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恩师回京 回忆泛滥
可是达奚穆的野心也从来是暴露无疑的,他待自己的外甥女虽然是真心的,可是想要以她为筹码限制齐彦也是真心的。
这些齐芸都是知道的,尤其在达奚穆差点作主让她与达奚毅成婚时,她终究是他手中的筹码。
可是作为一枚棋子,齐芸过早地挣脱了掌控,因为达奚子梦的介入,更因为姜路的介入。不得不承认,齐芸闲杂这样的心性与刚强,很大程度上都是得益于姜路这些年来的指教。
面对失控了的齐芸,达奚穆终究没能将她留在北澹。
齐芸后来想了一想,她并不是一个一定要制造杀戮的人,她也不是必须让自己的才能显现在众人身上。所以当初若是达奚穆没有打算让她嫁给达奚毅的话,她或许也不会急于逃离北澹,那今后也未尝不可留在北澹,达奚穆也未必不会让她参军。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她为了逃避婚事,为了追查刺杀自己的真凶,回到了大运,遇见了楚秋明,紧接着造就了此后一连串的奇遇。
如今北澹若是向大运发兵,她必然是要以大运将军的身份,率军出征,抗击外侮。到那时,血亲之间短兵相接,又该如何处置呢?
便在这时,贾慎从北澹回到了,齐芸得知,一定要前往贾慎府中拜望自己的恩师。
贾慎作为一代文学大师,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文坛名流都争相前来拜访,贾慎年近花甲,年岁已高,并不喜吵闹,将所有送上门的拜帖都回绝了。唯一接见的只是从前的几位好友,也便是曾经到过齐府专程来考察齐芸的几位文坛泰斗,苏子文、柳青山等人。
齐芸来时,几位先生刚刚离开,得知贾慎刚刚接待了贵客,想他现在一定很疲乏,府门前徘徊了一会儿,决定改日再来。
可正当要走之时,却被府里出来的家丁叫住了。
齐芸被家丁引着进了府门,穿过前厅来到后院,行过花园小径,看得府中园景别致,诗情画意尽在方寸山水之间,心下觉得妙极,也不禁感慨师父的品味诚然高雅别致而别出心裁。
贾慎没有在书房见她,而是在园中小潭便摆了茶几与蒲团,烧了热水泡了清茶候着她。
两年未见,贾慎看起来又老了几分,头发竟已经全部白了,一头银丝在阳光下发亮。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
齐芸只觉得心中发酸,眼眶忍不住泛了红,哽咽着叫了一声:“师父……”
贾慎盘腿坐在茶几旁,看见齐芸过来,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齐芸走过去,跪在了他的面前,声音中的哭意更浓了,“师父,徒儿拜见师父……”
贾慎慈爱地笑着,看见齐芸给他磕了头,却还跪在地上不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道:“丫头,起来吧,地上凉。”
齐芸初见贾慎时,还是孩童时的记忆,那时便也只记得是一个年纪有点大的老头,那时他的胡须还是纯黑的,生的很长,快要及胸了,被他编成了一个大辫子,在下巴处长长地坠着,看起来怪异极了。
后来达奚子梦给她找了姜路做师父,姜路教授她也是不遗余力的,可一并将他顽皮的性子也交给了她,以至于齐芸因为看不惯贾慎的大长辫胡子,竟趁着贾慎午睡时,一剪刀咔嚓,将他的胡辫子给剪得只剩一小节胡茬子了。
那时她还是八岁的年纪,懵懵懂懂,竟不知,她那一剪刀下去,咔嚓掉的是贾慎这五十多年的心血,是作为一代文豪最引以为傲的象征。
事后,贾慎怒火攻心,差点没有一命归西。姜路惊叹自己的徒弟竟然有这样的胆量,而后慌得撇开自己的关系,却也逃不过被达奚子梦追着打了一顿,要知道,被达奚子梦打,他是决不能还手的。而齐芸也因为这件事,唯一一次被达奚穆罚跪祠堂。
事后,齐芸拖着两条跪僵了的腿来到贾慎的窗前,看见他摸着自己的胡茬子眼泛泪光唉声叹气,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做错了。
“师父……”她委屈兮兮地叫贾慎。
贾慎叹了一口气道:“别再叫我师父了,我是教不了你了……”
诚然齐芸起初并不是很喜欢学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可是当听见贾慎如此说时,她的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失落。
她在贾慎床前站了一会儿,也不说话。
贾慎却是越想越伤心,“你走吧……”
“师父如今已经没有的胡子,现在连徒弟也不要了吗?”齐芸红着眼睛,瘪这嘴,可怜巴巴又故作坚强似的问贾慎。
贾慎一愣,看向齐芸,齐芸一双因为习武练字已经磨出了老茧的小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小裙子,对着他道:“师父花了五十年续了这一把胡子,徒儿只需要师父的五年,同样可以成为师父引以为傲的招牌!”
贾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八岁大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口气说出这样的大话。
“丫头,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的。”
“徒儿没有乱说,今日徒儿便在师父面前立誓。若是五年之后,徒儿不能以文扬名,今后行走于世,绝不说是师父的徒弟。”
童言无忌,贾慎并没有将她的誓言当真,但是因为看她真诚发愿,挽留自己,细想自己确实未免小题大做,她亦算得上可塑之才,于是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一句童言无忌,在齐芸看来,是那样的真诚与笃定,她没有说说而已,今后的日月里,她果然愈发勤学苦练,更是在五年之约期满之时,作出《兰若集》,一战成名。兰若居士从此扬名于外。
贾慎不得不说,成为齐芸的师父,他是此生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齐芸起身,坐到了贾慎身边,他现今没有在留长胡子,下巴上的白胡须也紧紧只到下巴而已。
齐芸给贾慎斟了茶,亲手递到他手上道:“徒儿听闻师父回来,只想来看看师父是否安好,见到师父还是如此硬朗,便也安心了。”
贾慎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笑道:“我这把老胳膊老腿,竟也没被这一路的颠簸给整散架,也是万幸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武乃筋骨 文乃精气
齐芸看见贾慎,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只觉得岁月无声,却流失的这样的快。
贾慎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齐芸道:“丫头,你在大运这两年的事情,为师都听说了。”
齐芸浅浅一笑,面露愧色,道:“让师父失望了。”
贾慎和蔼地笑着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了齐芸,道:“你有你自己的选择,为师从来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或许这本书对你有帮助,为师把它交给你。”
齐芸疑惑地接过那本书,看见书名,吓了一跳,“这是……神兵谱!”
“为师并不懂得这些,因缘巧合之下得到这本书,也一直放在书架上没有碰过,此次回来,收拾书箧,看见它,想你如今身在军营,或许有用,便一道带了回来。”
齐芸不可置信地将书翻开来看,书已经很陈旧了,书页泛黄的厉害,但是字迹还是能够勉强看清,其中记载的兵器制造,确乎和齐芸在传闻中听说的那些奇兵相类。
“师父怎么得到这本书的?”齐芸心中欣喜又疑惑,赶忙问贾慎。
“这本书?”贾慎思考起来,似乎在想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他微微皱着眉,望向倒映着残照的小谭,过了很久,才道:“似乎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曾回过一次大运,听说谛城有一个书屋很是有趣,便想去一看。”
齐芸听见“书屋”二字,脑中灵光一闪,“书屋?师父说的可是明究暗探书屋?”
“对对对,便是这个名字,这名字也是有趣,我进到书屋里,本想随手挑一本书的,可是那书屋的主人将这本书塞到了我的手里,说他知道我是贾慎,说此书关系重大,希望我能保管,可是我再问他时,他说他也不明白这本书的意义,之说有人将这本书放进了他的书屋,让他交由可信之人。他因知道我的名号,相信我的人品,所以便交给我了。”
齐芸听完,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过来。
他们早就听闻梁国的宁芳长公主保管着《神兵谱》,可是自从她跟随张朝之私奔之后《神兵谱》也失踪了。齐芸和楚秋明曾经猜想,那神兵谱有没有可能被宁芳藏在了观槿的身上,可是观槿随身只带着一枚玉佩,再无其他,他们也曾研究过那枚玉佩,也没有发现端倪。没有想到,其实这本兵谱早被宁芳放进了明究暗探书屋。
齐芸失神,贾慎笑道:“见你这般,可见为师带给你的这件礼物,很是合意啊!”
齐芸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到了几子上,道:“江湖中人为得此书,不知费了多少周折,不想它竟在师父手中。”
师徒二人坐在潭边,看着残阳渐渐落下,黛青色的砖瓦被薄薄的铺上了一层金纱,两个人的眼中也染上了金辉。
齐芸起身告辞时,贾慎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道:“丫头,你有这样的天分,俱是不可荒废的,为师私心,到底希望你于文于武,皆无偏废才好。”
齐芸知道贾慎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武乃筋骨血肉,文乃精气灵魂,师父良苦用心,徒儿明白。”
离开时,贾慎还告诉了齐芸一个消息,便是涂子伯已经回到了北澹,而北澹确凿是要对大运做出行动了。
“军事上的事情,我是不想关心的,想必北澹的异动你们也已经察觉了,却还有一桩,是我无意间听来的,也不知道真假。”
“师父请说。”
“涂子伯与你交好,我是知道的,可是我回大运前,曾无意间在大街上碰见了他,便是他劝我回来的。而后身边有人说,他其实是北澹王的二子,多年来养在平京,不过是做细作,如今因为两国又将开展,他才回北澹的。”
齐芸不禁蹙起了眉头,脸上神色凝重起来,“竟是如此吗?”
贾慎叹了一口气:“我见到他时,他与我说,待我回来,替他向你赔个不是。我问他为什么事赔不是,他说,为他骗了你赔不是。其后我再想那传闻,却也觉得有几分真的意味了。”
齐芸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裂了,一片混沌,她最信任的朋友,竟然是这样复杂的身份吗?而他们的相识相交,难道也是一场阴谋吗?可是细想起来,他们两个相识以来,涂子伯似乎从来没有利用她做过什么事情,那……楚秋明!
齐芸忽然想起楚秋明来!楚秋明对涂子伯可是有救命之恩的,两人之间的交情更是深厚,他若真是北澹王子,那与一个大运将军相交,还能是为了什么?
齐芸匆匆辞别了贾慎,跑到了将军府去找楚秋明。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她想,即便涂子伯真的是北澹的细作,她也并不会因此怨恨他什么,因为她能感觉到,他对他一向都是真心相待的,或许,这真心,也是一位表兄对自己的妹妹的真心吧,而这份真心,必然是比达奚毅的真心,要纯粹的多的。可是楚秋明呢?若是他知道涂子伯的真实身份,他会怎么样呢?他们这么多年的交往,涂子伯有没有利用过他呢?
一路上心事重重地跑到将军府,天已经黑了,楚秋明正和楚老夫人用晚膳,看见齐芸气喘吁吁地跑来,都唬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大事。
“芸儿,这么急急的来,是出了什么事吗?”楚老夫人放下筷子,站起来笼着齐芸的胳膊坐下。
齐芸喘了一口气,看了看楚秋明,渐渐平静下来,摇头道:“没……也没什么事……”
楚老夫人听说没事,蓦地捂着嘴笑起来,“我当是来看我这老婆子的,现在看来,原是来看我们家臭小子的。”
齐芸红脸,埋下了头。
楚秋明已经命人添了一副碗筷,道:“这个时辰,你一般都还没有用晚膳,吃一点吧。”
齐芸坐在楚老夫人身边,看着楚秋明一脸沉静,但是嘴角总是扬着一抹古怪的笑意,似有似无,她本就无心吃什么,随便吃了两口,看见老夫人也放下了碗筷,于是也跟着歇了筷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 赌上性命 去交朋友
楚老夫人笑道:“我年纪大了,夜间多食难免,你们多吃点吧,我先回房歇息去了。”
齐芸嘴唇蠕动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感受到了楚秋明的目光,她与楚秋明对视了一眼,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目送着楚老夫人离开。
“坐过来,再吃点吧。”楚秋明直接伸手将齐芸的碗筷拿到了自己旁边,拍了拍身边的凳子,轻柔地说道。
齐芸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撅了噘嘴,“楚秋明——”
“乖,有什么事,吃饱了饭再说。”楚秋明见齐芸站在旁边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依旧一脸笑意。
齐芸泄气地坐过去,犹犹豫豫地又拿起来筷子。桌子上的菜其实都是齐芸平日里爱吃的,现在却不知道该从何下箸。
齐芸心里纠结了好一阵,嘴一撇,将筷子又放了回去,一只手撑着头,看向楚秋明,“我真的吃不下了。”
“我喂你——”楚秋明说这,已经夹了一块肉片,送到了齐芸嘴边。
“楚秋明——”齐芸开始撒娇了,却似乎并没有用,只听见楚秋明柔声哄着她,“乖,吃一口,很好吃的。”
迷迷瞪瞪一连吃了好几口菜,齐芸才回过神来。
楚秋明笑起来,他的笑容就像冬日的暖阳,和煦温柔,而这样的温柔只属于齐芸。
“好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事?”楚秋明终于放下了筷子,府里的丫鬟端上了茶水,两个人漱了口。
齐芸于是坐端正,一脸正色道:“我的师父贾慎先生回来了。”
“我知道的,贾先生乃天下文豪,这事早就传遍平京了。”
齐芸顿了顿,眉间染上了一抹忧愁,“他带给我一个传闻,虽然不知真假,我却总不放心。”
楚秋明被齐芸吞吞吐吐的样子逗笑了。,往日里齐芸都是杀伐果断,何有这样难以言说的神情。
“我听说,涂子伯他……”
“涂子伯?”
“涂子伯他其实是北澹王的二儿子……”
齐芸说完,空气突然安静了,她疑惑地看向楚秋明,他的面容平静泰然,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显出了一份小小的疑惑。
“怎么,你难道……一早就知道了?”齐芸茫然地看着楚秋明的样子,问道。
楚秋明牵起齐芸的手,有几分无奈,道:“我知道他的身份,却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这话让齐芸又是一愣,楚秋明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可是她不知道?
楚秋明道:“我当初在山匪手中救出他时,他便已经将自己的真是身份告诉我了。可是他也算是你的表哥,竟然没有告诉你他是谁!”
“那,你明知他是北澹安插来的,为什么还能和他做朋友?”齐芸睁大了眼睛,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楚秋明笑了,笑容澄澈明净,“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小五,你与他这么多年的情谊,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楚秋明和涂子伯做朋友,已经算是一个天大的冒险了,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发现涂子伯利用楚秋明获取了大运的机密情报,而传递回北澹,最终造成大运难以弥补的损失,那么楚秋明必然是要被株连九族的。
可是他相信他,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去交他这个朋友。
涂子伯面对楚秋明这样的真心,十分感动,可是他亦知道,他是北澹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北澹给予的,他生来就应该为北澹做事的。所以他在心里一直十分的纠结矛盾,一直深陷痛苦而无法自拔。
“可是,他的存在便意味着……”
“小五,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嗯?”齐芸仰了仰小脑瓜,看着楚秋明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心里中还有很多的问题,可是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但是她是相信楚秋明的,既然他早已知道了这件事,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他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冒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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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芸答应明天和楚秋明去他说的那个地方,解答自己的疑惑。可是要走时,却被楚秋明一把抓住,拉进来他的房间。
这时,她才知道,席间看见楚秋明那似有若无的笑容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进到房间,楚秋明便对齐芸放肆起来。
齐芸又好气又好笑,一曲腿,往后退了一步,从楚秋明的怀里脱出身来,“你何时变得这样了?”
楚秋明得逞地笑着,“我何时变成这样的,小五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们都要成婚了……何必急于一时……”齐芸红着脸,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看见楚秋明走向自己,于是急急地退了两步。
楚秋明感受到了齐芸的紧张,“我命人去准备洗澡水。”
“楚秋明,这不是重点!”齐芸跺着脚,娇嗔道,显出几分小女子娇憨可爱的姿态。
楚秋明于是只得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那我送你回去吧。”
走时,楚秋明还不忘向齐芸索了一个香吻,才心满意足地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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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两人在约定的子午河桥头相见,然后楚秋明带着齐芸来到了一个专门制作烟火炮竹的烟花坊。因为烟花制作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且需要经常试验,所以这个烟花坊设置极为偏僻,竟然比西郊总营还要偏远于京城。
两个人行了多时,齐芸却并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去干什么。
楚秋明也是但笑不语,只是不断地安抚她,说等一下给她揭晓答案。
齐芸嘀咕了一声:“还卖关子……”
在看见那个烟花坊时,齐芸依旧是疑惑的。烟花坊全名“九天烟花坊”,占地面积很大,只是那门做得十分简陋,若不是此间只有这一作作坊,它不是一眼就可以注意的那种。
“烟花?”齐芸疑惑地看向楚秋明。
“说起来小五你很喜欢看烟花呢,咱们成婚时,便让他们做出最好看的烟火来。”
“你带我来,就是来看烟花的?”
楚秋明下了马,又亲自将齐芸抱下了马,他现在是绝不放过一点与齐芸肢体接触的机会。
“进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楚秋明,你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好在是我,要是别人,早就被你急死了。”齐芸真的是被气笑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亲情友情 如何权衡
带着心中的疑惑,齐芸跟着楚秋明走进了烟花作坊的大门,走进去的那一刻,她便隐约感觉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她看向楚秋明,楚秋明朝着她轻轻一笑,牵着她的手,一路穿过工人们正在忙活着的几个大院子,径直来到了存放烟花的仓库,一路上那些穿着统一的工人对于楚秋明的出现都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恭敬地向他们二人行礼之后,继续忙活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可见,这个地方,楚秋明是经常过来的。
烟花保存需要十分慎重,所以存放烟花的重地周围,竟有六个装备着武器地人四面把守着。
这几个人虽然身着便衣,但是从他们的沉稳却轻巧的步伐与强健的身形,齐芸已经感觉到了他们深厚的功力。而看他们握着腰间剑柄的习惯,更像是行伍出身。
不过是一个烟花作坊,却要用这样的人物来把手,便已经不寻常了。
楚秋明知道齐芸已经看出了端倪,轻轻将齐芸往自己身侧拉了拉,让她靠着自己,然后抬手向守在大门口的两个守卫示意了一下,两个守卫于是将大门打开。
大门打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扑鼻而来,齐芸下意识捂住鼻子,轻轻皱起了眉头。
楚秋明带着她走进仓库,齐芸才发现,这间仓库竟然大的出奇,明明在外面看起来,只有一间房子的大小,可是走进房间,方知这其中别有洞天,竟然连接着一个宽敞的山洞!
仓库里面没有窗户,而深凿出的山洞,因为奇异的自然景象,映射出淡淡的蓝光,将仓库朦胧照亮。
仓库的门被关上,齐芸渐渐适应了黑暗中的环境,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她看见在这宽敞的仓库中,在一层层,一叠叠,一排排的木箱里面,那被绵纸包裹着的,全是又黑又圆的大铁丸!
那刺鼻的硫磺味,也就是火药味,正是这些大黑丸散发出来的。
“这是……炮弹!”
齐芸曾经在书上看见过这样的武器,用火药制成的这种黑丸,威力巨大,只是却很少听闻它被运用到战场之上来。
“这便是炮弹,配合大炮,在战场上有足以横扫千军威力。”楚秋明轻声道。
“大运一直有制作这种武器?可我从未听说过?”齐芸放眼而去,这些弹药已经填满了整个仓库,可见这也是进行了很久的事情了。
楚秋明道:“这便是我要告诉你的真相。”
“真相?”齐芸轻声低语,若有所思。
“涂子伯他来平京,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暗度陈仓,从大运运送制造火药所需的硫磺,此物在北澹难以开采,而在大运,却有不少矿区。然而从前我们知道用它来制作烟花爆竹,未曾想过还能制作火药炮弹。涂子伯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告诉我这些,让我也在暗中制作此物,以防北澹发难。这便是他在大运与北澹之间的权衡。这些年来,他应当也从大运运了不少硫磺回北澹,但是他的确很聪明,没有让我抓住一次把柄。”
“所以,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所以,他才劝贾慎先生回京,以免到时候两国战争爆发,他因为自己的身份,被北澹利用……”齐芸恍然大悟。
“他的处境,已经很难了,这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常人所难做的。”楚秋明叹了一口,伸手揽着齐芸的腰,支撑她有些无力的身子。
“他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些……”齐芸只觉得涂子伯这么多年过得太苦了,夹在两头为难,身体又遭受了那样的折磨,以至于不能与自己爱的人相守,一切都只能自己独自承受。
黑暗中,楚秋明轻柔地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他也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你,有些时候,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从烟花坊回到将军府,齐芸将贾慎给她的《神兵谱》给了楚秋明。
楚秋明神兵谱看了一遍,道:“确实不假,可是小五觉得,我们应当怎么处置这本书呢?”
齐芸并没有什么兴致,身子外在软榻上,神态恹恹的,“若是让这本书面世,必然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此话何讲?”
齐芸坐起身子,将鞋子脱了,盘腿坐正,学着记忆中慧明的样子打起坐来,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我忽然觉得,所谓的神兵,终究不过是兵器罢了,在大多数人来说,更是意味着杀戮。在拿到这本书时,我的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个念头,要将这神兵谱刊印成册,让所有人都可以有机会看到,我想,若是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免去那么多的纷争。可是当我意识到,他们想得到这本书的目的,是为了这些传闻中可以杀人于无形,这些堪称地阎罗的冰冷的武器,便心里一阵发冷……我突然不明白,这本书存在于世,究竟是什么意义了?”
“可是,小五,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浑浊的,有黑又白,也有大片的灰暗,你不希望这个世界沾染杀戮,那我们是在做什么呢?我们刀剑下的亡魂,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秋明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坐在自己面前的是齐芸,此刻却又给了他慧明的感觉,或许,曾经,慧明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吧。
“是啊……为了什么呢?”齐芸脑子忽然变得好乱,为了什么呢?那些山匪为什么落草为寇呢?邳舟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寸草不生的莲台州冒险侵犯大运呢?梁皇又是为什么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就愿意倾国求之呢?舅舅和表哥又是为什么一定要与大运一争高下呢?
实在太多的为什么,扰得她头疼欲裂,她紧紧地皱起眉头,神情痛苦。
“小五,你怎么了?”楚秋明看见齐芸面色突然变得苍白,心中一紧,赶紧去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小五,你哪里不舒服吗?”
齐芸缓缓睁开眼,她能够感觉到楚秋明剧烈地起伏着的胸膛,知道他现在很紧张,为她紧张担忧。
“楚秋明,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攻城略地 难道是对
齐芸这一觉睡得很久,从中午一直睡到了半夜,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醒来时,已经大半都不记得了。
睁开眼睛,房间里亮着昏黄的烛光,屋里萦绕着一股清雅的檀香味,而她的身侧,是一个温暖的身体。
楚秋明侧着身子,一只手枕着自己的头,一只手搭在齐芸的腰上,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浓密的阴影。
他的睡颜没有他在军营里时面对部下的威严,没有朝堂上面对百官时的冷峻,也没有在面对她时的那种难以抑制的亢奋,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吃到了糖的满足的乖孩子,乖巧地睡着。
齐芸睡得太久了,全身都有些发软,被窝里也暖和,让她竟然有了一丝倦怠,懒懒地抻了抻身子,往楚秋明怀里挤了挤,也不闭眼睛,竟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听他“咚——咚——”铿锵有力的心跳。
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齐芸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哼,接着楚秋明的身子也动了动,抱着自己的手更紧了紧,她便知道,楚秋明醒过来了。
她将头抬起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微微一弯,朝着楚秋明羞涩地一笑,声音轻哑:“你醒啦……”
楚秋明一时似乎没有回过神,只是咽了一口口水后,猛一翻身,将齐芸压到了身下,不及齐芸说话,便是一个狂热的吻。
“我刚刚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他伏在齐芸身上,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低低地说道:“我梦见你要离开我了……我拼了命去追你,都追不上……”
齐芸似乎感觉到了颈边一阵湿热的感觉,楚秋明竟然为了一个梦,哭了……
“傻瓜,不过是梦罢了。”齐芸轻轻摸着楚秋明的头,安抚着他。
“嗯。”楚秋明低声应着,两手握上了齐芸纤细的手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现在抱着你,感觉到了一个真实的你,真的好幸福……”
齐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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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齐芸腰酸背痛地起来,重重地将手边的枕头扔到了正在穿衣服的楚秋明身上,楚秋明却眼疾手快地记住了,“嘻嘻”一笑,大有死皮赖脸的意思,道:“夫人这是怎么了,一早上这么大火气?”
齐芸犯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脸却红透了。
用早膳时,齐芸道:“或许你说得对,这是一个浑浊的世界,神兵谱也有它存在的意义,只是,我们并不应该拥有它。”
楚秋明咬了一口包子,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点头。
“将它给姜路吧。他知道该怎么用它。当初,他与小姨到梁国,也正是为了寻找它的。”
楚秋明已经不说话,只是一边点头一边啃着包子。
齐芸皱起眉头,“你没意见?”
楚秋明这才抬了眼睛,笑道:“我没意见啊!这本就是不属于我们的东西,自然不应该由我们保管。而贾沈先生并不涉江湖中事,神兵谱在他手中可以被保管的很好,但也只能永远在他的书架上尘封,唯有给姜路是最好的选择。”
听见楚秋明给出的回答,齐芸满意地笑了,顺便给他喂了一勺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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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澹依靠这些年来制作的火器炮弹,势如破竹,战无不胜,已经接连打了不少胜仗。
达奚穆和达奚毅亲自带兵,攻城略地,北澹军队,士气昂扬。
而留守在北澹王府的达奚子伯,却终日郁郁寡欢,愁眉不展。
达奚王后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现在变得如此消沉,心中也十分不好受,对他道:“我的儿,这些年你吃的哭,受的罪,母后的知道,现在你回来了,我和你父王都会尽力弥补你的,你身上的伤,我们也会找世上最好的大夫来为你医治的,你可万万不可这样一直消颓下去啊!”
“母后,您终究不明白,这些年,儿子究竟经历了什么……”达奚子伯苦笑道。
“那孩子,你究竟想要怎么样?是那个女孩儿吗?我听你哥哥说,你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儿,嫁给了大运国的皇子,你若是实在放不下她,来日我们攻克大运,母亲让那女孩儿改嫁与你……”
“母亲!”达奚子伯忽然变换了神色,目光骤变,怒火冲天,“你怎么可以讲出这样的话!你难道真的以为现在父王和兄长领兵去侵略别人是对的吗?他们,不,是我们……我们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害得多少民不聊生,这些,是对的吗!”
达奚子伯突然的严肃与怒火,让王后一时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的儿……你究竟怎么了……”
达奚子伯不再和王后说话,摔门而出,跑出了王宫,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
他路过了雅博斋的大门,却只轻轻一瞥,也不进去,略过了它。
六神无主地往前走着,走着,忽听见一声“咚”,是原处寺庙里的钟声,浑厚幽远,久久萦绕在耳边。
他抬头张望,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北澹最大的寺庙洪珐寺前了。可是现在是巳时,必然不是敲得辰钟,也不是不是僧人吃斋时的入堂钟,钟鸣七下,那便只能是有法师讲法了。
“讲法了……”他失神呢喃,不知怎么就跨进了寺庙。
有一个小沙弥迎过来,“施主可是来上香的?”
“我想听听佛法……”他朝着那香火缭绕的大殿望过去,远远看见大殿中一尊高大的佛祖金身,佛祖慈目低垂,悲悯众生。他的心忽然越发沉重起来,走起路来,重若千斤。
小沙弥一边引着着他往讲堂走去,一边道:“昨日我们寺中来了一位云游到此高僧,主持法师表便请那位高僧为寺中声中讲法,这位高僧修习小乘佛法,已经是十分精进了!”
“小乘佛法?”
小沙弥是有七八岁的样子,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门,笑道:“师父说,小乘佛法,渡的是自己,大乘佛法,渡的是众生。”
达奚子伯看着小沙弥的样子,似乎也并没有很弄清大乘小乘的意思,笑了笑,轻悄悄地进了讲堂,在一个角落落座,再抬头看那讲坛之上的法师时,却是一惊。
第二百九十章 眉眼慈色 悲悯众生
洪珐寺的讲堂很大,足可容纳上百名声中,高坐在讲坛之上的那个身影,达奚子伯却不能更熟悉了,那挺拔的身子,那非凡的风神,那眉眼间悲悯众生的慈色,不是慧明是谁?
他与慧明相交虽不频繁,却因为楚秋明的缘故,多少有些交集,算得上是点头之交,可即便只是点头之交,在这遥远的北澹再次相遇,这浅淡的交情却忽而增添了不少分量。
他不曾想到,慧明会游历到北澹来,更没有想到,北澹虽然没有大运那样辽阔,却也并不算小,他们竟也能相遇。
慧明慈悲的双目落在听法僧众的身上,那柔和的目光似乎也在涂子伯身上做了片刻的停留,可是他的神色泰然自若,并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有任何意外。
他听见慧明的声音恍若从旷远的古境中渺渺而来,“……汝等且止,勿怀忧悲。天地人物,无生不终。欲使有为不变易者,无有是处。我亦先说恩爱无常,合会有离,身非己有,命不久存……”
整个人恍若置身于一个虚无缥缈之境,连自己的也感受的不真切了,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渐渐笑容,青黄的僧袍,红漆的廊柱,那金身的大佛,仿佛都在灼灼的烈日下融化。
耳边不断响起慧明说法的声音,一字一句,犹如警钟,一下一下叩击着他的心,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咚”的一声,让他如梦方醒。
他愣愣地坐在那,缓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自己竟然留下了泪水。
“施主,别来无恙。”一个轻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达奚子伯抬头,看见慧明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一别经年,竟在此地遇见法师。”脸颊上的泪水还没有干,眼角依旧湿润着,仿佛还在源源不断地淌着泪水。可是他没有在慧明面前掩饰什么,或许在他面前,什么都无需掩饰,他已经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袒露在了慧明面前。
觉心抱着一个木鱼,静静地站在慧明的旁边,“师父,现在可是要回寮房打坐?”
“这位是法师的徒弟?”
慧明微微一笑,“一同修行之人罢了。”
姜路收到了齐芸给他寄过来的那本《神兵谱》,整个人兴奋了好久,抱着那本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嘴里一直跟达奚子梦念叨着:“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没想到它是这个样子……”
达奚子梦给孩子喂了饭,皱着眉头道:“真的假的又如何?”
姜路傻呵呵的乐着,将那本书摸了又摸,道:“娘子岂不知道,习武之人都对此物神往不已,今日得见真容,都不让我欢喜一阵!”
“怎么,你真要拿这本书去打造兵器?”
姜路却又合上书,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自己的儿子抱起来,轻轻地晃动自己的身体,哄他入睡,“若是我要打造兵器,那丫头还会将这本书交给我保管?此书终有面世之日,却不是现在。”
达奚子梦撇了撇嘴,“你们师徒,就是爱卖关子,我是懒得跟着你们费脑筋了。”
立太子妃的事一直,一直被搁置着。皇帝久久不表态,皇后心中焦急难耐,竟又加重了病情,卧病在床,竟是再没有出过自己的殿门。
太子主张以孝治国,如今皇后病危,他更是一连大半个月衣不解带地在皇后寝殿侍奉。
皇后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太医都已经束手无策了,这也宣告了皇后命不久矣的事实。太子不想就此放弃,命人去寻访天下名医,来一医治皇后。
可是皇后无力地抓着太子的手腕,道:“母后的身子……母后知道……不必再劳民伤财,只是母后未能见到你娶妻生子,此心难安……”
“母后!您洪福齐天,这次一定也能转危为安的……”太子哽咽着,趴在皇后的床前。
“儿啊,你是太子,不要哭哭啼啼的,人固有一死,母后便是一国之后,到底……也是一个凡人……”
太子悲从中来,可是想到皇后病中,不应在她面前哭泣,惹她伤心,于是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母后,儿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皇后欣慰地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她无力地吐出一口,却已经难以再吸一口气了,她的嗓子里发出缺氧时才能传出的干干的喘息声,“母后知道,你对工部尚书之女有意,你若真心想要娶她,便去与你的父皇求旨吧。工部尚书这些年来……也有不少作为……今后辅佐于你,亦有大益……”
皇后说得没错,自那日在宴席上与孙嘉寅相遇,太子便对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实则又偏偏有几分小女子胆量的女子产生了兴趣。
他自然知道那日是孙嘉寅故意与他碰面的,可是她使这样的小聪明,也不过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也不过是因为爱慕于他,这样看来,如此举动,竟有了几分可爱之处。
后来他找人将孙家调查了一遍,确保她家世清白,才有放心的与她见了两面,她亦是多才多艺,在有些事上,也很久见地。虽然比不上齐芸,但是比之平常女子,又是绰绰有余的。
思来想去,太子觉得皇后说得对,若是当真对她有意,应当早做决定,皇后时日无多,他希望能够让皇后看见他成婚,让她安心。
这样想着,他果然跑到了皇帝的崇明殿,去请旨赐婚。
皇帝听了太子的意思,沉着脸,依旧沉默了很久,太子在皇帝面前总是大气不敢喘,也就这一次请旨,平常他根本不敢在皇帝面前提任何要求的。
他战战兢兢地立在大殿中央,等着皇帝的回应。
过了不知道就,他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发麻了,僵硬了,不能动了,皇帝才缓缓开口,道:“你真的喜欢这个孙嘉寅?”
“回父皇,儿臣真心喜欢她,愿以她为太子正妃。”
皇帝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孙尚书这些年来勤勉尽职,对于大运也是做出了不少贡献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攻克大运 一家团聚
太子如愿求来了一封赐婚的圣旨,可是皇帝并没有让孙嘉寅成为太子正妃,而是只让她做太子侧妃。
太子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对于太子正妃,将来的皇后人选,皇帝早已在心中做了盘算。是怎样的盘算他却一时又想不明白。放眼全国,够的上格成为太子妃嫔的人,皇后那日几乎是全部找了来,可是皇帝也没有看中其中谁的意思。太子想立孙嘉寅,皇帝也不允,这样让他更加迷糊了。
孙嘉寅被封为太子侧妃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齐芸这里。
齐芸在军营中训练了一日,回到府中,依旧神采奕奕,并不见有什么疲乏的感觉,晚饭也吃得很饱,还添了一碗饭。
看她吃得专注又津津有味,齐老夫人呵呵笑起来。
齐彦看齐芸这样,倒又添了几分可爱,也忍不住笑了,但是看她一个女孩子,吃饭这样不含蓄,还是调整了一下表情,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芸儿,今日可是军营中训练太辛苦,所以饿了?”
齐芸嘴里塞满了食物,像一只小仓鼠,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嘴里紧密地咀嚼了好多下,然后咽下,才道:“倒也不是,只是平日里用了晚膳,我到了半夜,总还要吃点宵夜,我想总这样也不好,就想着是不是晚膳多吃点,宵夜就可以免了……”
齐芸说得天真,却引来桌上的人一阵笑声,卫氏笑道:“芸儿可是糊涂了,你现在吃撑了,晚上肚子岂会舒服,又怎么会睡得着?那样岂不是更添了麻烦?”
齐芸揉了揉肚子,果然觉得腹胀难受,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才笑道:“母亲说的极是了。”
晚上,齐芸在院子里练了几回剑,消了消食,才往齐彦的书房去。
齐彦每天晚上都会在书房待很久,或是办公,或是看书。
看见齐芸来,齐彦并不意外,他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齐芸,笑道:“丫头,现在还不睡,是撑得难受了?”
齐芸也笑了,她走到茶几边,给齐彦倒了一杯清水,递到他的面前。
“父亲不也还是没有睡?”
即便齐芸的身世已经真相大白,她依旧唤齐彦做父亲,唤卫氏做母亲。
“对于太子立侧妃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齐彦结果她递过来的清水。
齐芸笑道:“只怕,太子并不想只立孙嘉寅做侧妃,但不知皇帝的打算太子明不明白?”
“怎么,你难道知道皇帝的意思?”
齐芸走到烛台边,轻轻拨了拨灯芯,烛火于是跟着摇曳了一下,变得更亮了几分,她沉静光洁的面容在柔和的烛光下更显著沉稳与睿智,“就像我今日吃饭,明明需要少食多餐,却想着一劳永逸,这样既不会让自己真的舒服,反而还可能带来新的麻烦。”
齐彦了然一笑,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欣慰地笑了。
齐芸继续道:“孙尚书虽然掌管工部得力,这些年来也卓有政绩,可是,皇帝深知他的秉性,他这些年行事,都是谨慎小心到几乎挑不出一点过错,而同样,他也从来没有半分对于皇帝决策的质疑与忤逆,皇帝并不傻,他这忠诚只能永远存在于权威之下,若是有一日,让他置身于权威之上,成为国舅,则难免外戚之祸。”
齐彦满意地点头,心中只有叹服,这个明明才十七岁的女孩儿,看待问题,却已经这样透彻了。
“那芸儿你以为,皇帝他心目中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会是谁呢?”
“最合适的太子妃人选?那必然……”齐芸正想脱口而出,却及时住了嘴,她忽而一笑,吐了吐舌头有,“陛下的圣意,我可不敢妄自揣测的!”
齐彦哈哈哈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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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奚子伯出家了。
当达奚穆和达奚毅攻克了临边的两个小国凯旋而归时,达奚子伯已经出家多日了。
王后只看见达奚子伯留下的一封书信,得知了他出家的消息,出去寻时,却已经再也找不到他的人影了。
有人告诉她,有一位得道高僧在洪珐寺剃度了一个十分俊俏的少年,然后便带着这个少年踏上了云游修行之路了。
王后当即命人封了城门,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发疯似的派人去找达奚子伯,却都一无所获。
慧明带着觉心和法号觉空的达奚子伯,就站在北澹王都人潮拥挤的大街之上,他们看见拿着达奚子伯画像的官兵在人潮中穿梭,甚至就与他们擦肩而过,却怎么也没有发现这三个僧人中间,有那个他们苦苦找寻的人。
三人垂目,缓缓行走在纷繁的街市上,街市上是喧闹的人声,是嘈杂的丝竹,可是他们耳边一切寂静。
这或许算是一桩佛家公案,当慧明在洪珐寺,在佛祖面前为达奚子伯剃度之时,当三千烦恼丝落尽,那张眉清目秀,尚存青春气息的脸旁,竟然在一瞬间,仿若苍老了二十岁的样子,他的眉毛霎时间全变白了,他光滑紧致的肌肤也顷刻变得松弛,甚至长出了老人斑!
他那俊秀的面容,转眼之间,全然不复,竟是无人再能识出他是谁了!、
慧明看着眼前发生的神迹,却并不惊愕,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此心出离,亦有菩提之日。”
三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都城城门,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觉空没有再回头看北澹都城一眼,他苍老的面容,竟是前所未有的平京。
王后因为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二儿子,悲痛不已,尽管达奚穆和达奚毅辛苦征战而归,她还是不管不顾地大闹了一场,直扰得达奚穆不胜其烦,竟给了王后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仅将王后打蒙了,也让达奚毅蒙了。
他并不忍心母亲受苦,可是他也不敢忤逆自己的父王。他护住母亲,心中却更生起对大运的仇恨。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大运。因为大运,让他心爱的表妹与他分离,甚至要嫁作他人妇,因为大运,他的亲弟弟与家人断绝关系遁入空门,让母亲悲伤,让父亲震怒!
达奚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动手打自己的结发妻子,自己愣了好久,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彼此下的台阶。
直到达奚毅忽然低声道:“父王母后,那拐走二弟之人,是大运将军的兄长,只要攻克大运,我们一家,一定能团聚的。”
第二百九十二章 皇后薨逝 婚期延迟
皇后薨于天合二十六年九月二十日。
从这一天起,皇帝缀朝七日,百官素服二十七日,举国哀悼三个月,不得行任何庆典活动。
如此,齐芸和楚秋明的婚事又被搁置了。可是皇帝心里还惦记着梁国的那三十六座城池,所以未免再生变故,责令钦天监算出了三月之后最近的吉利日子,定下了二人的婚期,天河二十八年正月初九。
孙嘉寅已经成为了太子侧妃,可是太子正妃直到皇后薨逝也没有册立,这便是皇后最大的遗憾与牵挂了。
皇后丧礼当日,皇后灵柩停放在皇堂,皇族宗亲子弟俱在太子的带领下,在灵柩前守丧三日。齐芸因被皇帝收为义女封为公主,所以此次皇后丧仪她都是与公主皇子公主一样参加的。齐妍和元玉也来了。
守丧期间,她在宫中难免见到安乐和孙嘉寅。
因想到孙嘉寅能成为太子侧妃,安乐多少有一点参与,她便有意注意她们二人的关系。
身为太子侧妃,孙嘉寅是时常跟随在太子身侧的,太子丧母,悲痛不已,常常嚎啕不已,孙嘉寅便同样悲痛着扶着摇摇欲倒的太子。
而安乐郡主,除了丧礼规定的需要哭丧的环节,基本上都是一副无所事事不耐烦的模样。
两个人竟又像完全不熟的样子,基本上没有交谈,连目光相碰都是陌生人般的冷淡。
齐芸心中不禁疑惑起来,安乐一向不是能稳得住自己性子的人,若是真的相识,必然难以装出这样自然的模样,可是若是真的不相识,她又如何要替孙嘉寅说话呢?
皇堂守灵三日,上百名皇室宗亲聚在这里哭哭啼啼。灵前香火缭绕,皇后的棺椁全是由白玉打制,镶满了金玉,棺中房管珠宝玉器的陪葬,皇宫中放眼全是一片素白,唯此灵柩,富丽堂皇。
齐芸和齐妍在一处,跟着丧仪行事,间隙便聊上几句。基本上不与外人有什么接触。
三日后,安葬皇后灵柩于鉴沅陵。送葬队伍浩浩荡荡,不再只有皇室宗亲,更有同样在宫门外守丧三日的文武百官。
皇帝与皇后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可这些年也算相敬如宾,她如今离世,皇帝心中也觉得空落落的。皇后比他年少十五岁,却先他而去,自己如今这个年岁,原也是活不了多少年了。
送葬时,齐芸依旧和齐妍坐在一辆马车里,元玉本想跟着齐妍,他如今是恨不得将齐妍捧在手心里,生怕她受一点点的伤,更何况,这里还有安乐。
可是丧仪有明确规定,男子与女子送葬时是不能混车而乘的。
元玉可怜兮兮地交代齐芸一定要照顾好齐妍,说她上次手上落下了病根,一定要小心照看,齐芸看他真的是放心不下,只得笑道:“世子莫不是忘了,坐我身边的,可是我姐姐!”
闻声,世子才赫然红了脸,笑着拉了拉齐妍的手,才往另一边去了。
皇陵在平京东郊,送葬的队伍却一定要绕皇城一圈,才最终向东郊区行进。
坐马车行了一阵,所有人又在快要到达鉴沅陵的那一段山路下了马车,全部步行上山。
这一段山路并不崎岖,也不陡峭,可是总有些人体力欠佳,慢慢就落到了后面。其中,就包括安乐。
齐芸记着元玉那殷勤切切的交代,一直搀着齐妍走着,齐妍道:“再不济,这点子路,我也是走得下去的……”
可正说着,她们竟遇上了因为走不动在路边用手扇着风,气喘吁吁的安乐。
显然,安乐听见了齐妍的这话,觉得她正是在指桑骂槐,嘲讽自己,心中生起怒气,也忘了自己可是欠了她两条人命的,见齐芸和齐妍没有看向自己,于是悄悄在齐妍前面小小的伸了一下自己的脚,路面蔓延出的草丛掩住了她的脚。
可是她这点小动作哪里能瞒过齐芸的眼睛,她不曾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到现在也不知悔改,还想着捉弄人。
眯了眯眼睛,齐芸将齐妍拉到了另一边,自己则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径直朝前走过去。
“啊!”的声突然在人群中传来,肃穆的队伍都震动了一下,大家都情不自禁朝着声音的来处望过去。
“齐芸!你找死啊!”安乐已经坐到了地上,抱着自己的脚,疼得龇牙咧嘴。
齐芸将齐妍护在身后,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安乐,眼神中带着迫人的威慑力,“安乐,今日皇后出殡之日,你竟然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可是对皇后的大不敬!”
安乐怒目圆睁,“齐芸,你公然踩伤我,你还有理了!”
齐芸皱了皱眉,看向周围已经有不少目光聚拢过来,也有宫女太监拥着几位嫔妃过来。
“安乐,今日我不想与你争论,你不要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齐芸已经给了安乐选择的机会,若是她还不在乎,那便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
或许是感受感到了齐芸周身强大的气场,周围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安乐也愣了一下。她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怯怯起来:“齐芸,你想做什么?”
齐芸冷哼一声,“我想做什么?我什么也不做。”
说完,终于有能说得上话的人过来了,齐贵妃,这个宫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终于熬到了最后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因为皇后的薨逝,她已经几天几夜未曾合眼,毕竟年纪已经大了,精力也是有限的。
“贵妃娘娘!您要为安乐作主啊!”安乐看见齐贵妃被人搀着,沉着脸走过来,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扑过去求她作主。
齐贵妃皱了皱眉,“安乐郡主,今日皇后娘娘出出殡之日,况且已经到了皇陵之前,你这样大喊大叫,太失礼。”
安乐听见齐贵妃如此说,这才发现不妥之处,瘪了瘪嘴,收了自己的哭势,但还是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道:“还请娘娘为安乐作主……”
齐贵妃看她一直歪倒在地上,又看看一旁气定神闲的齐芸,知道这是一桩令人头疼的事。
“齐芸她用心歹毒,竟然踩伤臣女的脚踝,现在臣女只觉得脚踝处疼痛难忍。”
“宁玉公主,安乐郡主所说可是属实?”
“回禀贵妃娘娘,想是安乐郡主体力不济,累坏了身子,将脑子也累坏了,才说出这一派胡言。”齐芸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气,可就是这样平静认真的神情,说出这样一番调侃的话来,竟然这话多了几分可信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侧妃偏袒 难以捉摸
听见齐芸这么说,齐贵妃一愣,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安乐恼羞成怒,随手抓了一把土,扔向了齐芸,齐芸侧身躲开,那土却落在了身后一个小公主的身上。
小公主没有回过神来,待她回神,猛地朝安乐一瞪眼。
齐贵妃知道这事不能闹大,挥了挥手,道:“都不要在此聚集,该往前走的都走吧,去将孙侧妃叫来。”
送葬的队伍并没有因为这一个小插曲停留,安葬灵柩的时辰可是不能误的。
随行太医诊治了安乐的伤,发现她的脚踝竟然伤及了踝骨,而踝骨似乎已经碎裂了。对于这样重的伤,太医一时也拿不准。安乐只觉得痛,痛得大汗淋漓。太医只好先给她敷了止疼的药膏。
孙嘉寅过来了,齐贵妃道:“本宫不宜在此久留,送皇后娘娘的棺椁下葬要紧,你如今是太子侧妃,此事便交由你处理了。”
有几个宫女已经将安乐往路边又移了一段,彻底脱离开送葬队伍,齐芸和齐妍跟着,在一边等着孙嘉寅的安排。
看着眼前的场景,孙嘉寅暗暗叹息,心想难怪这个齐贵妃可以在宫里生存下来,她原是这样会让自己的脱身的。明知道这两个都是不好惹得主,便让这个坏人让她来做。
齐芸心中却很满意这样的安排,如此,或许可以进一步弄清楚孙嘉寅和安乐的关系了。
可是令齐芸没有想到的是,孙嘉寅并没有问齐芸什么问题,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齐芸,而是直接对安乐道:“安乐郡主,本宫问你,依照礼制,作为亲王之女,理应紧跟队伍,你为何会落到此处?”
安乐瞳孔一震,不可置信,“我……我走不动……”
“安乐郡主,皇后娘娘薨逝,举国悲痛,可以为皇后娘娘扶灵送葬,是多么大的恩德,你竟然会走不动?可见郡主对于皇后娘娘心有不敬啊!”
孙嘉寅柔和温婉的面容突然一变,整个脸板正起来,果然有了几分威严。
“我没有!你被胡说!明明是齐芸踩伤了我的脚!孙嘉寅,你不要点到黑白!”
齐芸也一时弄不懂孙嘉寅这唱的是哪一出戏了。
“宁玉公主踩伤你的脚,可有人证?可有物证?如何不能是你自己扭伤了自己的脚,嫁祸给宁玉公主?”
孙嘉寅步步紧逼,让安乐惊恐不已,她气到声音都在颤抖,“孙嘉寅,你别忘了,是我……”
孙嘉寅迷了眼睛,“是你?是你什么?”
安乐张着嘴,却再也发不出声音,脸上惊慌,恐惧,还有愤怒……
因为安乐在为皇后娘娘送葬路上消极懈怠,大喊大叫,扰乱秩序,做出对皇后娘娘大不敬之事,所以,孙嘉寅命人将安乐带回了皇宫,罚她在佛堂为皇后娘娘抄写大悲咒百遍。
安乐的父亲北靖王延迟了一会儿,才得知女儿被罚的消息。
他跟随在皇帝身边,皇帝也知道了这件事。
皇帝冷哼一声,道:“王兄的女儿这泼辣的性子,何时能用到该用的地方啊?”
北靖王颤颤巍巍地请罪,皇帝却不再理会了。
孙嘉寅处置了安乐,才朝着齐芸和齐妍款款一笑:“惊扰宁玉公主和世子妃了。”
齐芸看着孙嘉寅,忽然觉得更加疑惑了,着一双看起来清澈的眼睛,却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她若是恩将仇报,安乐岂会这样容易闭嘴,她必然会说,若不是她从中周旋,孙嘉寅哪里有机会嫁给太子。
可是这句话憋在安乐的嘴里,竟迟迟没有说出来,可是奇怪极了。
齐芸若有所思地朝着孙嘉寅点点头,道:“孙侧妃果然明察秋毫。”
孙嘉寅微微一笑,欠了欠身,转身朝着队伍走过去,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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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齐芸心中还在疑惑,为什么这个孙嘉寅要帮自己,她与她又何时有过交集吗?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从床上坐起来,她忽然想到,安乐或许可以解答她一部分的答案。
她早说过要为自己没能来到这个世上的两个侄儿报仇,今日安乐那粉碎的脚踝,便是她应受的惩罚。这伤即便可以治,以后她也会落下终身的残疾。
换上了夜行衣,齐芸跳上了屋檐,像一根羽毛一样,轻盈地在空中腾飞,不一会儿,她已经落在了北靖王府的屋顶之上了。
今夜无星无月,一片漆黑,她也得以很好的隐蔽自己。
她本来不知道安乐的房间在哪里,可是她一走进北靖王府,就听见了哭天喊地的声音。
原来是安乐的伤,如今麻药已经过去了,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感袭来,让她痛不欲生。这个娇生惯养的女人,平生第一次受这样重的伤,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可怕的疼痛。
齐芸轻轻揭开房顶的瓦片,看向屋里乱成一片的场景。
北靖王起初不知道女儿受了这样重的伤,还想着她只会捣乱,回来一定要好好管教,可是没想到见她时,她已经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
得知是齐芸做的,北靖王怒不可遏,一定要找齐彦讨个说法。可是这么说着,却一直不见行动。直到天黑,也没有出门去。
安乐疼的难受,看见一屋子的人就心烦,于是所有人都退出了她的房间。
这时,趴在屋顶的齐芸才从窗户跳进了她的屋里。
“出去啊!不要来烦我!”
安乐不耐烦地喊到,可是睁眼一看,发现是齐芸,愣了一下,甚至感觉伤口的疼痛都迟钝了。
“你!你竟敢来我这!”她的脚动不了,惊恐地看着齐芸朝她走过来,张口就要喊人。
可齐芸轻蔑地一笑,“你若是想马上见阎王,我倒是不介意现在就成全你。”
被她这一下,安乐捂住了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你要来干什么?”
齐芸笑着走到她的床边,她一步一步,带着夜色的微凉,也带着黑夜的深沉与阴森,她一身黑衣,露出白皙的脸庞,可是那脸庞之上,是冷到骨子里的神情。
“你与孙嘉寅,是什么关系?”
“孙嘉寅?那个贱人!我和她没有关系……”
“安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齐芸眯起了眼睛,安乐觉得周身发冷。
齐芸继续道:“据我所知,那孙嘉寅原本是不在皇后邀请之列的,因为她从小体弱多病,可是如今我看她,并不见丝毫病态,而是你,让她成功地进入了皇后的宴席,并且让皇后注意到了她,对不对?”
第二百九十四章 北澹有树 大运难活
安乐牙齿打颤,也不只是怕,还是疼,一双目光惊恐且躲躲闪闪。
齐芸见她恍惚,顿了顿,冷笑一声,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告诉我,你与孙嘉寅什么关系,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
“孙嘉寅……孙嘉寅……”安乐吞吞吐吐,最终才道:“我与她没有什么关系,是她给了我好处,让我帮她的……”
“好处?”齐芸挑了挑眉毛,“是什么样的好处,让你会愿意帮她?据我所知,安乐郡主向来不是一个愿意做陪客的人呢。”
“是……达奚王子……”安乐忽然又说出达奚毅来,这让齐芸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与他什么关系?”
安乐突然镇定下来,她一双眼睛直视上齐芸,不知何处多了底气,她深呼吸了一下,“齐芸,我是大运郡主,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兄长,你觉得,我真的会做出通敌卖国之事吗?”
齐芸一愣,接着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真有这么傻,我与你不熟,确实不敢断定的。”
安乐噎了一下,心头用上一阵怒火,然是很快被压制下去了,她顺了顺气,道:“我喜欢你表兄,可是我父王不会让我嫁到北澹的,孙嘉寅说,只要我帮她接近太子,她日后一定会让太子为我指婚,让我嫁到北澹的。”
“就为了这件事?”
安乐倒是一声苦笑,像是真情实感了吗,“齐芸,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吗?你只知道我跋扈,可是身在皇族,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这话齐芸是信的,但心里又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安乐看见了齐芸眼神微微柔和,更加有了把握。她以为齐芸从小长在北澹,与达奚王族关系密切,若是达奚毅当真要发兵大运,齐芸理应不会阻拦。不过她又有私心,一年前,达奚毅离开时,找到,承诺他王妃的位子,但是前提是她要帮他做事。她心中还曾得意,齐芸是他亲近的表妹,他都不用,却要用她,可见他虽然明面上正人君子,不碰她,实则心里还是有她的。所以她不愿意让齐芸知道达奚毅的意图,所以编了谎话来骗齐芸。
忽然屋外响起脚步声,且越来越近,齐芸看向床上脸色煞白的安乐,没再说话,匆匆从窗户跳了出去。
安乐对于齐芸离开时的眼神不大理解,想不明白,但是随着她离开,脚上的痛感再次猛烈袭来,她也没有精力再想了。
齐芸回到子兰轩,对于安乐所说的话,将信将疑。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孙嘉寅只是简单想要成为太子妃而已,安乐也仅仅是为了以后能够嫁给达奚毅而已?
第二日,因为楚秋明要到东宫去与太子商讨关于北澹异动之事,齐芸便也趁此跟着一起进了东宫。
太子看见楚秋明来了,还带着齐芸,摇头笑道:“往后二位成婚,相守的日子还长着呢,如今便已经如胶似漆形影难离了?”
二人也笑了,齐芸道:“殿下误会了,微臣是听说殿下的孙侧妃也是京城才女,琴棋书画都堪称一绝,只是从前孙侧妃一直被小心养在闺房,并未见其名号,所以今日得空,也想来讨教一二。”
太子道:“是了,本宫怎么能忘,齐五小姐可是文坛上赫赫有名的兰若居士,在齐小姐面前,孙侧妃那些能算什么,连小姐才气的十之一二都没有,何必让她班门弄斧。”
可是在齐芸的一再要求下,她还是终于见到了孙嘉寅。
二人在后院厅房坐下,今日的孙嘉寅与昨日所见,并无不同,言谈举止,亦是落落大方,端庄得体。
齐芸还未开口,孙嘉寅便让周围的丫鬟们都退下。齐芸不解,她笑道:“我与宁玉公主一见如故,亦想与公主欢谈一场,她们在场,反倒饶了兴致。”
一见如故?齐芸在心里忍不住细细品味这句话。
她看孙嘉寅对她笑得柔和又恭敬,于是道:“昨日之事,还是要多谢孙侧妃为我解围。”
“宁玉公主客气了,我虽一直被父母亲养在闺中,很少露面,却也知道安乐郡主她的秉性,此番必然又是她有意挑事的,我也是公平处置罢了。”
齐芸微微蹙了蹙眉,看见孙嘉寅说完喝了一口茶。
“看来是我多虑了,我原以为,孙侧妃与安乐郡主是相熟的,还想着,若是因为我上了你们二位的和气,倒是不好了。”
孙嘉寅很短暂的停顿了一下,才笑道:“安乐郡主性子火爆,我倒是难得和她说上几句话的。”
齐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就着几首诗聊了几句,齐芸忽而吸了吸鼻子,像是在闻什么味道,接着道:“孙侧妃身上的香包好香啊!”
孙侧妃闻声,于是将自己腰间的香包掏了出来,递给齐芸,“宁玉公主是说这个味道?这香料我屯了很多,公主若是喜欢,我送公主一些便是了。”
齐芸舒展着笑颜,接过香包凑到鼻尖又闻了闻,“真的好香,只可惜,若是能再添一钱瑰榄籽就好了,那香味既能长久保存,且更雅致几分了。”
孙侧妃笑道:“可惜,瑰榄树三年一开花,我没能赶上花期,却要着急制香包了。”
齐芸眼中闪过一丝一样的神情,但是很快收敛了,她将香包还给了孙侧妃,再寒暄了两句,看着楚秋明和太子也已经聊完了,便告辞离开了。
二人从东宫出来,楚秋明看齐芸忽有些心事重重起来,问她怎么了,齐芸却反问他道:“在大运,可有种植瑰榄树的?”
楚秋明笑了,他揉了揉齐芸的脑瓜子,道:“还好你是问我,我常年南征北战,什么稀奇物不知道,这瑰榄你若问旁人,或许问不出什么,我却知道,这树只在北澹生长,三年一开花,三年一结果,开花时,一棵树便可以飘香一整座城……欸?小五,你不就是北澹长大的?”
“你确定大运不种这种树?”
“哪里是不种,是根本种不活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寺庙灵验 可治百病
齐芸心中疑云密布,这个孙嘉寅果然不简单。可是作为大运朝廷的尚书之女,为何会与北澹扯上关系,莫不是这个工部尚书孙皓也有问题?
曾经乾义谋反,与梁国勾结,在大运朝廷便安插了不少梁国细作,因此并不能排除这个孙皓私通北澹的可能。
可是这个孙皓真真算得上是一个老臣了,能够在朝中隐忍这么多年,着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因而此事尚是不能草率下结论的。
忧心忡忡地将她的疑惑与顾虑告诉了楚秋明,楚秋明思考之后,道:“在我还没有入朝为官之前,便已经知道孙皓了,从前父亲还夸赞过他,是一个心思纯良之人,后来我入朝,虽然与他交集无多,却也不愿意相信他会是通敌叛国之人。”
齐芸浅浅地蹙着眉头,她现在在楚秋明的军帐中,看着楚秋明推演的沙盘,道:“若是朝中老臣,我也真不希望是如此。当初三通台之变,不想会有那么多叛变之人,如今若是依旧这样,只怕大运的气数终难长久。”
楚秋明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齐芸道:“孙皓身为工部尚书,主管兴修水利和土木建设,可会涉及到什么机密问题?”
楚秋明摇了摇头,道:“保险起见,你再试探试探那个孙嘉寅,我去调查孙皓这么多年来的行动可有蹊跷之处。”
两人合计一番,于是分头行动。一切都还不确定,他们不敢打草惊蛇,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两个人都是私下调查。
齐芸后来又去找了孙嘉寅,借口要向她学习制香来与她说话。
平京城中人人都知道太子对齐芸有意,也差不多都知道齐芸是不喜欢太子的,如今齐芸频繁出入太子府,自然都觉得蹊跷,而这蹊跷的神情是掩饰不了的,即便他们还是努力装作镇定。
可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孙嘉寅却表现得异常淡定,齐芸说要向她学制香,其实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知道齐芸身在军营,日理万机,哪里有什么闲心情来学制香,一听就是借口,可是孙嘉寅却是十分用心的去真的教齐芸准备香料。
她越是这样镇定,越是不表现出一点怀疑,便更显露出她的可疑来。
而另一边,楚秋明暗中调取了近二十年来孙皓在工部主持的所有工程项目,翻看了几夜,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蹊跷之处。
正在二人觉得事情难以解释时,却出现了转机。
齐芸在家陪齐老夫人吃饭时,齐老夫人跟齐芸说起了一桩事。
“百叶寺当真是灵验的,可见只要心诚,求佛祖菩萨保佑,咱们自有福报的。”
齐芸笑而不语,齐老夫人继续道:“咱们家现在能够这样和睦顺遂,也是佛祖保佑了。今日我上香时,遇见不少夫人去寺里还愿的,都说她们向佛祖祈愿的事都灵验了。”
“诚心向佛,慈悲为怀,便是念佛最大的一桩善事了,倒也不该心有所待的。”齐芸忍不住道。
齐老夫人也笑了,“芸儿这话也是在理的。只是今日我也觉得奇妙,孙尚书的夫人她也去寺里还愿,我问她所为何事,她告诉我,如今的太子侧妃,便是她家的女儿,其实从小得了怪病,两条腿一长一短,走路是跛的,因而女儿家从来不出门半步的。她心疼女儿,特意到百叶寺去为女儿祈福,望佛祖能够保佑她女儿早日康复,于是寺里一个和尚给她送了几张符纸,让她贴在她女儿的床头。她照做之后,竟不出几日,她女儿果真好了!你说奇不奇!”
齐芸神色一变,“好了?长短腿因为几张符纸,便好了?”
齐老夫人道:“我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细细一琢磨,却也没听说太子侧妃是跛子的话,可见是真的好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无风起浪 不同寻常
孙嘉寅身份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她不可能是孙皓的女儿,而极有可能是北澹安插来的。
那真正的孙嘉寅,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了。
但是他们没有证据去揭穿她,毕竟,连孙皓自己都没有怀疑自己地假女儿,可见她在此之前已经做足了功课,各方面都模仿的很像。
这一次,齐芸邀请了孙嘉寅去镜阳湖游湖。未免她怀疑,还让齐妍作陪。
孙嘉寅应邀而来,一切如常。齐芸不相信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怀疑了。
画舫之上,齐妍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坐在背风的位子,笑着与齐芸和孙嘉寅说话。
孙嘉寅道:“听闻世子妃生了一场大病,如今还不见大好吗?”
齐妍无奈地笑了,“早已没什么大碍了,只是世子太过小心,怕我遭了一点冷风,本也是想这么臃肿的,想着万一着了风寒,他必然又少不得教训一番,以后更怕是寸步难离了。”
齐芸看着齐妍说起元玉来,一脸的幸福,脸色也越发红润起来,打心眼里为她高兴,元玉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孙嘉寅笑道:“这可是世子妃的福分,世上男子对女子,能有半分真心,已是难得,世子确将自己十二分的心全放在了世子妃身上,真是羡煞我也。”
齐妍这才想到,孙嘉寅到底只是太子侧妃,以后太子更免不了三宫六院,还有皇后入住东宫,压她一头,自知自己说这些话,定然惹她多心了。赶紧闭了嘴,一时无言。
齐芸却道:“孙侧妃何须羡慕我姐姐,具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
此话一出,画舫中的气氛忽然凝固了。孙嘉寅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一样的神情。
齐妍看向齐芸,眼中带着几分责备,似乎在对她说,这样说话太过失礼了。
齐芸轻巧地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
画舫已经慢慢游荡到了镜阳湖的中央。今天湖面上的画舫不多,游湖的人很少,倒更显出几分静谧与祥和。可这静谧祥和之下,却潜藏着不一样的气息。
三人静静地观望着远处的群山,欣赏着倒映着蓝天的湖面,忽然,“哗啦”一声,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船上的几个人险些没有坐稳。
齐妍吓得脸色苍白,齐芸赶紧护住她,让她蹲着,躲在一个桌子底下。孙嘉寅抱着一根柱子,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
“如何会无风起浪!”孙嘉寅看向湖面,湖面上无故翻腾起浪花来。
齐芸皱了皱眉,看见船头的船夫正在努力滑动船桨,却没有一点用。她摇摇晃晃走到船头,将船夫手中的船桨拿过来,以轻功绕着船身,将船桨往水里滑了一圈。
接着,水里猛然挑出七八个黑衣蒙面的人来。
他们从水里出来,身上已经湿透了,几个人湿漉漉地踏上了船板,拔出了剑,指向齐芸。
“齐芸,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齐芸往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带剑,手里只有一根船桨。
她冷眼看着面前的刺客,“你们是谁派来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以身挡剑 身份暴露
“齐芸,你的仇家已经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吗!”为首的刺客说着,将手中的冒着寒光的长剑往前一挥,所有刺客一齐朝着齐芸刺来。
齐芸轻点脚尖,轻盈一跃,落在了船篷之上,那几个刺客的轻功也十分了得,追着齐芸来到了船篷上。好在这画舫的质量极好,船篷之上落了五六个人竟然也没塌。
孙嘉寅看着突然出现了这多么刺客,全都为着齐芸,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齐妍躲在桌子底下,看见孙嘉寅一直抱着那船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船篷上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陆续有黑衣刺客从船上掉到船板上,甚至水里。
齐妍喊孙嘉寅赶快躲起来,可话音未落,就有一个刚从水里爬上来的刺客冲进了画舫里,他先袭向孙嘉寅,可是没想到,孙嘉寅竟然眼疾手快,朝他扔过一个花瓶,砸中了他的膝盖。
他吃痛一声,转而一眼看见藏在桌子底下的齐妍,于是朝着齐妍而去,齐妍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时浑身无力,不能动弹,尽管孙嘉寅朝她跑过来,却也已经来不及,齐妍已经被那个刺客扣住了脖子,拖出了桌子。
看见孙嘉寅还在朝他过来,刺客红着一双可怕的眼睛,朝她吼道:“你别再过来!不然,她就会没命!”
孙嘉寅看见齐妍果然因为脖子被紧紧勒着,脸色已经苍白起来,不敢再往前走。
那刺客束缚着齐芸,推出了画舫,来到船板上,朝着船篷上的齐芸喊道:“齐妍现在在我手相,要是不想她有事,一命换一命!”
齐芸已经快要制服所有的刺客了,忽然听见此声,一个愣神,往下望去,果然看见了齐妍痛苦模样。
有刺客瞅准时机,一个偷袭,将齐芸一掌打下了船篷。她刚一落下,就被人制服住了。
孙嘉寅眼睁睁看着齐芸被抓住,一时慌乱,齐芸不是一向传闻很厉害的吗,怎么今日这样轻易就被抓住了?
“芸儿!”齐妍看见齐芸从上面重重地落下来,紧张地喊了她一声。
齐芸被此刻抓着站起来,双手被紧紧地束缚着。
“你们放了我姐姐!”
为首的刺客冷哼一声,“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们除了你,不会伤害任何人。等你死了,还要她们去报信呢!”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此刻却没有回答了,他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指向了齐芸。
齐芸闭了眼睛,只感觉到耳边一阵风过,紧接着几声痛苦的呻吟声。
睁开眼睛,竟然是孙嘉寅!
她赤手空拳,竟然将那要杀齐芸的此刻打到了!
齐芸下意识皱了皱眉。
又一把剑刺向齐芸,这次孙嘉寅却是来不及打倒刺客了,下一刻,确是齐芸不曾想到的,孙嘉寅竟然扑到了她的身前,甘愿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剑!
预料的痛感却并没有袭来,孙嘉寅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看见齐芸正一脸沉静地看着她,却又让她的心,一阵发冷。
而周围的刺客,早已经都不见了。
“你不是孙嘉寅,你到底是谁?”
第二百九十八章 阳光之下 那是影子
孙嘉寅这才明白过来,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却很快平静下来,勾了勾唇角,“宁玉公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经历一场刺杀,便吓得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与齐芸拉开了距离,齐芸看着她隐在袖中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于是也浑身警备起来。
齐妍已经再次躲进了画舫里面,把这门板,往外看着二人的情形。
“我已经问过孙皓,孙嘉寅根本就不会武功,且从小体弱多病,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力气,可以推开刺客?”
齐芸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捕捉着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
“我的病,已经好了,父亲娇养我,从来不让我受半点苦,自然不知道我有力气。”
齐芸冷笑一声,“你其实应该知道,任你如何狡辩,都是于事无补的,既然我能怀疑你,并且来试探你,必然是已经确信无疑的了。其实你大可以瞒下去,只要你不救我,看着我命丧于此。可是你却偏偏要救我,为什么?”
孙嘉寅紧闭着双唇,不说话,只是抬头,迎上齐芸逼迫的目光,脸上显出几分悲哀的神色来。
齐芸接着道:“你知道的,只要我死了,对于任何一个觊觎大运的人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死呢?若你真的孙侧妃,那就更奇怪了,天下之人莫有不知太子对我的心思的,若是今日我遇不测,岂不正中侧妃下怀吗?”说着,齐芸苦笑了一声,“说起来,我这条命,也是果真值钱了呢。”
船夫早已不知躲到了何处,或许趁乱跳进了湖里逃生去了,他的水性自然是极好的。此时没有了人摆渡,画舫在湖面中央悠悠地摆荡着,显出另一番空净的味道。
“是啊……”孙嘉寅愣愣地看着平静的湖面,“为什么不让你死了算了呢?如果你死了,楚秋明会发疯,齐彦也会发怒,大运的气数,又能还剩多少呢?”
齐芸笑了,却不说话。
“齐芸,我其实,一直都是与你一起长大的,你知道吗?”孙嘉寅忽然眼中噙满了泪水,苦涩地看着她。
这下愣住的,却是齐芸了。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
“一起长大?”
孙嘉寅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苦笑道:“是啊,一直以来,你在阳光底下,活得潇洒快活,所有人都爱你,你要什么,他们都满足你,我却要一直活在黑暗中,当你的影子。你不知道,在北澹的日子里,你经历的刺杀,岂止你遇见的那几次!王子找了十几个与你身形相貌有几分相似的,给你不知道挡下了多少次暗杀!而我,就是其中一个!”
齐芸踉跄了一步,险些没有站稳,赶忙扶住了身边的桅杆。
她只觉得脑中什么炸开了一样,一片空白。
她竟一直不知道,达奚毅做了这样的事。
孙嘉寅接着道:“原本,我也是要替你去死的,可是没想到,你离开了北澹。”
第二百九十九章 身欠命债 如何偿还
因为齐芸离开了北澹,因为有了涂子伯的清卫暗中保护,那些达奚毅为齐芸找的替身于是一时没有了用处。
可又怎么会没有用呢?达奚毅于是将她们一个个训练成上等的杀手,专门等着有朝一日派上用场。
这个假冒孙嘉寅的人,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通过换皮之术,将自己的模样换成了孙嘉寅的,而真正的孙嘉寅早已经成了一缕亡魂。
孙嘉寅已知事败,扯动苦涩的嘴角,往后退了几步,“齐芸,王子是那样尊贵的身份,是要成大事的英雄,却偏偏被你迷惑了心智。我跟在他身边整整十年了,他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次。”她仰了仰头,笑道:“是我卑贱,是我配不上他,可是你更不该辜负他!若是今日你死了,北澹大业便可成就一半,可是我也知道,你若死了,他会痛苦难过……所以你不能死……”
说着,孙嘉寅的神情已经逐渐低迷恍惚,她晃晃悠悠着后退,忽而她双眼一闭,身子失重,往后直直倾倒下去,她的身后,正是深不见底的镜阳湖水。
齐妍从船舱来跑出来,赶忙扶住了双腿虚软的齐芸。
回到岸上,元玉已经带了一队府卫赶了过来,不等齐妍自己下船,他已经一阵风似的窜上了船板。
“妍儿!你没事吧!”
楚秋明也在岸边,他一眼看见齐芸似乎有些虚弱,倚在齐妍的身侧,心中一紧,赶忙飞身到了她身边,将她从齐妍手中接了过来。
“楚秋明……”齐芸看向楚秋明,声音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楚秋明却伸出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说着稍稍蓄了力,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朝着齐妍和元玉点头示意了一下,便离开了。
元玉看着楚秋明的背影远去,再看向自己妻子,抿了抿嘴,二话不说,也将齐妍抱了起来。
齐妍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害怕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娇嗔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
元玉撅了撅嘴,俯身低声道:“人家大将军都不觉得有什么,我们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今天可是把我吓坏了!你可知道,在赶来的路上,我想了多少种可能,我甚至想到……”他瘪了瘪下巴,一边走着,一边委屈起来,“总之以后,这样冒险的事情,绝不可以再做了!齐芸便是妹妹,这次我也不得不说,这样安排太不妥帖了!”
齐妍看着他委屈兮兮又后怕的模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白净的脸颊,“齐芸什么样的能耐你不知道,她哪里会让我受半点伤呢?”
“我不管,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了!她神通广大那时她的事,我可就你一个媳妇儿!”
“好好好,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啦!”
楚秋明带着齐芸回到了府中,看着她失魂落魄,心里一直紧张的不行。
“小五,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受伤了?”他让齐芸坐下,自己则半蹲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发冷的双手。
齐芸摇摇头,声音哽咽着:“楚秋明,我原来……欠了好多的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