这里,反而让那些光着膀子过来擦洗身体的客商汉子们十分尴尬,忙不迭都躲开去。

    不过张陵却知道自家妹子肯定不会在乎这些,能一路上走过来,这些“小”问题自然早解决了。果然见她大大方方就着龙头水擦了几把脸,显露出颇为皎好的容颜。又极有兴趣的在盥洗室那面玻璃镜子前扭来扭去的臭美了半天,方才被张陵拉扯着满心不愿意的离开。

    “等等啊哥!俺还没照完呢,从没见过这么清楚的镜子……”

    “这玩意儿在岛上不稀奇,大市场里有得是。回头给你买一面,爱照多久照多久!”

    张陵不耐烦道,张小妹一听眼睛立刻就亮了:

    “真的?哥哥可不许骗我哦!”

    “当然,我张汝恒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兄妹俩一边吵吵嚷嚷的,一边走出旅舍,朝着琼海军控制下的白沙港街道走去……

四四三 妹子来了(中)

    崇祯五年的十二月,公元一六三三年的一月,在海南琼州府这边是属于比较特别的一个时段。因为这里已经有很多人逐渐按照短mao的风俗,开始用西洋历法。

    前几天,西历一月一日正旦的时候,市场中大凡有点地位的商户都放了半天鞭炮,为啥要放——因为这里最大的商业组织,琼海贸易公司在搞庆祝活动,所以他们也必须要跟进。

    好在短mao虽然用西洋历法,对于中原的节日倒也上心,每年钱最多,放假最长的日子依然是com节。所以现在每到了年末,从十一月起(农历),海南岛上的气氛都会变得非常热闹——岛上有钱商户都跟短mao学,中国节日西洋节日一起过。从农历十一月十四,也就是西历十二月二十五,圣诞节那天,各种各样节日都冒出来了,直到次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后过完大年,这段“节日期”才算结束。

    而这段时间也是个商家店铺的最佳黄金销售季节,从琼海贸易公司那里学来的各种促销招数层出不穷,不少商家起先还觉得贸易公司那个nv老板简直是疯子——打折,赠品,会员积分制……这么多优惠送出去,就是想赔本赚吆喝也没这么干的!

    但人家这些手段既然用出来了,贸易公司的强势又不是他们所能得罪,bi得他们也不得不跟进。几番拼斗以后却现店里非但没赔还赚了不少,一些滞销货物也都用赠品名义搭送出去了,倒是尝到了甜头。

    于是眼下,当张陵带他妹子走在白沙港外同往琼海大市场的那条商店街上时,满眼看到的都是过年优惠大减价招牌,还有各类新奇有趣xiao玩意赠送。张陵是看惯了根本不在乎,但张xiao妹这种从陕西乡下地方过来的傻妞儿一下子就花了眼睛。

    “呀,哥!俺们去那边看看……不不,这边的铺子好像更好玩些……诶,先进这家好了。”

    张xiao妹东张西望的,只感觉自家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走在街上的路线完全是呈“z”字形——街道两边的每一家铺面都要进去逛逛。xiao姑娘很纯朴,或者是出于某种乡巴佬初进城的恐惧心理,总觉得这里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只要看看那些货物就很满足了,倒还没提出要买。但也搞的张陵感觉很没有面子——他经常在这里巡查的,这些商铺主都认识他。

    耐着xing子又走了一xiao段路,张陵觉得不能再让妹妹用这副乡下人模样丢他的脸了,决定由自己来主导参观线路。当然,对这个骄纵惯了的xiao妹不能来硬的,得用点xiao手段……

    “xiao妹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这边的铺子只是些外围野店,等下带你去琼海大市场里面看看,那里的东西才叫齐全呢。”

    “不用不用,俺一点不觉着饿呢……”

    果然如张陵所料,自家xiao妹这时候是肯定感觉不到肚子饿的。但他很清楚自家妹妹的最大弱点所在:

    “这里有很多甜食噢……你来的时候应该听人说起过,咱们这边最出名的‘琼州三白’中有一项就是白糖吧。很多客商专程过来就是买糖的。”

    一听到甜食,张xiao妹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她从xiao最爱吃甜的东西。只是陕西那地方实在贫瘠,虽说是出身在一个还算富裕的武将家庭,又是家里最受宠爱的老幺,平时能捏上一包糖豆子或是几颗麦芽糖就足够她开心好长时间了。

    “甜的?有甜豆和麦芽糖没?”

    “没有,那玩意儿太低极了,这边正儿八经的铺子谁卖这个。”

    “啊啊……那冰糖葫芦和糖人儿有不?”

    “那倒是有的,不过也属于孩子们吃的玩意儿,要去找xiao贩子才有得卖……xiao妹我带你去吃一种点心,非常高级的,包你吃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用这句话作为you惑,张陵顺顺当当让妹子跟他走了,总算不用再为街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商铺1ang费时间。【《《书海阁》》*悠】

    …………

    不久之后,当两人重新出现在街道上时,张xiao妹左手拎两串冰糖葫芦,右手提着一兜子水果蜜饯,嘴巴里鼓鼓的还塞着一块点心,含了半天都舍不得吞下去,犹自含含糊糊道:

    “……好吃……太好吃了!哥,俺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xiao点心。”

    “是啊,我第一次尝到的时候也很意外呢,真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等美味。”

    张陵一边回应着妹妹的感慨,一边拿出块帕子,替xiao妹擦去鼻子上和嘴角边的白sènai油沫,微微笑道:

    “听说这种‘nai油蛋糕’以前是专供短mao中的nv士们享用,最近才渐渐传到市面上来。味道是绝好,可价钱也高得很——就那两xiao块就要五钱银子呢,用这边的钱算是一块银元。”

    “啊?”

    张xiao妹一愣,伸手捂住嘴巴:

    “我刚才那几口就吃掉了半石米?”

    张陵嘿嘿一笑,拍了拍妹子的手臂:

    “不止哦,咱们这边的米价是五钱一石,所以你刚才一口气就吃掉了一百二十斤大米……”

    见妹妹一脸紧张模样,一向严肃的张陵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别担心,没事的。你大哥的俸禄虽然不是太高,请妹子吃几块蛋糕还是吃得起的。”

    “噢,说起这个……”

    张xiao妹虽然爽朗,却终究是个nv人,是nv人就免不了八卦天xing。三两口吞下口中糕点,凑到兄长身边开始打听:

    “哥你现在很有钱了吧?前几次让人捎回家的银饼子都让娘收起来了,说是成sè好要留着应急……能有那么多闲钱捎回来,你手头一定很宽裕!”

    张陵微微摇头,随口回应道:

    “还行吧,每月连俸禄带各种补贴总有个几十两,短mao的官府从来不拖欠,也没什么折sèjiao钞之类1uan七八糟东西,都是用银元放的。”

    “啥,才这么点?哥你是千户官诶!手下人再少,也不会才几十两银子吧?”

    张xiao妹一下子叫出声来,她虽然不谙世事,却毕竟是世家出来的,对军中规矩也了解一二。

    不过张陵看看她,脸上表情有点古怪:

    “不,这几十两只是我个人的俸禄,我部下的收入都不归我管,这边和陕西的规矩不一样。”

    “那你的亲兵和家丁呢?”

    “没有亲兵,没有家丁——这边不允许私蓄护卫,说实话我也养不起他们。”

    “啊?那哥你这千户岂不是成了空架子,这么惨哪!”

    “惨?”

    张陵看着妹妹,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语气中却充满了自豪感:

    “xiao妹,你也是将mén出身,知道军中的陋习——咱大明的武官,号称千户,真正出兵打仗时手下能有三五个百户,十来个总旗……能过四百人就算是不错的了。剩下都是空额,对不?”

    “是啊,要不怎么养得起兵呢。朝廷给的粮食银子就那么一点点,大半还是霉变不能吃的,不吃空额空饷那还不全得饿死啊。”

    张xiao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张陵哼了一声:

    “我从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被短mao俘虏……嗯,不扯远了,xiao妹你猜我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不等妹子回答,张陵率先伸出一掌之数:

    “五百六十一人,实打实的编制,上面每月就下来五百六十一人的钱粮,一个都不多。但你知道我们每月要花多少钱?”

    同样也不等回应,张陵自己报出了数字:

    “一万一千多元,折合白银五千两左右——这还仅仅只是士兵的军饷,补贴,以及饭钱和菜金,光这些花费我们每人每月就要接近十两白银。此外,在这边当兵的,每年两套内外衣裳,鞋袜是四套,还有炊具,餐具,背包,铺盖被褥……所有这些都是军供。恩,我还没说武器呢……咱们这边都是用的火铳,虽然我们用的铳差点,是从西洋人手里缴获过来的旧货,但每月也至少有一次实弹shè击训练,当然平时近战格斗练习也没拉下。”

    “天!”

    没等张陵说完,张xiao妹已是傻了眼:

    “这要花多少钱啊!”

    张陵苦笑,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五百多人若是在家乡那边,足可以轻松打败爹爹手下的五千军,若是流寇之辈,哪怕来个上万也不足为惧——而我们在这里连正军都算不上,只是用来在街上巡逻,看家护院的辅兵而已。”

    “那……”

    张xiao妹看看四周,凑到兄长耳旁,轻声道:

    “哥你若是把这些人拉回去,岂不马上就能手握重权?朝廷肯定……”

    “嘘!”

    顾不上男nv之嫌,张陵直接伸手捂住了妹妹的嘴巴:

    “不要胡说!这种话岂是能1uan讲的。”

    他有点紧张的四下张望片刻,方才想起什么似的舒了一口气:

    “还好……听说那位去了吕宋还没回来,若是他在这里,可就麻烦了!”

四四四 妹子来了(下)

    “你说谁呀?”

    张小妹愕然问道,张陵则摇摇头:

    “那个人的名字,还是少提为妙。”

    “这么吓人?比俺们大明的锦衣卫厂卫还厉害?”

    小姑娘天真道,张陵则嘿了一声:

    “锦衣卫厂卫什么,也就是仗着刑罚名头吓唬人罢了,真比起手段,和这边可差得远了。”

    稍微顿了顿,见张小妹依然满脸疑惑之色,张陵不得不详细解释道:

    “小妹你说拉人走?怎么拉?这些兵不是我练的,将不是我选的,饷银钱粮我从来无权经手,武器装备也全部是统一发放。我这个千户统领的作用,就是在平时带他们巡逻执事,战时带他们冲锋陷阵而已——在战场上我要他们去死他们必须服从,但如果我做的事情不合规矩,被上面撤换掉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啊?哥哥你当初不是在信中说就因为你们誓死不降,短毛才不得不保留了你们这些人吗?怎么现在他们一句话就能换人了?”

    面对妹妹的直言无忌,张陵一张老脸上顿时显得有点发红:

    “一开始是这样,可后来……唉,小妹,不瞒你说。别看我们现在身上还都披着一身大明的皮,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吃的用的都是短毛的钱粮,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他们效力,除了衣冠未改,鬓毛未剃,其它都跟短毛军没啥两样。”

    “啊?那你还是屈膝从贼啦,原来爹爹没冤枉你”

    张小妹心直口快叫出声来,张陵的脸上愈发红了:

    “可别胡说,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反贼了——天子御赐‘琼海’军号,人家现在也是朝廷的经制之军而且话说回来,我敢说大明朝没一支军队能及得上他们的。”

    “哥哥投降了反贼,反贼又投降了朝廷,那哥哥现在应该算什么呢……俺弄不懂。”

    扳着手指头掐算了好一阵,张小妹最终还是摇摇头。正当张陵有些不高兴的想说“当然还算大明忠臣”之时,却见小妹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胳膊:

    “不过不管怎么样,大哥永远都是俺的好哥哥,嘻嘻。”

    “嗨,小丫头,就属你会说话。”

    张陵的心里一下子温暖起来,自家妹子果然还是那么会讨好人。

    “嗯嗯,再说俺也从没见过哪路反贼能把集市整治的这么热闹呢……这一路上过来就是经过大城镇,或是逢上赶集的,也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

    张小妹表达了一番兄妹之情,又眼光灼灼的盯上了那些货物——女孩子对这里略熟悉了一些,购物天性自然要发作了。

    而刚被妹妹拍了一通马屁的张陵此时也豪情大发,很是牛气的一拍胸脯:

    “这里不算啥,哥带你去逛大市场,看中什么就买什么”

    “咦真的?俺看中了好多东西哦,哥你待会儿可别心疼”

    “不会,反正我的钱就一个人用,军队里什么都提供,给了银子平时也没处花去。”

    “哈哈,那可要赶紧把嫂子接来了……嗯嗯,趁现在还没来要好好敲竹杠嘻嘻。”

    …………

    天色将暮,白沙港口以及琼海大市场的各条道路上,有专门的管理人员用高杆将一盏盏路灯挂到灯杆上,著名的白沙港夜景开始展现出它的光彩。

    很多人专门在这里停留到夜间,就是为了观赏“玉带绕白沙”这一盛景。而在夜间许多小吃摊点也都摆了出来,各种地方风格都有。

    张陵陪妹妹逛了半天市场,两腿已是酸痛无比,比平时训练跑个十来里山路还要累人。但他小妹却是精神抖擞,女人在种时候果然个个都是铁脚板。

    他们两人都空着手,但当然不是啥都没买——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力气把式,正推着一辆塞得满当当的小独轮车殷勤跟在后头——到这边来的客人光靠自己两只手是肯定不够用的,所以就有人推着小车专干协助送货的工作。如果嫌小车不够用,外面还有四**马车可供租借……反正只要有需求,就会有相应的服务。

    除了推车运货以外,这些人还时常兼任导购和导游——市场里非常大,客人要买的东西在哪一区?这些人马上就能带你去,一点不走冤枉路;想买的商品如何分辨好坏质量?他们也往往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甚至,连每一样货物的大致行情,他们都能随时报出行价,可以说是非常贴心的服务。

    他们对客人收取的报酬并不高,因为如果有客户因为他们的推荐买了某家的货品,他们还能从商户那里得到一份报酬。如果把大客户伺候高兴了,给的小费也不在少数,所以当前大市场里头干这个活的人非常多,可以说是专门为琼海大市场而创造出的服务业。

    因为张陵下辖的巡逻区域也包括了大市场这一块,所以他对此地非常熟悉,就没找那种能兼职导购的推车工,而是挑了个苯嘴拙舌只管拉货而不怎么开口的——讨价还价的事情有妹子一个人出面就够了,若再添一个油嘴滑舌凿凿不休的他可受不了。反正这里大部分商户都认得他,想必也不敢当着他面拿他妹妹当猪宰。

    好容易,终于等到小妹想起来说一声肚子饿了,张陵连忙带她去附近的美食一条街吃晚饭。短毛不管干什么事情都喜欢分门别类,这些吃食铺子都被安置在一处,虽说不像其它地方那样到处散布来的方便,但至少在干净卫生这一点上控制得很不错。而且相互之间在口味,价格,服务等各方面竞争都非常激烈,给客人带来不少实惠。

    张小妹一靠近美食街就抽着鼻子连声嚷嚷说好香,但在选择铺子方面却又显得犹豫不决,一会儿想吃甜丝丝的桂花糖芋苗,一会儿又对香喷喷的烤芋头大感兴趣……不过最后,当她看到一家招牌之后,总算定了下来。

    “咦?哥,这里有一家‘正宗陕西羊肉泡馍’诶,俺们家就是陕西的,咋从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吃食?”

    张陵两手一摊,笑道:

    “我也不知道啊,前头还有好几家呢,什么‘正宗北京烤鸭’,‘正宗重庆酸菜鱼’‘正宗南京板鸭’——但我碰到过来自两京和川中的客商,都讲他们从没听说过有这道家乡菜。据说是根据那些短毛口味摸索出来的,天晓得短毛们从哪里听来这些。”

    张小妹不在意其它地方的特色菜,只注意看那铺子。在那铺子门口有好大一口锅,里面一副全羊骨架在沸水间上下翻腾。所有进去的客人都领到一个大海碗,店主从大锅里舀出一勺子白花花热腾腾的羊骨汤,又从另外一口较小一点的锅里捞出几块连肉骨头倒在海碗中,最后是给两张死面大烙饼,用手掰碎了泡到羊肉汤里慢慢享受……

    小姑娘眼睛尖,鼻子好,看到这一幕禁不住连连擦嘴:

    “……唔,好香好香,不管了,我想吃羊肉啦,就是他们家了”

    小姑娘拉着兄长进入店铺,张陵也无所谓,反正这些“地方特色”他全都尝过,味道都是不错的。这家的羊汤泡烙饼风味很正,确实能让人感觉到有黄土高原的味道。

    两大海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很快送了上来,张陵吃过有经验,专心把死面饼掰碎——掰的越碎泡得越开越好吃,但张小妹却忍不住东看西看,一脸好奇宝宝样。

    过了片刻她果然忍不住捅捅张陵:

    “哥,哥,这桌子上面摆的是盐和大酱吗?还有另外两样红红黄黄是什么?”

    张陵看看那边,无奈摇摇头:

    “是,还有辣椒粉和胡椒粉——都是这边特产的调料,你若嫌汤味太淡可以放一些,不过别放太多。”

    “这盐末子好细哦,比正品的青盐还要细。”

    “琼州三白么,细盐也是其中之一……我说小妹啊,这边新奇古怪的东西还很多,我会带你一一看过,别老这么大惊小怪的。”

    张陵终于忍不住告诫,张小妹沉默着点点头。但过了一阵子,又忍不住低声道:

    “家里已经好久没吃过青盐了,现在连娘亲自烧菜都只能用粗盐粒子,又苦又涩的。没想到这里可以把细盐摆在外面让人随便用……”

    张陵一下子沉默了,过了片刻,他把掰好的汤碗推到妹妹面前,换过她面前那套继续处理,同时低声道:

    “所以我从没觉得他们是贼……三年了。我在这边快要三年啦,我亲眼看到这里是如何从一片荒凉之地转变成今天的繁荣景象。那些人做的事情,当真没有一件不是深谋远虑。他们非常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能得到什么结果——我甚至就从没见过他们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放下面饼汤碗,张陵忽然正视着自己的妹妹,严肃道:

    “爹爹说我降了贼,我一直觉得很冤枉。不过今天仔细想想,其实只要能做到象他们这样,就是当真反了朝廷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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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五 小误会

    崇祯五年的年底.上至朝廷六部,下到小门小户,家家都要清点这一年来的亏盈得失,琼海镇自然也不例外。差不多在一月底二月初的时候,穿越众这一年来洒到外地的各路人马,只要是能回来的,纷纷返回到海南老窝,开始了他们的年终大盘点。

    相比起乘坐大帆船在海上顺风飘的山东特遣队,前往菲律宾的人员回来较早

    他们乘坐的琼海号大约是这个年代唯一可以完全不在乎风向洋妞,曰夜都能自由航行的海船了,唯一缺点就是要耗油。以化学组当前的生产能力,大约每大半年左右才能攒够让琼海号出去遛达一圈的油料,所以这条船被称为“码头皇后”例也是名副其实。

    这趟去过菲律宾以后,之后如果没有需要动用战略储备油的意外事件,琼海号下一趟出航估计又要在一年以后了

    不过无论有没有需求,她每年至少要跑一趟远程,平时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开动机器热身,以避免因为长期不开动而导致机械故障。无论穿越众的生产人手有多么紧缺,由机修工老郑所带领的一个维修班子只负责专门为琼海号服务,其它什么都不用管。

    在菲律宾那边最终是留下了唐健暂时主持,在那里建立的第四团才刚刚有个眉目,唐健打算趁热打铁把组织完善起来。至于政务基本是先交给本地华商会管理,以后如果有人愿意过去主持再行移交。

    台湾岛方面则依然是由王海阳在驻守,他同样在本地大力搞部队建设。相比起暂时没人管的一团,还等着被人瓜分的三团,以及完全白手起家的四团,二团心无旁鹜在台湾岛上只负责两件事:守备和训练。所以当前它的扩军速度反而最快,已经有了一个营左右经过训练的新兵,只要把支援山东那边的连队归建,再把那些经过实战的老兵掺入到各个连队担任基层士官,一个团级单位的架子就能大致搭起来了。

    他们这些人当然都不是独自行动,每人都配有一到两位现代人同伴作为助手的。再加上留守山东的敖萨扬和吴季,以及陈涛,张申岳,刘明强等自愿单独前往大陆的开拓者……总共大约有二十人没回海南,

    不过预定将会参加这一次年末全体大会的穿越众人数依然超过了一百位,也算是近年来很少见的人数齐全了——事实上这一年中大多数时候,海南本岛上连七十个人都凑不齐,而这是召开全体大会的最低要求——要求过全体半数。

    故此李明远教授打算趁着这次机会把琼海军今后几年的行动方针都定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团体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各人承担的分工愈加精细,集体人数分散的现象只会愈加严重。要想再等众人齐聚的机会只会越来越难,所以难得一次机会定要抓住。

    当然了,那些公干在外的人员刚刚回来,总是要给几天假期放松放松的。大家忙碌辛苦了大半年,不少人还去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走了一遭,总不能一回来就拉着人谈工作不是?

    所以老李教授决定把全体大会召开曰期定到大年初四,也就是公元一六三三年的二月十一。在这之前,大家尽可以放松休息。

    这人一放松下来就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几天之内,便有一条很劲爆的消息在这个小团体中到处留传:穿越众里被公认为最狡猾,从来不吃亏的克格勃头子阿德叫人打了,而且打他的还只是个十七八岁小姑酿!

    ……

    “哎哟!”

    当大伙儿提着香蕉来到医院里探望可怜的阿德时,后者正在刚刚回到海南的老杰克医生手下接受检查。

    老杰克是个非常出色的外科医生,可他不擅长骨科。摸了一阵子得出结论:骨头拖向,肌肉也可能有挫伤,需要打石膏上夹板静养。

    这时旁边一位石大夫主持医院时请来的当地大夫提出异议,说这只是被人卸拖了关节,能否让他来摸一摸?老杰克表示同意,于是那位据说是来自前大明军的本土医生上来慢吞吞摸了一阵,又问了阿德几个,问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然一拉一推

    顿时房间里所有人都听到“咔嗒”一声。

    “嗷呜……”

    阿德又是一声惨叫,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汤姆猫,但随后那位老军医拍拍他的肩膀:

    “没事了。”

    “嗯?”

    赵立德有些意外的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臂,果然不怎么疼了。

    “这就好啦?不用敷药包扎什么?”

    “不用,人家只是小小教训你一下,明显是手下留情了。”

    老军医笑道,阿德脸上却是青一阵白一阵,尤其是当一帮唯恐天下不乱的损友追问他遇袭详情时,这位穿越情报部门头子颇有点恼羞成怒:

    “有个女奸细偷窥咱们军营,要赶紧找出来!……特征?腿很长,腰很细,脸部没看清楚……笑什么笑!我这干的都没搞定她,你们碰上更危险,最近你们出去最好别忘带武装卫兵!”

    一后来据现场人员报料,说阿德当时是从对方身后走过去,但并没有想要动手,只打算询问几句的。结果刚刚靠近,人家连头都没回就卡住他手臂一圈一带,阿德立刻趴地上了——确实没能见着脸。不过对方在打掉了他的帽子,看见他一脑袋短毛以后也惊叫一声,掉头

    跑掉了,所以应该不是存心跟短毛为敌的人。

    果然,不久之后“凶手”便被人带着主动投案自首了

    正是琼州千户张陵的妹子。这小丫头跟着兄长在琼州府逛了几天,看到许多新奇有趣的东西,对创造出这一切的短毛兴趣大增,后来听人说临高县城才是短毛的大本营,忍不住又想来临高看热闹。但这回张陵没空陪她了,说要等假期,可小丫头等不及居然又一个人悄悄跑出来——她这爱到处乱窜的性子真是一辈子改不掉了。

    眼下临高与琼州之间的陆地交通已经很顺畅,张小妹搭顺风车来到临高郊外,正逢一团留守部队在做射击训练。当地人早xi以为常,乒乒乓乓的枪声却将张小妹吸引了过去,悄悄趴在外围看的开心。

    而阿德则是受唐健委托,请他回海南岛后代为掌握一团官兵——赵立德身上好逮有个指导员衔头,也算是军事主官之一。这次过来本想搞个突击检查,看看那帮人在没有顶头上司指挥下训练效果如何,却发现有人鬼鬼祟祟暗中偷窥军事训练,当即上前查问。

    因为见是个单身女子,他也就没让卫兵上去,想自己上前盘问句便吧了。来到明末之后大家都知道这年代的男女大防非常厉害,冒冒失失接触到异性身体恐怕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在这方面都很注意。

四四六 回家

    二月二日,农历十二月二十四,立春前一天,山东特遣队的大帆船回到了临高。

    “公主号”,“伯爵号”,“总督号”三艘大帆船,以及若干满载着士兵和装备的福船运输舰,将本来很宽阔的红牌港水面塞了个满满当当。诸多军船不得不依次靠岸,将远征归来的将士们送还故土。

    当解席,北纬,凌宁,胡凯等人踏上跳板时,第一眼便是看到他们的家人站在码头上欢呼等候——没错,家人!来到这个时空三年之后,团队里很多人已经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也就是在这个世界中扎下了根。

    几对现代人之间的组合,比如凌宁和卓媛,解席与茱莉,黄晓东与亓乐乐,见面之后难免会有一些比较热情的举动,比如打个i什么。而娶了本时空女子的几位也不差,他们的夫人也都各有各的感情表达方式……

    北纬的小太太林程程年纪小,跟短毛女接触又多,很多习惯就完全的“现代化”了,她表现得甚至比现代女更要奔放:一路叫喊着“相公相公”就冲过来象个树袋熊似的扒在了北纬身上。不过很快便跳下来,皱着眉头嫌男人身上气味太大,然后便风风火火驱赶着丈夫赶紧回家洗澡去了。

    胡凯太太冯怜则要温婉许多,她首先微笑着给自家男人递上手巾擦汗;又从带炭炉子的小食盒中捧出温热的银耳燕窝汤请自家老爷“漱漱口”;之后又早有准备好的滑竿等在那里等自家相公上座——是八个人抬的特大号,因为胡凯个子高,块头大。

    总之胡凯只需要用自己的两条腿走下船以后便不必再花费任何力气了,他那位只比他大了三岁却象老妈一样的太太早把一切都安排周到,胡大傻只要闭着眼睛享受就行。这小子居然也不顾旁边有那么多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正在盯着他,硬是大模大样一一承受下来,只看的周边围观群众们个个两眼碧绿,艳羡不已。

    那些有夫人的同志们就少不得就要唠叨几句“瞧瞧人家这为妻之道……啧啧啧”,当然得到的结局各不相同:有象卓媛那样笑眯眯表示将来可以模仿一二的,也有类似于老解那种挨了白眼的。不过无论如何,他们终究还是幸福的,因为更多的可怜的光棍汉子们连找人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等那些码头上有人来接的幸运儿们走空之后,诸如庞雨石亦生马千山林峰魏艾文陈添等孤家寡人们方才一个个懒洋洋拾起背包走下船去——反正他们的目标只能是集体宿舍,食堂浴室都是定时开门定时关闭,早去晚去没啥差别。登陆太早看到前面那批人一对对搂在一起大秀恩爱反而白白受刺激,不如晚点。

    “对了,听说现在临高县城里面也有那种娱乐场所了,晚上也许可以去放松一下。”

    魏艾文忽然说道,他们一帮小兄弟之间消息灵通,尤其是对于各类风月场所,经常彼此间交流经验。有时候甚至还会彼此交流一下真人,互称“表兄弟”。

    “当真?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胡大妈能允许?”

    林峰有点不相信道,魏艾文则哼了一声:

    “只要都是自愿的,她凭什么管。这种职业永远都消灭不了的……叶子上回不说等我们回来要请客的吗,今晚好好敲他一下!庞哥,马哥,石大夫,大伙儿一起去啊?别人不管咱们,总得自己找乐子不是!”

    庞雨和老石互相看看,两人都是无奈苦笑——这帮当初的中学生如今也全长大成人了,二十来岁的壮小伙子,火力旺盛,手里又从不缺钱,自然是风流的很。在山东时他们便经常偷偷去逛暗门子,解席庞雨他们虽然知道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究不可能再象当初在琼州府时那样管他们了。

    而石大夫也只是要他们注意卫生,别染上乱七八糟的病回来,现在已经没有可用,当地也从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羊肠之类替代品。不过对于短毛来说他们用不着那种东西——真要能搞出点什么“成果”反而是一件会让人万分惊喜的事情。

    换了平常时间,庞雨是肯定不会和这帮家伙混在一起胡闹的——生活习惯不一样。但今天却忽然来了兴致,毕竟是辛苦了那么多天,又在海上漂了许久,偶尔也需要放纵一下子的。

    “怎么样?老石,老马,晚上去玩玩?”

    另两位显然也与他有同感,闻言之后只略加考虑,便都点了点头:

    “好好好,同去同去!”

    …………

    当天晚上,临高县城里新近盖起的一座小楼中,十七八个短毛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说笑不休。说是喝花酒,可这楼子才开张不久,这里又被妇联管得严,绝对不允许有强迫行为,所以整座楼里统共也没几个姑娘,全部叫出来一人一个都不够分,只好让她们坐到旁边唱唱歌弹弹琴,免得“不患寡而不均”。

    而更令他们郁闷的是叶孟言居然没来,白天找人上门去通知时还说得好好的,说今天兄弟们要好好聚一聚,到时候一切都是兄弟作东……胸脯拍得山响,差不多要到点时却派了个下人来说抱歉失约,今天来不了啦,搞得魏艾文等人都甚是扫兴。

    “算啦,就甭指望小叶子了,自从一口气收了两匹‘瘦马’,听说他们家后院是天天开战。小叶又压服不住,只能竭力两头讨好,都快给榨干了……”

    有在海南这边比较熟悉情况的小兄弟介绍情况,魏艾文也无奈。好在他们这一班“少壮派”兄弟们除了叶孟言和胡凯其他都到齐了——胡大傻没人指望,他老婆今晚肯定不会放他出门的。

    除他们这帮人外,就是庞雨老石老马林峰等几位圈外人士了,但解席和北纬两人居然也在座,看来他们的太太都比较好说话。

    由此今晚的酒席更像是给山东特遣队的洗尘宴,一干年轻人的话题自然也脱不了前线战况,虽说前方的每一战都会有报告通过电讯传回,但终究不如听亲历者亲口说来那么有趣。

    “……对了,北哥,听说你做了吴三桂的师傅?真有这回事吗?”

    不一会儿果然有人提问到这方面,北纬只淡淡微笑:

    “谈不上,只是教了他一些小技巧而已。”

    “他的实力怎么样?武艺很强吗?”

    这也是个必然会被问到的问题,北纬理所当然点点头:

    “当然,无论是身体天赋还是从小受到的训练,他都要强过我们中间任何一个。光用冷兵器对战,他一个人轻松打我们一群。”

    “嘿嘿,还好咱们都用枪的,功夫再高一枪撂倒……”

    有人得意自夸道,但北纬却微微摇头:

    “关宁军在没遇到我们之前就很重视火器,在经过这次历练之后肯定更加重视。那吴三桂极其善于吸收他人长处,我看他已经掌握到了不少火器作战的窍门,日后的关宁军……肯定会和历史上有所不同。”

    说到这里时却见庞雨微微朝他摆手,悄悄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群本地女子,北纬立时醒悟,改口笑道:

    “嗯,总之他的潜力很大,以后必成大器。”

    “那岂不是未来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大敌!这样北哥你还教他?”

    有人不解道,但北纬只是哼了一声:

    “比起其他明军,他好歹还一直守住了山海关……教他些本事,更多还是会用在满洲人身上的。”

    “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和满洲人开战?”

    有人立刻追问,但这次北纬轻轻一指,将皮球踢到了庞雨这边:

    “问参谋。”

    “这取决于全体大会的意愿——我们想打随时都能打。拥有了威海基地之后,我们的武装力量随时可以投入辽东。”

    庞雨首先给了那些年轻人一个他们爱听的答案,但随即却又泼上了一盆冷水:

    “不过有一点请大家记住——战争只要单方面就能开启,可如何结束,却从来不可能只取决于单独一方。我们作出攻打满洲人的决定很容易,但想要让它按照我们的想法结束却很难。即使对方的武器比我们落后好几代,只要他们敢于作战,还是能够对我们造成威胁的。”

    “有什么威胁?我们控制住几处重要港口基地就行,比如旅顺口,将其要塞化,棱堡,铁丝网,壕沟!对方来多少死多少,我们完全可以逐渐消耗对方的力量!”

    有人提出了具体的设想方案,但庞雨只是笑笑。详细的军事计划不可能在这种地方谈论,他也不指望在这种半醉的气氛下能说服谁。

    又坐了一会儿,一直只是倾听而未开口的解席站起来提出告辞,在此之前他偷偷提醒庞雨等“外人”也可以走了,如此楼内姑娘就够那些小伙子分配了。

    几人走出门外,果然很快便听到院墙中传来吃吃笑声,看来今晚那帮年轻人会很快乐。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代能过上快乐生活,正是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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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力半夜,终于如约二更。

    明天会继续努力,希望大家也能继续支持。ro!~!

四四七 假日(上)

    此后的十多天,大家基本上处在一种相当悠闲放松的状态中。有了夫人的同志们多半是在家里尽情享受着温馨的天伦之乐,而光棍汉子们也三五成群,按照各自的朋友圈组织起来,按照个人的喜好游憩玩乐。

    经过这几年的建设,临高县城已经变得颇为繁华。甚至可以说有点不象是明朝的城市了——因为距离穿越众的主基地最近,受到现代人影响最深,获得水泥等材料以及各类技术支持也较容易,县城里近年来造的房子大都是四四方方砖瓦房,包括两三层的小楼也很多。虽然不能和现代化都市相比较,但和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那种江南水乡的小镇子也相差不了多少。

    镇子上的各种商业机构也都建立起来,很多是外面商行派驻在这里的办事处——短毛的大部分货品都是在这里生产,而且那些紧俏货品往往一生产出来就被人提走,根本没有存货。为了能尽快拿到货物,那些和穿越众合作密切的大商家都尽可能在这边设点,以拉近关系,增强联系,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人人知道。

    商业发展了,各种娱乐场所自然也多起来。这年头也没什么太丰富的夜生活,无非声色犬马,青楼酒肆之类。只是临高这边属于穿越众的直辖之地,经常会有宋阿姨,胡雯等一批老派人士出入其间,她们若看到什么觉得“不合适”的地方马上就会提出来,然后就要求进行整改……所以在这里的娱乐场所尺度都不大,远不如作为海南门户的琼州府——那里还是正宗明代风格,但其繁荣程度已经丝毫不亚于广州,各种各样的销金场所层出不穷,可比远当初冯怜那一家小小夜总会要丰富多了。

    魏艾文和他那帮光棍弟兄对此极有感触,勉强在临高熬了两三天,便纷纷跑琼州府风流快活去了,反正只要在过年前返回即可——大集体团圆饭总是要吃的。临走前他们也来拉拢了庞雨,马千山等人几次,不过都被婉拒了。对于庞雨这类穿越前比较正统的上班族来说,那种生活偶尔体验一下也就罢了,天天这么鬼混下去,也实在没意思。

    在庞雨看来,留下来可以玩的东西其实也很多。他还是比较喜欢较传统的娱乐方式——没事和凌宁夫妇打打羽毛球啦,或是跟着解席夫妻去海滩上游游泳,再或者与老杰克他们一块儿出去烧烤……尤其是大伙儿凑在一起搞家庭聚会,更是很让人有怀念过去的感觉。

    …………

    崇祯五年的最后那几天,在大陆北方也许正是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的艰苦时段。但在海南岛上却是艳阳高照,气候温暖宜人,正是最适合出游的时候。

    阳光,蓝天,碧水,白沙滩……还有大桶大通的冰镇啤酒,以及躺在太阳伞下懒洋洋小憩或是趴在席子上晒日光浴的泳装女郎一切都仿佛回到了现代的海滨浴场……甚至比那还好。因为在这片纯天然细沙滩上统共只有三五十个人,绝对不会出现人挤人的尴尬场面。

    “啊……真是爽啊没什么比刚刚游过一场泳之后来上一杯冰镇啤酒更过瘾的了”

    凌宁一身水淋淋的从海边跑过来冲到庞雨身旁,不顾后者白眼抢走了他刚刚冰冻好的啤酒,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后方才朝老朋友龇牙一笑:

    “谢啦,回头让我老婆多烤几块里脊肉给你,你也知道,她烤的肉最香了。”

    “那要等她玩够了才行……”

    庞雨撇撇嘴,很轻易识破了挚友的空头支票——在沙滩的另一头,凌宁太太卓媛正和王娇娇,朱月月,还有苏暮雪等人打沙滩排球,一个个连喊带叫香汗淋漓的,玩兴正浓呢。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退下来。

    所以要填饱肚子还得靠自己——烤肉摊那边现在是吴南海那一家人在照料。当庞雨走过去时,一个正在烤架前忙碌的十三四岁小女孩立即抬起头来,但很快便略有些羞涩的偏过头去,脸上泛起几丝红晕——沙滩上这帮穿越众都只穿着泳衣泳裤,就是偶有身上披一件衬衫防晒的也多半是敞着坏。在现代人眼中这不算什么,但明代人士肯定是很难接受的。

    所以能够来到这片沙滩上的,基本都是现代穿越众,就是有一些本时空居民混杂其中,也都是跟他们生活了许久了家属群体,这小姑娘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女孩子红着脸偏着头递给庞雨一串烤肉,口中嗫嚅着说了些什么,大致是手艺还不太熟练,没能烤好,请见谅之类的话。庞雨还隐约记得这个小姑娘,似乎是本地一位军官的家属,其父正是在和穿越众的战斗中阵亡。当初她和她的母亲丧家失地,半夜里溜到农业组的番薯地里偷山芋吃被抓住了,是吴南海坚持收留了她们,为此还引起穿越众内部一番大争执。

    这个当初瘦小枯干,感觉可能都养不大的女孩子如今却已经很是珠圆玉润了。南方女孩子成熟的早,虽然才十多岁的样子,身段体型都已颇见风情……难怪农业组里总有些关于她和吴南海的风言风语。尤其是张宇那个嘴欠的家伙,话里话外总爱暗示他们的组长要么是禽兽,要么就禽兽不如……以至于吴南海公报私仇,把他打发到台湾管理农业组分部去了。

    一边杂七杂八胡思乱想着,庞雨拿起烤肉咬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已经不比卓媛的作品差了,这小姑娘太谦虚。

    “怎么样,我家闺女的手艺还不错吧?”

    旁边一面遮阳伞下,正躺在一把沙滩椅上假寐的吴南海嘿嘿笑着,很是自豪的样子。才分开没多久,这位当初救护他时还精瘦精瘦的名牌大学研究生如今却愈加发福了。此时他身披一件白绸衬衫,头上一顶遮阳的白草帽,鼻梁上还悬着一副蛤蟆镜——当前这幅形象跟他响彻海南的“吴大善人”称号实在对不上,在庞雨看来倒是很适合去扮演“南霸天”之类的角色。

    绕着吴南海的沙滩椅走了一圈,庞雨口中啧啧啧连续叹息几声,搞的对方很是不安,抬起头来:

    “怎么啦?”

    “两百斤有了吧?”

    吴南海显然对此很敏感,一听之下立即跳起来:

    “胡扯,才一百八呢这还是毛重”

    庞雨叹了一口气:

    “当初你把我从沙滩上抬回来,我总想着有朝一日定要还你这份情……可现在以你这重量,奶奶的,看来要准备一辆小推车才行。”

    吴南海亦无奈摇头:

    “我也没办法呀,节食,锻炼,该做的都做了,照样喝凉水都长肉。”

    “像你这样整天躺着不动弹,膘肯定是越养越肥了,多去游泳吧,那个消耗脂肪最快。”

    “没用,我们种地的怎么可能不运动。各种运动都试过啦,没啥效果……唉,再去试试看好了。”

    在庞雨的劝说之下,吴南海站起身来,慢悠悠朝海边走去,看他屁股一扭一扭的样子,活像只在陆地上艰难跋涉的海象。

    …………

    在离开烤肉摊前,庞雨又向那小姑娘要了几串美味烧烤,但并没有马上吃掉,而是拿在手里东张西望,不久之后找到了他的目标——解席那里还有不少啤酒

    受茱莉影响,解席最近的小资味道明显重起来。身旁明明有许多上好的啤酒,偏偏装模作样在面前小茶桌上摆了一杯干红,却半天也不见他喝一口,纯粹装样子。

    不过当庞雨杀过去要求把那些啤酒都共产时,老解立刻跳起来保卫私有制。经过谈判以后同意以酒换肉,这样大家都能享受。

    “嗨……多么美好的生活啊,让我们为了可怜的陈涛干一杯吧。他这时候正缩在四处漏风的馆驿中,紧裹军大衣望着外面的大风雪打哆嗦呢……偏要去北京,这可怜娃子自找的,哈哈”

    见解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庞雨颇感诧异,仔细询问以后才知道——就在昨天,在北京的陈涛又发回来一封电报,电文中再也不复他前几次联络时那种得意洋洋的语气,而开始大声诉苦:

    首先是那个该死的鸿胪寺少卿,几次三番说要修房子,却光见许诺而不见实施,只是不停推托。到最后陈涛和陈大雷两人一怒之下,直接找到了礼部的顶头上司——刚刚升任为礼部尚书的钱谦益亲自出面询问,才知道上头拨下来整修仪宾馆的钱早让一帮蛀虫给私下分光了。那位少卿压根儿没办法修理房子。

    因为这还是钱某人上任之前的事情,按照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后任接手以后就不能再揭前任的短了,所以钱谦益也不好追查太过,只能安抚这边,说他会另外拨钱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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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一更了。奋勇爆发了几天总要调整下,呵呵。

    不过每天都有更新,这一点尽可以放心。

四四八 假日(下)

    想那钱大尚书刚刚履任,正是官威鼎盛的时候,他许下锋诺言,肯定没人再敢阳奉阴违的。【《《书海阁》》*悠】只是以明朝官员的效率,就算一点折扣不打执行起来,估计等到屋子修好陈涛他们恐怕也用不上了要知道前一次修补馆舍,准备有客人入住的指令可是在整整半年之前就发下来的!

    其实无论陈涛还是陈大雷,都不是缺钱的人,真要拿出些钱修理馆驿也方便得很,但他们想想也一肚子气啊~哪有客人自己huā钱修客栈的?更别说这还是大明王朝的国宾馆!

    经过商议,陈涛和陈大雷两人一致决定搬出去住。反正大明王朝的国宾馆也算见识过了,无非这个样子。陈涛肩上本就担负有在京城建立办事处的任务,需要另外找房子。而陈大雷的想法与他有点类似他们陈家在吕宋岛上以前多是依附洋人,难免有些狐假虎威的举动。后来随着西班牙人势力的覆灭,在琼海军支持下,传统华商力量开始崛起,陈家虽然及时转变立场保住了家族,但终究在很多地方受到那些传统华商的挤压,家族开始有走向衰落的趋势。

    陈氏家族在找靠山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既然短毛已经选择了林家,他们再靠过来难免事倍功半,于是陈大雷打算走朝廷这条线。先前钱谦益,曹如意等人在吕宋时他便极尽讨好之能事,又亲自陪他们前来京城,就是想在京城设立长期的联络点,希望能在这里结交到有力人士,以弥补在短毛那边的失分。

    当然了,作为一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生意人,他也没放弃与短毛的关系。在路上便与陈涛刻意结交。后者本就是个社会经验比较缺乏的单纯年轻人,远比老李教授,茱li,或是解席这些人好打交道。这一路同行下来”算是结下了不错的交情。

    这回关于另外找房子的想法也是一拍即合,经过一番探查后,两人不约而同都把目标选中在宣武门附近,最终是在南城天主教堂附近各自买下了一座旧宅。【《《书海阁》》*悠】

    京城居,大不易,北京城的房价一向很高。当然在短毛面前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问题陈大雷原想一起付钱的,但陈涛总算在这方面还比较清醒,坚持自己付了房款。房子虽然买下了,可还要整治修葺,打扫除尘……短时间内还搬不进去。而且因为他们的身份比较特殊”在天子召见以前其他官员纵然有心结交也不好与其交往过密,所以就算钱谦益有心帮忙,也不能让陈涛搬到自己的宅邸去住。

    一无论如何,这个春节陈涛是只能在那四处漏风的仪宾馆里度过。但这还不是陈涛发电报回来诉苦的主要目的房子漏风,找点东西堵一堵,多准备集劈柴把火炉烧旺些,这还能忍受。让陈涛受不了的乃是当地伙食在北方进入冬季之后能吃到的菜蔬就非常少了,即使大明京城也不例外。陈涛在那边一个多月,餐桌上愣是没看见过一片绿叶子,整天就是萝卜白菜冻豆腐一豆腐还不是每天都有,因为磨豆腐的豆子要每隔一段时间才能送进城。据说明末的时候北方已经有了反季节蔬菜,恍如有些人家在地窝子里用火炉保暖种黄瓜,到冬天的时候拿出来卖,只是价钱极高………陈涛原以为无非是多huā钱的事情,可真正到了地头才知道,这种蔬菜根本在市面上见不到,早被那些豪门大户订购走了,就是他想不惜代价,却连到哪儿去买都摸不着门。

    于是每天只好吃肉食,驿馆中提供的荤菜倒还算丰富,但也大都以腌腊熏烤为主,鲜肉很少见。对于吃刁了嘴的现代人来说,鸡鸭鱼肉这些东西吃多了反而倒胃口。至于水果就更不用提”除了北方著名的冻柿子特产之外,就只有干枣,桂圆之类现代人根本不认为是水果的果子可以尝尝。个头小不说,味道也不好,跟后世普遍经过嫁接的品种压根儿不能比。如此,在苦熬了整整一个月之后”陈涛终于忍不住了,他向海南岛上发来电报,请求后方弟兄们派条船给他送些新鲜果蔬过去。【《《书海阁》》*悠】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再请农业组派个懂得种植反季节蔬菜的技术员…”

    技术员暂时甭指望了,懂这方面知识的人不是没有”但全是现代人,人家可没兴趣放弃南方的大好生活跑北京去陪他喝西北风。吴南海答应帮他培养一两个本地技术员送过去,但那也需要时间。

    至于送蔬菜水果倒是可以考虑,大家估算了一下,如果用最快的纵帆船送些易储藏的果蔬去天津,只要路上不耽搁,应该可以在其腐烂之前送达北京。考虑到陈涛一个人辛辛苦苦在北京建立起办事处,好歹也算是为集体立下了汗马功劳,农业组方面还是组织了两船新鲜果蔬,用当前技术所能达到的各种保鲜手段处理过,然后委托安德鲁船长用“白驹”和“飞燕”两条快船给他送过去。不过纵帆船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春节之前赶到,一切顺利的话也许能赶上元宵节。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春节,陈涛怕是妖吃点苦头了。

    “幸亏当初咱们没听朱大典那家伙忽悠,跟着去北京报功领赏,否则现在躲在驿馆中瑟瑟发抖的多半就是咱们几个人了来,为我们的明智选择,干杯!”

    此刻听解席用调侃口吻谈及此事,庞雨禁不住大笑当初在山东时朱大典确实屡次提及,建议他们几位琼海军首脑人物去京城一趟,保证可以加官进爵。不过对于早就把琼海军与明朝关系考虑清楚透彻的解席,庞雨,敖萨扬,北纬等人来说,大明的官职爵位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有个官员身份在大明境内行事方便些就够了,再高了也没意思。

    所以几人都婉拒了朱大抚台的好意,表示将由一位同伴代表他们前往北京接受朝廷对琼海军的表彰。

    至于他们个人……解席将从登州守备位置上转任威海卫参将,这是集体的需求。而另外几个则都明确表示自己无意于仕途为朝廷平叛乃是履行先前招安条款中的约定,如今大功告成,无非效仿那些隐士,功成身退而已。

    倒是陈涛这次在北京应该能得到一些好爽,山东特遣队的功绩至少有一部分可以转嫁到他的身上。不过这里的人一点都不羡慕他,尤其是现在。

    ……两人又喝了几杯,聊了一会儿,解席被他老婆喊去陪着潜水了。庞雨只好再度一个人东走西逛。在一片礁石缝隙中他遇见了老杰克,后者正在小心翼翼的摆弄着一个架在三角架上的铁盒子。

    “嘿!杰克,在玩什么呢?”

    庞雨有些好奇的靠过去却见老杰克赶紧挥手示意他让开:“你挡着光了,赶紧退后!”,庞雨依言后退几步,却忽然意识到这个盒子的作用,顿时大感诧异。

    “你这是……照相机吗?”

    一个特意装在三角架子上,需要注意光线强弱的铁盒子?似乎除了照相机外没有其它答案了。只是庞雨很难相信,老杰克能够已经能用这个时代的简陋技术作出传统照相机来了?

    但杰克只是摇了摇头:“还称不上是照相机呢,那里面只是一个暗盒一组镜头,以及一张涂抹了感光材料的纸片而已。需要长达半个小时的曝光才能定影,所以只能用来拍摄风景,还要祈祷在这段时间内光线不要有太大变化。”

    “但也已经非常厉害了啊……,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东西的?”,庞雨大感兴趣而杰克脸上呈现出一种颇为复杂的表情:“因为安娜想要看到自己的照片。”

    “称已经给她拍过不少了吧?”

    庞雨不解道,杰克却摇摇头:“她想要的,是能够长久留存在世上,给子孙后代都能看见的纸质相片。我想我们这辈子怕是造不出数码打印机了,但恢复十九世纪的原始照相技术倒未必不可能。”,“很井大的计划啊,祝你成功。”

    庞雨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后者只是笑了笑又低头摆弄起那个铁盒来……,这时从旁边忽然传来一声不大的惊叫,庞雨转过头,却见一个人影正飞速躲到礁石后面去。

    “鬼……先生,请你先离开好吗?”

    却是安娜的声音,大约是刚刚从海中游泳回来不好意思被旁人看到她的泳装形象。其实庞雨刚才那一瞥已经隐约可见春光安娜的游泳衣其实是非常保守的,不但上下连体,带有短袖,下面裤腿还延伸到膝盖处,用现代人眼光来看根本不能算是泳衣。

    但对于一个十七世纪的大家闺秀,这已经是非常非常大胆暴露的服饰了若不是安娜一向愿意接受新事物,又努力想要融入这个团体,肯定不会答应来参加这场聚会。但即使如此她也只敢和杰克单独在这边玩耍,而要远远躲开旁人。

    不想让她更加尴尬庞雨笑著冲杰克挥挥手,转身离去。不过在临走之前,他还是朝岩石那边长长吹了一声口哨,然后才笑着走开。

    之后他又先后碰到好几家人一北纬难得耐下性子,抽出空来陪着林程程到沙滩上捡贝壳:而舒中则在教佩佩辨识各种矿物和岩石的种类:之后还在海滩边缘的草地上碰到了李明远教授与宋阿姨两位,这两位老人家当然不可能象年轻人那样肆意挥洒汗水了,他们只是静静坐在石头上,看着沙滩上众人嬉戏,看着斜阳日落……

    这一刻,在海南岛的沙滩上,三百七十余年的时光差距仿佛并不存在。无论他们之前经历过什么,无论他们之后将要面对什么,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快乐的。

四四九 全体大会(一)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充分休整之后,二月十一日,年初四那天,琼海号上一百多位成员齐聚在白燕滩主基地的大会堂中,正式召开了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的第五次全体大会。

    其实所谓“第几次”全体大会,已经很难分辨。他们刚刚登陆时大家都集中居住在一起,那时候无论商量什么事情基本都是全体参加,可以说每一次都是全体大会。所以讨论问题,决定事务的效率也很高,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分散至各处,除非刻意约定,否则再要聚集在一起就很困难了。

    但是以琼海军的发展势头,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成为一股真正的,拥有强大力量的政治势力。而全体大会作为这个集体唯一的,也是最高的权力机构,必然要有一个足够响亮的名目。可别小看这个名目问题——后世“xx大”就是一个很好参照。

    于是经过商议,大家决定以年份作为大会顺序,按每年召开一次全体大会计算,从公元一六二九年算起,三零,三一,三二……至如今三三年,就算是第五届了。

    照眼下的形势看,今后确实也很可能一年只开得起来一次大会了——海南,吕宋,台湾,以及大陆,即使以后不再扩大地盘,琼海军人员也将分散于这四处。更何况随着实力增加,他们的地盘只会越来越大。按照不少人的说法:美洲和澳洲两片大陆正在等着他们呢,这才是未来他们的主力发展方向。

    而决定这个团体未来走向的一切计划,都将在全体大会上作出。

    …………

    虽然模仿了一些后世“xx大”的名义,会议本身却并没有那么教条。大家还是以讲究实际为主。会议开始后首先由各个部门负责人向集体汇报所取得的成绩,解席所领导的山东特遣队作为这一年中琼海军重点支持的项目,排在了第一位。

    解席先前已经向委员会提交过一份述职报告,不过那篇东西交上去以后被评价为“空洞无物,官腔十足”,虽然不好说他写的不合格,却也没受到什么重视,很快便被扔进档案袋里发霉去了。

    不过在这全体大会上,当着全体现代人伙伴的面,解席却没再搞那种装腔作势的官样文章,很是说了几句实在话:

    “……诸位,这次的山东攻略,依靠我们大家的共同努力,应该算是大获全胜了。咱们战前所制定的那几个目标:平定叛乱;从大陆上移民;建立威海卫基地;以及在明朝腹心之地竖立起我们琼海军的善战威名——这些都已达成。具体内容我就不多说了,反正该自我表扬的部分我都已经写在了述职报告上,相信大家都看过了吧?”

    人群响起几声嗤笑和嘘声,但老解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好吧,那么让我们来谈点不太中听的——总有人说要找不足之处。这次山东攻略,不足之处肯定是有的:多打了一两场硬仗;弹药浪费多了一点;付出了一些不必要的牺牲;与明王朝的交涉也许还可以更加灵活一些……这些零零碎碎小地方其他同志各有分析,我就不多说了。作为全军指挥官,以我的观点,此次作战,我军所暴露出的一个最大不足之处:就是我们的底子还太薄,无法长时间支撑这种大规模战斗。说得更明确一点——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同明军或是满洲军在大陆上争雄。如果与他们在大陆上交手,最初肯定可以赢上几场,但时间一长,只要对方能拖下去,我们必败无疑。”

    解席这句话一出,先前还有些叽叽喳喳的会场中刹那间一片寂静,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种话,肯定会被斥责为胡扯淡。但偏偏是领导着特遣队在山东取得辉煌胜利的解席自己说出来,旁人却不好反驳。

    不过大多数人脸上的不以为然之色却是很明显,解席也注意到了大家的神情,立即加以说明:

    “为什么这样说,我给大家报一组数字:这次战役,我们所消耗的弹药量大约占了备弹量的百分之六十左右——这个数量是包括了一开始部队带往山东的,以及后面运输船队所送来的两项之和。”

    “而根据向生产部门的了解,为了保证前方战役的顺利实施,全军储备弹药的百分之五十都被送往山东。也就是说,我们在那里的战斗总共消耗了全军储备量的百分之三十,近三分之一的弹药被打掉了。那么,我们在那边一共打了几场战斗呢?——三场,真正称得上大战的只有三场。第一战夺取登州府,第二战阻击黄水河,以及最后一战:火烧黄县……其它虽然也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战斗,平时训练也消耗掉一些。但大量消耗弹药,真正称得上是激战的,也就这三场了。平均下来打一战要消耗掉全部弹药储备的十分之一,大约就是这个水平吧。”

    说到这里时,解席稍微顿了一顿,看到不少人脸上现出诧异与惊愕的表情,他有些夸张的将两手一摊:

    “所以说,诸位,千万不要沉浸在我军火器天下无敌的幻想中——在弹药供应充足的情况下,确实如此。但是一旦我们的弹药补给跟不上……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会场中沉寂了一会儿,军事组那块开始有人质疑道:

    “根据炮兵总监的报告,这次山东作战,因为要对明军起震慑作用,每次作战的弹药消耗量都超过了正常水平,甚至达到了有些浪费的地步,这种作战模式是不能拿来作为标准范例的吧?”

    “我们的生产能力也在提升,这一次增加了人口之后,各个行业的产能都将得到极大提升,包括弹药生产。”

    ——这是来自工业组成员的表述,肖朗就很不服气的梗着脖子。而参谋组中赵立德也很不厚道的跟着喊了一嗓子:

    “根据原计划只要拿下登州就行的,后面那两场恶战纯粹自找——如果你们光是守备城墙的话,根本用不了那么大消耗”

    ……各种七嘴八舌评论蜂拥而出,将原本试图一鸣惊人的老解砸了个晕头转向,后者有些无趣的撇撇嘴,自嘲般哈哈一笑:

    “当然,如果在战略,战术,以及后勤生产等方面多加注意,自然可以避免最坏情况——所以我才特地指出来,只要大伙儿能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摆一摆手,解席把麦克风从自己面前拿开——也只有在临高这里还能使用一些现代电器。

    “好啦,我的报告完成了……下一位?”

    第二个发言的是庞雨,作为琼海军兼此次山东特遣队的参谋长,他的职权范围涉及之处甚广。不过此刻,庞雨所重点谈及的,却主要集中在一个方面。

    ——关于琼海军的思想建设。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军队之所以能够拥有强大的战斗力,除了武器先进以外,重视思想工作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因素。一支军队必须是要有灵魂的,而选择什么样的思想作为我们琼海军的灵魂,先前一直都有些烦难之处,因为我们无法对这个时代的人宣传那些过于复杂的政治理论,而最正统的爱国主义宣传,却又很容易为白白明王朝作了嫁衣。”

    “只是,这次我们在山东的遭遇,看到了那些老百姓对我们的狂热支持。我忽然觉得,我们完全把这么一个概念作为我军的思想核心来加以宣传,那就是四个字——替天行道”

    当庞雨一本正经举起手来,说出这四个字时,人群中有人发出不屑嗤笑的声音,似乎是觉得他太迂腐。但更多人则保持了沉思的表情——“替天行道”旗号先前曾被挂在琼州府的码头上,作为他们模仿梁山好汉的宣传旗帜,但如今庞雨却正儿八经要求将之作为己方的行动纲领,这其中涵义自是大不一样的。

    过了片刻,却是阿德率先点头:

    “妙极……很好的宣言。既不必受大明王朝的约束,又使得他们无法指责我们,而且在这个时代的老百姓中间还很容易传播开。”

    “……‘替天’可以解释为代替大明或是皇帝,而这个‘道’字意味着什么那可就完全由我们确定了。将来即使真要和明王朝翻脸,舆论宣传方面也很容易占到上风……很不错的一条宣传口号”

    更多人看出这四个字的奥妙,纷纷议论起来。确实,长期以来他们对士兵的宣传总是以保家卫国为主,但对于那些家在明王朝治下的兵卒们来说,做这种宣传总感觉有点不太自然。军事组织后来所以规定招新兵只能从琼海镇辖下子弟中招收,这一条也是原因之一。

    但如果能把“替天行道”这条概念灌输进去,那么即使对原明军士兵作宣传时他们也完全可以理直气壮了——你家乡那个官府为富不仁,所以还是跟着我们走罢。甚至将来如果要对明帝国动手,也完全说:你们贪官污吏横暴不仁,咱们短毛来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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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十 全体大会(二)

    也有人担心把这面虎皮扯太大,将来会不会约束到自己的手脚?不过这点担心很快被消解掉——政治宣传这种东西,只要有一点点正义xìng就能被放大无数倍。而“替天行道”四个字毫无疑问是最好的挡箭牌——连经常灭人全家的梁山好汉都能举起这面大旗,以琼海军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宣称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替天行道”,绝对是天经地义,无可辩驳。

    会场中的气氛由此变得热烈起来,大家纷纷jiāo头接耳,商议打出这面旗号以后琼海军所能采取的种种策略——确实,中华文字博大jīng深,体现在这种宣传口号上,更是可以用短短几个字就表达出极其丰富的含义——替什么“天”?行什么“道”?这其间大有私货可塞。正适合琼海军这种既需要占领道德制高点,本身地位又有点不尴不尬的政治团体。

    当然了,对于正统朝廷来说,对“替天行道”这个词从来没什么好感。事实上官府一向非常讨厌这类宣传——朝廷就是天,天子所行之道,啥时候轮到你们来替了?想替代朝廷?那不就是造反嘛!

    如果是一般人敢举这面旗帜,肯定是属于找死行为。但琼海军可不在乎,不管是玩文攻比宣传能力,还是论武斗搞军事斗争,明帝国都要比他们落后几条街去。只要他们不直接打出推翻大明的旗帜,让双方都能有一个下台阶,估计明帝国也不会再来主动招惹他们。

    既要为己方争取一个大义名份,暂时又不想取代大明,那么打出个模模糊糊的“替天行道”旗帜正合适。而且由于《水浒传》等xiǎo说在明末已经流传开来,梁山好汉的正面形象在民间深入人心,他们琼州短máo本就多被民间认为是明末梁山的翻版,打出这面旗帜更是再恰当不过。

    眼见大伙儿基本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庞雨也不再多说,将话筒递给了第三位,炮兵总监老马。马千山的发言当然是围绕火炮方面,主要是在炮兵的配置,炮弹种类等方面作了一些评价。这方面懂行的不多,也没人能提出什么异议,于是老马的发言很快结束,麦克风继续往下传……

    之后工业组负责人黄建成,农业组负责人吴南海等先后发言,他们今年的主要jīng力肯定是放在那些新来移民身上了。而这两位关键部mén的负责人都是信心满满,表示只要给他们一年左右时间,把这次新增加的移民人口顺利转化为劳动力资源,就可以保证所有相关产业的产能全部翻番,甚至增加更多。

    “一年!只要一年时间,我们的粮食产量将可以达到现在的两倍以上。光海南岛一地新开垦的良田就能满足我们辖下人口的全部需要。到那时候我们将有足够的粮食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比如大陆上的灾民!”

    吴南海兴冲冲保证道,但他最后一句话却激起了某些人的反感,人群里响起一个yīn阳怪气的声音:

    “大陆上那些人关我们屁事。”

    吴南海胖乎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看着那个方向,怒气冲冲道:

    “他们是明朝人;他们是中国人;他们中的某一个也许就是你我的祖辈!你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无所谓,但别他妈的以为旁人都跟你一个样!”

    会场中登时鸦雀无声,吴南海是穿越众里有名的好脾气,大家相处了好几年还真没见他朝谁红过脸,即使那sè胚章鱼到处传播他与那对母nv的所谓“风流韵事”,也只是哈哈一笑便罢。

    可唯独在这方面,却是他的逆鳞之所在。以前为了那对母nv不惜跟解席翻脸,这回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动肝火,老实人一旦发火最是激烈,吴南海这一通怒骂,那边角落里登时没了声音,大约自己也觉得理亏,不好意思接口了。

    发了这一通火,吴南海也没兴趣说下去了,将麦克风转给下一顺位,草草结束了农业组的报告。

    之后又有几个部mén的首脑作了报告,而当麦克风转移到医疗组负责人老杰克手中时,他却没象前几位那样长篇大论,而是拿出了一个玻璃培养皿给大家看。

    培养皿中似乎是某种胶质营养基,上面长了厚厚一层霉菌,但在其中央部位,却有一个不大的圈圈,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霉点。

    “这什么东西?”

    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但终究还是有人能意识到这一圈空白所带代表的意义,其中又要属同样学医的石亦生和汪大林两人最为激动。两人几乎是蹦跳着窜到了那个玻璃盘子前,头碰头恨不得把脸都塞进去。

    “抑制菌株生长的效果非常明显……真是抗生素!这是青霉素吧?杰克你真把青霉素给搞出来了!”

    汪大林所报出的那个名词几乎让会场中所有人都惊跳起来——青霉素?盘尼西林?在这个绝大多数疾病都是由细菌感染所导致的年代几乎可以被称为包治百病的万能神yào?

    会场秩序一下子luàn了,所有人都站起来向前挤过去,努力想要看一看那个神奇的xiǎo玻璃皿——说起来,来到明朝这么些年,不知道是因为当初穿越时空时受到了什么特殊影响,还是因为他们的体质经过现代被严重污染的环境重重淬炼之后而变得抵抗力特别强……总之这群现代人本身倒是很少有生病的。但他们团队中的本地人就享受不到这种好待遇了,陆陆续续各种病症总是难免。尤其是最近从大陆上成批吸收移民中后,尽管卫生防疫措施已经做到最足,还是在xiǎo范围内爆发了几次疫病,虽然被一直高度关注着的汪大林控制下来,却终究死了一些人。这还仅是海南一地,台湾那边又要更加严重些。

    “如果我们有抗生素,他们本都是可以被治愈的。”

    汪大林捧着那个xiǎoxiǎo玻璃皿,双手不停颤抖,仿佛那足有千斤之重。尽管后来老杰克一再向大家解释,说这盘样品里面还不能说是真正的青霉素,含有其它杂菌。如何将它们分离出来,如何控制好适量的单位用于人体……这些都还要经过大量试验和研究才行。

    而且即使在实验室中制备成功了,要将其投入到可以实用化,依然还有许多工作要作。别的不说,光培养纯净菌株这一项肯定要花上很长时间,但兴奋的人群却依然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各种各样话题都朝老杰克抛过去。

    “你是怎么研究出这种yào的?”

    “拿到外面去可以卖很多钱吧!”

    “哈哈,我们以后再也不怕感染了!”

    ……大会主席李明远教授见状,只得顺势宣布中场休息一段时间,以便大伙儿尽情宣泄心中的兴奋之情。在一片混luàn中,庞雨走到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的老杰克身边向他祝贺,同时又笑道:

    “可以,又是照相机,又是青霉素的,看来你先前在马尼拉的生活还真是充实呢。”

    杰克趴在走廊上,点着了一支雪茄——现在条件好,都用上真正的烟草制品了。不象从前那样只能用干树叶凑数,长长吞吐几口,望着空中一缕清烟,杰克悠然道:

    “确实,在那边的生活要轻松些——我是指在jīng神上。”

    庞雨点点头,他知道老杰克的意思——在马尼拉那边时不用看其他人的脸sè,又能与恋人安娜朝夕相处,何等的逍遥自在。只是这方面话题也不好多说,在心里明白就够了。

    两人各自chōu了一颗烟,看看时间差不多,便返回场中,大会继续进行。在杰克以后基本上各个部mén都汇报过了,只剩下一个妇联。

    胡大姐所作的报告很有政fǔ特点——条理清晰,脉络分明。她从琼海号在这个时代搁浅登陆以后开始说起……如何组织nv同胞们团结自立,建立起妇nv权益保障部;如何发挥广大nvxìng同胞长处,为集体出力;直到最近又如何广泛吸纳本地力量加入,最终建立起妇联团体……三年多的成绩一一举出,娓娓道来,很有感染力。

    只可惜关心这方面工作的人实在不多。胡雯在台上一条一条,一点一点的长篇大论,跟作政fǔ工作报告一样,而下面听众的反应也跟开政fǔ大会时没啥两样——打盹的,走神的,流哈喇子的,样样都有。就连坐在前排的庞雨也忍不住抓紧时间xiǎo眯了一会儿,醒来时正好赶上集体鼓掌,欢送胡大姐下台……

四五一 全体大会(三)

    四五一全体大会(三)

    在胡雯之后,便是李明远教授作为全体大会主席作总结xin言。因为这一次已经确定将在大会后进行一届管理委员会的选举,故此李老教授的言也带有很强的述职报告xin质。基本上,可以说是对先前两任委员会的工作评价与总结——两届基本上都是同一批人。

    “……我们这个团体,自登6以来,迄今为止,我觉得可以说是经过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大家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刚刚接触到明朝时代的海南岛,一切都很i茫,连生存都没有保障。所幸我们很团结,充分挥了琼海号上的现代物资,以及为重要的——我们头脑中的知识和判断力,每个人都各尽其,将这些长处充分挥出来,这有了第一次临高保卫战的胜利,使得我们能够在这个时空中继续生存下去,进而展壮大——这是一切的基础。那时候还没什么委员会,一切都是集体决定,我们做得很好,说明我们这个团体已经适应了这个环境,大家所作出的决定非常正确。”

    “此后的第二阶段,则是从攻占琼州府开始算,到近接受大明王朝的招安,为明朝平定登州叛1un,借此成功在大6山东地区获得一个立足据点……在这一阶段开始的时候,我们虽然初步解决了生存问题,眼前所面临的问题却非常多:如何处理与大明王朝的关系;如何处理与东南亚西洋殖民者的关系;以及如何对待郑氏家族,被俘明朝官员以及少数民族……等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情况,只要其中有一个处理不当,都有可能为我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而这时候大家也因为各自承担责任而渐渐分开,不能再象以前那样经常聚在一起了。于是委员会制度应运而生:根据全体人员约取十分之一比例,我们选举出十五位同志担任代表委员。在无法召集到所有人作出决定的情况下,可以及时作出决策,以保障各项行动有序进行。之后,我们这个团体的行动方略,可以说大部分都是由委员会同志们提议并实施的,而其中重要,核心的,先就是对大明王朝的政策——对于这个古板,腐朽,而且我们都很清楚它即将灭亡的中原王朝,我们这些现代人肯定是看不起的,不可能愿意去接受它的统治。但另一方面,不可否认,在我们大多数人的心中,多多少少也有着某种牵挂在——正如刚x吴所说:明朝人一样是中国人,他们中间有我们的祖辈在。我们不可能象欧洲殖民者对待大6上的土著那样对待我们的同胞和祖先。作为中华儿nv,炎黄孙,我们的文脉传承,道德思想,都不允许我们这么做。否则,恐怕我们自己的良心先就受不了!”

    说到这里时,老教授以手抚xn,似乎是有些ji动。旁边宋阿姨赶紧给他递上茶杯,喝了几口草y茶之后略舒缓些——老爷毕竟年纪大了,说话一多就有点吃不消,不用说情绪ji动了。

    不过这回李老爷依然坚持表了长篇大论,和刚的胡雯一样“从头说起”,但这次下面倒是很少有走神的,个个都正襟危坐,表现好得很。

    “一方面,不能让明帝国妨碍我们的建设工作。另一方面,在力所能及的状况下,尽可能帮它一把,尤其是大6上的平民百姓……在掌控海南岛实际政权的同时,又要让那个高傲死板的大明朝不至于恼羞成怒,拒绝我们从大6上获取资源继续展——委员会终选择的这条对策,实施起来难度很高,可以说是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两头不讨好的下场,其间平衡极难把握。所幸,凭着大家的共同努力,我们终于还是达成了目标——既保证海南,台湾,吕宋三地能够按我们的方式展;又同时与明帝国保持住了友善关系;今后还可以继续从大6上获得各种支持——这可以说是当前好的结局了。所以,仅凭这一点,我也要骄傲的说,咱们的这两届委员会,是非常称职,非常成功的!”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但庞雨却皱起眉头,悄悄向旁边解席道:

    “奇怪,听老爷这口气,今后好像不想干了?”

    “年纪大了,jin力不济,想要退休也很正常……说起来他老人家本就退休了吧。”

    解席对此不以为意,但庞雨眉头却愈紧皱,老教授若是退下来了,谁能接替他担任这主席呢?虽说委员会主席只是个名誉职位,但毕竟对外要宣称是这个团体的领袖,随便换个上来,恐怕谁也不服啊。

    不过这事儿反正也不需要他来心,车到山前自有路,定了定神,听老爷继续说下去。

    “眼下,我们应该算是进入了第三阶段:作为一股政治力量,我们已经有能力对明王朝的政策施加一定影响;在军事上,我们也已经拥有足够的武装部队保障自身安全;在南海一带,已经击溃当地殖民势力,初步建立起由我们所掌控的华人政权……并且,随着威海基地的建立,我们已经有能力越过渤海湾,登6辽东半岛,对满清——当然现在还应称其为后金的军事势力起攻击。”

    会场中又是一片窃窃si语,老爷专én提起满洲不是没原因的——自从山东威海确认将落入他们琼海军之手以后,下头要求以威海卫为基地,派部队坐船或是大举进攻,或是x股袭扰,总之要跟满洲人开战的声1n就渐渐大了起来。尤其是工业组的肖朗和一帮“少壮派”年轻人,口口声声老天让咱们到这个时代来,就是为了收拾满清的!言谈举止间很有一种“天降大任”般的自豪感。而他们的热情也着实感染了不少人,包括李老教授在内,这些天来委员会的每个人都收到过不少此类提议,例如上回庞雨他们在青楼时所听到的,其实也能算一次非正式的提议。

    但是对于是否要和满洲人开战的问题,参谋组内部,乃至于委员会中的大部分人其实早已达成共识——当前还不到时候。倒不是说他们非要等双方打得两败俱伤肯出来占便宜,而是这时候的大明帝国的关外宁锦防线尚在,依靠本身力量还能够抑制住满洲军。

    他们若急匆匆加入其中,也许确实可以很打垮满洲军势力。但以明帝国那些官僚的短视和颟顸,一旦消除了北方威胁,接下来肯定就要设法削南方的“藩”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两句成语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恐怕任何一个中国人从x都是听熟听烂的,他们可不想去考验大明王朝的政治智慧。

    老李教授自然也是持重一派,不主张轻易出兵的。不过作为委员会主席这些年来,他很少有直接赞成或是反对哪一派的意见,多是将各种情况一一摆出来,或是从历史上举出一些相似案例,让各人自行作出判断。

    “……这就是我们在当前阶段所面临的开局了:掌控着三座岛屿以及一处6上基地;和明王朝的关系尚好;拥有一支较为强力的武装……这下一步该怎么做,则要由我们大家共同来决定。”

    “出兵!从营口登6,攻打辽阳沈阳!”

    下面立刻有人挥舞着手臂大叫起来,大家朝那里一看,果然是肖朗这个狂热的大汉族主义者,对于他的冲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也没什么人当回事。

    只是他既然在全体大会上喊出来,作为会议主席的老教授少不得要正经对待:

    “x肖,你这算是正式的提议吗?”

    “……呃?当然!”

    “好吧,那么我们来做一个简单讨论——军事上的问题暂且不去说它,那是参谋组的工作。我只问你一点——假设军事行动一切顺利,我们攻下了满洲人的大本营沈阳,然后呢?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下一步?当然是……占领了。”

    肖朗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有点底气不足,毕竟就算是个军事白痴也知道——脱离了后方的支援,孤军守在沈阳纯粹是自找死。可若要保持从海边港口到沈阳城的补给线,哪怕是从近的营口算起,这一路上需要填进去的兵力也远非琼海军当前所能承受。

    不过老爷并没有在这些细节上跟他纠缠,而是提出了另一个直接的问题:

    “你并非军事人员,即使愿意去那里掌控政务,至少也需要一位军事指挥官的协助——军事组的同志们有谁愿意和x肖一起去沈阳城驻守的?或者有其他同志愿意报名的,也可以。假设我们在那里配备……一个团好了。”

    老教授的话语在会场中ji起一阵轻轻笑声——前些日陈涛的求援电报回来时可是被所有人都拿来当笑话看的,都说他大冬天的跑那里去吹西北风纯属自作自受,那东北可又比北京冷得多,恐怕就是连肖朗自己,也未必肯去吃这份苦头。

四五二 全体大会(四)

    四五二全体大会(四)

    眼见没人主动回应,老爷子的目光投注到军事组那边。u点com唐健和王海阳都不在,在场军事组成员中唯一的团级指挥官只有解席,另外北纬也可以胜任,于是老爷子直接要求他们两位发表意见。

    这两位都是不主张出兵的,自是双双摇头:

    “动用两到三个团,从山东出发,自营口登陆,玩个突然袭击,打下沈阳……如果谋划和执行都很完美而且不出岔子,再加上天赐予的好运气也在我们这一边,没准儿还真能做到。只是接下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弹药用完以前赶紧撤退。那地方能打下,但是绝对守不住。”

    解席还算比较客气,就事论事,北纬就没啥好话了,只嗤笑一声:

    “谁要活腻了想自杀尽管跳海,别指望拉着几千士兵一起殉葬。真当人家满洲兵是二傻子,连自家地盘上长达一百八十多公里的补给线都切不断?”

    解席和北纬都表明了态度,下面那帮“少壮派”军官中虽然有支持肖朗的,却也知道“进攻沈阳”这个计划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完全不具备可行性。

    正说到这儿时,一直负责海军运输的凌宁也站起来:

    “顺便说一句哈:为了支持这次山东作战,海军已经投入了绝大多数的运输力量。即使将来有了威海基地,船队保障能力也不会增加太多——毕竟大部分物资还是要从海南岛上出发的。以目前的舰船数量,我们所能保障的出击部队,也差不多就在一个团左右了。”

    既然海军说只能保障一个团,进攻沈阳显然更不可能,会场里暂时安静下来。不过片刻之后,又有个小伙子站起来说道:

    “一次头灭掉满洲人不现实,但出兵袭扰应该不难,那里沿海地区都空虚得很。再或者占领旅顺口,大连湾一带,在那里建立要塞,这些都是可行的手段。”

    庞雨看看那位,正是前次一起喝酒时提议过要占领旅顺口的小伙子,看来这个念头盘旋在他脑海中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回在酒桌上懒得和他多说,因为说了也只是酒后醉话,当不得真,所以只略微提醒两句便罢。但如今他既是又在全体大会上正式提出来,那就少不得要费点口舌分析一下了。

    “手段确实可行,但目的呢?我们袭扰辽东半岛,在旅顺口开新基地的目地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削弱满洲军的实力,在那边建立起一个前哨基地,同时锻炼我们的士兵,培养他们适应当地环境的能力。”

    那小伙子脑子瓜子不笨,只犹豫片刻之后立即提出了几条想法,也不能说没道理。只可惜他所提出的这些构思,在参谋组内部早就是经过多次讨论,一条条都被批驳过的。所以庞雨只是微微摇头:

    “以袭扰手段削弱敌军,这是在正面战场无法取胜前提下使用的战术。同样的,建立前哨基地,要求士兵适应当地环境……这些手段,也只是在突击力量不足,难以一次性解决对手的时候,增加胜率的手段而已。”

    “但是刚才解席已经说过:集中我们现在的大部分武装力量,不惜代价向前冲的话,就可以拿下沈阳。真正令人头痛的,乃是随后的占领和治安问题——而你所提出的这些手段:袭扰也好,建立基地也好,训练士兵也罢,并不能解决这个最根本的问题——我们如何保持对那里的占领?”

    愣了一愣,那小伙儿直着脖子争辩道:

    “不,就是因为不好占领,我才不主张进攻沈阳的,而只是在海岸线附近作一些袭扰行动。同时控制辽东半岛最南端的旅顺口,以我们的海上补给能力,控制这些地区并不困难。”

    “然后呢?”

    庞雨听出对方并没有理解他的言辞,便微笑着继续提问,让那小伙子有点不明白:

    “然后?”

    “是啊,假设我们的袭扰行动非常成功,满洲军被削弱了,并且也成功占领了旅顺口,在那里建立了前哨基地,然后下一步怎么办?”

    “下一步……我们可以建立起要塞,然后……”

    那小伙子也开始底气不足了,毕竟他一时间不可能考虑到那么深。而参谋组这边却是早就把全盘战略考虑的清楚透彻:

    “你的提议,其核心内容无非就是:要求我们与满洲人进入战争状态。u点com同时在辽东半岛保持一定的军事存在。可是我那天就对你说过的——战争这种事情,可以由单方面挑起,却从来不可能由单方面自行决定结束。我们要发起对满洲后金的战争很容易,但是将来如何结束它,你有考虑过吗?或者说,我们在辽东登陆以后,进攻界限到何处为止,你有设想过吗?”

    作为参谋组的核心人员,甚至可以说是琼海军的参谋长,庞雨对于他们这支军队的未来动向早就千思万想,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岂是一群头脑发热的小年轻所能理解。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任何战略最终都是要为政治目标服务的——我们当前没有能力灭亡大明,所以先前与大明帝国的战争,都是以最终与明王朝达成和平协议为目的——这其间的困难程度大家也都知道……欧洲殖民者远道而来,在东南亚属于外来户,所以我们对他们没什么顾忌,想打就打,将他们从台湾,吕宋驱逐出去。他们即使想要报复,也得万水千山绕过半个地球远道而来。我们占据主场优势,也根本不怕他们的报复……而山东叛军僻处一地,本就是无根之木,所以我们对其开战的底线也非常明确——消灭他们。”

    “但是对于当前的后金满洲,大家很清楚——即使攻占了沈阳也并不代表后金的覆灭,没有足够人口去填,辽东的白山黑水到处都可以让他们东山再起,转而反过来对我们实施袭扰战术……所以如果我们以当前的势力对满洲开战,这注定就是一场打不赢的战争——至少在短时间内打不赢。这种看不到结果的战争,我们又何必去主动开启它呢?”

    转过头去,指着墙上大地图,辽东半岛的部分,庞雨继续分析道:

    “把部队投入辽东战场,攻占旅顺口,这确实很容易——但是难道战争会因此而中止吗?难道那位天聪汗皇太极或者他的继任者多尔衮会像大明允许我们控制海南岛一样控制旅顺口?我想在座诸位没人敢这么认为吧?我们从明帝国手中得到海南岛控制权的代价是接受招安,至少在名义上成为大明帝国的臣子。为了得到旅顺口有人愿意留辫子吗?……想来没人愿意吧,况且咱们还是短毛,想留都留不起来。”

    “……既然谈不拢,那么接下来只能继续打了,当然以我们的武器优势很容易打败他们,至少最初几场战斗必然如此。可那又如何呢——既然战略条件不允许我们继续向辽东内陆进攻,就只能被动防守了,战斗的主动权将掌握在对方手中!他们可以选择在最有利的时机出战,吃亏之后退回,吸取经验教训,改进装备,然后在下一次更有把握的时候继续攻击。”

    “说起让士兵适应,吸收作战经验,所谓‘适应’可是相互的,我们的士兵可以通过战斗成长,对方满洲兵难道不会?我们不过是逐步适应在北方寒冷气候条件下作战,反正在步枪面前满洲人的骑射功夫和明军,叛军并没有太大差异。但对方将学会什么呢——如何与用后膛枪和火炮武装起来的部队作战;如何在战争中正确使用火药;如果幸运的话,他们还有可能弄到步枪或是手榴弹的样品……我们在山东时每战全胜,每胜必然控制战场,即使如此依然丢失了几支步枪。在辽东这样的可能性同样存在,而且随着我们在那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样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大——那么我们将在那里待多久呢?主张出兵的同志们谁可以给一个具体时限?”

    庞雨看了看那群刚才还兴冲冲主张出兵的“少壮派”小伙子,果然一个个都不吭声了。他叹了口气——这些年轻人的战略思维还有待磨练呢。

    “所以说,到时候哪怕旅顺口要塞再怎么坚固,对于我们也是很不划算的事情——这个要塞对我们能起到的作用,甚至还不如对满洲人起到的帮助更大。在战略上不能向内陆进攻的前提下,强要在辽东保持军事存在,简直就是去帮满洲人练兵的!对沿海地区的袭扰也是类似,他们在沿海确实很空虚,因为他们在那里也没什么人口密集的重要城市,我们就算在沿海地区纵横无敌又能如何呢?无非是打破几座土围子,灭掉几户奴隶主罢了,对他们根本造不成什么大影响……”

    “照你这么说,我们难道一点行动都不能有?占着威海基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满洲人耀武扬威么?”

    肖朗冷笑着开口道,大概是有点赌气了。庞雨赶紧摇头——他可不想跟这个狂热份子陷入意气之争:

    “当然不是,只是现阶段暂不理会而已。当前我们的发展势头非常好,正如刚才黄师傅和小吴所说,只要埋头发展一段时间,我们的工农业基础都将得到极大提升。既然时间在我们这一边,急着挑起战争就毫无意义——更何况还是一场短时间内结束不了的战争!”

    “但是抽调一些兵力,对辽东后金势力发起一次有限度的突袭作战……这种行动终归没什么坏处吧?”

    这回却是魏艾文也开口了,搞的庞雨无奈苦笑——小魏这家伙有时候表现的极其倔强,说什么也不肯听。

    “……河对岸有那么一只很凶猛的野兽,它现在并没有注意到你。而你明知道现在还杀不死它,却非要去捅它一棍子——是没什么坏处,因为那野兽过不了河。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只白白让它从此对你有了防备而已。”

    “战争不是游戏,小魏。我们把士兵从家乡带出来,把他们送上战场,总得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仅仅说一句‘没什么坏处’,可不是让那些士兵去卖命的理由。”

    魏艾文果然很倔强,想了想又补充道:

    “多少能破坏掉一些他们的城堡,援救一些被劫掠过去的汉人奴隶,还是能对他们造成损害的。满洲军是我们的敌人,对于敌人就该用尽一切方式加以打击。”

    再高明的口才遇上一根筋也没办法,庞雨无奈摇头:

    “削弱……损害……我想咱们中间很多人,也许是受当年**的军事思想影响太深了,总想着游击战术,削弱对手,积小胜为大胜……却忘了我们的优势与当年恰巧相反——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任何军队,我们的武器拥有代差优势。所以,最适合我们的战术,不是什么搞袭扰,建要塞之类,而是尽可能打会战。尽量将敌人的主力吸引到一起打大规模的会战,一战定乾坤!”

    实在懒得再费口舌了,庞雨点了点墙上辽东地图,做出了他的最后总结:

    “对于满洲后金势力,参谋组的建议是:在我们还没有能力消灭他们的时候,最好不要过早打草惊蛇,就让他们依旧沉浸在所谓‘女真骑射无敌’的幻想中好了。而等到我们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再组织大部队发起总攻,直接捣其腹心……”

    手指化为拳头,重重砸在地图上,沈阳的位置:

    “一棍子敲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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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过节了反而更忙,两更实在没时间,四千字意思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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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三 全体大会(五)

    费了大量唇舌,庞雨总算把参谋组关于针对辽东的军事策略向大家解释清楚。不过即使如此,魏艾文这个牛脾气依然不依不饶的,非要他说明白究竟何时算“有了足够的力量”:

    “东北那么大,非要等我们有能力把那边完全占领出兵,三五十年都未必能做到啊,难道在这以前我们都不能去惹后金?”

    庞雨看看他,搞不懂这x是当真牛脾气还是存心来抬杠的。不过他既然代表参谋组言,就有义务为团队成员作解释疑惑——哪怕是很弱智的问题。

    无奈又指了指地图,庞雨耐心解释道:

    “当然不用等那么久,只要我们投入的军事力量能够保障我军控制住满洲人的核心区域就可以了,对于后金政权来说他们的大城市并不多,只有沈阳,辽阳等几处。只要我军集中力量将其攻下,并且将其占领一段时间,他们那相当原始的政权组织就很难维持下去,到时候自然会重解散成为部族武装。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剿匪了,不过估计这项工作反而会比打正规战困难许多……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另外,根据形势展,也许可以与明军合作行动,以弥补我军数量的不足,比如我们都知道明清之间于一零年必然会爆的那场松锦大战……”

    “什么?要等到一零年!”

    魏艾文一下叫起来,庞雨耸了耸肩膀:

    “这只是历史上的事件,现在这个时空的大明朝在受到了我们的影响之后,会不会再打这么一场战争很难说,会不会打成历史上那种惨败也很难说——据我们所知,至少关宁军已经在加强火器方面的力量。但既然历史上的大明朝都能够在七年以后凑出这么一支兵马出来拼一拼,眼下他们的局面只会好,双方进行全面决战的时间也可能提前。假如我们能够善用这些机会的话,提前灭掉后金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那样一来明朝必然也会加入对东北的争夺……”

    魏艾文脱口而出,庞雨笑笑:

    “当然,可就算我们单独拿下东北,他们也肯定会来争的——那是另一个话题了。”

    x魏叹了口气,自知在这些政治谋略上还想不到太远,不再多说,终于坐下来。

    勉强算是劝阻住了这些主张立刻对辽东用兵的急xin们,庞雨也感觉吃力万分,回到自己座位上连喝了两大杯茶水,犹自感到口干舌燥。

    …………

    中央主席台上,李明远老教授在被肖朗打断了言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要他跟那帮x伙磨嘴皮肯定是吃不消的,所以这类工作都是由年轻人来进行。

    等庞雨把局面重稳定下来之后,老爷方清了清嗓,继续开口道:

    “所以说,各位,这就是我们当前所面临的局势——看起来好像四面八方都朝我们敞开了大én,立即可以进行大扩张。但实际上,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这样的扩张。如果贸然扩大地盘,试图去控制多地方,只会造成我方统治区域的空心化。这种趋势在当前已经出现了——吕宋岛那边迄今也没有能确立合适的管理团队,这对我们未来在东南亚的展很不利。”

    “之所以产生这种情况,想必有些同志已经注意到了原因——我们的人数限制。从琼海号登6至今,我们这个集体的合作一直非常顺畅。船上的一百三十九位乘客,可以说每一个人都大限度挥出了自己的能力。但大家所学专业不同,擅长的事务也各有不同。通过这几年实践下来,想必同志们也都意识到了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我们中间不是每一个人都善于治政的。说一句不太好听的——我们中大多数人应该说还是属于专业xin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中,处理事务可以做得非常好。但是要求他去独挡一面,去管理众多人员,或是随时应对各种突事件,恐怕还是力有未逮。”

    说到这里时老爷特地停顿了片刻,仔细注意了一下大家的脸sè,见大多数人并没有表露出反感情绪,方继续说下去:

    “据我观察,咱们这个团队里,能够胜任管理工作岗位的统共也就那么三四十人。而就这三四十人还不能单独行动,必须要组成x团队,群策群力,挥出集体力量,如此能处理好我们在地方上所遇到的各种错综复杂局面。因此,到目前为止,在咱们这个集体中,有能力带人向外开拓扩张的团队不过两三个,能够胜任守成工作的团队也不过六七个——海南岛这边的临高主基地,琼州府,近开辟的昌化县;台湾那边的赤嵌城;山东威海卫;再加上必然需要吸收大量优秀人的6海军……这几处一撒,确实也hu不出多人手了。再要强行开拓多土地,只能从原有区域hu调人员,拆东墙补西墙,从而导致我们的核心统治区域越来越空心化……”

    又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李老教授慢悠悠说出了他的终结论:

    “所以说,同志们,如果我们仍然坚持把所有权力都牢牢攥在手中。自始至终只有我们这一百三十九人掌控着琼海军的一切。那么我想,眼下这三座岛屿,以及大6上的几处据点,恐怕就是我们的扩张极限……当然了,将来随着经验的增长,肯定会有多同志能够适应管理者的岗位。但至少在短期内,我们即使能占领再多的地盘,恐怕也没有人手去管理了。”

    会场中再度响起了一片嗡嗡声……近一年来随着人手短缺现象的屡屡生,很多人已经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但大都只是模模糊糊的想法,今天被李老教授一说,顿时感觉豁然开朗,思路一下通透了。

    “让本地人加入我们的团体,这本就是不可避免的大趋势。只是允许他们加入到什么程度呢?是否连决策层面的权力都要向他们开放?这些问题恐怕要仔细考虑吧——明朝人与我们的观念毕竟相差太大了,贸然将其引入,恐怕会带来很多预想不到的后果……”

    炮兵总监马千山站起言道,不同于先前肖朗的狂呼1un叫,老马的言辞相当慎重,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而且,当前我们所接触到的那些明朝人中,能力比较强的那几位:王璞,张陵,周晟……虽然对我们已经了解很多,但其对明帝国的忠诚心却依然很强。即使我们有意招揽,恐怕也难以拉拢过来吧。”

    老教授点点头,不慌不忙笑道:

    “当然,这方面的困难肯定会非常多,出现挫折也在所难免。但正如你所说——这是大势所趋,如果不能从本时代的人口中吸收鲜血液,我们就无法继续展了。所以即使再怎么艰难,也要坚持走下去……关于这方面,我倒是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先提出来供大家参考一二。”

    “您请说。”

    老马立刻坐下,不再开口。而大伙儿也都安静下来,继续听老教授言——通过这几年接触,这位老人的睿智与远见卓识已经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公认。

    “在我看来,我们可以通过三个方面,逐步吸纳本地人加入我们——当然,这种吸纳不同于他们当前所承担的体力劳动,士兵,或者少数低级干部的职位,而是真正能够拥有部分决定权的位置……比如在临高这边:程县令的任期早就满了,只是先前程序不好走拖延至今。以他跟我们的合作经历,应该说是完全可靠的,那么我们能否帮他运动一下,把他推到琼州知府的位置上去?另外象李长迁,严文昌等几位,与我们的配合一向很顺畅,对于我们的行事方式和习惯也都很熟悉了,设法安排他们去台湾或是吕宋担任县令是否可行?——他们也许不如王璞等人高,但这几年来为我们做了很多实事,无论是出于鼓励还是宣传需要,都应该给予足够的报答。而且在我看来,所谓吸纳并不一定要求定要剪短头,改穿西装,只要他们确实是在为我们工作,就应该算是我们的人嘛!”

    “这是第一个构想:提拔我们的合作者,给他们大权力,使其挥出大作用;第二构想则是充分挖掘地方上的潜力——我们在吕宋那边组织了华商自治的联合会,令其分担和取代了一部分地方官府的权力。这是很好的尝试,能不能在海南,台湾等地也同样施行呢?大家都知道根据我们与明帝国的协议,大明可以派遣地方官员前来这边上任,这些人如果愿意同我们合作当然好,可如果碰上不讲理,或者是一心只按照明王朝那套行事的死脑筋,让地方上拥有部分政治权利就可以抑制他们。”

四五四 【【【全体大会(六)】

    四五四全体大众会(六)

    “您的意思是指建立地方议会?”

    马千山立刻意识到了李教授话语中的隐hán意图,老教授点点头,颔首道:

    “可以这么说,允许本地士绅对地方上的事务有更大发言泉,一方面可以将我们从繁杂的细务中解众拖出来,另一方面,也有助于我们同大明争夺地方上的控众制泉——随着明王朝派来的地众方众guān逐渐到任,这种争夺肯定会愈演愈烈的。niubb.NET ”

    会场中稍稍沉寂了一会儿,赵立德站起来,缓缓道:

    “教授,在我们没有到来之前,明王朝对于地方上的统众治能力一向很烂。基本上,guān众府只能管到县城一级,再下面的各级村庄,乃至于一些小乡镇,都只是偶尔派些吏员下乡收税而已,平时都是依靠地方上的乡老,大户等人维持。可以说本身就是处于一种‘地方自众治’的状态。我们接手以后,把那些地方吏员大都xī收入了城众管队之类组众织,统众一加以培训和约束,一方面给他们发工众资,另一方面,也同时将其泉众力收拢起来,如此才能让这些最基层的办事人员按我们的规矩行众事,而不是照原先明王朝的旧例乱搞……”

    之后的话赵立德并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没那必要了。老众yé众子对这一切变化当然也都心知肚明,阿德说这些只是为了提醒他一声——琼海jun辖下当前zhèng众治清明的jú面,正是靠了对地方上的严格管理而来,如果贸然再放泉给那帮土豪劣绅,可以想象,他们一定是巴不得回到原来天高皇众帝远,自家说了算的好光景去。而琼海jun也很容易和先前的大明王朝一样被架空。

    老教授则是哈哈笑起来——阿德是控众制城众管队的,对地方上的种种风吹cǎo动可以说最是敏众感,提出的疑问也正说到了点子上。

    “确实,泉众力下放也是有讲究的,如果象从前明王朝那样只管收粮收税,其它一切不顾的做fǎ,肯定会导致地方上的失控。但是,小赵,为了控众制住那些前明guān众吏,让他们老老实实工作而不是为众非众作众dǎi,你们所花费的精力可也不少吧?”

    话题转到这方面,赵立德jìn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那些明zhèng众府所留下的积年老吏哪个不是狡如狐滑如油?要让他们老老实实为新zhèng众府做事而不是chāi台捣乱,即使以赵立德这等在看众守众所里锻炼出来的人才,也是费尽了心思……

    好在比起先前的大明朝众廷,他们短máozhèng众府具备几项明显优势:其一就是高工众资。发下去的薪水足以保众障那些吏员不搞灰sè收入也能过上较为体面的生活;其二是作为高层管理者,阿德以及负责配合他的严文昌,李长迁等几位本身都是经验丰富,下面想要糊nòng他们近乎不可能。

    其三则在于作为zhèng众府上层的那些正宗短máo本身都很廉洁,于是那些下级guān众吏也找不到什么机会搭车揩油——要知道小吏们最jiā的捞众钱机会都是在于帮上众司搞钱的过程中,上众头先动手捞了,下面顺手gē一块肉走,安全稳当,绝对不用担心上众面会追众查,若有了破绽反而还会帮忙遮众掩……这才是最舒服的捞众钱手段呢。

    只可惜短máo们从不干这种事情,他们所执行的“共众产主众义”分配制众度对于刺众激劳动积极性很不利,但也同样让人没必要去tān本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多时候领众导干众部的带头作用还是相当有效的,人是从众的动物,在整个大环境都很干净的情况下,那些吏员的手脚也不得不收众敛起来。

    当然,完全靠自律是不足以控众制住人性tān欲的,阿德他们保众障吏治的最主要手段,也就是第四条优势,就是依靠雷厉风行的严格规章。中众囯是一个人情社众会,这些吏员在地方上大都有千丝万缕的人情关系。但短máo在这里没啥牵挂,手中又执掌着不可违逆的武众装力量,处置那些敢于以众身众试众fǎ者自是没什么人情好讲。

    迄今为止,琼海镇在地方上的管理模式被证明是很成功的,只是在这些成绩背后却是凝聚了赵立德以及他手下大批助手的无数心xuè。阿德的才能比起庞雨解席等人一点都不差,但这几年却多半窝在家里,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因为被这些繁琐复杂的地方事务给绊住了手脚,才没能像另外几位那样尽展长才——而这一点显然都被李老教授看在眼中了。

    “现在我们的问题,正是在于把一切事务都揽在手中,很多事情不得不自己去干,于是就很累了。开头立规矩的时候这么做是没fǎ子,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形成惯例,下面也培养出一批熟练人手了,就可以考虑让他们自主管理,而没必要总是qīn历qīn为。”

    “可是那些guān众吏动起手脚来怎么办?”

    阿德立刻追问,老众yé众子呵呵一笑:

    “所以才要给地方士绅一定的泉众力——不是管理执行,而是监众督。guān众吏们要tān众污,要搜众刮,损害的首先就是地方利益。而那些有钱士绅作为地方利益的代众表者,最先受到影响的就是他们,让他们自己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泉众利,肯定要比我们天天盯着更有效。”

    赵立德沉默了片刻,脸上渐渐显出了然之sè——他有点理解老众yé众子的想fǎ了:一方面提拔投效穿越众的本地guān众员,赋予他们更大的管理之泉。同时又将监众督的泉众利交给地方士绅,让他们监众视和督促那些管理者……李老众yé众子的这前两条用人之策可以说是相辅相成,正好形成了一个互相牵制的平衡格jú。理论上看起来很美……但也只是在理论上。

    “guān众商勾众结自古有之,根据吴思那本《潜规则》中所述:当管理者和监众督者之间产生矛盾时,互相妥众协才是比较聪明的博弈手段。教授您怎么保证那些guān众吏和士绅不会联起手来,共同从平民手里榨众取利益?毕竟对他们来说那才是最jiā选择。”

    身为前jǐng众察,阿德对于各种“猫鼠一家”把戏可看得多了,他从不认为靠上众司人为的指定哪一方负责管理,另一方担任监众督,这两方就会天然对立起来,更大可能是互相合作,高高兴兴一起搞创收——从那些qiú告无门的小民身上。

    但老李教授依然显得胸有成竹:

    “这就是我们从中要起到的作用了——guān众员管理地方,是根据我们所制定的规则;而地方上监众督guān众员,同样也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我们虽然在具体的地方事务管理泉上放手,却有必要继续监众督他们双方都必须按我们的规则行众事。”

    绕口令般说了一通,却见下面那帮部分都在眨巴眼——都听不懂。老李教授有点无奈的扶了扶眼镜,只好又继续解释道:

    “不太好理解是吧?那咱们换一种更简单点的说fǎ——从前我们要管事,对所有占领区的大小事务都要管,本地人不过给我们打下手而已,所以光靠咱们这一百三十九人忙不过来了。而今后,我们的施zhèng方向则是尽量把具体事务都交给本地人来管理,而我们只负责管理人。用什么来管理呢——fǎ规和条例。”

    “我们把管理地方所需要的相应fǎ规和条例制定出来,并公布出去,要qiú管理者们遵照执行。如果他们不愿执行或是违反了怎么办呢——自有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人来告诉我们。之后我们可以把违规的管理人员换掉,或者予以处罚……这样,今后无论我们新占多少地盘,只要能找到一批愿意按照我们所制定的fǎ规和条例来执众zhèng的管理者。并把当地具有代众表性的人物,比如士绅,名士,或者富商等人请出来担任监众督者,我们就不必再多费精力去处理那里的具体细务了。一切都可以交给本地人众士去处理——按照我们的规矩。而我们本身则能腾出手来,去做更加重要的工作……这么说,大家可能理解么?”

    这么一通解释下来,总算让听明白的人又多了几个,阿德当然是最早听懂的那一批,不仅听懂了,还立刻举一反三:

    “很有众意思,教授您的这套制众度可不仅仅是zhēn对严文昌李长迁他们……未来即使大明王朝派遣了guān众员到我们这边,也只能按照我们的规则行众事了,好一招釜底抽薪之策!”

    旁边有明白过来的同志也纷纷夸赞,但老教授脸上却毫无骄矜之sè,反而非常慎重的摇头:

    “这只是一个非常cū略的构想,如何将其转众化为具体的zhèng众策,还要有赖于大家的集思广益。尤其是相关的fǎ规和条例制订,更是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在其中……小苏,这件事情恐怕需要你来牵头,毕竟你是这方面的内行。”

    “当然,李教授,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穿越众里的fǎ众律专众家苏芜香小众姐举起拳头保证道——这么长时间以后,她的专众业特长终于得到了发挥的机会,自是开心不已。

    长篇大论的说完了前两条策略,老教授的精力似乎已经有点不济了,但他喝了几口提神的cǎoyào茶,依然坚众持坐在主众席台上侃侃而谈:

    “同志们,这xī纳本地人众士加入我们的最后一条策略,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但却是最重要,最根本的……千言万语,归纳起来就两个字——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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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介绍:
公元1629年,大明崇祯二年己巳,“琼海207”号轮意外搁浅在琼州府临高县外红牌港的沙滩上,一群懵懂的旅游者,稀里糊涂开始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时空之旅。
“……是岁江阴城鸣,时吴鼎泰为令;及顺治二年乙酉,江阴被屠,距己巳凡十有七年。又闻琼州港外,有海外异人现。”
——————《明季北略》·崇祯二年己巳·志异迷失在一六二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失在一六二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