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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全文阅读

作者:陆双鹤     迷失在一六二九txt下载     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六 千户官的疑惑

    之所以如此有把握,一方面,是因为这种方式先前已经有过成功例子,另一方面,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实际范例——

    那个从伤员堆被里挑出来,派去澄迈县交涉释放小魏的明朝军官竟然又回来了,是他亲自把魏艾文带回来的,居然没趁机逃跑,这让大家都颇为吃惊。

    面对这边的疑问,那名军官倒是很有骨气的样子,昂然说道:

    “吾既受命换俘,同袍将士,生死皆系于吾身,岂有自行脱逃之理。”

    说话居然还文绉绉的,和老滑头等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兵痞截然不同,这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询问他的姓名籍贯等资料,自称姓张,名陵,字汝恒,万历三十一年生人,出生于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凤翔府宝鸡县。万历四十八年袭父虢川卫镇抚职。天启四年迁陕西都指挥使司副断事。次年获战功,积功升迁至西安前卫镇抚。

    崇祯元年,奉令出兵征讨王嘉胤、高迎祥等反贼。他在翠华山下与高迎祥的外援朱瑾展开大战,亲自率军冲阵,大破贼寇,斩获甚众,朱瑾领残党连夜遁逃,又立下一功。

    只是因为他不愿杀良冒功,让上司同僚都很不满意,结果在论功行赏时作了点手脚,升官是让他升了,从五品的卫镇抚升到了正五品的正千户,可任职地点却派到了千里之外的琼州府。

    张陵张汝恒原本并不在意这种小手段,他在军中是以善战著称,坚信凭自己的勇猛无论在哪儿都可以得到提升。到琼州之后没多久,果然又被派出来剿匪,这次剿的是短毛匪。

    然而这回却彻底栽了,短毛匪压根儿不跟他们打肉搏,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炸了个落花流水。和他所习惯了的这个时代的战争方式完全不同,在这次战斗中将官的死亡率高得惊人——琼州府本地连同广州派来的六大千户中,唯有他一人幸存下来。事实上。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被震昏过去,他肯定也被北纬给狙了。

    这位明将大概以为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在先前战斗中,穿越众展现出地强大杀伤力很容易使人误以为他们非常残暴。所以张陵唧唧呱呱说了一大通,把自己生平事迹都给回顾了一遍,之后就准备英勇就义啦。

    不过。让这位张千户颇感诧异的是。这些传言中杀人不眨眼,真打起来也确实杀人不眨眼的短毛匪徒们并没有什么勃然大怒的举动,也完全没有要杀他的意图。

    其实这边众人光是听他那口陕西官话就够费力了,再加上这鸟人又报了一堆拗口地官名地名。张陵闭口之后许久,这边还围拢在一起换算年代。理解官职呢。

    “……万历三十一年?嗯。是03年,这么说他今年才二十七岁。从五品?这官儿可不小。明朝武将地位低?人家好歹陕西来地将门世家,跟闯王都干过仗!……不,不是李闯王,是高闯王,李自成的前任老板……”

    “挺好挺好,总算有个当官儿的活下来啦,北纬这家伙手太黑。刚开战就把所有高级军官全给灭了。能剩下一个可真不容易……”

    一帮人嘀咕了半天,对于能抓到一个明朝军官俘虏。他们还是挺高兴的——蛇无头不行,要管理那上千明军战俘,当然还是用他们自己地官儿最合适。

    当然,要直接命令他干这干那肯定不现实,不过这人既然好名重义——从他明明有机会逃跑却反而回来这一点就能看出,要指示他做某些事情还是可以的——阿德最擅长可就是这方面。

    于是那位张千户很快便郁闷地发现:自己虽然没死,却又面临着很尴尬地局面——这些短毛居然毫不见外的让他继续带人,还要干活!

    如果是一般情况,他张陵张汝恒早就一口喊出来:“吾乃堂堂大明臣子,断然不会屈膝事贼,尔等要杀便杀,大丈夫可杀不可侮!”

    可现在那些短毛让他做的事情,却是带人救护明军本身的伤员——给他们包扎上药,制作担架,搭建临时草棚遮风避雨,等等。

    这下子张大千户可抓了瞎,按理说他应该拒绝来自敌方的命令,但这命令偏偏却又对他们自身有益——短毛们并不是在做戏,他们的救护行动井井有条,治疗方式虽然新奇但却相当有效,可以说,就算是明朝军队自己的救护营,也不可能做得比这些短毛匪更好了。

    最后张陵还是选择了服从,毕竟现在救护的这些人中间也有他自己地家丁亲卫,而他地反应正在阿德预料之中——既然先前能够完成俘虏交换,说明此人头脑还是比较灵活,并非迂腐鲁莽之辈。

    不过要指望这位大明千户就这样死心塌地,那肯定不现实,实际上张陵在干活的时候一直在偷偷观察这些短毛匪地装备。明朝的军人远不象后世清代八旗兵那么愚昧白痴,碰见洋枪洋炮居然指望用红漆马桶来抵挡。事实上,大部分明军在开战以后不久,就切身感受到了先前被长官们斥为谣言的那些传闻——这帮“匪徒”的火器装备之精良,竟然远远超过了大明朝的正规

    明朝军队并不是没有和装备强于他们的敌人交战过,张陵在陕西时接触不多,但调到南方来之后,大明军队收复澎湖之战他却是多次听闻过的。红毛人何等蛮横,还不一样被打退。

    原以为这些短毛匪也不过只是刘香之辈,仗了外国人的势,从西洋人那儿弄来些火器狐假虎威罢了。朝廷上官们先前不愿轻言剿杀,很大原因是不想招惹他们背后的洋人,虽然大明朝不怕洋人,但对于官僚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后来,据说红毛人本身也要收拾他们,为此居然还肯借给朝廷军火,这才让广州那边下了决心。虽然不清楚这伙人怎么敢跟他们背后的洋主子翻脸,但既然没了根基后援,广东按察使,兵备道,琼崖参将,琼州兵备道等负责兵事的文武官员也不介意给自己的功劳簿添上一笔。

    这伙人终究是杀官造反的叛逆,琼州和广东,福建那边一直在派人打探这里的消息,临高县令也一直在向他们通报消息,这边的人数早被摸清了:才一百多,还有不少女人。打下县城以后也没说裹挟民众扩大势力,这在来自陕西的张陵眼里实在是很不可思议——在他们那儿一座县城失陷以后用不了多久肯定会冒出上万流寇来,其中绝大多数原本都是良民,可家园被毁之后若还不愿落草为寇,那就只有等死了。

    总之,情报传来了不少,可以说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他们都知道。但知道并不等于理解,这伙短毛的行为不但在当地人眼里莫名其妙,在琼州广州等地的官员眼中,也是一样不可理喻。

    但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既然不能理解,官员们也就没多考虑。该剿还得剿,按照通常情况看,这次出兵怎么说都会是非常轻松的行动:动用数千大军剿灭百余海匪,还有红毛火器相助,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所以广州海道按察使薛大人亲自带人前来监军,也就是想在功劳簿上分一笔罢了。大家都估计可能行军时出的麻烦还更多些……在出兵以前,琼州府和广东道的所有官员都这么认为。

    张陵的回忆到此为止,后面的事情他连想都不愿想。直到现在,他依然难以置信,整整五千大军就这样灰飞烟灭了——这五千人可是实打实的,连同后面押运辎重粮草都是青壮,若是在陕西那里,怎么也能裹上四五万老弱,号称个十七八万的……就那样,轰隆一下,都没了!

    如果完全是被天雷炸垮的,他可能还好受点,也不会服气,毕竟人力不可能与天威相抗衡。但爆炸以后他的部队却因为是前锋,损失并不太大。然而随后,这支他从陕西家乡带到海南,战功赫赫的精锐部队却硬是被对方的铁甲活活碾碎。

    张陵当时震翻在地上无法爬起,却亲眼看到了那辆铁甲车是如何缓慢而不受任何阻碍的持续向前,车上和两旁边那些全身披挂的铁人军又是如何用威力强大的火枪一排一排把明军撂倒……

    事后,张陵反复思量,即使没有先前爆炸,双方正面硬撼,他们也没有任何胜算,至多,用火炮运气好能打倒几个,但改变不了全局。火铳全然无用,哪怕红毛人给的那些也一样。

    张陵开始怀疑这些人的武器是不是来自西洋人,无论红毛还是弗朗机似乎都没有如此强大的火器啊?这种怀疑在他被调派来帮忙修建伤病营时达到了顶峰——他愕然看到,足足有好几百名红毛人,竟然也同样在那些短毛押解之下干活儿!

七七 较量!明朝千户官VS退伍侦察兵

    相比起那些红毛绿眼的西洋人,眼前这些短毛好歹还是汉人,说话行事也似乎比较和善,因此张陵大着胆子询问旁边看守,这么多红毛人是咋回事?

    旁边负责看押这群人的是前海盗头子老铁鳄,他对官兵向来没什么好感,不过对那些红毛更没好感。因此也没隐瞒,三言两语,按照上面统一交待下来的口径作了解释:三条红毛兵船潜夜而来,意图偷袭临高县城,结果被这边揍了屁滚尿流,打沉两艘,俘获一艘。这几百人都是俘虏。

    张陵是军官,而且还是个颇有头脑的军官,在问清楚了这些红毛人偷袭的时间之后,不由自主便大叫出来:

    “此乃驱虎吞狼之计!”

    声音太大,引起旁边一个正宗短毛的注意,他回头看看这个满脸羞惭之色的明军将官,哼了一声:

    “现在才知道被人当枪使啦?……***,幸亏咱们牙口够硬。我说,你们好歹也是汉人,这帮着洋鬼子来攻打本国同胞算啥事儿啊。”

    这话当然是典型的现代诡辩技巧——闭口不谈自己这方占城夺地的事实,转而把责任转嫁到对方头上,不过对于一个明朝将领,而且还是一个很有朴素爱国主义精神的明朝将领,这一招还挺管用的。

    年轻的大明千户官涨红了脸庞,气呼呼想要申辩些什么,但最后却无话可说,只得恨恨转过头去,把充满恼怒的目光都投注到那些红毛人身上——

    这正是阿德想要的效果,他很满意的看到:旁边随同张陵一起过来的明军战俘也都用类似眼光注视着那些外国俘虏。现在把他们放过去就很安全了,只要防备着,别让他们真打起来就行。

    一帮人忙了大半天,总算在天黑以前把俘虏营周围栅栏墙给造好了——至于住宿?先把原有的破烂营房清理一下,凑合着住下再说。等以后有空了。再慢慢修建正式营房。

    所有大鼻子俘虏都给赶了进去,不过当张陵等明军官兵发现他们自己也将被关进去和这些大鼻子住一起的时候,立刻闹腾起来。

    “吾等堂堂天朝子民,岂能与蛮夷为伍!”

    这鸟人明明军户出身,行事也还算果断。可唯独说话却偏偏象个酸秀才。这一点很让看押他的穿越众感到不爽,小伙子胡凯把手中大枪一横:

    “他娘的哪儿来那么多废话,都作了俘虏还罗嗦什么。”

    胡凯性子急,说话地同时就上去推了对方一把。却不料立即被对方刁住手腕,一圈一带。胡凯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头愣是被这连一米七都不到的明军将官压跪在地。手臂倒转在背后使不上力气,虽然口中大骂,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最要命的是他手中那支五连发居然也落到对方手里去了,而且那明将已经非常内行的把手指扣在扳机上,枪口还有意无意指向胡凯地脑袋——他肯定一直在观察这种武器地用法!

    事发突然,周围兄弟们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胡凯就已经失陷了。但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就是一片粗口之声:

    “操!”“日!”“干你老母……”

    随着稀里哗啦一片金属声。至少二十来支黑洞洞的枪口。还有四五把上好弦的强弩都举了起来,以张陵张汝恒为圆心。隐隐形成一个半圆形,不但张陵被瞄准,包括他后面所有明军战俘都在射角之内。

    不过对方却很冷静,控制了局面之后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把大枪举到面前仔仔细细看了一阵,之后便将火枪放置到地上,同时把胡凯轻轻推出去。

    “器械极佳,可惜人不过尔尔。”

    这位明将冷笑着评论道,胡凯恼羞成怒的跳上去要殴打他,但这次马上被旁边人拉住了。

    “呵呵,不错,可人比猴子高明地地方就在于会使用工具。”

    匆匆赶来的庞雨冷笑回击道,同时与旁边阿德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心中颇感担忧——对方表现出地精锐素质让他们俩都有点头痛了。不愧是明王朝地正五品将官,个头虽然不高,却肯定有功夫在身,这种人如果要存心逃跑他们绝对无法阻拦,而如果他放开手脚搞点什么“非对称作战”,就是恐怖暗杀之类,那更将给穿越众们带来极大麻烦。

    唯一幸运的是这位张千户显然相当理智,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刚才虽然暴起发难控制住一个,但最多也不过干掉个胡凯,接下来自己和旁边那些明军肯定一起完蛋。这样交换还不如先前在澄迈直接干掉小魏呢,他先前没乱杀人,此刻当然也不会。

    考虑到以后……这种人应该可以用道德心或者责任感来把他约束住,阿德是这方面的老手,庞雨也很擅长揣摩人心,两人对望一眼就立刻有了默契,不过下一步怎么办倒还要斟酌斟酌。眼下对方已经有点蔑视的意思,单纯用语言恐怕很难把他套住了。

    正在思量的时候,北纬却不声不响站了出来,径直走到张陵面前,冲他点点头:

    “身手还不错,咱们来玩玩?”

    张陵上上下下打量对方一阵,北纬的身材也不很高。但两人有一种差不多的气质——都很年轻,而且彪悍。

    张陵张汝恒轻笑一声,指了指周围那些仍然朝向他地枪口:

    “斗之无益,何必再斗。”

    北纬哼一声,转身示意大家放下武器,同时指向后面那座县仓大院:

    “打赢了我,我们地营地让给你们住,我们搬这儿来。打输了就别多废话,老老实实进去待着。”

    这样的条件张陵当然不会拒绝,他长笑一声,脱去外面罩衫,双腿微微蹲下摆了个马步,然后朝北纬招招手,脸上甚是自傲。

    北纬这边可没什么准备动作,一脚撩起地上一根树枝,趁着对方挥手挡避地时候,踏前一步,直接一个最简单的弓步冲拳就上去了。

    旁观众人都是满脸兴奋,现代特种兵明朝功夫,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大戏!不过这场“大戏”比他们想象的要短得多,几乎是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仅仅一个照面,张陵就捂着喉咙摔倒在地,一只手捂着喉咙,另外一只手却放在了裆部,双腿也奇怪的夹拢着,这姿势所有男人都能理解——命根子被踹啦。

    伏在地上咳嗽了半天,张千户好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恨恨抬头:

    “锁喉撩裆,好生……无耻。”

    北纬又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学的就是杀敌拳,当然攻击对手最脆弱的地方。真正对敌,我们手中都是要拿匕首的。”

    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张陵最终还是艰难爬起身来,朝北纬抱一抱拳:

    “受教了。”

    然后他也没再多罗嗦,径直带着几十个明军手下进了战俘营,找到角落里一片营帐钻进去待着了。北纬看他们都进去了,这才回头朝庞雨阿德等人点点头:

    “暂时算是压服住啦,接下来,可就要看你们的。”

    赵立德嘿嘿一笑,北纬显然也看出苗头不太对,所以才果断站出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啊,这样的集体才让人舒心。

    安排好值班人员,以及老滑头老铁鳄等一批本地战士在战俘营附近驻守,这边大部分人都返回县仓大院去休息。在路上,北纬忽然脱下外衣,露出里面一件自制的防弹背心来——就是用厚帆布自己缝制的多层马甲,夹层里面塞了几条薄片钢板。

    不过这时候北纬取出镶嵌在胸腹部的钢片,上面赫然有几处凹痕!拿拳头比一比,正好是一个拳头的印记,中间一处凹陷特别深,说明持拳人有一处骨节特别突出,这样能够集中力量。

    “妈的,虎拳凿击……那小子手也够黑的,幸亏我穿了防护服,否则非断两根肋骨不可。”

    单以出拳力量而论,北纬还未必及得上对手,他是打中了对手的薄弱部位,而自己又有防护,否则刚才那一下肯定是两败俱伤。

    “也幸亏他练的不是内家拳,否则这钢板未必能挡住。”

    见北纬居然有几分后怕的样子,庞雨禁不住插嘴:

    “不会吧,所谓传导力只可能是震波,钢铁的原子排列根本不会产生共振现象,这又不是武侠小说。”

    北纬摇摇头:

    “武功这玩艺儿……说不准的。当初我们师部有个教官……”

    不过随后北纬就闭嘴了,他从来不肯多讲侦察营里训练的事情,说是有保密纪律,这次也不例外。

七八 关于未来的打算

    一行人返回到县仓大院,这里是他们最初的根据地,虽然现在条件正在好起来,几处新基地都慢慢有了眉目,但终究还这儿最受信赖——围墙之内就是所谓“绿区”,他们来到明朝后建立的第一个家。许多人,例如庞雨等有择席毛病的,只有在这里才能安心睡着。

    自从十多天前凌晨出发以来,他们还是初次回到这处大院,当初离开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没留,象征性的弄了把小锁把门锁住。十几天工夫,居然也真没人敢进来——本地老百姓还是挺惧怕这些短毛的。

    很多人一回到自己的狗窝立刻就四仰八叉挺尸了,这十几天可着实把大伙儿都累瘫了,尤其从昨天到现在,陆上海上连续两场大战,好多人都是整夜未睡,此刻头一沾枕头立即打起了呼噜。

    可怜的庞雨却没他们这般好命,就因为背了个团队参谋的名头,愣是被解席给拉出来,非要一起再去工业区那边跑一趟,以确定那位娇滴滴的公主小姐是否被安顿好了。

    “哎,那边不是有老杰克和茱莉他们在处理么,何必自找麻烦。”

    庞雨是不大想多管闲事的,他现在非常想念自己亲手填充的那个灯芯草枕头,不过解席这家伙明显精力过剩。

    “就是因为他们两个我才不放心呢,杰克是个滥好人,茱莉平时倒挺有主见的,可唯独一听到贵族两个字就眼睛发光……那个意大利女人看起来不好对付,怕他们吃亏啊。”

    天色已晚,黑灯瞎火的又不敢骑自行车,两人只好一路晃荡过去。

    “对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下一步。这一仗打赢了,生存没问题,我们今后怎么办?”

    解席只是随口一问。却让庞雨眉头大皱:

    “这个话题有点大……要做的事情太多啦。”

    “所以才要你尽快理出个头绪来啊,到时候肯定还是要参谋组拿章程出来的。”

    庞雨默然,当初成立参谋组,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危机。不过现在,虽然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已经解除,但参谋组肯定不会解散。其地位甚至还会因为这次胜利而有所加强。

    所以,正如老解所言,在很大程度上,参谋组的谋划,将决定这整个团体今后地走向。

    “从战略上说。现在明朝在海南岛上的军事力量基本溃散,如果我们要控制整个海南岛,现在正是最佳时机。”

    见庞雨不说话,解席就先把他的一些想法给说出来:

    “就是我们现在出兵,拿下琼州府估计也不会有多费力的。”

    庞雨摇摇头:“但那毫无意义。”解席苦笑一下,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眼下是扩张的好时机,可我们现在却没有能力大扩张,真可惜。”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两人都知道这句话。攻占琼州府乃至于整个海南岛并不困难,难得是如何有效管治。眼下他们地队伍满打满算也才两百多号人。这点人控制一座县城都挺艰难,要是分散开来那纯粹自杀。

    更不用说还有几乎和他们同等数量的外国俘虏,以及更多几倍的明军俘虏要处理。

    “现在我们不但不能扩张,还要适时收缩。吃了这么大的亏,无论明朝政府还是台湾岛那边的荷兰人,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地。”

    庞雨的顾虑相当谨慎,解席则不太以为然:

    “呵呵,太多虑了吧,他们发动这样规模的攻势都要用半年。如果想报复。派来的部队势必要比这次更多,那需要多少时间做准备?到时候我们的实力又能增长多少?别的不说,一旦老黄他们第三代高炉弄成,用熟铁制造枪管的问题被解决,各种各样先进步枪就能出来啦——我们又不缺技术储备。”

    “他们也许会感到害怕,但也要考虑到因为狂怒而更大规模报复的可能性。人这种东西,总是更容易被仇恨所驱使。”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互相辩驳讨论,头脑高速运转起来倒也驱除了几分疲惫。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别的事情都可以不管,当务之急必须要扩充人手,建立军队——以本地人为主地军队。

    这个念头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人提出过,当初郭逸就是这么主张的,不过那时候条件不成熟,他们在本地人眼中不过是一群匪徒而已。虽然不抢东西不乱杀人,可终究是匪。除了走投无路或者是身不由己的——例如那些俘虏。没人会去投靠一群叛逆匪徒。

    不过现在。在打败了明军的正式讨伐以后,当地人看他们的眼光肯定会有所变化了。明王朝到现在已经有了几分末世气象。虽然在海南岛这种地方还显现不出来,但只要他们这个团体能继续对本地形成有效掌控,迟早,当地老百姓会把为他们干活看成一条正常出路——工程组的壮大已经体现了这一点。

    只要有一支比较正规的军队——不必太多,五六百人,一个营的兵力,他们就有信心在这明末乱世的海南岛上生存下去。无论明王朝还是西方人,都休想再威胁他们。

    一路唧唧歪歪,好容易来到工业区,原以为这边也象城里县仓大院那样都在休息呢,却没想到还挺热闹——好多人聚集在女生宿舍楼那边,叽叽喳喳,大家对那位突然搬进来地外国美人都很好奇。

    老杰克他们居然成功了,还真把那位安娜塔西娅公主给忽悠进了基地,这当然引起了基地中所有留守人员的轰动——尽管大家都能通过对讲机几乎是即时的了解到前方战争实况,也预先知道俘虏了一位“西洋美女”,但亲眼看到本人,那感觉毕竟是不一样的。

    后来听肖朗等人介绍,就因为这位公主小姐穿着大裙子不方便走路,老杰克甚至借了悍马车专程来载她,这可实在有点过份了。只是因为老杰克平时人缘不错,穿越众又是头一回跟真正的西方贵族打交道,而且还是面对一位真正的公主殿下,所以才特别优待一次,允许为她浪费些柴油。

    相比之下其他俘虏可就没这么好命——包括坚决要求跟随在主人身旁的安德鲁船长,以及那三十多号仆役在内,一行人都只能步行前往主基地。一路上,因为那悍马车开太快,一下子消失在道路尽头,光凭两条腿根本追不上。

    那位安德鲁船长立刻显得忧心忡忡,反复申明一定会支付赎金,希望这边能保持所谓“绅士风度”……这边众人大致能从手势和焦急表情上看出他的意思,但因为翻译不在,也没法子解释或安慰,只好任由这个中年男子穿着很不适合走路的高筒皮靴以及紧腿长裤艰难在道路上奔跑,一摇一摆地活象个大企鹅。

    好在白燕滩主基地距离港口不算太远,通行道路也早就修整的平坦坚硬,步行时间不长之后他们便到达目的地,这时候胡雯大姐已经为新来的客人安排好了房间,在翻译茱莉的陪同下,正在很自豪的带她参观房屋,并且向她展示各种现代化的家具,洁具,以及……家用电器!

    当庞雨等人来到宿舍楼地一楼起居厅时,那位安娜公主正在望着大厅中央,吊挂在天花板上地一盏枝形吊灯在发呆。这盏吊灯原本是安装在琼海号餐厅里的,非常普通地东莞货,不过放到这个年代,那可就一点都不普通了。

    现在基地里安装的灯具当然都是从轮船上拆卸下来——琼海号进行战斗改装的时候,那些吊灯,壁灯,大玻璃窗大玻璃镜等易碎易损的器件都被拆卸,后来工程组在修建基地时就尽量将这些现代化产品都给利用上。

    灯具有限,大部分是被安装在工厂里面了,保证生产当然是第一位的。这幢宿舍楼虽说条件比较好,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以照明为例,整幢房子里也就这处起居厅和公用的盥洗间能有比较明亮的灯光照明,其它地方,包括宿舍和走廊等位置,在夜间都只有消防应急灯勉强保持一个基本照度,绿惨惨的光线有时候看起来还挺吓人呢。

    即使如此,对那位十七世纪的西方贵族小姐,却已经构成了极大冲击。这位安娜公主非常聪明——她只看一遍就基本了解了大部分普通家具的用途和卫生洁具的使用方法。但是,对于家用电器,却完全无法理解。

    在最初的惊奇诧异之后,这位小姐终于对一直笑眯眯看着她的胡雯,茱莉等人说了一句话,而后者立即充满自豪地把这句话翻译给大家:

    “她说:虽然还不能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但她已经相信我们的诚意。在这里,应该会住得很舒适的。”

七九 住宿安排,以及两位船长的初次会面

    作为俘虏,这位安娜小姐其实没有多少选择的权力,无论她是真相信这边确实在优待她,还是仅仅虚与委蛇,她最终都只能同意这边的住宿安排。

    这种无奈在随后安排她那些随从的时候更彻底显现出来——安娜本人受到优待,但她的随从可没有,哪怕仅仅出于安全考虑,主基地内也不可能一下子放进三十多号外国人,即使其中一大半是女性。

    所以虽然那位安德鲁船长竭力争取,这边依然很明确的告诉他——除了公主小姐与他本人被允许留在基地内,其他人都只能住到战俘营去。如果他们觉得单独留在这里不安全,也可以一起去战俘营,但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坚决的态度和困窘的现实让这对主仆很是无奈,最终还是胡雯茱莉等人出来说情,才勉强让解席同意给对方增加一个贴身女仆的名额,贵族总要有点贵族的样子么。

    不过女生们很快发现,她们的好心有点作茧自缚的味道——这个女仆的住宿问题也要她们来解决。

    本来胡雯已经专门为对方单独腾出了一间空房,这是很不容易的——小楼规模本就不大,前面一部分属于医院,后面宿舍就那么十来间的规模,没新人进来时都已经是两人合一间屋了。按照她的想法,这位女仆当然是跟主人住一间屋,用屏风布帘什么隔个小床位就行。

    却不料那位高贵的公主殿下坚决拒绝和仆人同居一室,她的想法却也很理所当然——这房子大得很呢,走廊里,楼梯肚下面,或者干脆就这间起居厅,随便找个地方。哪儿不能睡个人去?中世纪时骑士仆从睡猪圈的都有。这时候他们可根本没什么人权概念。

    但这边的现代姑娘们却又坚决不肯同意了——半夜三更去卫生间时还要小心翼翼别踩到人?这她们可受不了。可是要对一位十七世纪的贵族小姐说明公共场所不能随意占用这个概念实在很不容易,茱莉地意大利语应该说不错了,可费了半天口舌,依然无法消除对面那位美人儿一双大眼睛中迷茫不解地神情。

    只是小事而已,男人们很默契的统统缄口不言,反而都在用一种看笑话的心态瞧着女生团队将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反正宿舍是她们的地盘,,她们说了算。

    但他们终究还是没能看到结局——当庞雨解席等人终于熬不住疲倦找地方去睡觉的时候,以胡雯茱莉苏暮雪王娇娇朱月月为一方,那位安娜塔西娅小姐笑吟吟独自坐在玻璃茶几对面的沙发椅上为另一方,双方还在一本正经地谈判着呢——既不是谈赎金,也不是谈政治,而是关于那位女仆晚上睡在哪儿的问题直到第二天早晨,当庞雨呵欠连天从临时借住的工棚里走出来时,才听说昨晚总算谈出了一个结果——安娜小姐同意接纳一位室友。但不能是自己的仆人。最终是安排了茱莉去跟这位公主殿下同住,而那位女仆则跟胡雯一间屋。

    “晕了……这帮娘们儿还真能折腾……”

    庞雨老解等人唯有相对苦笑,如果还是他们来谈哪儿有这么麻烦,直接一句话同意保留不同意滚蛋不就结了,非搞这么多破事。

    至于那位安德鲁船长,倒是挺好打发的,直接安排他跟老杰克挤一间屋就行。双方对这项安排都挺满意——老杰克很高兴能遇到一个西方同胞,至于那位船长,他显然对一个欧洲白人怎么会跟中国人混在一起极感兴趣。努力想要从杰克这里打听消息。

    和他多才多艺的女主人不同,安德鲁船长不会说英语。但杰克本人却稍微会一些拉丁语——学西医的人肯定要看拉丁文原版著作,就好像学中医肯定要去翻线装书一样,所以双方勉强能交流。

    在战斗之前,参谋组曾经拟订了不少计划,也考虑过这场战斗获胜之后他们该干些什么。什么趁虚出兵攻占琼州府;或者向西,往昌化县去抢石碌铁矿……等等,都考虑过。因此老解才会催促庞雨拿出具体行动计划来。

    不过真正落到实处,穿越者们在战后首先要操心的一件事情却是所有人事先都没想到过的——打捞沉船。更具体一点:打捞沉船上的物品。

    那两艘荷兰人地flue帆船。一艘被撞沉在红牌港海湾内,另一艘也在距离海岸边不太远的地方被烧沉。船体本身已经被彻底破坏不能用了,但上面的物资却还很有抢救价值——木材,缆索,帆布和金属件等等,这些东西完全可以被再利用,趁着泡水时间还不长,要尽快打捞出来。

    所以此后几天,工程组,军事组,以及那些西洋俘虏的主要工作都是打捞沉船。在红牌港内的简单些:用小舢板配合大木桶,船员们反复潜入水下,把连在木桶上的绳索绑住物品,一批一批拖上岸去。

    至于外面那艘,可就不是光靠这个年代的技术所能打捞的了。经过商量以后,大家决定——就让琼海号上存留的最后一批柴油为此发挥余热吧。轮船上有一套潜水设备,修船底用地;再借助船上的电动马达和氧气泵等设施,应该能胜任打捞工作地。

    那位安德鲁船长有幸登上了琼海号进行协助,因为穿越众需要一些熟练水手充当潜水员去进行水下操作——水下操作对体力的要求非常大,此外在已经崩坏了的flue船内部行动,如果不了解这种船的构造就非常容易出事,危险性很大,所以才想用西洋水手。

    这艘大铁船对那些十七世纪水手们的吸引力怎么形容都不过份——老杰克这边才刚刚露出一点口风,那些西洋俘虏就闹翻了天,包括安德鲁船长在内,那艘安娜公主号上的所有船员都非常乐意登上琼海号来干小工,哪怕让他们做最低级的奴隶水手,天天顶着大太阳刷甲板都愿意。

    不过,出于安全起见,军事组只给了他们十个上船名额。结果安德鲁理所当然的占据了第一个位置,而其他九人也都是公主号上地高级海员,以至于港口内部打捞事务几乎无人负责。到最后,负责人力调派地阿德不得不威胁说:如果港口内打捞做不好,你们这些老外谁都别想上船!

    于是安德鲁船长就硬逼着他的大副和三副轮流负责港口内部打捞(倒霉地二副被炸死啦),他自己却坚持一定要留在帮工队伍里。出发那天,这位西洋船长几乎是用颤抖的双腿,慢慢爬上了琼海号的金属舷梯……

    上船后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拜见船长,这在西洋船上似乎是非常重要的礼仪。不过,当年逾四旬的安德鲁看见琼海号的船长居然只是那个还没超过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儿时,他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了。

    好在现代人都很熟悉握手礼节,小黄有些腼腆的与这位西洋前辈握了握手——无论从哪方面说,这确确实实是一位前辈。反而是安德鲁有点不太情愿的样子,他大概觉得对方是在戏耍他,故意找个见习水手来接受他的敬意——他认识黄晓东,先前用小艇接送过自己的。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艘打残了安娜公主号的钢铁巨船,竟然会由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家伙来指挥。

    只是等开船以后他就不得不相信了,因为黄晓东亲自掌舵——见习水手绝不可能有触摸到舵轮的机会。这小伙子就算不是船长,身份也肯定不低。

    当琼海号拉响长长汽笛,开始可能是它生平最后一次航行时,那些西洋水手无不在船头船尾兴奋的大跑大叫。大家伙儿并没有阻止这些出格举动,对这些西方海员的兴奋和惊奇,现代人还是比较能体谅的。

    “现在对他们宽松点好了,将来我们还要向他们学习操作帆船呢。”

    这是参谋组全体成员的共同意见,琼海号虽然先进,可眼看就没燃料了,以后他们在海上的发展,很可能是要寄托在这群老外身上的。

    安德鲁一直待在驾驶室内,他非常仔细的观察黄晓东所有动作,试图从中找出这艘钢铁大船不靠帆不靠浆却能飞速移动的秘密。他原以为亲自来船上看着就能了解一切,而现在,他的疑惑反而越来越多。

八十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连续半个多月,工程组和海员组同志们没日没夜,天天泡在海上,充分体验了一把海中寻宝的乐趣。

    安德鲁船长和他的部下们始终对这艘大船保持了高度兴趣,和日后那位著名的法国皇帝一样,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这么一大块钢铁居然能浮在水面不下沉。不过因为杰克和茱莉不经常上船,双方交流比较困难,他有再多的问题这边也无法解答。

    而且负责船上安全保卫工作的王海阳始终对这些老外深具戒心,一直禁止他们下轮机舱,这些老外看不到那些机器,当然更无法理解轮船的动力从何而来。

    倒是黄晓东对这些人颇为友善,因为他们表现的很勤快——只要一空闲下来就主动擦洗甲板,栏杆,舷梯各处,这十几天下来,本有点破旧的琼海号居然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缆索锚链一圈一圈都盘得整整齐齐,这方面现代人可就远不如那些老水手了。

    本着勤俭节约精神,大伙儿把所有能摸到的东西统统捞了上来,到后来甚至连两艘荷兰船的残骸都给拖到了岸边。反正琼海号的发动机功率足够,吨位也足够大,那两艘荷兰船不过几百吨,又已经碎裂成两三块,用浮桶吊起后拖在船尾,很容易就拖上了岸。

    都是些极好的木料,其中居然还有东南亚特产的红木——占据了印尼的荷兰人连修理船只用的备材都这么奢侈。不过由此可见,在这个时代的雅加达,所谓“巴达维亚”那一带,红木还很充裕。

    “用来打家具倒不错……”

    在拆解这些沉船遗骸时,不止一个人这样念叨过——那可是正宗的印尼红木家具,还是整块板材制作,跟现代家具店里头用一块一块小木头拼起来的不可同日而语。

    而比木料更能吸引众人眼球的。则是从海底打捞上来地二十多门青铜火炮,虽然在现代人眼里这种火炮早就老掉牙了,但在明朝人心目中,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杀器。

    明蓟辽督师袁崇焕的成名之战——宁远大战中。号称炸伤了清太祖努尔哈赤,并且致其死亡的那些“红夷大炮”,其实只是葡萄牙人从澳门港外搁浅地一艘英国巡洋舰上拆下来的十八磅长舰炮而已。

    就这种二手货,后来居然还给天启皇帝封了个什么大将军,这一时期。整个明朝疆域,只有两处装备了这种武器——北京城有二十门。关外宁远十门。

    然而眼下,在海南岛小小的临高县城外,四门同样规格的磅青铜炮却随随便便被扔在沙滩上,这是两艘flue船的船首炮。此外还有一些九磅侧舷炮和十二磅船尾炮,以及许多粗大笨重地火绳枪。

    这些东西引起了本地老百姓的极大兴趣,每天都有好多当地人跑来看热闹。后来庞雨他们干脆专门收拾出一间棚子,把这些枪炮都架起来,连同打捞上来地东印度公司旗帜,荷兰士兵的制服之类,搞了一个展览馆——不收门票,免费参观。

    在当地人看来,这帮短毛抗拒官兵固然大逆不道,对付红毛倒是挺大快人心的。就连那位程叶高县令都不顾“病体”。几次三番地跑来观看这些战利品,还与李师爷嘀嘀咕咕商议要如何写一份文书送到府城去——他现在也想开了。那边怎么看他已经无所谓啦,只要自己一天还坐在县衙大堂里,这临高县城就还是大明朝管辖地。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哈!”

    翻阅着新近统计出来的打捞物品清单,就算是徐惠这样一贯冷静地工程师脸上也禁不住显出几分笑容。

    十几天的打捞工作可算是大丰收,除了先前所述木材和军械,他们还获得了大批航海用的器材器件,光帆布就有好几百平方,以及大量缆绳,桶材,金属备件等,仓库里都放不下,以至于工程组不得不紧急在沙滩附近起了几座大棚,临时堆放这些物资。

    此外,两口小而精致地木头箱子被单独放到大家面前,这是从两艘荷兰船的船长室中搜寻出来——这个年代可没什么银行保险箱,每个船长的冒险积蓄都是随身携带。安德鲁和他手下的老海员们都知道这种“船长的手提箱”意味着什么,一下水就专门先把这两口箱子给捞上来了,然后很诚实的交到穿越众手里。

    “猜猜看,里面会是什么?”

    解席笑眯眯询问大家,但他并不指望有人回答,而是拿起一把斧子直接砍掉了箱子锁头,然后一把掀开箱子盖。立刻,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发出一声惊叹——

    黄金!箱子里面金灿灿的,都是黄金。

    大部分是各种金币,什么英国地皇家玫瑰,法国地金路易,西班牙的皮斯托尔,荷兰地杜卡特……等等,大部分现代人都不认识这些钱币,但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些都是黄金铸造,这就足够了。

    此外还有一些金制的饰物,其中不少明显是中国风格的金首饰,上面甚至还隐隐带着血迹,也不知道为了这些金子,那些海上马车夫们做过多少罪孽。

    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这些财富最终还是回到了中国人民的怀抱——嗯,至少是中国人民的代表手中。

    “发财了发财了!”

    小伙子叶孟言兴奋无比,眼睛里除了黄金大概什么都看不见了,旁若无人就朝那箱金子伸出手去,不过那对爪子立刻被解席“啪”的一巴掌打开。

    “干啥呢你!”

    “呃……”

    小叶愣了愣神,之后才怯怯说道:

    “我们把这些金子分掉吧,每个人都有份……我也应该有一份的,对吧?”

    “然后呢?你是指望拿了金子回家娶媳妇,还是去明朝哪个地方买块地作土财主?”

    凌宁面带讥讽的笑道,又看到其他人嘲笑的眼光,叶孟言这才想起:眼下这处境,就是有金子也没处花去。

    看见小叶很郁闷的讪讪退下,庞雨和后面老李教授轻声商议几句,然后便站起来:

    “大家也不必沮丧,这些黄金确实是属于我们大家共同所有的,现在暂时还用不上。但今后迟早有一天,咱们现在这种原始**状态会被打破,每个人都将拥有自己的私有财产。到时候这批黄金连同其它战利品都会被分配给大家——平均分配。”——

    当初这两口箱子一送过来,光掂掂份量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为此参谋组全体成员和李教授,唐健等人专门召开了会议,大家重点商量了今后的利益分配问题。

    他们这个团体走到现在,就好像一家公司,已经度过最初的艰难时期,渐渐有盈利出来了。而利益分配问题,历来是一个团体内部关系处理方面的重中之重,如果这方面处理不好,哪怕再怎么强大优秀的团队,也肯定会分崩离析。

    对于参谋组和这个团体中其他有识之士而言,得到这些黄金未必是一件好事,这些金子太耀眼,太眩目,一下子就把所有利益关系都**裸暴露出来了。而琼海号上的成员们,自从来到明朝以后,正如庞雨所言,还处在一个相对“原始**”阶段,除了穿越前各人携带的私人物品是明确归各人自己支配外,其它缴获物资或者是公共生产资料,都还属于集体公有。

    严格说起来,“琼海号”这艘轮船本身是属于黄晓东所有的——他老爸是船长,还是轮船的承包人;而王娇娇理应是悍马车主——如果算她继承了男朋友“遗产”的话;此外还有吴南海的植物种子,王若彬的枪械作坊,林汉龙他们携带的发电机组……这些统统都被共产了。

    所以,如果真要谈到分配,那么现代社会中通常习惯的按劳分配按资分配肯定不可行了——如果这些东西算固定资产,那么其他人的历史和专业知识又该怎么算?在这个团体中也许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样重要,但大部分人,都有其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一个好的分配制度,必须是要所有人都能真心接受;必须是能激励大家的积极性,促使大家更努力去争取利益而不是相反;必须要能让我们这个集体更加团结友爱,而不是相反!”

八一 真正的有钱人!

    解席这家伙毕竟是开过公司的,他所提出的这三项分配基本原则得到了与会众人一致赞同。而考虑到各人情况的复杂性,到最后,参谋组会议作出决定:在没有所有人都同意的,更好更公平的分配方式前,先采用平均分配原则。

    此刻,庞雨就代表参谋组,正式将这条分配原则向穿越者全体大会提出来,以这条规则作为底线,今后再有类似的内容,也都将同样处理。

    没人反对,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成长起来的,对于平均主义和大锅饭,虽然嘴上说起来有点看不起,但真正涉及到切身利益了,却还是这种方式最能接受。

    于是,借助这两箱黄金的力量,穿越众全体大会最终通过如下决议:

    琼海号轮上的一百三十九名现代来客,无论他(她)贡献如何,能力如何,都将平均分配这个集体所获得的所有利益,所有人享有同样权利,无论经济上,还是政治上。

    在两箱黄金之后,又搬上来一个大木箱,里面也是钱币——各种各样零散的银币和铜币,同样是万国钱。什么荷兰的埃斯卡林,西班牙的比索,法国的埃居……等等,甚至还有中国的万历通宝,真是什么国家的都有。

    这些是从两艘船上各个舱室中翻捡出来,想必是属于水手们的私藏。藏的地方是五花八门:有藏在地板下面的,有藏在橱柜暗格地,还有塞在门缝夹层里……只可惜最终却碰上连船板铁钉都要的家伙——工程组把整条船都给拆了,于是这些小秘密统统暴露出来。

    不过大家刚刚才看了满眼的黄金。对于这些银币铜子儿都不太感兴趣了。除了李教授和老杰克这两个有收藏古钱币爱好的,其他人只是略看一眼便丢到一边去。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一帮小伙子兴致勃勃,那架势让庞雨想起以前在游戏中熬夜开荒,四十人千辛万苦打掉bos以后大家聚在一起等着看掉落……和他同样感觉的显然不在少数,郭逸就直截了当表达出来:

    “荷兰人还掉了些啥?”

    “干,还真以为是刷副本啊。连船板都拆了,还指望剩下什么……嗯,还有二百一十七点五具尸体要不要?就埋在沙滩边上!”

    负责统计数据的前注册经济师林峰同志很没好气地回应道,因为唐健要求他把尸体地数量也统计出来,他不得不戴着三层口罩蹲在尸堆里数了好几天断胳膊烂腿。不过这家伙也是够死脑筋的——因为数出来的大腿是单数,他居然正儿八经在尸体数量栏中填了个五……

    但解席却意犹未尽的点点头:“确实还有……兄弟们,两条沉船只是我们此次收获的一小半而已。另有一件最大的战利品,就停在沙滩那边呢!”

    老解一句话让大家再次高兴起来,俘虏了那艘大船之后只有少数人匆匆上去过一次,大部分人还不知道那艘船上究竟有些什么呢。

    “这么大一条船,又是完整缴获的。里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吧?”

    不止一个人这样憧憬道,但随后,这几天一直负责检查那条大帆船地王若彬就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很遗憾,兄弟们,这虽然是一艘eastinaman,载重量高达一千一百吨,按理说应该是当今世界上最大最好的商船,但这条船却是个例外。”

    “什么意思?”

    面对众人的质疑。王若彬两手一摊:

    “这不是一条商船——船尾后舱装修的超级精致就不说了,这条船的淡水舱,粮仓以及水手居住舱也都特别宽大。甚至还有个酒窖……这些都不算什么。我以前玩过好多中古船模型,但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布局:这条船地中舱甲板下面,居然专门设置了一座马厩!”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只有吴南海充满希望的问了一句:

    “有马没有?”

    “没有,但在后甲板上停了一辆超豪华马车……众皆无言,过了好一阵子,才由胡雯代表大家提出共同的疑问:

    “那……这到底是一艘什么船?”

    王若彬想了半天,才很不自信的给出了一个答案:

    “我想应该算是一条……游艇吧?载货舱很少。大部分舱室都用来保障船员生活条件……不是客船就是游艇啦。”

    众人再度陷于石化中。看大家都一脸土包子模样,解席禁不住啧啧叹息:

    “瞧瞧。有钱人!这才叫有钱人啊,十七世纪就有超豪华游艇……靠!哪象咱们,到二十一世纪都不敢想有自己的游艇……”

    “既然这么有钱,船上总有些好东西吧!”

    胡凯很不甘心的问道,王若彬耸耸肩膀:

    “贵重的东西倒是有一些,不过主要是艺术品……庞雨你来说吧,这方面我不太懂。”

    “我们在那位公主的客厅和卧室内发现不少艺术大师地作品,其中包括了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此外还有提香,马萨乔,鲁本斯……我甚至还找到一副伦勃朗的作品,这可不容易,这时候他好像还没出名呢……”

    庞雨正在兴致勃勃如数家珍的时候,旁边石医生很郁闷地来了一句:

    “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在这个年代?”

    “呃……”可怜的建筑师一下子卡壳,愣了好半天才回答:

    “说实话……这些艺术品的珍贵,也就咱们这批人最清楚。其中有些大师的作品,是要在很多年之后才会被世人承认其艺术价值的……”

    “也就是说现在这些东西卖不了几个钱?”

    “也不能这样说,拉菲尔和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在本时代就已经很受人追捧了,当然,要到欧洲宫廷中才会有市场……”

    “可在明朝人眼里这些油画一文不值,我们又不可能跑欧洲去卖画。”

    王海阳很没好气的一挥手:

    “还有其它收获没有?这么大一条船,总不可能一点好东西都没有吧?”

    “那……也就是一些通常海船上的东西了:四十五门青铜舰炮,一百六十二支火绳枪,两吨多地火药,大批鱼干和肉干,粗麦面粉……哦,对了,还有七十五桶麦酒和葡萄酒,意大利和法国产地。”

    旁边林峰核对着统计记录一条一条念出来,这些东西如果先前报出来可能还会让大家高兴一下,不过现在,在看到了那两艘荷兰船的收获之后,大伙儿地胃口都被吊高了。

    “怎么会没有金银财宝?那妞儿不是自称什么公主吗?”

    叶孟言上窜下跳,庞雨则哈哈一笑:

    “别忘了,在我们那儿,越是有钱人家,家里越不放现金的——不过也有可能:这船上还有什么藏宝密室之类,我们没能找出来。”

    “肯定有的!肯定是他们隐瞒了!要不咱们去拷问一下那小娘们儿?”

    魏艾文也跳了出来,一脸的杀气腾腾——这小伙子自打从明朝人手中死里逃生之后,感觉剽悍了不少。

    不过当他看见对面杰克.汉德森脸上的怒意之后,刚才的剽悍一下子缩了回去。

    “我也就这么一说……还是你们决定……”

    小魏灰溜溜缩回到人群中去,这时李教授慢悠悠站起来,咳嗽一声。微微笑道:

    “东西么,缴获了也就算战利品了。不过对于人,咱们还是应该客气一些,毕竟我们这边是礼仪之邦嘛。况且,比起这个时代的欧洲人,我们是现代人,文明程度要比他们高多了。”

    “关于那位安娜小姐,我们需要了解的情报多着呢,可远远不止这一艘船那么简单。”

    解席也站起来,脸色严肃的看着众人:

    “一条欧洲的顶级豪华私人游艇为什么会跑到南中国海这一带来;现在欧洲那边的具体情况大致是什么样;德意志三十年战争打到什么地步了;还有她一个天主教大家族的小姐,怎么会跟新教徒混一块儿……这些信息可比什么金银财宝重要得多!”

八二 一群十三姨……

    之所以现在没急着跟她交流,一方面是最近太忙,大家都抽不出空。另一方面,参谋组是打算先晾上几天,让这个傲气十足的洋妞儿体验下电气化生活,借助现代技术震一震她,这样以后谈判的时候可以占据一些心理优势。

    “所以……”

    解席最后正容宣布道:

    “安排这个女人住到我们内部基地来,确实是一件比较冒险的事情,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以要请大家共同配合——不能伤害她,这是基础。但也不要跟她多罗嗦什么,和这个女人的一切交流,都必须由我们参谋组来主导。”

    这最后一句话并不仅仅对茱莉和杰克两人所说——那妞儿会说英语,而拜伟大祖国的教育制度之赐,这里的大部分人,多多少少都能说上几句英语。

    虽说十七世纪的古典英语和现代英语其实已经有非常大的变化,但毕竟是同一种语言。慢慢摸索,还是能够互相理解的。

    不过这边的现代人能够遵守参谋组的要求,对方那两位却完全没这自觉——安德鲁船长也就罢了,这些天一直在船上配合打捞工作忙得要死,一时还想不到太多。而那位安娜公主,虽然看上去是一位娇滴滴贵族小姐,却似乎比她那些海员下属们更能适应环境。很快,便展现出精通交际,长袖善舞的派头来……

    就在这次会议开过之后没多久,某天庞雨因为有点感冒,去基地医院找老石他们开些药,经过女生宿舍门口时,却突然被跳出来的朱月月拦住:

    “庞雨庞雨,你看我象不象黄飞鸿里的十三姨?”

    只见朱大小姐全身上下竟然穿了全套西式裙装,手里还拿了一把花阳伞,看起来还真有油画中的几分西洋仕女派头。

    庞雨一愣,说实话朱月月的身材稍微瘦了点,穿那位安娜小姐的衣服不太贴身。不过自从上次挨过批斗以后,他牢牢记住教训——绝不和这帮女生唱反调。所以……

    “啊,挺好。蛮象的。”

    随口敷衍过去,正要抬腿赶路,前面却又冒出一个。

    “那我呢?那我呢?”——

    苏暮雪也穿了一套西式女裙,连同头上丝绸帽子。手中花边雨伞都是一个色系,显然也是一整套。

    “又是一个十三姨……哇,这么多?!”

    ……前面草坪上,十几个现代女生竟然全都穿着各式各样的西洋古典裙装招摇过市,得意洋洋向每一个经过的同伴尽情展示自己的风姿。

    不得不说,女人地容貌还是很需要衣裳来衬托的——大家相处这么久,本来相互之间对于相貌早就达到了熟视无睹的地步,而现在一换衣服。又稍微化了点妆,居然让庞雨颇有眼前一亮地感觉。

    和他同样感觉的看来不在少数,草坪上已经有一大群男生围在这里凑趣。大家纷纷找出各自的照相机噼里啪啦大拍特拍。有恋人关系或是正在追求中的更是加倍努力,奉承赞美之辞不绝于耳。十三姨档次已经太低。老解就很肉麻地把茱莉吹捧成了奥黛丽.赫本第二,虽然明知道只是无耻的谄媚,却依然让后者眉花眼笑,很是赏了几个媚眼。

    而那位安娜小姐,则是最引人注目的中心。此时老杰克正在给她拍照。杰克.汉德森平时挺正直一小伙子,也不象这边某些色狼看见漂亮女生就口花花,但此时他脸上却眉飞色舞,辞不绝于口。显得极为激动。

    也难怪他这么兴奋——杰克这个西方人的爱好就是一切美好事物。他之所以痴迷中国古典文化,就是因为他觉得美国社会已经太现代。丧失了很多传统的,美好的东西,只有到东方来寻觅。

    然而眼下,却有一个活生生的,真正代表西方传统美学的形象展示在他面前——虽然是生平第一次面对照相机镜头,但那位十七世纪大小姐地表现却堪称完美无瑕,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优雅大方,充分展示出极好的贵族风范。

    幸亏在现代女生这边,却也有一位王娇娇能与她相匹敌,让在场的中国人们不至于太嫉妒——这人长得漂亮果然就是天生地衣服架子,不管穿什么都好看。王娇娇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这时候大学生李启含也同样手捧照相机,望着对面那位难得对他展露笑颜的美人痴痴发愣,直到美人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他才想起来——对方的笑容不是对他,而是对着他手中的照相机!才连忙动手拍摄。

    若论风度仪态,一位现代空姐肯定不足以和古老贵族世家从小培养出来的淑女相比,不过王娇娇以前经常面对这种场面,在摄像机镜头前面表现得非常老练,随便摆出几个现代模特姿势,果然就立刻反衬出那位安娜小姐的动作有些僵硬了。

    对方马上发现了这一点,也有意无意地加以模仿,不过毕竟,现代模特儿很多挠首弄姿的动作,一位古典贵族女孩肯定做不出来,就好像她端坐或站立姿势中的优雅风度王娇娇也同样学不会一样——这两个女人时不时都在偷偷观察和学习对方的姿态,有时候目光撞到一起,则会相视一笑,但在空气中,却已经隐隐约约有某种不安定地因子在聚集……

    美女之间,果然是不可能有真正地友谊不过在场的男人们谁都没注意这一点,他们都在忙着大饱眼福,同时尽量多拍一些照片,把这一瞬间地美好永久留存下来。

    庞雨也不例外,搞建筑的人多多少少都懂一点摄影,在构图布局方面这两者是相通的。为了提高自己在女生团队中的声望值,庞雨很热情替所有女生都拍了一张古典彩妆照,只是当他发现胡雯和冯宇飞这两位大姐级别的女士居然也都穿了一身西洋裙装时,还是禁不住表现出了惊诧之色。

    “真是一人一套?这丫头有多少衣服啊?”

    旁边林峰正好经过——他负责统计这次缴获物资的。

    “三十大箱——这还光是衣服。”

    “这些东西不都算缴获么,怎么还能由得她随便送?”

    旁边闻讯赶来的王海阳很是不满,在他看来这些一切缴获都要归公,而那西洋女人眼下的行为显然是在拉拢腐蚀团队成员。

    林峰两手一摊:

    “这不是老李教授和你们参谋组的建议么——允许那位小姐保留生活所需的行李物品。”

    “所谓行李物品不是规定好的么——无非服装鞋袜毛巾被褥之类啊!”

    庞雨愕然,连壁画和小摆设这些都被收缴,他觉得自己考虑的已经很细致了。

    然而林峰却给他当头一棒:

    “没错儿,光是服装被褥丝织品……我们这边抽不出人力,那三十多仆人整整搬了四天!”

    当林峰指着宿舍旁边一座仓库,说里面满满一屋子都是那位安娜小姐的“个人行李”之后,自诩小诸葛算无遗策的狗头军师终于呆掉了。

    “……我们可不知道她的衣服鞋袜有那么多。”

    庞雨只能如此无辜且无力的为自己辩解。

    “要不……咱们再收缴她一次?光给她留些内衣好了,反正这边天气热,大衣服也穿不上。你们看王大美人都流汗了……”

    农业组张宇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一双小眼睛闪闪发光,不知道又在打些什么龌龊主意,不过大家只是随便看他一眼。

    “你去跟杰克医生说这话吧,我们会让石大夫为你准备好绷带和夹板的。”

    望望老杰克那一米九零的大个头,张宇嘿嘿一笑:

    “玩笑,开玩笑而已……大家伙儿可别到处乱说啊。”

    这边众人也只是呵呵一笑,张宇人不坏,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说话不分场合。所以正好走来的唐健只是瞪他一眼,对他的发言只当没听见。

    “算了,本来那整条船都是她的,我们已经没收了大部分,留些衣服什么也无所谓。”

    同样是军人,唐健就比王海阳要理智得多,也更宽容一些。

    “现在咱们已经不太好动她了。这丫头够聪明,这么短时间内就在我们内部找到了保护人。现在,我们和她的关系,不完全是敌我矛盾啦。”

    望着那边言笑熠熠的杰克和茱莉等人,庞雨长长叹息道,唐健回头看他一眼:

    “你们参谋组打算什么时候着手跟她谈判?”

    “嗯……还需要一点时间,老李教授,凌宁和我打算多搜集一些历史资料,这样在谈判时手里底牌多一些。”

    “尽快吧,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时间拖得越长,我们内部的分歧就会越来越大。”

八三 俘虏交接

    唐健的想法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内,参谋组的主要精力却暂时无法再顾及这些老外,因为他们要处理那些明军俘虏的事情。

    对于数量几乎达到上千的明军俘虏,穿越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用。他们手里沾染那些人的血太多啦,心里多多少少有点阴影的。而且数量也太大,无论那些战俘心里怎么想,他们这边始终担心着对方会报复。

    原来是打算等战场收拾完就把人都放掉的,不过因为又俘虏了一批老外,需要一些本地人来做看守,故此临时挑选了一两百名没有受伤或者伤势不太重的明军进入临高县城,在张陵张汝恒千户统领下,与那些外国水手形成平衡。

    而其他大部分受伤比较严重的俘虏都被留在了战场附近,在经过一些基本包扎以后,他们被安置在临时性的窝棚中。这里的条件当然很差,每天都有人死亡,但这也正是穿越众不愿意把这些伤员带回临高的重要原因——他们不想在自己居住的县城附近埋葬太多尸体。

    前些日子,外国水手们被派往海边打捞沉船宝藏,而明军俘虏的主要任务就是到这里来照料他们的同袍。人手和药品都明显不足,就算把缴获辎重里所有外伤药材都用上也不够——明军的后勤保障还主要集中在粮食军械方面,对于药品储备似乎并不重视。

    唯一可以充分供应的,只有浓盐水和煮沸消毒过的绷带,另外化学组提供了一些土制乙醚,利用这种其实并不适合人体的麻醉剂,石亦生和汪大林他们带着一群本地帮手。在这短短十多天内作了上百起截肢手术,平均每人都锯了十多条胳膊大腿,时时刻刻都能听到从营地里传出的惨叫与痛哭之声。以至于到后来连本地人都不大敢靠近营地了。

    那位张陵千户一直在这里帮忙,他对于自己地手下显然十分爱护,有好几次几乎是跪下来哀求石医生别锯伤员的腿或胳膊。但后者的脸色始终冷酷无情:

    “如果不把已经腐烂地肢体切除,他的全身肌肉都会慢慢被疽菌吃掉。要腿还是要命,自己选,现在可没时间等你们磨蹭。”

    以张陵的功夫,大概一只手就能把老石放倒,现在也没什么人监视他——实际上整个伤病营里面都没人携带武器。但正如阿德所观察到地:张汝恒这个人非常理智。只要老石他们切切实实是在挽救伤员的性命,他就不会轻举妄动。

    后来几次,张汝恒甚至不得不亲手替部下做截肢手术,因为医生实在太少——连老滑头这种以前只干过几次煽牛煽马活计的业余兽医都被拉上手术台充数,练过武的张陵干这事儿手还比他们稳一些。

    这么拖延了十多天之后,该死的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不少人虽说缺胳膊少腿,但一时半会儿倒也也死不掉,差不多能够被移动了。参谋组这边估摸着应该可以把人打发走了——每多拖一天。这边都要耗费大批粮食物资养着他们,实在不划算。

    张汝恒张千户再度被派往澄迈县做交涉,要澄迈县把上次抢去的那个通信站里所有现代物资都交还回来,作为代价,这边将释放全部地重伤员俘虏——是全部!

    澄迈官员显然不可能拒绝这样的条件,双方很快再度达成协议。几天之后他们派了十多个挑夫把那些交换机蓄电池之类装在箩筐里送了过来,机器确实一件没少。就连张老师他们吃的现代食品包装袋垃圾都被送回。只唯独缺了一样——魏艾文的那把仿制版五四手枪。

    当初魏艾文是主动缴枪投降的,那枪不可能没落到官府手中。但现在他们却拒绝交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归还这些机器,多半是因为弄不懂机器的用途,留着也没用。但既然留下了手枪……至少说明他们已经知道了手枪的作用,说不定还想自己仿制呢!”

    文德嗣颇为担忧地分析道,但王若彬对此似乎并不担“仿制一把现代枪械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了,以他们的技术,绝对做不出弹壳和底火。”

    “魏艾文被俘虏时还剩下多少子弹?”

    北纬冷冰冰询问,他并不认为明朝人能仿制五四手枪或是7.62mm子弹,但他相信对方应该能够摸索出这把枪地使用方法,毕竟在明代火铳已经很常见。

    “没有,他是把子弹打光以后才投降地。”

    唐健早就专门询问过,这时候给了个颇让人安心的回答,让大家都舒了口气——让自己制造出的子弹打死打伤可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很好,那这事儿就不算什么大麻烦了。”

    枪械流失的事情暂时放下,他们却又遇到新问题——根据张陵转述,澄迈县提出了新要求,说是想派人来收尸体做法事。

    不得不说,明朝人考虑问题的方式和现代人确实有很大不同——上次庞雨他们答应释放十名军官俘虏,结果对方死活要求把几个高级官员的遗骸抬走,为此不惜占用活人地释放名额。

    这次谈判也是一样,明明谈地是伤员俘虏问题,明朝官员们却非要扯上死人的尸体,宁肯少要几个活地伤员,也坚持要搬回一批身份比较高的死人骨骸。

    “哎,真受不了,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哪,非要挖出来再搬回去……不纯属闲得慌么。”

    解席叽叽咕咕抱怨道,其他人也大都不以为然,所有人中唯有李明远老教授表现得比较平和:

    “我想这应该是琼州府家属那边提出的要求,在这个年代,死后葬入家族祖坟是很重要的概念。而且其中好像还有不少黎族士兵,有民族风俗习惯因素,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大家应该理解。”

    “但这可有好几千具尸体呢,都埋在一起了,难道还挖出来重新鉴别身份?很多被炸碎的残骸当初连土块带石头一起埋下去的,这又怎么分辨?”

    凌宁气呼呼反问道,庞雨却摇头微笑:

    “这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吧,反正我们把伤员俘虏统统送走,之后掉头撤离,这块地方让给他们好了,随便他们爱怎么折腾都行。”

    “那对于防御不利吧,搬运这些俘虏以及随后的清理尸骸,都是需要大量劳力的,如果明朝人调集大批人手聚集在这里,我们把不把他们当成敌人?”

    凌宁的思虑颇为细致,这确实是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大家思量片刻,都觉得也没什么好办法可以应对——如果不想让明朝人在这里聚集,就势必要亲自去干挖坟掘墓的事情,而这种活计大家干一遍已经叫苦连天了,谁还没事去干两遍。

    所以最后……“这鬼地方还是让给他们好了,我们的防线后移。”

    唐健作出决定,而庞雨则进行补充:

    “把所有缴获的青铜炮都搬到临高城墙上,应该能吓唬住他们。”

    张千户来回跑腿四五趟,总算把双方条件都谈妥了。按照穿越众的要求,对方要先负责派出人力把伤员搬走,然后这地方将让给他们慢慢挖。

    结果到了约定好这一天,从澄迈县方向敲敲打打来了一支相当庞大的队伍,却个个披麻戴孝,有抬着担架的,但也有很多抬棺材的,让这边准备交接的李教授庞雨等人哭笑不得。

    人都来了也不好再赶走,不过好在那边人群中有不少是直接从琼州府赶来的明军家属,一见到伤员面就儿啊夫啊闹做一团,虽说乱了点,但有她们这些亲属在,相信伤员应该可以得到比较精心的照料。

    出来时还是精壮壮的小伙子,现在却都成了缺胳膊少腿的残废,那营地里哭闹之声响成一片也是理所当然了。不过很多人哭过闹过之后,却又用极为仇恨的目光盯着穿越众这边看,那可就不太好了……

    自知被当作罪魁祸首的穿越众们自然是早有准备,李教授和庞雨解席三人,连同那位张千户在前头做交接,后面唐健率领军事组成员随时接应,所有人都装备了武器和护甲,以防那些人轻举妄动。

八四 思想政治工作——我们的大杀器

    昨天到外地出差,未能更新,抱歉甲的惊人气势让那些人不得不保持理智。瞪视过来的眼光虽然凶狠,倒还没什么人敢靠近,只有一个干瘪猥琐的老头子哆哆嗦嗦走上来拱手见礼,看来是对方的接头人。

    此人自称姓严,是琼州军的一名都司,庞雨立即翻出事先抄录好的明朝文武官员品级小册子,和解席一起找了半天,好容易才在倒数第二页找到都司官名。

    “从九品的芝麻绿豆官儿?***,这么瞧不起我们!”

    老解板起了脸,旁边明军千户张陵也显得很尴尬:

    “吕大人呢?胡守备呢?他们为何不来?”

    老头儿苦笑一声,看看这边李教授等人,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估计是怕死不敢来吧,真是些胆小鬼,我们连俘虏都放了还能拿你们怎么样……”

    老解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出来,那老头儿愈发显得无奈,凑到张陵面前低声嘀咕了几句,后者脸色数变,最后苦笑着摇摇头:

    “罢了罢了,也没什么好隐瞒啦……”

    他回头转向李教授——这边以他为首。

    “琼州府那边,大小官员就都跑光了。现在城里居然是一名小吏在管事儿……”

    经过这十多天接触,张陵说话总算不那么酸了,而且还学了一点现代人普通话腔调。

    这边三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李教授皱眉道:

    “不是说大明朝律法森严么,他们这样擅离职守就不怕受到追究?”

    那位姓严的老头儿看来是个老油子,居然不怎么怕这些短毛,闻言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

    “上官总有理么。知府吴大人突然想起要为死了六年的老娘丁忧守孝,连夜辞官跑回原籍去啦。”——

    上行下效,堂堂知府大人都跑了,底下人自然跟着效仿,除了海南本地拖家带口跑不掉的,几乎所有外地官员都找出各种各样理由逃回大陆去了。一时间就连附近渔船都给征用一空,这十几天来府城里天天鸡飞狗跳。逃跑的,散布谣言的。还有趁机偷抢东西的……不一而足。

    之所以如此仓皇,是因为那些败兵逃回去之后把这群短毛匪说无比凶残。身披厚重钢甲,手持连发火铳的铁面人,毫无怜悯地将周围同伴一排排射杀……这种场景显然会被那些逃跑明军铭记一辈子。

    现在的琼州府可以说是空城一座,如果这边想要占领,不废一兵一卒就能如愿。

    “熟透了的果子啊……要不要去摘?”

    解席一向是主张应该占据海南岛全境的,这时候又禁不住心痒痒了。不过对于他的询问,李教授和庞雨都没接他的话茬。

    “先交接伤员吧,有事回去再说。”

    在庞雨有意无意的提醒下老解总算意识到旁边还站着明军代表,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大家安心干正事。

    其实没什么好交接的,那些民夫家属等人已经开始搬运伤员了,这边再把统计出来地伤员人数资料交给明政府的代表,核对下数字就可以。

    不过看那位严都司满不在乎的样子,庞雨很怀疑明政府是否会照顾这些伤员,也许抬回去也不过是任其自生自灭,当然,这就不是他所操心的范畴了。

    双方都没打算捣鬼。也没想多接触,一切都很平淡。只是到了最后,老李教授拿出一条字幅,递给对方的交接者,温言对那位严都司说道:

    “这次的事情,我们也是为了自保,没办法。有些尸体恐怕不太容易整理了,请节哀顺便吧。”

    那老头儿颇为精明,接过字幅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打开——显然是怕被旁人怀疑。

    但那张白纸上其实只写了两具诗,还是用的相当漂亮的颜体楷书: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交接完成后。穿越众们集体撤退返回临高县城。在回去的路上,庞雨忍不住询问老李教授,那些人要挖尸体就挖好了,何必劝阻他们,而且还用上小日本地诗词。

    李明远教授注视他片刻,微微一笑:

    “以庞雨你的头脑,其实应该能想到——这两句话并不是写给那些死者家属看的。”

    庞雨愕然。皱眉沉思片刻。终于恍然抬头:

    “您还是没忘记要和他们谈判的事情啊。”

    李教授微笑点头:

    “不错,安全有了保障。实力也已经展现过了,现在差不多是谈判的时机了。”

    走在旁边的解席,以及随后走过来的凌宁等人无不莫名其妙,那两句话他们刚才也都看到了,一点都没有什么求和的意思在内啊?

    于是庞雨不得不解释——这两句话本身并非求和,他们当然不会主动求和。但用上这两句诗词地目地,是要扭转明朝官员心目中,这些短毛只是粗鲁匪徒的概念,告诉他们——这边的文化程度很高。

    既然双方都是文明人,就完全没必要再打生打死么,很多事情都可以谈的——特别是对于全部读书人出身的明朝官员,这年头文人之间特别讲究所谓“会心”和“默契”。现在李教授已经把暗示放了出去,就看对方能不能领会了。

    这边都是现代人,若非老李教授一直研究中国古典文化,这些天来又同那位程叶高县令,李长钎师爷等人应酬往还,已经初步有了点明朝读书人的思维模式,还真掌握不住这类拐弯抹角的手段——政治这东西,果然是最麻烦的。

    打发走伤员俘虏,对于剩下那些以千户张陵为首的,身体健康的明军战俘,这边也做出承诺:等解决红毛人地问题后,他们也将被释放。

    有了这样地承诺,加上先前释放全部伤员的事实,使那些残余明军战俘的人心安定不少,包括千户张陵在内,他们干活儿的积极性明显高了不少。

    只是关于那两百多名外国海员,穿越众内部的意见还不太统一。黄晓东和王若彬等人都希望能留下这批海员,好帮忙操纵那艘大帆船。庞雨和林汉龙的工程组也希望能保留这批质量极佳的劳动力。这帮老外水手个个身体强壮,干起活来一个顶俩——只要不偷懒。

    但人力资源组地阿德却明确告诉他们——对于是否能将这批人成功转化过来,他并没有太大把握。

    人力资源组前一段地工作成绩非常出色,成功将第一批大部分原本立场敌对的明卫所官兵和海盗转化成了可以信赖地“自己人”,但并不是说阿德他们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要深入了解每一个目标人物的具体情况及其内心世界,对症下药解决他的思想顾虑和不满情绪。再通过平等对待和正面鼓励等手段慢慢感化……都是些潜移默化的水磨工夫,除此外没有其它捷径可走。

    若非他们原来的那世界,其执政党乃是一个最善于做思想工作的政党,大家对这套手段从小耳濡目染都很熟悉,肯定也创造不出这样的奇迹。

    不过,思想工作大杀器碰上老外,还是十七世纪的老外,那可就有些耗子拉乌龟——无从下手了。双方连语言交流都很困难,更不用说剖析内心。

    阿德曾想过在宗教信仰方面下手,不是说中世纪老外们都信这个么。为此他找陈涛,老杰克狠补了几天课,然后通过翻译和那些老外聊了几次。

    可直到现在,他都没能搞清楚这一船上的人究竟信仰哪一种上帝……这艘船并非属于荷兰东印度公司,船上水手来历也是五花八门。有意大利人,法国人,西班牙人,以及英国的水手。当然荷兰人也有几个,不过不多。

    令人惊奇的是他们的宗教信仰居然也不尽相同,天主教徒和新教徒都有,甚至还有少量信奉东正教,也就是拜占庭那边的。不过这些人既然同处一条船,就并不象这一时期欧洲教徒那样相互仇视,彼此间处得还挺和睦……

    “总之,对于他们的思想脉络,我们现在毫无头绪,也就是说我们掌握不住他们在想什么。而不了解对方的真实思想状况,政治工作就无从做起。”

    阿德颇为无奈的作出了如此结论,使得参与讨论的众人都沉默了。

    把这些人放走是不行的,在琼海号丧失动力以后,他们需要这批人来操作帆船,以保持整个团体的战略机动能力。此外,庞雨希望能够在和那位安娜公主正式谈判以前,瓦解掉她手下水手的军心,这样,他们在谈判中将会占据很大优势。

    但如何攻克那些外国人思想上的堡垒,确实是一个难题。自从来到明朝以后,大家同心协力,已经创造了许多奇迹。这一次,他们还能取得成功吗?

    谁也不知道。

八五 杀鸡给猴看

    不过,阿德毕竟是阿德,几天以后,他率领人力部兄弟们干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阿德与郭逸等人在那些老外战俘中间组织了一次诉苦大会。

    所有外国人都被指定参加这次大会,包括那位安娜公主和安德鲁船长也被要求旁听,为此工程组还特别允许暂停工作一天。站出来诉苦的并非外国人,但却也是那艘公主号大帆船上的成员——是那两名中国人翻译。

    其中一位王通事,祖上是嘉靖年间闯南洋的侨民,在巴达维亚被雇佣上船的,他原本居住在菲律宾一带,但年,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大屠杀让他失去了全部家人。当时只有十多岁的王彦躲在父母亲族的尸体堆里逃过一劫。

    已经有四十多岁的王通事迄今都不能忘记当年那可怕的场景,他涕泪横流的回忆着自己的母亲是如何用身体为他挡住了致命的刺刀,然后又躲在亲身父亲的尸体下面整整两天,即使尸体开始腐烂也不敢把脑袋探出去……

    西班牙人为了防止有人装死,每一具拖出去掩埋的尸体都要用长矛捅过,王彦向所有人展示了他肚子上那个巨大的伤疤:那是被西班牙长戟刺穿后的痕迹。同时还有手臂上深可见骨的牙印——他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才没发出声音,逃出生天。之后辗转来到印尼。荷兰人地地盘讨生活。

    荷兰人对华人也很凶残,但因为需要他们的劳动力,总算还允许他们在那里生存——这些老百姓肯定想不到。即使如此艰难的熬到年,终究还是会有一场“红溪惨案”在等着他们。

    另外一位华人仆役林四海,则是土生土长地澎湖渔民。xx本来他这辈子跟洋人应该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但在大明天启二年,也就是年,荷兰人占据澎湖,将附近所有中国人都强行掳掠,为他们修建要塞。林四海那天正在附近洋面上打鱼。等他回到渔村时却发现整个村子已经被焚烧殆尽,他和他的渔船都被红毛人掳走。

    自从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他的妻子和孩子。

    有四千多名中国百姓被抓为奴工,其中一千三百多人在艰苦的劳作中死去。然而当要塞修建完成之后,残余的两千多中国渔民竟然被舰队司令雷尔生当做奴隶,直接送给了巴达维亚的荷兰总督古恩。

    在船上他们又受尽折磨,饿死病死不计其数,哪怕稍微有点身体不适,就会当作传染病源抛入大海。最终,这批华人能够活着抵达印尼的还不到半数。

    林四海一直表现得很老实。所以才能活下来,并且学会了几句外国语。他是被巴达维亚总督当作一件礼物送给安德鲁船长地。后者从不知道这位表现顺从的亚洲仆人曾有着如此凄惨的过去,当然,也从来没关心过。

    此时,当老杰克铁青着脸一字一句把林四海断断续续的哭诉翻译成拉丁文时,以前总是充满“绅士”风度的安德鲁船长明显坐立不安了。所有外国人差不多都是这个反应,就连那位一直表现的从容镇定,似乎没什么能让其惊慌失措的安娜小姐也坐不住了——在向旁边茱莉表示说她和公主号来到东方时间不长,从来没做过任何针对明国人的坏事,也不清楚这些事情之后。便动用“小姐特权”,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匆匆离开了会场。::这边没人阻止她,本来开这场大会的目地也不是针对她。事实上对这些事情反应最大的,并非那些外国水手。而是同样被调来旁听地明军战俘官兵,以及工程组雇佣来的本地人员。

    张陵张汝恒本是陕西人,调来南方半年都不到,本来对那几个混在洋鬼子中的通译极为瞧不起的,觉得他们数典忘祖,丢尽了老祖宗的脸。不过此刻,在听到那两人的悲惨遭遇之后,第一个跳起来的却也是这位陕西汉子。

    在大骂声中。张汝恒挥拳就冲着那位安德鲁船长杀过去了——所有外国人中就数他穿的最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头儿。和他一起动作的还有十多条热血汉子,这十几天来双方已经动过好几次手。以前这些老外都傲气得很。稍有点小摩擦肯定会大打出手的,但此时,见他们冲过来,很多外国水手居然选择了避让……

    不过大会地组织者们肯定不会让这架打起来——阿德他们早就用本地雇员把双方人马隔开,这时候作好作歹把人给拉住。要打架可以,会议开完回头再打也不迟么。

    随着群众情绪被带动起来,组织者们所希望的气氛终于出来了。本地人或是明军俘虏中间都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向大家讲述自己亲身经历,或者是了解到周围邻居朋友曾经遭受过的悲惨事迹——都是西洋人所带来的灾难。

    这种集体气氛是最容易感染情绪地,只要有一个人哭,就会有一大群人跟着哭;只要有一个人愤怒,就会让所有人都跟着愤怒……在一片声讨洋鬼子罪行的叫喊声中,那些外国水手明显表露出了恐惧情绪。

    如果光是一群赤手空拳的黄种人这样叫喊,他们可能还未必当回事,但现在周围看守他们的东方人个个都荷枪实弹呢,而且先前在登陆时他们就已经充分领教过——这些短头发中国人毫不介意杀白人很多外国水手都站出来,用各种各样语言甚至包括磕磕巴巴的中文,反复申明他们不久前才刚刚从欧洲来到东方,并没有做过那些上帝不允许的事情。安德鲁船长和他手下大副也拉着老杰克不停解释,说公主号既不属于荷兰人也不属于西班牙人,只是在东方“游历”而已,不应该为那两国的罪孽承担责任……

    然而老杰克对于这一切却没什么概念。事实上,这个纯粹的美国人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为何周围这些中国同伴们都宁肯停下手头所有工作,也要把人聚集在一起开这种似乎纯粹只为了宣扬仇恨地会议。

    他对欧洲白人当然抱有同情心,但现在这种局面,就算杰克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不能跟愤怒地大多数对着干。他只能尽量忠实而准确的为那些白人水手翻译,帮助他们把这些辩护词翻译给旁边地中国同伴们。

    然而庞雨只用一句话就让那位满脸委屈表情的安德鲁船长哑口无言:

    “你们这次是来干什么的?”

    想到自己此前的目的,那位安德鲁船长脸色愈发苍白了,这十多天来基本上受到平等的对待,他还真以为这些东方人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不过眼下,他突然想起自己几乎一度已经忘掉的身份——战争俘虏。

    看看现场情绪已经被调动差不多了,阿德向郭逸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点头——要打掉这些白人的嚣张气焰,不下狠药是不行的。先前诉苦是争取立场上的正当性,但如果没有实际的武力威慑,光扮演祥林嫂只是徒然遭人耻笑。

    安娜公主号来到东南亚时间不长,它上面的船员或许确实还没什么恶行,但这次穿越众的俘虏中间还有几名荷兰船员呢。那两条被击沉的荷兰flue船,其中有一艘正好是当初从澎湖运送奴工去巴达维亚的,林四海甚至辨认出:有一名被捞救上来的俘虏,当初曾经亲手把和他绑在一起的华人难友从船上推入大海,仅仅因为对方彻夜咳嗽。

    这时候那个倒霉蛋被五花大绑的拖了上来,林四海声泪俱下的控诉了他的罪行。然后,很自然的,会场周围响彻一片“杀了他!”的叫喊声。

    调动起群众的情绪,然后顺应他们的要求去做——这正是群众运动最重要的手段。既然有了这么现成的一只鸡,当然要拉出来让那些猴子瞧瞧厉害。

    郭逸站出来担任了临时法官,他杂七杂八扯了一通什么罗德岛海商法之后,宣布以海盗罪和杀人罪判处这个荷兰人死刑。其实在他们这个团体里,有一位苏芜香小姐是专门搞法律的人才,她的专业特长是国际贸易,海商法和民商法。不过要一个女孩子站出来宣布某人死刑对她压力大了点,所以只好让郭逸从她那里学来一堆名词,然后站出来宣判。

    在绝望的哭喊声中,那名荷兰水手被带到县衙门前的广场上。在那里,一座新近才搭起来的绞刑架高高竖立,一条黝黑发亮的绳圈正挂在绞架顶端微微晃荡……

八六 宣言

    此时此刻,小广场前已经是人山人海。中国人爱看杀头,这是早就被鲁迅先生所证明过的。现在虽然换成了他们不太熟悉的绞刑,但也丝毫没影响到当地闲人们的“兴致”。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被押上法场的竟然是一个红毛老外时,那些闲人愈发的兴奋了。半年多的接触,当地老百姓已经习惯了这帮短毛稀奇古怪的行事,无论他们干什么都不会感到惊讶了——人人知道这帮人肆无忌惮,连大明官兵都敢打杀,宰几个红毛当然不在话下。

    广场中央,张庐山的儿子张小山手捧一张写满了字的黄裱纸,有点结结巴巴的用海南本地土话大声向广场上众人宣布那名荷兰人的罪状,以及这边对其做出的判决。本来这活儿是打算请李长迁师爷来做的,不过老滑头看他儿子新近认了不少字,好说歹说把这个露脸的机会给儿子争取过来了。

    这边胡凯和李伟两个壮小伙儿则把那名不停哭泣哀求的荷兰人拖到绞刑架前,将绳圈套上他的脖子……这时候,陈涛手持一只十字架走了上去。

    “你有什么临终遗言要说吗?”

    陈涛一边示意旁边王通事把这句话翻译过去,一边开始用拉丁文念诵主祷文,这是他小时候在爷爷奶奶监督下背熟了的,也是他唯一会说的几句拉丁文。这边大部分人其实并不赞同他搞这种迷信活动。不过反正费不了几分钟,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那荷兰人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膝跪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那王通事听他说完之后却是满面怒容,狠狠地“呸”了一口唾沫在对方脸上。

    “大人,这家伙到现在还在胡说八道!他说他只是一名普通水手,不是士兵,也从来没有和大明朝作战过。*unzm首发**那一次运送俘虏,所有行动都是遵循船长命令行事,他本人从来没想要伤害过任何大明子民。”

    “哼哼,上绞架的人都这么说。”

    庞雨不知何时从后面走了上来。旁边还跟着那位控告者林四海,此时他正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那荷兰人,一副恨不得冲上去咬一口地样子。

    “我们其实可以理解,你这时候一定感到很委屈——你想必觉得你根本没有犯罪,把那些生病或是看上去生病的中国人推下海,对你们来说大概无非就是处理掉一件损坏的货物而已。”

    看着那名荷兰水手,庞雨一字一句的缓缓开口,他说得很慢。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很长时间,让林四海把他的话翻译成荷兰语。既说给对面那个死囚犯听,同时也是说给周围那些外国水手听。

    “……你们这些来自欧洲的所谓文明人,大概从来都没想过:亚洲,非洲,还有南北美洲,这些地方的原住民和你们一样都是人,肤色虽然不同,体内却同样流着红色的血。和你们一样,同样享有上天赐予地生存权利,享有不受奴役。自由在祖先遗留之土地上生活的权利。”

    这些话语传到周围,让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个个都变了脸色。

    “而最重要一点……”

    庞雨忽然揪住那荷兰人的头发。强迫盯着他的眼睛:

    “我们同样也能伤害到你们!你们敢来抢劫财物,来掳掠人口,我们就把你们统统吊死。指望在海岸边架起一两门大炮就想征服一个国家,这种事情不会在这里发生!这里不是刚果,不是津巴布韦,更不是玛雅与阿兹特克!”

    缓缓松开手,庞雨最后看了那个被吓呆了的荷兰人一眼:

    “死在异国土地上的侵略者,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无论你信奉哪一种上帝。地狱里的火焰总都是一样。”

    毫不怜悯用一句恶毒诅咒取代了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陈涛“临终祷告”,庞雨拍拍早就不耐烦了的胡凯肩膀:

    “行了。把他挂起来吧。”

    诉苦大会最终是以那具挂在绞刑架上漂来荡去地尸体而告终。这场大会的效果几乎是立刻显现出来——本地劳工与明军战俘们个个义愤填膺,如果不是看守者们很有先见之明的封锁了外国俘虏营地,恐怕刚一解散那里面就打成一团了。

    那些原本牛气十足的外国水手们则明显夹起了尾巴,对于来自中国人的挑衅也不敢回应。能逃过这一劫都已经在暗中庆幸了,谁还有胆子在愤怒的人群面前充硬汉?

    至于县城里的老百姓们,又免费看到一场大戏,足够他们谈论好几个月的了。其中某些文化人,例如程县令李师爷之类对于庞雨的那番宣言难免有些研究——这宣言他们已经能听懂一部分,与解席先前“大明崇祯天下只有十七年”之类的片言碎语结合起来看……这些短毛地来历似乎更可疑?

    赵立德与郭逸等人力资源组的同志则受到了全体穿越众的热烈表扬。大家一致认为,他们选择的这个突破口非常巧妙,不但从根本义理上打掉了那些欧洲白人们可笑地优越感,而且极大团结了包括明军战俘在内的所有本土力量,非常成功的弱化了民族内部矛盾,而把人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外敌上去——

    诉苦大会的内容,很快便通过雇佣劳工们的大嘴巴在本地老百姓中间传播开了。现在,临高县城及其周边地区,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都自动变成了那些白人俘虏的看守,再也不用担心那些人试图逃跑——如果他们敢单独离开战俘营,大概马上就会被愤怒地群众活活打死。

    明朝人是从来都不怕洋人地,无论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文武官员,这一点,跟后来的清王朝天差地别。

    当胡雯问起阿德,他怎么想起来搞这么一场大会时,后者却微微苦笑一下:

    “我家里有一位长辈就是南洋华侨啊……先前和那几个翻译谈心地时候,仿佛又回到以前,叔公给我讲述的那些事情。”

    “南洋华人的血泪史啊……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呢。”

    李明远教授面色复杂。很多历史事件,在史书上只是粗略留下一笔记载,但在亲历者那里却是如何的刻骨铭心,这几天他通过和那几位翻译华侨交谈,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作为一个历史学者,这种亲身体验历史的感觉让这位老教授觉得兴奋。但同为华人的理智,又让他情不自禁为那些华侨的悲惨遭遇而伤痛,这种复杂的心理状态,一般人还真不容易理解。

    不过旁人也没打算去理解,在这里的大多数年轻人眼中,他们是在创造历史,而绝不仅仅只是被动的去体验。

    “不,教授,我不同意您的看法。”一直很沉默的唐健忽然开口,很难得的反驳了李教授一句:

    “在我们的这个时空,南洋的华人不会有什么血泪史了。要有,也应该是属于那些殖民者的。”

    “没错,唐队我顶你!”

    旁边解席拍着桌子也大声呼喝:

    “既然我们来到了这里,既然我们已经站稳了脚跟……兄弟们,我们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

    “对!有我们在,东南亚的地盘,以后就不关欧洲人什么事儿啦!”

    小家伙叶孟言居然也跳出来气势十足的做宣言,看在凌宁等人眼里只是一笑。

    “看来大家的想法都很单纯

    凌宁捅了捅一直没说话的庞雨,后者从先前开始就一言不发。

    “你有没有觉得,大家似乎也受到那场诉苦大会影响了?”

    凌宁一向以头脑冷静,不从众而自傲,有时候就显得有点不大合群,但和庞雨的关系却很好,两人经常在一起私下闲聊。

    “很正常啊,群众运动本就是一把双刃剑,要感动别人,当然首先要感动自己。”

    “我只是担心咱们能开头,却不能结尾啊。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完全控制这股力量,就连咱们的太祖爷也做不到。浪潮一旦形成,将冲向哪个方向,那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庞雨微微笑了:

    “不错,但是别忘了,兄弟,这是在明朝。而且还是明朝末期,一潭死水的封建社会。无论官僚,军队,还是政治经济,都已经烂到底了。凭我们这区区百多人,只要能让浪潮翻涌起来就已经足够。反正,无论它造成的后果是什么样,也决不会比原来的历史更糟,不是么?”

八七 管理体系

    此后几天,穿越众的生活开始慢慢回归到正常轨道上。为了应对战争而被打乱或搁置的各项计划,又开始逐渐执行起来。

    吴南海及其所属的农业组是所有人中最有紧迫感的部门——天时不等人。战争本身只打了两天,可前期备战和后面的收尾工作却持续了一个多月,从四月到五月,正是农业种植上最重要的时期。比如水稻,正是抽穗孕穗,需要增加水肥管理的关键时刻,但因为人力不足,这些条件都没能跟上,这一季的粮食产量肯定会因此而受到一些影响。

    为此吴南海提出申请,要求增加农业组的人手。现在他们的人力资源比原来充裕了不少。不过面对吴南海所提出的,一下子要增加两三百人的大农业合作社计划,阿德等人依然傻了眼。

    “这个……我们不大可能把所有战俘都调拨给农业组的。”

    阿德指着小黑板上一大堆要求增加人力的备忘纪录,一行行点给吴南海看:

    “你看,各个部门都要求增加人手,僧多粥少啊。”

    “我知道,所以我们农业组根本没打算使用那些俘虏。”

    吴南海胸有成竹:

    “我们只是希望你们人力资源组,或者参谋组,还是全体大会?……管他什么机构,反正就是有决定权的那批人,能允许我们农业组自行招募一些本地农民。现在每天都有很多当地人来打听。想给我们打工呢。”——

    虽然误了点农时,所用地种子也不是标本箱带来的那些超级稻种,但在现代化农业栽培和管理技术之下.穿越众所控制的农田长势依然要远远好于周围本地人地田地,光眼下都已经能明显看出来了。

    海南岛这地方,虽然已经到了明代,很多地方却依然难以想象的落后,有些少数民族甚至依然保留刀耕火种的习俗。汉族好一些,但大多数人还是播种以后就不怎么管理,也不懂管理,唯一的管理手段大概就是锄锄杂草。浇浇粪肥,连除虫都还是依赖青蛙蛤蟆之类,基本上,还是要靠天吃饭。

    而农业组可就完全不同了,浇水施肥都是按照最佳配比来进行,遇到病虫害什么也知道去找化学组,让他们配置各种化学药物来解决。就连稻田地块分割,沟陇设置都有专业人员指导。于是所有人走在路上远远就能看到——农业组所照料的地块都是整整齐齐,一块一块稻田都绿油油的长势喜人。而其他地方属于本地人的农田,哪怕再好的地。都是稀稀拉拉参差不齐。

    农民们对这种事情向来最是敏感,继先前地海盐之后,短毛们有种田秘诀的说法也很快流传开来。自家有田有土的倒也罢了,但不少本身无产,依靠佃人田地养家糊口的农户却心思活动起来……

    反正一样是给别人种地,给谁干活儿不是干呢。短毛们种的田他们这些本地人都清楚,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上等田,去年收成还和其它地方没啥两样,如今在短毛手里却忽然如此出色,肯定是有诀窍的了。如果能够学到一二……?

    短毛本身很和善,不会滥杀无辜,行事也颇为公平,给他们做事绝对不用担心拿不到报酬——这么长时间下来。穿越众在本地人心目中的形象其实已经很不错。只是先前当地百姓对他们抵御官兵,攻城略地的行为还是很有几分忌讳——给短毛们扛活儿听说都是要剃光脑袋的,一旦官兵剿来被当成匪徒同党可不是闹着玩地事情!

    不过这种担心随着前些日子的大战结果而都烟消云散——好几千的朝廷大军就这么完蛋了,光埋尸体的坑都延绵了一里多长,这些都是本地劳力亲手挖出来,再清楚不过。

    后来又看到居然连红毛人都给打败,螃蟹似的排了一长串给押到城里关起来,洋枪洋炮缴获无数。直接就给架到城头上了。海边还横着一条大洋船……农民们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完全打消。

    城墙上架了那么多大炮,朝廷纵然派来几十万大军怕也不是对手了。真要顶不住了。短毛们本身有大铁船,那条大洋船看架势装个千把人也不成问题,到时候大不了跟着一起跑路就是……

    在利益面前,劳动人民总是很精明的。在确信后路可以保障之后,他们对朝廷的忠诚也就不那么坚定啦——最近一段时间,与短毛能拉上关系的本地人忽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不少沾亲带故的都来打听消息,希望能上柜入伙。

    吴南海就收到了不少这样的请求,农场和养殖场单独驻扎在外,和本地人接触最广泛,平时表现地也最“亲善”,所干的农活儿又不象其它事情看起来那么神秘……很自然成为本地老百姓自主择业的首选单位。

    农业组倒是很乐意多招一些人手,反正也就是种地,不需要多少技术,稍加培训就能上手的。不过先前唐健他们曾有严令:为了确保整体组织地安全,所有单位都不能擅自招募人员,必须要到人力组这边来申请。

    于是吴南海正儿八经打了一份申请过来,问题是:谁有权批复这份文件?

    在了解到申请内容之后,阿德很明确的告诉眼镜吴同志:既然他没打那些俘虏的主意,也不需要人力资源组帮忙搞培训,那人力组就管不着他的事情。皮球一脚踢到参谋组,参谋组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这个组织当初是为了作战才建立,眼下战斗结束,参谋组这个单位是否有必要保留都还在争论呢,啥时候有权决定日常管理事务了?

    吴南海严格遵守规章制度行事,这当然值得赞赏,但如果这规章制度都还没建立起来……

    好在这边都是些年轻人,没什么官僚作风,七嘴八舌商讨了片刻之后,庞雨抬头回答:

    “农业组的事情,当然还是由本组人员自己做主。你们觉得需要招募人手,那就招好了。当初不允许乱招人是因为初来乍到,形势艰险,怕被敌人混进来。现在局面要好多了,禁令当然可以放松。”

    “不过还是要建立人员档案,招进来的每一个人都要面谈一下,要知根知底。”

    解席补充了一堆要求,他是一直主张从严进人的。吴南海一一应承下来,最后,举着那张申请纸问道:

    “那这个……要不要签个字什么?”

    “拉倒吧,看见这玩艺儿就想起当年跑审批,发改委那个小官僚不务正业,整天上网写小说就不干正事儿……咱都到了明朝还来这套?我会发疯的。”

    老解看来是对文牍主义有很浓地心理阴影,让旁边凌宁等人都忍俊不住,见吴南海还有些犹豫地样子,文德嗣干脆拿过那张纸头。

    “如果一定觉得非要有签字才作数的话……有军事组签字同意就行了——唐队?”

    唐健颇感无聊地摇摇头,找半天才找到一支签字笔,随手写上名字,还给眼镜男。

    打发走了吴南海,这边却又展开了一轮新的讨论——关于刚才遇到的事情。

    “我们的组织体系大概又需要升升级了,今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不可能每一次都召开全体会议讨论的。”

    从一开始甲乙两队的准军事化编制,到以各人专业特长或兴趣来划分的小组单位……由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原因,琼海号上这群时空游客们一直没能建立起一个正式而固定的组织体系。或者说,他们没能确立一个成熟的领导制度。

    直到目前为止,他们所遇到的诸多麻烦和问题,都是依靠个人自觉以及团队的默契来处理,还一直干得不错——连战争都能应对。

    但在座所有人都明白,这种局面不可能持久。随着队伍规模的扩大,这个团体所遇到的冲突和矛盾会越来越尖锐复杂,今后他们肯定将会面临一系列需要作决定的事情,而且决定的策略和方式恐怕不会再那么简单,轻易就能取得所有人的共识……——

    需要尽快建立起一个常设的,能够对日常事务作出有效管理的领导机构,以应对越来越复杂的内外局面。这样的共识,已经逐渐在大多数人头脑中显现出来。

八八 委员会的建立

    所谓政治,归根结底,还是源于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因为互不信任,才会有谈判,会有协议,会有妥协。

    同为现代人群,在最初来到这个陌生环境的时候,谁都不会贸然把自己的前途命运交到他人手中。尽管大家在很多方面的观点相同或相近,可以采取一致行动,但决定权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可一旦决定建立领导机构,那就是两个概念了。领导者的意志将成为集体意志,个人纵有什么想法也只能保留,虽说一个聪明的领导者不会下达让大多数人都反对的指令,但“别人命令我做”与“我自己想要这样做”,终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此外,心理上的不平衡感也是一个问题,大家都是一样的普通人,凭啥你能来命令我?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新环境,无论原先在现代社会是什么地位,在这里不都一样么。

    正是因为有这种种顾虑,琼海号的乘客们在穿越时空后,虽然迫于环境压力不得不紧密团结在一起,但在内部的组织结构上,却还一直是相对散漫的。没有人有权对旁人发号施令。所有需要他人协助的主张,都只能用“建议”或者“劝说”的方式来进行。

    然而走到现在,再想要继续保持这种“自由”已经不大可能了。随着整个组织实力增加,规模扩大。他们地选择余地越来越多,但这却并不是好事——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又没有一个组织能进行裁定协调。那就等着分裂吧。

    “很多危机,往往不是出现在最艰难的时刻,反而是在局面逐步开始好转时才突然爆发出来。因为这时候各人思想上都比较松懈,不肯再做妥协和让步,再加上往往会有利益分配方面地冲突……我们眼下,正好就是这样的一个关键时刻。(

    在参谋组内部的小会议上,庞雨仔细分析了他们这个团体当前面临的局势——

    比起刚刚登陆那会儿,现在条件是要好得多了。在打赢了那场反围剿战之后。近期内不会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农业和工业基地也都逐步建立起来;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形象也已经大大改善,大批本地人自愿加入他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外部环境是改善了,但内部关系如果不能及时理顺,眼下的优势说不定反而会变成危机。

    “关键是现在分歧点太多了——下一步咱们是否有必要占领海南岛各处;对外国俘虏和那位女士该如何处理;今后对明朝政府采取什么态度;我们地发展重心将向哪一方面倾斜……这些都是非常容易引起争议的问题,就算天天召开全体大会恐怕也很难在短期内得出一个统一的意见,但却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必须要有一个专门机构来决定这些问题。”

    “总而言之,眼下咱们面临着大好机遇,但同时也蕴藏危机。我们的力量不能分散,但这力气往哪儿使,一定要有明确的指挥。”

    解席最后总结了庞雨的发言。与会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于是唐健开口询问:

    “那么,你们有什么具体计划没有?”体大会上,参谋组正式宣布解散——

    当初成立参谋组,是为了应对明政府的围剿,眼下战斗已经结束,参谋组作为一个临时机构,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但是在临解散之前,参谋组向全体大会最后提出了一项建议——组建正式的委员会。^^进行日常管理工作。

    按照参谋组地建议,委员会只是作为全体大会的补充和常设机构存在。也就是说,它所的作出的决议,全体大会有权推翻。此外。为了避免大家对委员会可能搞独裁,进而影响到自身安危的担心,庞雨花了很多时间反复说明这个委员会的用途——仅仅为处理日常事务和决定总体路线而设,无权评判穿越众本身。

    “简单说,这个委员会既没有权力对咱们这一百三十九个人中任何一人作出惩罚决定,同时也无权奖励谁。它管理的范畴是对事不对人,所以大家不用担心自己的正常权利受到损害。”

    “那我们中间要是有人干了坏事怎么办?难道没人能惩罚他?”

    小叶傻乎乎的举手提问,庞雨哈哈一笑:

    “和先前一样啊——虽然以前从来没正式宣布过。但我们内部实际上都还遵循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与道德规范。如果有人违反,当然也是按照原来地法律来处置——有两位武警同志在呢。”

    唐健面无表情。王海阳却嘿嘿一笑,斜了叶孟言一眼,后者缩缩脖子,大概是想起先前被收拾的场景,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时候胡雯又举手:

    “那么这个委员会的构成状况是什么样?如何组建?”

    这次是凌宁站出来回答:

    “计划设置十三到十五位委员,占到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应该比较有代表性了。至于组建方式么,当然是采取推选法……其实说穿了,建立这个委员会地目地,就是因为咱们这一百多号人每次遇事都要集中商量太麻烦,而且还很危险。所以让大家选出自己能信任的十多个人,由他们做出决定,全体执行,以提高行政效率。”

    胡雯想了想,又问道:

    “那就是要按照各个分组部门来推选委员了?”

    “是的。军事组,工程组,工业及武器组,化学组,农业组,人力资源组,海员组,当然还有女生组……嗯,妇女权益部……每一个部门都会有代表在其中,这样才能代表各部门作出决定啊。”

    凌宁很快回应道,听到女生组也将被作为一个部门获得独立的代表权,胡雯满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此后又有几个人先后提出各种问题,提议者们一一作出解答。其中有些条款,大家觉得不太满意的,就当场予以删改。

    比方说关于这个委员会的任期,原本是按照以前世界中那个顶级大国的习惯——四年一选。不过这却遭到大多数人的反对,大家一致认为眼下形势变化快,领导层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幅度肯定会很频繁,而且召集一百多人开会也不算特别麻烦。于是最后做出决定——每年都重新选一次。有需要时全体大会甚至可以随时决定重选,也就是俗称地倒阁……

    至于全体大会本身,则规定只要有超过半数地人同意就能召开——也就是有七十个人聚在一起开会就算全体大会了,但是做出的决议同样必须要有达到七十以上地赞成票数才能生效。这样就避免了某些人最坏的猜测——委员会成立以后利用手中权力阻止全体大会召开,从而一直保持自己的地位。

    经过长时间商讨,最后终于制定出一份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规章。制度确定之后便是选举,如果是刚刚登陆那会儿,大家彼此之间还不熟悉,这种选举肯定搞不起来的。但现在经过半年多,各人的能力特长都已经基本表现出来,有些人甚至初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威望。而小***小集团又尚未形成,这时候搞选举,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公平的。

    选举的结果基本没怎么出乎意料,最终从各个部门选出了十五名平时表现比较活跃,或是贡献较大的同志,获得大家一致认可担任委员会成员——原参谋组成员基本都在其中。

    十五人分别为:李明远、唐健、解席、庞雨、杰克.汉德森、马千山、徐慧、赵立德、吴南海、黄晓东、文德嗣、黄建成、胡雯、凌宁、李靖诚。

    本来北纬的得票率也是很高的,但这个酷哥表示自己没兴趣管理日常杂事,直接弃权了。此外王若彬同志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许,不过终究限于他原来的身份,更多人还是抱有疑虑。

    最后,大家还额外选举了一位委员会主席,同时也是全体大会的主席。李明远教授以高票当选,成为全体人员的第一任主席。他将在对外交往中作为这个组织的最高领导者——但仅仅是名义上的,和其他委员相比,主席一职并没有任何特别超出的权力。

    虽然看起来挺简陋,但这却是穿越者们所建立起的第一个正式组织机构。以后也许会有变化。不过,至少在目前,平权,妥协,以及严格约束……构成了这个团体一切组织制度的基础核心。

    但是现在!我要说……

八九 雇佣合同

    公元一六二零年十一月十一日,一艘名为“五月花”的大帆船在海上经过六十六天的漂流之后终于看到陆地——在弗吉尼亚北部,这是欧洲人在美洲大陆上建立的第一座殖民地。

    船上的一百零二名乘客主要来自英国,但也有少数荷兰以及欧洲其它地区的殖民者。由于脱离了原来的国家,母国法律对这些人已经不起作用,单纯靠宗教信仰与传统道德似乎也不足以完全约束他们的行为,整个团体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为了能在环境严酷的北美大陆生存下来,他们必须抱成一团,结成一个紧密的共同体。于是经过郑重商讨和协商,他们制定出一份公约,其核心内容就是:个人让度出一部分权利,从而确保整个团体能够顺利运转和壮大。

    国家的公权力来自于民众所度让的部分权利的组合——这是“五月花号公约”所确立的最重要概念,这个政治概念后来成为美利坚合众国政体发展的基石。

    很有趣的巧合——当琼海号上的乘客们发现自己忽然穿越了时空,来到一个全新陌生的环境之后,他们做出的选择竟然与当年那群欧洲人十分相似——为了保证整个集体的生存,而自愿放弃部分个人权利,服从管理机构。

    但同时他们也非常警惕,小心翼翼监视着管理者们,把规章制度研究的透彻无比,惟恐那些管理人员有任何超越权限的行为出现。

    “这并不完全是巧合。对于一群相互之间在人格上完全平等,且互相承认这种平等权利。而又有足够理智地人们来说,这种组织结构,大概是逆境下唯一的选择。”——

    当李明远教授把这段历史讲述给大家听地时候,他如此总结道。

    说来好笑,杰克.汉德森虽然是正宗美利坚合众国公民。但他居然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让大家给狠狠鄙视了一通。

    “你们老美整天吹嘘自己的制度多么优越,这种东西学校里不可能不教的——你中学里历史课肯定没好好上!”

    对于伙伴们的嘲笑。那个大个儿老外并不以为耻,很随便的耸耸肩膀,一摊手:

    “也许以前上课时说过吧,不过谁在乎呢,我们早就习惯了那种环境,用不着去刻意学习。”

    简单一句并非有意地反驳却让大伙儿都哑口无言,过了很长时间庞雨才苦笑一声:

    “说的也是,缺什么找什么。鱼在水里的时候肯定不会在意周围有没有水……不过,老伙计,现在咱们这边可没那么好地环境。你是生活在一群历史上一直习惯于中央集权的中国人中间。虽然现在大家都很理智,但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团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这需要我们所有人共同来维持,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作得还不错,不是么?”

    杰克.汉德森哈哈一笑,他可不是傻大个儿。这家伙除了擅长心脏外科之外还有心理学博士头衔,精明着呢。

    委员会成立以后,所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雪片般飞来的扩张申请——既然农业组开了一个口子,其他各专业组就立即跟进,大家纷纷要求允许自募人员扩充编制。

    对于这些要求委员会一概批准,反正现在海南岛上已经没什么力量能威胁到他们,就算混进一些明军探子之类也无所谓。====

    在这一战之后,相信无论明政府还是西方殖民者那边。肯定有不少人想搞清楚:这帮短毛究竟有什么特殊本领。能以区区百多人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各种各样的窥探手段想必都会被用上,不过这边却完全不怕——他们在技术。组织,以及思想方式上的优势可是三百多年来整个人类文明的积累,光靠几个探子怎么可能学走。

    当然,必要地安全防范措施还是不能松懈,白燕滩主基地的建设依然只允许现代人和最值得信任的那批本地劳工进入,所有新招募来的,统统都只能安置在农场或者县城兵营那几块区域。

    在招募本地劳力时,穿越者们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现象——当地的劳动力不是以个人为单位,而是以“户”为单位来投效的,也就是说只要你招募了一个人,就等于同时雇佣了那一大家子。

    而且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雇佣,当地人自愿签署的竟然是卖身契——全家都是如此。人力组阿德这边原来准备好了劳动雇佣合同,对于双方权利义务,待遇假期都有明确规定地,然而当他看见对方通过担保人送来的契约条款时,饶是这个广东人一向以心黑手狠自诩,也不禁呆住了——

    好端端的一户平民之家,居然主动要求全家卖身做仆役,男人负责外面的体力活,女人则作为仆佣在家里干活儿,就连小孩子都自愿担当主人的小跟班儿……而且还不是一户两户这么搞,通过本地担保人李长迁师爷送来的文书全都是这种条件。

    阿德原以为这些人是被骗了,他可不想留什么后遗症,以后给人指着后脑勺骂。于是亲自一个个和他们面谈。结果发现这些人很清楚他们的选择是什么样,对于那契约上的所有条款也很理解。

    “是他们傻了还是我疯了?好端端自由人不做非给人当奴才,这些人看起来都不象是傻子啊。”

    阿德一时间还真不敢签署那些契约了,唯恐里面有啥他没看出来地陷阱,后来还是老李教授过来给他解惑:

    “这些人不傻,他们也不是贱骨头。一个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地民族,怎么可能天生愿意给人做奴才——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

    李教授详细阐述了那些人之所以自愿为奴地理由:关键是可以逃避税收和劳役——明朝法律,举人以上是不用交税的,也不用服役。全家投入大户人家为奴,就可以合法规避政府摊派下来的大笔苛捐杂税,以及越来越艰苦的劳役。

    所以读书中举,在明代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事。之前家里再穷也没关系,一旦成为举人,就会有人自愿带着房屋田产前来投效,甚至自愿成为家仆……这已经成为明朝中后期的一股风气。

    读书人家里,哪怕仅仅为了面子,大多数人也通常不会对下人太严苛。而官府胥吏催逼税役,那可是经常闹出人命的。做仆人反而比做自由民舒服得多,也就难怪出现这种现象了。

    具体到临高县这边,穿越众队伍里当然没人中举。不过就算是借给那些县衙差役十个胆子,估计他们也不敢来县仓大院里收税,所以一旦这边证明了他们有足够力量保护自己人,马上就有大批当地人投效,倒也不足为怪。老李教授最后总结道:

    “说起来,有这么多人肯投靠我们,跟我们保留了当地官僚系统有很大关系……明王朝在临高县的政权现在仍然在按照原来习惯运作——那十几个胥吏差役仍然在到处收税,照样要从中克扣一部分。而且由于原来仓储被我们抢走,他们盘剥得还更厉害一些。逼得很多人不得不从匪啦。”

    听起来是对这边有利的,但在场的几位委员会成员谁都笑不出来。就是局外人的老杰克,也禁不住摇头叹息:

    “把作为国家基础的自由民逼迫到如此地步,也难怪这个王朝会覆灭了。”

    这个美国人原先对中国历史并不熟悉,不过在这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多少都从周围同伴那里了解到关于中国的一些历史知识。

    只是对于他把什么事情都要扯上“自由”的概念,这边很多人并不认同。

    “在我们原来的历史上,替代了明王朝的那个朝代——清,基本上也没自由人的。清王朝内就两种人——要么是主子,要么是奴才。所以所谓自由民是国家基石这一点,未必正确。”

    解席有些不太高兴的反驳,但杰克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态度。

    “噢,天!一个上亿人口的奴隶制国家!这可真是个悲剧!”“那要看对谁而言了……只对那些平民百姓,n,,那才是悲剧。王爷格格们的生活好着呢——而我们后世的影视工作者们也只关注他们。”

    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庞雨颇为自嘲的苦笑了两声,老杰克并没能听懂他的笑话,但大家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扯。

    最后阿德还是签署了这些契约,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至于原来那些准备好的,按照《劳动法》精神制定出来的雇佣合同,则被束之高阁,暂时不必考虑了——

    要注意尊重传统习俗么。

九十 新概念农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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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介绍:
公元1629年,大明崇祯二年己巳,“琼海207”号轮意外搁浅在琼州府临高县外红牌港的沙滩上,一群懵懂的旅游者,稀里糊涂开始了原本不属于他们的时空之旅。
“……是岁江阴城鸣,时吴鼎泰为令;及顺治二年乙酉,江阴被屠,距己巳凡十有七年。又闻琼州港外,有海外异人现。”
——————《明季北略》·崇祯二年己巳·志异迷失在一六二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迷失在一六二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迷失在一六二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