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疯魔 不成活
何在的修为还是太低了,这种时候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糟了!再这样下去,主人迟早会暴露,乐为你自己站好,我要去替主人挡一挡!”
阿绿猛然想起什么,忙放下何在,主动变大遮住这片天空!
沈度几乎是一拳一重结界,再也没有第一重时那般优雅,暖暖狂乱的心窍让他意识到她正处在生死边缘!
阿绿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何在见状,忙飞上去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它。
然而接触到阿绿,何在才知道遮天需要的灵力居然如此多,不过几息,何在便有头晕眼花、灵力透支的感觉。
终于,沈度额前发出绚烂的灵光,将第四十八重结界打碎!
须知每一重结界都是一位灵族族长耗尽能量所建,换了六大派任何一名掌门,恐怕第一重结界都难以打破。
灵力被极度消耗,即便是沈度,此时也到了灵力损耗的极限,最后一重结界明显比前面的四十八重高明太多,沈度仿佛看到一名极聪慧的女子在向他得意挑衅。
沈度闭目,即便是他,在灵力损耗至此的情况下,想要打破这层结界也难。
看来只能用它了。
沈度睁开眼,眼睛蓦地变得血红!
“糟了,何在,快去阻止主人,那招真的不能用!”阿绿慌了。
何在闻言忙飞下去拉住沈度:“无寒,你是不是要用什么秘术,不可以,听见了没有?”
何在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大力重重推开:“无寒!”
何在根本控制不住后退着的身体,他紧紧盯着沈度很是担忧,将阿绿惊吓成那样,会是什么样的秘术?
只见沈度双手合十,脚下瞬间出现熊熊烈火,空气中出现爆裂之声,方圆百里的浓云瞬间被蒸干!
千万年来躲藏在厚厚云层中的云上城,一夕之间出现在天空!
天空的气温变得极其灼热,结界发出细微的“坷啦”声,却依旧没有碎裂。
沈度眼中流出鲜血,可见此术法损耗极大!
眼看结界有趋于稳定的态势,他眉头微皱,便要再次加大灵力输送。
“乐为,拦住他!”阿绿惨呼一声,何在竭尽全力稳住身体,随即立刻不管不顾地上前!
灼热的温度将他身体的水分极速蒸干,何在努力一步步靠近沈度,“无……寒,不……要!”
然而就在此时,坚固的结界突然消失!
沈度眼睛血红,已然看不见眼前的情景,耳边只有暖暖极速跳动的心窍声,她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何在见状干脆拼了,将所有灵力注入双腿,冲过去一把抱住沈度:
“无寒,结界没了,我们快去找暖暖,不要被心魔控制,你是沈无寒啊!”
何在的声音很远很远,沈度缓缓转过头,透过一层血色看见何在焦灼的眼神。
碍眼。
沈度一挥手,何在立刻被甩出去老远。
“沈无寒!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何在大声嘶吼。
沈度刚要集合全身灵力发出最后一击,却发现耳边暖暖的心窍声突然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是杂乱不堪,却已无生命危险。
她安全了?太好了。
沈度结印的手势停了下来,身边,炽热的烈焰陡然收敛,一点点回到沈度的身体。
“无寒?”何在好不容易重新飞到沈度身边,发现沈度眼中的血色逐渐变淡。
“嘿,我就知道你能清醒过来,不愧是你!”何在不顾自己狼狈,豪爽地拍了拍沈度的肩膀。
“走,去接人。”沈度微微一笑,眼神已然恢复正常。
“走!”何在痛快答应。
身体的状况已然很差,沈度抬头,见阿绿已然陷入昏迷状态,上去轻拍道:“可以了,阿绿。”
阿绿浑浑噩噩,已经无法自主变小,在沈度的帮助下勉强回到须弥袖。
沈度闭目,将七窍中缓缓流出的鲜血逼回,若无其事地向岛中心飞去。
眼睁睁地看着沈度连破四十八重结界,禁地之中的所有灵族都骇了一跳。
这人究竟是谁?
若上庸大陆全是这样的修士,他们灵族想要在陆地拥有自己的领地就是痴人说梦。
他们将希望全放在第四十九重结界上,见结界竟挡住了沈度的烈焰攻击,不禁激动得跳了起来。
摇光不愧是天之骄子,她设的结界,就连这修为高得吓人的怪人都挡住了!
然而就在此时,结界竟突然消失!所有人如坠冰窟,难道灵族会在今日走向终点?
此时他们毫不怀疑,即便是老祖留下的这重结界也挡不住这个怪人!
“糟糕,第四十九重怎么突然消失了?”孟章长老悄悄传音给执明,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与执明如此和气地有商有量。
“孟章。”执明目光真挚地看着孟章。
被寄予厚望的第四十九重结界,那名天才少女耗尽生命创造的结界突然消失,让执明的心沉入谷底。
“我在。”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好。
恐怕我们要做好长期留在禁地的准备了。禁地之中另有秘道通往岛外,若是到时候连这层结界都保不住,你便带着族人从秘道逃出云上。”
“这怎么能行,你修为比我高,要牺牲也应该是我……”
孟章刚要反驳,执明突然伸手握住孟章的,不容质疑道:“不错,我比你大,修为也比你高,按照长老会的规定,若陵光、监兵、星璇都不在了,你就必须得听我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入长老会时曾以灵魂起誓,不可违背誓言。”执明的话不容反驳,孟章却在他的眼神里读到了某种不一样的情感。
“你……”孟章与执明两手交握,孟章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心中多了一种模糊又陌生的疼痛。
执明眼神温柔,慢慢松开她的手,眼神却缠绵如丝,看着孟章,似乎要将她深深印在身体里。
沈度率先飞至花树台,远远便见暖暖跪坐在地上,小脸苍白,双目无神,怀中紧紧抱着一名女子,海藻般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身上雪白的华服上布满血痕,魂魄亦有些不稳,显然是刚刚离体又被推了回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化蝶
何在的修为还是太低了,这种时候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糟了!再这样下去,主人迟早会暴露,乐为你自己站好,我要去替主人挡一挡!”
阿绿猛然想起什么,忙放下何在,主动变大遮住这片天空!
沈度几乎是一拳一重结界,再也没有第一重时那般优雅,暖暖狂乱的心窍让他意识到她正处在生死边缘!
阿绿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何在见状,忙飞上去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它。
然而接触到阿绿,何在才知道遮天需要的灵力居然如此多,不过几息,何在便有头晕眼花、灵力透支的感觉。
终于,沈度额前发出绚烂的灵光,将第四十八重结界打碎!
须知每一重结界都是一位灵族族长耗尽能量所建,换了六大派任何一名掌门,恐怕第一重结界都难以打破。
灵力被极度消耗,即便是沈度,此时也到了灵力损耗的极限,最后一重结界明显比前面的四十八重高明太多,沈度仿佛看到一名极聪慧的女子在向他得意挑衅。
沈度闭目,即便是他,在灵力损耗至此的情况下,想要打破这层结界也难。
看来只能用它了。
沈度睁开眼,眼睛蓦地变得血红!
“糟了,何在,快去阻止主人,那招真的不能用!”阿绿慌了。
何在闻言忙飞下去拉住沈度:“无寒,你是不是要用什么秘术,不可以,听见了没有?”
何在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大力重重推开:“无寒!”
何在根本控制不住后退着的身体,他紧紧盯着沈度很是担忧,将阿绿惊吓成那样,会是什么样的秘术?
只见沈度双手合十,脚下瞬间出现熊熊烈火,空气中出现爆裂之声,方圆百里的浓云瞬间被蒸干!
千万年来躲藏在厚厚云层中的云上城,一夕之间出现在天空!
天空的气温变得极其灼热,结界发出细微的“坷啦”声,却依旧没有碎裂。
沈度眼中流出鲜血,可见此术法损耗极大!
眼看结界有趋于稳定的态势,他眉头微皱,便要再次加大灵力输送。
“乐为,拦住他!”阿绿惨呼一声,何在竭尽全力稳住身体,随即立刻不管不顾地上前!
灼热的温度将他身体的水分极速蒸干,何在努力一步步靠近沈度,“无……寒,不……要!”
然而就在此时,坚固的结界突然消失!
沈度眼睛血红,已然看不见眼前的情景,耳边只有暖暖极速跳动的心窍声,她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何在见状干脆拼了,将所有灵力注入双腿,冲过去一把抱住沈度:
“无寒,结界没了,我们快去找暖暖,不要被心魔控制,你是沈无寒啊!”
何在的声音很远很远,沈度缓缓转过头,透过一层血色看见何在焦灼的眼神。
碍眼。
沈度一挥手,何在立刻被甩出去老远。
“沈无寒!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何在大声嘶吼。
沈度刚要集合全身灵力发出最后一击,却发现耳边暖暖的心窍声突然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是杂乱不堪,却已无生命危险。
她安全了?太好了。
沈度结印的手势停了下来,身边,炽热的烈焰陡然收敛,一点点回到沈度的身体。
“无寒?”何在好不容易重新飞到沈度身边,发现沈度眼中的血色逐渐变淡。
“嘿,我就知道你能清醒过来,不愧是你!”何在不顾自己狼狈,豪爽地拍了拍沈度的肩膀。
“走,去接人。”沈度微微一笑,眼神已然恢复正常。
“走!”何在痛快答应。
身体的状况已然很差,沈度抬头,见阿绿已然陷入昏迷状态,上去轻拍道:“可以了,阿绿。”
阿绿浑浑噩噩,已经无法自主变小,在沈度的帮助下勉强回到须弥袖。
沈度闭目,将七窍中缓缓流出的鲜血逼回,若无其事地向岛中心飞去。
眼睁睁地看着沈度连破四十八重结界,禁地之中的所有灵族都骇了一跳。
这人究竟是谁?
若上庸大陆全是这样的修士,他们灵族想要在陆地拥有自己的领地就是痴人说梦。
他们将希望全放在第四十九重结界上,见结界竟挡住了沈度的烈焰攻击,不禁激动得跳了起来。
摇光不愧是天之骄子,她设的结界,就连这修为高得吓人的怪人都挡住了!
然而就在此时,结界竟突然消失!所有人如坠冰窟,难道灵族会在今日走向终点?
此时他们毫不怀疑,即便是老祖留下的这重结界也挡不住这个怪人!
“糟糕,第四十九重怎么突然消失了?”孟章长老悄悄传音给执明,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与执明如此和气地有商有量。
“孟章。”执明目光真挚地看着孟章。
被寄予厚望的第四十九重结界,那名天才少女耗尽生命创造的结界突然消失,让执明的心沉入谷底。
“我在。”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好。
恐怕我们要做好长期留在禁地的准备了。禁地之中另有秘道通往岛外,若是到时候连这层结界都保不住,你便带着族人从秘道逃出云上。”
“这怎么能行,你修为比我高,要牺牲也应该是我……”
孟章刚要反驳,执明突然伸手握住孟章的,不容质疑道:“不错,我比你大,修为也比你高,按照长老会的规定,若陵光、监兵、星璇都不在了,你就必须得听我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入长老会时曾以灵魂起誓,不可违背誓言。”执明的话不容反驳,孟章却在他的眼神里读到了某种不一样的情感。
“你……”孟章与执明两手交握,孟章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心意,心中多了一种模糊又陌生的疼痛。
执明眼神温柔,慢慢松开她的手,眼神却缠绵如丝,看着孟章,似乎要将她深深印在身体里。
沈度率先飞至花树台,远远便见暖暖跪坐在地上,小脸苍白,双目无神,怀中紧紧抱着一名女子,海藻般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身上雪白的华服上布满血痕,魂魄亦有些不稳,显然是刚刚离体又被推了回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血月
阿绿一边飞,一边在心中唉声叹气,最近这是怎么了,先是何在一声不吭,好容易他好了吧,暖暖又开始沉默,难道这事儿还能传染么。
它忍了又忍,还是向沈度提出了疑问,沈度闻言并未睁眼,只说了句:“当你觉得疼痛的时候,你在成长。”
何在闻言,停止了他的喋喋不休:也是,他应该给暖暖一些时间自己消化疼痛,而不是一味强劝。
阿绿懵懵懂懂,却也吓了一跳:“要疼了才能长大么,那我宁愿永远只是主人的阿绿。”
沈度轻轻一叹:“成长有时候是迫不得已。”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忘记痛苦?”暖暖突然愣愣地开口,这些日子太疼了,若是从不曾拥有,她便不会伤心,可昊天就是爱与她玩笑,在她刚以为自己在世上不再是孤身一人时,又立刻让她一无所有。
“你只能直面它。”沈度睁开了眼。
“别啊,你这什么破方法,暖暖别听他的,你千万别去想,多做做别的事情,时间长了就忘了。”何在气氛反驳,揭疮疤算办法吗?
暖暖抱膝坐着,重新陷入沉默。
“先找地方歇息。”沈度看了看天色,拍拍船沿,阿绿立刻下降,在密林中的一处溪边停了下来,这里背靠密林,白石滩干净平整,溪水潺潺绵延,很是清幽。
安营扎寨后,红日逐渐西斜,何在将打到的野兔野鸡烤得香喷喷,撕下几只鸡腿放在暖暖面前:
“妹子啊,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看这鸡腿多香,你就吃一点吧,吃了才有力气继续难过,对不对?”
暖暖摇摇头,胃里十分饱胀,完全没有食欲,何在叹了口气,只能将烤好的食物统统收入能保持温度和美味的白玉盏里:“行吧,趁现在最好吃的时候哥给你放起来,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沈度默默收回已经伸出的手,假装无事发生。
残月如钩,沈度与何在也开始闭目打坐,暖暖坐在白石上,整个人沐浴在残月微弱的月光之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残月,不知在想想些什么,身体再次发出淡淡荧光,与残月之光相辉映。
夜色渐深,何在逐渐进入大周天,然而就在此时,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袭来,何在被迫自大周天的运转中退出,睁开眼才发现沈度已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暖暖。
出什么事了?
何在忙看向暖暖,却发现她闭目端坐在白石之上,长发凌风飞扬,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浅红色月光,这是怎么回事?
何在抬头,才发现空中的残月不知何时竟变成血红色!
“血月?”何在差点惊叫出声,他在一本古籍上读到过:
血月为至阴至寒之相,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血光四起!
“无寒,怎么回事?”何在忙传音给沈度。
“天狗噬月,血月全食。”沈度答道,视线却不曾脱离暖暖。
“这……好像不是什么好兆头。”何在迟疑,随即又问:“暖暖又是怎么回事?”
“她要破境了。”沈度突然道。
“现在?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说暖暖基础还没打牢,所以才一直压着不让她继续修炼么?”何在大惊。这件事他自己深有体会,若是基础打不牢,破镜可是很危险的。
“许是近日受了连番刺激,血月至阴至寒,是平日月华力量的数百倍,她方才怕是不自觉地引了血月之力修炼,这才突然破境。”沈度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近日损耗严重,对天象感应减弱,才没提前预知今日的血月。
“听你这么一说,比我想象的还严重,怎么办?”何在担忧地问。
“阿绿近日已无法施展遮天。”
沈度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何在一愣,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一会儿我会帮暖暖破境,记住,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为我二人护法,若有任何异状,立刻带我们进去。”
沈度的须弥袖中飞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卷轴,悬停在何在面前。
“进这卷轴?”何在拿起那卷轴,只觉那卷轴上毫无灵力波动,就像一个真正的卷轴。
“不错。”
“会有什么异状?”何在看看那卷轴,猜测是与自己的乾坤盛差不多的东西。
沈度看看天,目光微沉。
何在顿觉不妙,这卷轴恐怕就是能躲避危险的法器。
与沈度一同游历以来,他从来都胸有成竹,更别提逃避什么,这次却拿出躲避类法器,还教给自己,难道一会儿会很凶险,凶险到沈度都无法清醒着是,所以才会如此?
然而看沈度面容严峻,这些念头只在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却不曾说出口,无论如何,自己尽力便是。
“伸手。”沈度道。
何在伸出手来,一道灵力划破其手掌,数十滴鲜血迅速流出,被一道符咒引导着,形成血雾悬停在三人头顶。
“握住卷轴。”
何在依言握住卷轴,鲜血浸染了卷轴,立刻被卷轴吸收,伤口逐渐结痂,修复,何在明显觉得自己与卷轴产生了某种关联,好像只要他想,就能带任何人进入这卷轴。
“明白了?”沈度问道。
“明白了。”何在点头。
“记住,是在我清醒前,注意任何异状,任何。”沈度再次提醒,何在立刻明白自己猜对了,郑重点头答应。
沈度安排好一切,向暖暖走去。
血月之光已将她完全笼罩,经脉、丹田几乎被月华之力完全占据。
灵力逐渐退缩至神识深处,却不料神识深处,一团黑气在血色月华的帮助下,将包裹着它的浑厚灵力撕开一条口子。
那团黑气借着那口子,宛如一只长着大嘴的黑色的巨兽,将躲避至此的灵力肆意吞入口中,壮大自身。
沈度眉头紧皱,看来今日必须要做个了结。
这黑气正是此前被沈度封印住的极怨之气,暖暖今日即将破境,体内涌入无数血月之光,借着血月之光中的邪怨之力,极怨之气吞噬着她体内的灵力,并借此冲出体外,与血月之光融合,妄图以此占据暖暖的身体!
第二百二十九章 邪兽诞生
暖暖不自觉地大量吸收着血月的力量,周身的红色月华逐渐由淡变浓。
因着破境而被吸引来的大量灵力却被血月之光阻隔在外,慢慢形成灵力漩涡。
极怨之气吞噬了所有灵力后自天灵飞出,迅速将周身笼罩后,开始与红色月华融合,随后竟化作一只通体红光的邪兽!
那邪兽羊身人面,双目如炬,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它张开血盆大口用力一吸,周围所有聚集着的灵力统统纳入口中。
吸饱了灵力与血月之光的邪兽,借着今夜至阴至寒的邪气,几乎接近实体,它恣意伸展着身体,向着血月得意大吼。
只要暖暖再多汲取一些力量,它就能彻底占有暖暖的身体,用极怨之气横扫上庸!
哼,生命的存在只会互相伤害,不若由它来结束这一切吧!
沈度眼睁睁地看着邪兽生长至此,这才一步步走近,他身上散发着淡淡银色灵光,四周邪乱的血色月华触碰到后纷纷避让。
那邪兽感应到沈度的威胁,轻蔑一笑,张开血盆大口冲了过来,不过是个人族,它一口就能将他吞了!
沈度停下脚步,额间陡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丰沛的灵力化为一只应龙,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邪兽,凭借锋利的爪子和灵活的身体,与那邪兽大战。
数十个回合后,应龙灵活避开邪兽的一招攻击,精准地一口咬住它的咽喉!
邪兽吃痛,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锋利的爪子拼命抓在应龙身上,应龙不顾自身的伤痕,只一味狠狠咬住邪兽的咽喉。
何在微微皱眉,邪兽的声音有制幻的效果,他努力将那哭声摒弃在脑外,不断自我催眠:就当那是个熊孩子在哭,不要跟熊孩子计较,不要跟熊孩子计较……
那邪兽以暖暖为宿主,发现应龙很难对付之后,立即毫无顾忌地自暖暖体内汲取力量与沈度抗衡。
暖暖体内的力量如何敌得过沈度,在强力索取下不得不向血月张开双臂,加速血月之力的汲取,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
沈度仿佛看不见暖暖的小脸越来越苍白,反而加大了灵力输出的力度!
何在焦急地看着摇摇欲坠的暖暖,心提到嗓子眼儿,不过他心里清楚,沈度比他还在乎暖暖的身体,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然而让他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何在只能强行转移视线,将注意力放在警戒上。他清楚,自己的神识有限,不可能像沈度那般全面铺开,便想了个极端的办法。
他将神识集中在周围一圈树木的树顶端的树叶、空气中漂浮的灵气以及地面上的杂草。
血雾符咒增强了他的感知力,他慢慢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周围哪怕一丝丝风吹草都,他都能立刻感受到。
沈度与邪兽的博弈到了最后阶段,暖暖被过度索取,几乎无法呼吸,双手逐渐垂下,邪兽见状大惊,若暖暖真的死了,它也会因为宿主死亡而彻底消失!
不行,一定要在暖暖死前找到新的宿主!邪兽加大力量挣扎,一边在口中发出呜呜咽咽的哀求,一边四处寻找下一个宿主。
眼前的男性人类肯定不行,他太强大了,不过不远处正在打坐的那名修士倒是不错,而且他的位置靠近密林,若择了他后立刻逃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邪兽打定主意,立刻软下身体不再反抗,应龙见它乖巧了下来,也逐渐放松了警惕,一旁的暖暖已经奄奄一息,沈度一招手,应龙立刻回到他额间,化作一条小小的龙形纹,慢慢消失。
沈度身体微微摇晃,定是方才召唤应龙的损耗太大。他定了定神,准备结印将邪兽彻底收服。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微放松的一刹那,邪兽竟一跃而起,扑向一旁的何在!
邪兽与暖暖之间原本有一道极强的牵扯,邪兽此时也顾不得了,一个回头,利用方才得到的力量将那丝牵扯果断咬断。
咬断的瞬间,暖暖陡然喘过气来,趴伏在白石上,呼吸虽然微弱,却终究恢复了。
看着那名拥有应龙的人类修士,邪兽得意一笑,想不到吧,它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虽然离开最初的宿主会大大削弱它的力量,但只要能活下去,它就能卷土重来!
那修士果然震惊地看着它,眼神中带着一丝佩服和……满意?
邪兽发现不妙,连忙加快了奔跑速度,三丈,两丈,再有一丈,它就能拥有新宿主了!邪兽咧开大嘴露出得意的笑,马上就要成功了!
然而就是这最后这一丈,邪兽却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一寸!
它恼怒地低下头,一只极纤细的紫色绳索紧紧捆住了它的腰。
“幸好你不笨,知道换宿主,我还正愁要怎么切断你们之间的联系。”沈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邪兽哀叫一声,糟糕,它还以为他不在乎暖暖的死活,上当了!
哼,狡猾的人族,看来只能将他打败了,邪兽打定主意,突地转身向沈度扑去!
这一下带着它全身的极怨之力,何在只是受到波及,七窍便流出血来。
他不顾自己身体的异状,紧守自己对沈度的诺言,依旧监察着血雾符咒外的一切风吹草动。
应龙再次出现,与邪兽缠斗在一起,沈度看似轻松,却不时咳嗽两声。
暖暖始终闭目,身边的血月之光慢慢重新聚拢。
沈度见状,微微皱眉,她破境的状态还在持续,血月之光太过霸道,阻止了灵力进入暖暖的身体,若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沈度看着暖暖苍白的小脸,脑海中突然出现十绝阵外,她不顾一切用月华之力包裹住自己的画面。
“主人不要!”阿绿感应到不对劲,不顾自己虚弱连忙阻止:“主人,您忘了师祖的嘱咐了么?不要忘了您的使命!
昨日已经够危险了,您此时若是解了封印帮她,后果不堪设想!难道您忘了南海寿龟背后的人有多么强大吗?”
沈度举起手腕微微一笑:“阿绿,你太小看你主人了,想要解除眼前的困境并不是只有一个办法。”
第二百三十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主人?”阿绿又惊又喜,它就知道它的主人是全上庸最聪明的人!
只见沈度手腕上一个拉扯,正在与应龙缠斗的邪兽立刻一个踉跄。
邪兽回头,这才发现是腰上的紫电。
邪兽野蛮地一口咬住,打算将其咬断,沈度轻轻一弹,邪兽顿时牙口一麻,心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天雷,专镇邪祟。”沈度仿佛听到了它的心声,好心解释道。
这道天雷还是之前在伏魔岛段沉柏的天雷阵里收的,想不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糟了!邪兽大惊之下试图逃走,紫色天雷一闪,它腰间一麻,顿时软了下去,乖乖被沈度拖向暖暖。
应龙冷冷跟着邪兽亦步亦趋,这邪兽来自数万冤魂,今夜又得了灵力与血月之光的加持,威力不可小觑。
沈度将邪兽拖至暖暖身边,欲将天雷拴在暖暖手臂之上。
阿绿有些担心道:“暖暖从未接触过天雷,会不会有危险?”
沈度道:“经得住这天雷,她今日方有破境的希望。”
天雷刚一接触到暖暖的身体,便使得她浑身颤栗,天雷将她手腕的一圈皮肉炸开,沈度却依旧坚定地将它一圈圈绕在暖暖腕骨之上。
撑住。
沈度一面强忍住心疼,一面紧紧握住暖暖的手。
“啊!”昏迷中的暖暖被电醒,发出惨痛的呼叫,何在身体一颤,忙关闭听觉,只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警戒上:
不要听,你现在能做且必须要做的,就是监测一切可疑现象!
邪兽见状,口中猛然向应龙喷出一口死气,伺机要溜,不料应龙竟生生受了那死气,一只爪子上前,将邪兽狠狠踩在地上。
暖暖经历第一轮痛苦后,逐渐被天雷所接受,沈度不敢耽误时间,一个接引符咒,将邪兽体内融合了灵力、极怨之气、血月之光的血月之力,顺着天雷引入暖暖的身体。
“记住,抱心守正,切勿丢失本心!”沈度叮嘱道。
“主人,暖暖现在情况这么差,要她自己净化血月之力中的极怨之气和邪祟之气,只怕……”阿绿将九死一生四个字咽了下去。
“现在也只能靠天雷和她自己了。”应龙的尾巴因着方才的死气,开始一点点石化。沈度稳住身体,紧紧盯着暖暖极细微的变化。
暖暖额上的冷汗如雨般落下,纤白的皮肤下,微青的经脉因着经脉之中的凶猛战斗快速隆起,宛如一只只小虫在皮下四处乱窜。
天雷将进入暖暖体内的邪祟与极怨净化了一部分,然而依然有无尽的邪怨经过只剩白骨的手腕进入她的经脉。
属于沈度的血液被激活,经脉之中,灵光大盛,将进入体内的邪怨统统杀灭,然而即便是这般强大的血液,也经不住无数邪怨进入,正义之力且战且退,经脉之中的战争逐渐由身体转入神识。
眼看手腕上的天雷渐渐变弱,沈度不慌不忙地换了一根,暖暖身体再度颤栗,嘴唇变得乌紫,半只手臂已然没了皮肉。
最后的正义之力徒劳地守护着暖暖神识的核心,眼看便要被全歼!
身体的每一寸都麻痛难耐,经脉之中更是虫噬鼠咬,神识中的战争让她头痛欲裂。
暖暖此时一身干净的白衣站在神识之中,却又仿佛脱离了这一切,一边感受着这痛楚,一边冷冷看着,仿佛这具躯体的生死与自己无关。
一条黑色的游鱼在她身边环绕,悠悠道:“我知道,得到亲人又立刻失去的感觉很痛苦,远远痛过你现在身体上的折磨。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强大,若你够强大,就能在监兵发难的时候将他制服!就能在所有灵族质疑你的时候,以实力告诉他们,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女王!
这帮恶心的灵族,为了他们的死活,抢走了你母亲、你姨母的性命,难道你不想替她们复仇?
你现在所承受的疼痛,只是因为你没将身体交给我。只要你将身体交与我,我保证,让所有你不喜欢的一切统统消失!我们能血洗云上城!
相信我,只有杀戮,才能平息疼痛。”
“只有杀戮才能平息疼痛?”暖暖重复着,想象着那个画面,无数灵族在她面前哀求,哭号、忏悔,似乎……心里真的没那么疼了。
“没错!你想想你的来历?定然是你的父亲在你母亲死后将你抛弃了!所以你才会濒死地趴在草丛里,向一只野狗!
所以你才成为青城门的玩物,现在,又成了沈度和何在的玩物。这些都是因为你不够强大!
将你交给我吧,管他什么邪恶与正义?!人活一世,不就图个痛快?杀!杀了他们,你就不会疼了!”
血月颜色愈发深沉,沈度眼睁睁地看着暖暖脸上出现黑气,心窍一沉,莫非……
神识之中,暖暖歪着头,看着游在身边的黑色游鱼,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就是你啊。”那黑色的游鱼停下,瞬间变成黑衣暖暖的模样。
白衣暖暖陷入沉默,似乎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黑衣暖暖妖媚一笑,趴在她耳边诱惑道:“是不是很简单,只要你将身体交给我,我就能替你报仇!”
“原来,你就是我。”白衣暖暖突然抬头,看着耳边妖媚的自己,一字一顿道。
“是,是啊。”黑衣暖暖一愣,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我还担心你是外来力量,打不过你,既然你就是我,大不了就是平局,来吧!”暖暖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将黑衣暖暖一拳打到在地。
“你,你要搞清楚状况,你的身体都快要被邪怨完全占领了,你现在根本没有……”
黑衣暖暖毕竟出过躯体后再回来,已然无法猜到暖暖的想法,更没想到她会这么不讲武德,直接出拳,差点被打得背过气去。
然而暖暖根本没给她机会,趁她还没完全站起来,直接上去又是一拳!
黑衣暖暖怒了,立刻冲上去跟白衣暖暖打了起来:“啊!你这个疯丫头!”
“但你一直在跟我谈判,说明我若反击,你没好果子吃。”暖暖生生挨了一下,眼中燃起斗志!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地有正气
神识之中,因着暖暖突然燃起斗志,局势逐渐有所好转,然而邪怨依旧占据绝对上风。
沈度见第二道天雷的威力再次减弱,面不改色地再换一道,暖暖这次几乎没有反应,然而左边的整条胳膊已然只剩纤细的白骨。
“浩然,者……天地……之正气也。”暖暖浑身如水捞出来一般,带着盐的汗水腌渍着左臂,使得那疼痛更是加倍。
她的声音微弱细小。沈度闻言,紧绷的神经却松下些许。
“天地……有,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百疠自辟易,我道自、光、明!”
暖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有力,体内胜负已分,她猛然睁开眼,主动伸出右手抓住左臂上缠绕的天雷,自天灵插入身体!
“不破,则不立,你输了。”暖暖猛地吐出一口淤血,露出苍白却坚定的笑。
无数黑气尖啸着想要逃离,却在天雷猛烈的攻击下痛苦地灰飞烟灭!
天雷被邪怨消解得十分微弱,只剩些许紫电游走在暖暖全身。
天狗食月即将结束,血月也逐渐恢复了本来清白温润的颜色。
终于,血月之光散去,淡淡的月华现世,世界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暖暖失去皮肉的右臂、凌乱的白石滩证明着方才这里曾发生了多么危险的变故。
暖暖重新闭目,树林中再次卷起灵气漩涡向暖暖飞去。
破境,这才刚刚开始。
纯净的月华悄然降落在暖暖身上,月华的修复力与天雷的蕴含无限新生力融合,暖暖只觉浑身麻痒难耐,尤其左臂,更是又痛又麻又痒,十分难受。
然而这个过程只持续了一会儿,她便再次失去知觉。
何在感觉平静了下来,刚欲睁开眼,耳边却传来沈度的传音:“记住,在异动来前,你的任务没有变化。”
何在敏锐地察觉出沈度的声音重新紧绷起开来。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沈度这样说肯定有他的理由,何在选择相信沈度,便继续闭目为二人护法。
沈度看着眼前即将破境的暖暖,眉头逐渐皱起。
她的经脉正在被飞速拓宽,原先体内被净化过的月华与灵气在经脉中畅快地游走,又在她神识中融合。
新的能量又在漩涡只不过不断涌入她的身体。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然而以沈度的神识强度却能感觉到,暖暖不论是体内还是正在吸收的力量中,月华的量远远大于灵气。
若放任不管,只怕不但会破境失败,还会再次走火入魔!
阿绿哀求道:“主人,可不可以……”
沈度没有回答,他默默上前,以眉心抵住暖暖的,慢慢闭目。
暖暖浑身冰凉,沈度的温热熨贴着暖暖的寒冷,身体逐渐放松。
溪水潺潺,水边的白石沙滩一扫方才的血腥邪气,重新变得静谧安详。
清澈的溪水边一名女子盘腿坐在一块白色大石之上,身旁,一名男子微微前倾,与她亲密地贴额站立,两人均面容如玉,宛若一对璧人。
然而,随着最后一丝荧光自男子额间传入女子体内,男子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慢慢倒了下去。
脚边,无数高阶灵石的碎屑随着他的倒下四散而去。
何在身体重重一颤,沈度……倒下了?
不可能,他可是沈度!那个大破上古大阵十绝阵、一夜间造出漳江十二渠、连破灵族四十八重结界的神一般的沈度!他怎么可能倒下?
我要救他!何在刚产生这个想法,又立刻想到沈度的话。
是了,沈度或许已经预料到自己会倒下,所以布下了血雾符阵让自己为他们护法。
我不能辜负了他的信任。
何在狠狠心,更加全神贯注地将全部神识放在警戒上。
残月依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暖暖神识甫一归位,便发现自己跟以前完全不同了!
由于经脉被拓宽,原本需要极力平衡的灵气与月华之力变得十分均衡,暖暖睁开眼睛,发现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十分清晰。
天地豁然开朗,暖暖想起沈度说过的话:“当你觉得疼痛时,你在成长。”
暖暖一扫此前的阴霾,终于明白,正是因为苦痛,她才能成长。
她伸出手,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然完好无损,浑身更是散发着天雷的紫电微光,原来破境的好处这么多,今后再也不用一到雷雨天就躲起来了!光是这一点就让暖暖很是欣喜。
她见何在就在不远处为她护法,猜测沈度必然也在这附近,便从白石上跳下来,打算告诉他们这一好消息。
“无寒?”暖暖下来才发现倒在地上的沈度,不禁吓了一跳,忙将他扶起。
只见他面色苍白,本就无甚血色的唇更是苍白如纸,整个人少了平日的笃定坚韧,多了不禁风的文弱。
“乐为哥!”暖暖连忙呼唤何在,却见何在依旧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无寒,你醒一醒!”暖暖顾不得其他,她见沈度已然失去意识,忙探向他脖颈的脉搏,却发现他的脖颈一片冰凉,这是怎么回事?
蓦地,一些片段出现在暖暖眼前:沈度以眉心贴住她的;磅礴的灵力进入她的身体,体内的灵气与月华之力迅速得到平衡,自己才能顺利破境
暖暖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她茫然四顾,却见白石边布满了灵气耗尽的灵石碎块。
沈度为了助自己破境,不但耗尽了体内的灵气,还掏空了家底?
不行,我要救他!
暖暖连忙将自己体内的能量输送给沈度,却发现她的力量进入沈度的身体宛如泥牛入海,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暖暖忙掏出自己身上的所有灵石,再次输给沈度,这一次有了一丁点儿反应,却也还是远远不够。
“没,没有用的,即便是加上乐为,我们的能量对主人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我,我也耗尽了灵力。。”阿绿的声音突然响起。
它的声音十分微弱,暖暖一边甩掉眼前逐渐聚集的黑点,拒绝晕倒,一边仔细寻找,才在身旁发现一片灰白枯黄的叶子。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拯救
阿绿瘫软在一小块白石上,就像一片被冷霜冻住的枯叶,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一小块灵石碎片。
“阿绿?”暖暖连忙将阿绿捧起,又将自身一些灵力输给它。
阿绿叶片上的灰白色褪了些,却依旧枯黄不已。
“阿绿,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暖暖的眼泪毫无预兆,一滴清泪落在阿绿身上,她连忙替它擦干净:“对不起……”
“主人不让我说。”阿绿伤心极了,它跟了主人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见主人如此凶险。
“为了救他,你必须说,这样我才能判断我能不能救,怎么救!”暖暖擦干眼泪坚决道。
“其,其实这不怪你,一切都是主人自愿的,若不是他将自己一半的精血给了你,他……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阿绿抽抽噎噎道。
“什么精血?”暖暖一愣,这件事情她怎么不知道?
“当初救你的时候,你的身体没有造血功能,只能依靠极阴女子的血液为生,难道你就没怀疑过,为什么你一夜之间就有了造血能力?
那一夜在客栈,主人将自己的血给了你,这才救了你的性命。
然而你的体内还蕴藏着数万冤魂产生的极怨之气,就是刚才与你在身体里打架的邪兽。
主人为了不让它伤害到你,又耗费大量灵力将它封印起来。
这次是受了血月以及……”阿绿停了下来。
暖暖的心突然空了一块,仿佛被人夺走了呼吸。
原来是这样……那些改变不是无缘无故,更不是因为吃饭,而是他的付出!
她一面努力呼吸,一面将阿绿的话补充完整:“血月加上我的情绪影响,邪兽才突然现世。他为了助我破境,不惜将所有的灵力都给了我。
不对,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以他的灵力,不至于到这步田地,阿绿,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玉戒碎了,因为云上城的结界太过强大,他找不到你,就用了秘术,结果伤了根本……”
阿绿见暖暖面无人色,说不下去了,虽然这一切都是事实,但都不是暖暖的错。
“我一定要救他。”暖暖擦干眼泪,将沈度抱起放在白石上,又助他盘腿坐下,五心向天。
向来强大无比的沈度此时苍白柔弱,简直风一吹就倒,气息更是微弱到快要断绝,心窍也逐渐变缓,几乎察觉不出跳动。
到了这种时候,暖暖反而哭不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让狂躁的心窍安静下来。
“没有用的,主人所需要的灵气多到你无法想象,现在只能等我恢复一些之后,将他送回离山,看师祖有没有办法救他。
可是……那个可恶的段沉柏和南海寿龟,肯定在去离山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我们!
怎么才能在不被他们发现的前提下,安全地将主人……暖暖,你在做什么?”
阿绿还在喋喋不休,却见暖暖已经换上了跳月下舞时穿的白裙。
“我要救他。”
“可月华之力与灵气是两种能量!”阿绿连忙解释,心道,难道暖暖是急疯失去理智了?
“无寒说过,能量是不能阻止同源进入的,也就是说,不论是月华,还是灵力,它们从根本上都属于同一种能量。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何在为何听见我们的呼喊却依旧在护法?
说明无寒早就料到了一切,所以提前告诉何在:无论何种情况发生,他都必须始终为我们护法。”
暖暖的思维从未如此清晰。
“这……”阿绿还在盘逻辑,暖暖已经站在原地整理好心情,开始静默地跳起了月下舞。
阿绿的可是,暖暖心知肚明,这一次的月下舞不同寻常。
她一定会跳到沈度醒来,若是这样,她恐怕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很有可能如以往一般,被月华所控制,化为月之茧。
不过,她已想清楚了,若是因此引来什么不得了的人的觊觎,她便牺牲自己,保沈度、何在与阿绿平安。
她与他相识于一场无声的月下舞,若终有一别,她希望也在这一舞之中。
何在紧紧闭目,暖暖与阿绿的对话,他的确听见了,然而此时的他身陷血咒,已然身不由己——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血雾符咒在沈度倒下之前已然运转到最大限度,吸引了何在全部的神识与灵力。
他心里明白,若是动了,血雾符咒就会停止,他再也没办法做到如此强度的护法。
直到异状发生前,直到异状发生前……
何在不断默念着这句话,这是对沈度的承诺,他必须遵守!
恍惚之中,沈度觉得自己不知何时被人放在一处干涸的海床上,四周都是干渴的鱼儿。
有的已经死去,有的拼命张大嘴巴呼吸,偶尔徒劳地甩甩尾巴,却阻止不了身体越来越干。
而他,连甩甩尾巴的力气都没了。空气中的氧气于他而言只是饮鸩止渴,他每一次张大嘴巴,都只会让身体变得更干燥。
身体的最后一道屏障——黏膜也逐渐干涸,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减缓呼吸,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就这样吧。
不后悔么?另一个声音轻轻问。
不悔。
溪边
随着曼妙的舞姿,无数月华如水般泄下,源源不断地附在暖暖的身体上。
身体变得有些沉重,她手腕轻轻舒展,将一侧水袖搭在沈度手臂上,精纯的月华顺着水袖进入沈度的身体。
广阔却干涸的海床之上,天空下起蒙蒙细雨,一开始,细雨还未落到地上就被空气蒸干,慢慢地,空气变得湿润,雨水得以落入海床,轻抚鱼儿快要龟裂的身体。
沈度原本快要停止的脉搏竟然有了一丝生机!阿绿惊喜地趴在白石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度。
然而这些月华对他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想要让所有濒死的鱼儿活下去,必须要将整片海洋填满!
不够,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暖暖不断舞动,月华不断进入沈度的身体,残月西斜,光华也逐渐暗淡,眼看残月即将被地平线吞没,暖暖的眼神逐渐失焦……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异状
古老难辨的歌谣在暗夜中响起,这一次却不再是深入骨髓的绝望,而是对生的无限渴望!
完整的月下舞后,暖暖再次成为月之茧,眼皮重到根本抬不起来,浑身更是如同千斤压顶,暖暖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向前,在力竭昏迷的前一瞬,将裹满月华的手放入沈度手中。
天空突然下起暴雨,逐渐泥泞的海床因着暴雨开始缓缓积水,鱼儿们在浑浊的泥水中慢慢甩起尾巴,渐渐地,小一些的鱼开始翻过身,勉强游了起来。
海面虽宽广无垠,但一些洼地终究开始有了积水。
沈度的睫毛微微颤动,呼吸、心窍开始平稳,阿绿开心极了,忙飞回沈度的须弥袖。
须弥袖中依旧混乱,但方才的坍塌却终究停止了。
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然而就在此时,何在感觉出一丝异动!
这异动初时很轻微,只是树梢顶端的叶子轻轻颤动了一下。
树梢多风,这般动静本属寻常,但何在敏感地发现,空气中的灵气突然活跃起来。
异状,终于来了。
何在二话不说,左手掐诀,周身血雾被立即触动,浮在他眼前的小小卷轴大开,下一瞬,三个人以及阿绿突然从树林消失!
卷轴“啪”地一声合拢,消失在空气之中。
一息之间,一名白袍老者瞬移至此!
四周十分杂乱,明显能看出人刚走,白袍老者冷哼一声,雪白的胡须变长,瞬间覆盖方圆百里、千里!
正值破晓,四野寂静,只有些夜行动物们打着哈欠准备回窝。
白袍老者的神识何其强大,却没发现任何人逃离或躲避的痕迹!
若没有逃走,便是还在原地了。与其四处寻找,不如以逸待劳,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白袍老者打定主意,便在方才灵气最紊乱的白石上打起了坐。
从黑夜到白天,何在使劲儿眨眨眼才适应突然转变的光线。
他顾不得看周围的环境,紧张地扒拉着身边的两个人,发现沈度与暖暖呼吸平稳,只是陷入了沉睡。
阿绿终于能放下心来,正躲在沈度袖中呼呼大睡,这些日子它连番受损,估计是在睡眠中修复此前的损伤。
何在松了口气,又是愧疚又是庆幸。
方才沈度与暖暖那么危险,他明明知道却不能帮忙,心中自然十分愧疚,但正因为他没有帮忙,而是信守了与沈度地承诺,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所有人。
这一点又让他很庆幸。
何在看着地上安睡的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无寒,一切终究在你的掌握之中。
方才何在也很不好受,神识高度紧绷了一夜,以他现在的修为的确十分吃力,神识太过紧张导致浑身一直在颤抖。
何在闭目,想要强行让神识放松,神识却不肯放松,依旧在高速运转。
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是来抓他们还是什么?能让沈度如此忌惮,必然身份不简单。
他当时跑得快,只感受到那人强大的气息,若要与他见过的大修士做对比的话,恐怕比南海寿龟还要强大!
何在有些后怕,若是没有沈度的血雾符咒为他加强神识,又或者他没有遵照沈度的意思始终护法,只怕现在他们已经落那白袍老者手里了。
只是,若他所料不错,这小小卷轴应该还在原地,那人为何发现不了呢?
何在意识到,这卷轴定是比乾坤盛还要厉害的法器,能隔绝神识探查。
神识依旧紧绷,无奈之下,何在索性四处张望起来。
他们掉落在一片草地,左边有一片空白,其他地方就如凡世一般什么都有。
何在本能地将沈度与暖暖移到空白处,又拿出毯子、枕头让他们睡得舒服些。
随后便开始探索这个空间。
这是一个庞大而奇妙的世界,不但有花鸟虫兽,还有人、有城市,甚至有国家。
然而真正走入这个世界何在却发现不对劲,在这里,你能听到虫鸣鸟叫,看到蝴蝶在花丛中漫舞,见证一场婚礼的举行,一切都似乎很热闹,但走近了却发现,他们竟如纸片般单薄!
何在吓了一跳,这地方怎么这么阴间,纸做的东西为什么能生长、能动、甚至能说话、能结婚生子?
这些并不是符人,这一点何在倒是肯定的。可究竟是什么力量左右着这么多纸物的活动,又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空间?
何在看着昏睡中的沈度,心中充满谜团。
沈度与暖暖、阿绿短时间内醒不了了,虽说这是沈度让进的空间,但见识了空间中如此阴间的操作,何在不敢完全放松。
他与吱吱商量后,将吱吱也放入空地,虽然吱吱不能动,但短时间内代替他警戒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进入空间的第二日,何在的神识总算能放松下来。短暂休息后,他继续探索这个空间,并将探索的结果与吱吱探讨。
他们都意识到这个空间与众不同,一切似乎十分顺畅规律,却又透露着诡异。
何在曾尝试走出卷轴,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他意识到此前自己与卷轴之间的联系全靠沈度施展的血雾符咒,现在真的进来了,就算他在里面打滚卷轴也不理他。
沈度与暖暖始终昏睡着,数月后,外面的老者终于等不下去,不甘心地在周围留下些阴狠的法术,冷哼一声离开。
外面的世界十分精彩,段沉柏与南海寿龟先后派人去离山派质问沈度之事,离山派掌门老神在在,不论谁来问,都要他们拿出证据。
然而那个传闻中被沈度吸干而亡的修士却迟迟没能上得了离山。
一堆心怀鬼胎的人只能各自守着去往离山的必经之路上守着,时不时交流一下彼此针对沈度的计策。
离山上下不时传出各种传言,这位神秘、正邪难辨却被高层牢牢护着的离山弟子沈度,吸引了所有离山弟子的注意力。
掌门师叔太真真人表面淡定自若地将谣言一一攻破压下,心中却急得火烧眉毛。
只因前几日他师兄,也就是沈度的师傅太玄突然召唤他前去,他本来还纳闷,这老小子不是在闭关,怎么给他传信了,难道是想他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卷轴的来历
呸,不可能,肯定是闭关太憋屈,想找人吵架。
太真刚入清和峰,便见太玄真人家唯一的女弟子赵虞急匆匆赶来,见了他匆匆行了一礼便将他往静室拉:
“您怎么才来,师傅一连催了几十遍。您再不来,清和峰恐怕就保不住了!”
“拉扯什么?放手!我好歹也是你的掌门师叔,像什么话!”太真扯回自己的衣袖,反而故意放慢了脚步,徒留赵虞在背后急得冒汗。
“太玄,这是怎么回事?”太真死死盯着眼前越来越暗淡的命灯,只觉得经脉中的血液在逆流。
“我怎么知道,不是叮嘱你盯好这小子?!”太玄吹胡子瞪眼,明显比太真还要生气。
赵虞一边默默地将静室所有物品收入储物戒,一边快速盘算着还有谁能劝住这两个老小孩一会儿别打得太过分。
“我怎么没盯?不但盯了,还去了一趟,这小子不听我的啊!”太真气得跳脚,话语间却带着些委屈和后悔,早知如此,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我准备去一趟。”太玄叹了口气,自己徒弟的性格他自己也有数,大事临头,吵也没有用,“叫你来就是为了嘱咐你一些事情。”
“不可,你正在冲击破境的关键时刻,怎么可以轻易出关,还是我去。”太真摇了摇头。
“师叔,师傅……”赵虞弱弱开口。
“你不行。”太玄与太真异口同声。
“我只是……”赵虞辩解。
“说了不行就不行。”
“二位为什么不看看师弟的命灯!”赵虞索性一口气说完。
太玄与太真一回头,才发现沈度的命灯竟恢复了过来,虽说不如之前明亮,却已然脱离了危险。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太玄继续闭关,太真开始着人四处寻找沈度,然而一晃几年过去,居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人见过沈度,就连他身边的两人都没有再出现。
沈度的命灯却越来越稳定,随着门派会武的日子临近,太真也只能将注意力放在门派会武之上。
这一切,卷轴中的三人浑然不知。
入卷轴三个月后,吱吱终于脱壳完毕,可以四处乱跑了。
成为三阶妖兽的它发现自己的领悟力有所增强,居然能看懂此前天书一般的阵法古籍。
阵法可是人族的秘技,吱吱居然能领悟阵法,这让何在与吱吱都很是惊喜,等沈度醒来,有他指导,吱吱说不定会成为第一个会炼制阵盘的妖兽!
想到这里,吱吱别提多激动了,整日捧着阵法书研究,废寝忘食。
何在每日看着那些热闹非凡的纸片世界,想要找到其中不同寻常的部分,然而始终无果。
这空间极大,却不能飞行,何在整整花了三个月时间,都没能将这个世界探索完。
又过了数月,沈度最先醒来。
他安静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厚厚的毯子上。
身旁,暖暖睡在另一块毯子上,水袖柔软,却拴着他的手臂不曾放开。
四周有许多新鲜的花草,都是乾坤盛中的灵花灵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旁的矮几上还放着一杯未凉的灵茶。
一切的布置仿佛他只是睡了几个时辰,随时都会醒过来。
不远处,吱吱正抱着一本书狂啃,一旁,何在一边拨弄着纸片般的小草,一边与它交流,试图找到它背后的秘密。
她果然会拼了命的救自己,而他,也会拼了命的信守诺言。
他们三人正是有这般能将后背完全交给彼此的信赖与默契,才能活下来。
沈度慢慢俯身,将暖暖睡乱的头发理顺。
暖暖因着这次进阶似乎长大了些,眉目更加精致,身量也高了,小脸红扑扑的,应该过不了多久也会醒来。
“要不你就告诉我呗,你一纸片儿的草,为什么会长大?”何在耐心地跟眼前的纸片草地做着交流。
“有没有看过民间的木偶戏?”
“看过,怎么啦?”何在先是不在意地回答,随即愣住,刚才回答他的是谁?
直到吱吱惊喜地尖叫一声:“沈度!你终于醒了!”他才敢机械地回头。
只见那个人好好地站在那里,任由吱吱七手八脚地缠在他身上,露出一抹柔和又无奈的笑来。
“你,你他娘的终于醒了!”何在猛地回过头来抬高头,将眼泪强行逼回眼睛。
“多谢你信守承诺。”沈度微微一笑。
“兄弟之间,说这些干什么!”何在跳将起来,几步行至沈度身边,一拳打在他肩上。
“没事儿了你,睡了这么久,老子以为你要挂了!”何在的抱怨中全是关心。
沈度摊开双手任由他看:“确实无事。”
“暖暖呢?你都醒了,她怎么还没醒?”何在探头去看,却见暖暖依旧睡着,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她也无事,过些日子便会醒来。”沈度安慰道。
何在舒了口气,有沈度在,他不自觉地放下心来。
“沈度大人,您看,我进阶成功了!”吱吱骄傲道。
“嗯,不错。”沈度一听吱吱叫他大人,又见它捧着的是阵法书籍,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吱吱磕磕巴巴的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拿出来:“我对阵法很有兴趣,虽说我们妖类学阵法还从来没有成功过,但您可以不可以,在百忙之中,额,拨冗……”
“可以。”沈度见吱吱紧张得橘色的绒毛都立了起来,便在吱吱说不下去的时候直接答应。
“太好了!谢谢沈度大人,我会努力的!”吱吱一蹦三尺高,立刻去一旁准备要问的问题去了。
“怎么,对这空间感兴趣?”
何在闻言,忙将沈度拖至他们所在的空白边缘,指着白圈外热闹的事物迫不及待地问:
“能告诉我这些是怎么回事吗,他们的所有行为似乎都是自行发展的,我觉得不对劲,却又看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因为你的修为不够,所以看不出。”沈度将手搭在何在肩上道:“你再看。”
何在狐疑地再次看向白圈外的世界,这次果然不一样了。
只见所有活物脚下居然都有一条细细的轨道,每个活物都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转,从无差错。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上庸的秘密
沈度收回手,无数极浅的纤细轨道瞬间消失。
何在有些不寒而栗,难怪刚才沈度问他有没有看过木偶戏,这可不就是将木偶身上的线换成轨道了?!
原来这里每一棵看似平凡的野草、一只兔子、一个人,甚至一个国家都已经有了既定的轨道,这些纸片看似寻常的每一日其实都在照着他人的意志运转。
“不是,闹这么一出,到底是为什么?”何在很不理解。
“你是在问这个卷轴,还是在问整个上庸?”
沈度说这番话时面无表情,何在却觉得背后凉透了:“你是上庸就是这卷轴的放大版?”
如果他们所有人不过是牵线木偶,那些所谓的自己的决定,都不过是别人写好的话本子?
“这是你自己得出来的结论。”沈度回到矮几前,将温热的茶水饮下。
唔,茶艺一点长进也没有。
“不对不对,谁有这等闲工夫干这事儿,有什么目的?”何在连忙追了过去。
若这卷轴的扯线人是沈度,那上庸的扯线人又是谁?
“所以,你很聪明,将我们都放置在白圈内。”沈度道。
“我只是觉得这样心安一些……你又顾左右而言他,回答问题。”何在醒过神来。
“也许就是你们口中的神吧。”沈度这一次没有逃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神……神经吧,搞这么复杂得耗多少心力,图什么?”何在觉得不可思议,神这么无聊么?
“也许觉得在自己的掌控下才不会出错。”
“万一有个意外呢?万物每天都在变化,神也不能保证完全不出错吧,动植物也就罢了,老话都说,人心难测,神怎么能保证每个人都按照他既定的轨道去走?”何在摇摇头,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所以,一旦有任何活物脱轨,就会天下大乱。”沈度看着白圈外看似十分平和的世界,目光幽深。
“就是这样!”何在深以为然,“诶,对了,你刚才说放在白圈内是对的,那万一我觉得这片草地不错,把你们都放在草地上……会怎样?”何在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时间久了,我们所有人脚下都会出现轨道,再也无法回到现实。”沈度开始洗茶具,煮水,准备泡制卷轴里的第一杯茶。
“那你怎么没提醒我?”何在唬了一跳。
“不需要我提醒你也做到了。”沈度反而笑了起来。
“你,你心真大!”何在心塞地竖起大拇指。
“如此异常你还敢把我们放在白圈外,你说,心大的是谁?”沈度闲闲道。
来了来了,那个沈度又回来了!只要他清醒,没有人能讨着好!
何在深吸一口气,心中很是憋屈,然而同时又感受到真切的喜悦。
因为他回来了,这便好。
“所以你,你为什么弄这么个玩意儿?阴森森地,整个卷轴里跟个大型义庄似的。”何在生气不起来,索性换了个话题。
“我还没能力做出这件法器,是它主动找的我。”沈度淡然地看着水壶中泛出的气泡。
何在这回真的无语了。之前无意间听阿绿说,沈度有一个很神秘的法器,叫明心环,似玉非玉,是天下最坚硬的法器。
沈度解释说是出生的时候就带着的,他们当时一阵羡慕,居然还有人一出生就自带法器,还是这么厉害,简直是天选之人。
沈度当时便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似乎并不开心。
这卷轴法器更是自己找上门的,这有天理吗?沈度这样的人放在画本子里,妥妥就是男主啊!
跟他一比,自己简直就是小鱼小虾。
不过沈度的意思也很明确,法器中的世界并不受他控制。
何在忍不住看看脚下,心中暗想,若是自己修为上去了,是不是就能看见自己脚下的轨道了?
再一次体会濒死,让沈度不得不回忆起过往发生的事,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应该还在小溪边营地吧,那个来抓我们的是什么人,他很强,可为什么找不到我们?”何在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沈度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防御,并不知道会引来谁。
至于这卷轴,看到我们现在所在的白圈了么?
这白圈,是卷轴唯一控制不到的地方。
当然,也许这也是卷轴控制的一部分,只是它控制的手段更不为人知。
而这卷轴,便是上庸世界中的白圈。没有人能从外面探知卷轴中的世界。”
沈度难得说这么多话,何在好像听懂了,又没完全听懂,只能默默在心里盘逻辑。
盘着盘着,何在又觉得不对,他看了看沈度,又看了看白圈及圈外的世界,心中的疑问不少反增。
所以,拥有这卷轴的沈度究竟是谁?
这段时间何在读了不少书,对修仙家族与门派也有了些了解,沈度这般本事,在别的门派最少是太上长老级别,又怎会只是离山派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弟子?
可若说他是普通弟子,似乎也不准确,离山派的掌门对他那么重视疼爱,已远远超出对普通弟子关心的程度。
一名修士要修到沈度这般境界,需要海量的资源,和无数实战经验,可沈度居然就这么默默无闻,离山派这般保护他的身份,究竟是门派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这是他本人的意愿?
“门派会武将至,这次在离山派举行,待我们休整一段日子,就启程去离山吧。”沈度突然开口。
“你要带我们一起去?”何在一愣,他与暖暖没身份。
“对,我们作为段沉柏与南海寿龟恶行的见证人与受害人,去揭发他们,可敢?”沈度直直看向何在。
“当然敢!可是段沉柏和南海寿龟都发话要在路上堵你,我担心咱人还没到离山,就被包饺子了。”何在皱眉,行侠仗义一直是他所愿,但出师未捷身先死一也确实有点惨。”
“不必担心。”
“你不会想一个人单挑他们俩吧?”何在心中一沉,这家伙刚捡回来的命就又不想要了?
“有一条路,他们绝想不到。”
“什么路?”何在一愣,却见沈度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第六十章 何在的疑虑
说好步行丈量上庸的三人,因着何在经脉严重受损,须得要尽快找到那“万物生”,又开启了飞行模式。
白云如絮,阿绿载着三人在云间穿行,轻舟之下,山川如画。
自拾莱国到南海距离极远,便是以阿绿的速度也要飞好些日子。
再美的风景看多了也会腻,何在发现阿绿幻化的小白船果然厉害,既能隔绝高空巨大的风阻和极低的温度,又能让新鲜空气和灵气进入船内。
何在脱凡后,目力得到质的飞跃,现在只要眯着眼,就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着的透明灵气。
听沈度说,上庸大陆的灵气日渐稀薄,灵气充裕的地方都被各大修仙门派或各族高阶修士占了。
如今,只要是有灵气的地方就会被人惦记,大家明争暗斗,每年都有无数人死于资源争斗,散修们几乎没有活路。
这高空之中灵气很是充盈,何在洋洋得意,只怕这修行界没几个人有他这般气运,能在问道期以上的修士才能驾驭的飞行宝器上修行。
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何在盘腿坐下,准备开始今日的修行。
暖暖拿出今早刚买的话本子,一页页翻看起来,遇到不会的字便轻声问沈度,一页纸上的字,竟已认识了一多半。
何在刚盘腿坐好,却被沈度阻止:“我劝你暂时不要修行。”
“为什么?”何在不明所以。
“你丹田、经脉、识海都受损严重,在找到‘万物生’前不能修行。”沈度又指点了暖暖一个字,方解释道。
“只运行小周天,补充些灵气都不行么?”何在皱起眉,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你忘了小周天是什么?”
“将灵气自天灵送至丹田,再运到识海,转化为灵力后反输入丹田贮存。”何在熟练地回答道,“这些你教过我,我都记着呢!”
“那你可知,为何灵气必须通过经脉输送?”
何在一愣,这点他从未想过。
“灵气并非百分百能被修士使用,经脉除了能输送灵气外,还有净化、排出灵气杂质的作用。只有经过经脉梳理过的灵气才能进入识海,化为灵力,进入全身各个部位,被修士使用。
每逢破境之时,身体受到比以往更多的充裕灵力冲刷,修士方有机会由内至外重塑脏腑、筋骨,皮肉。
经历重塑后的脏腑与筋骨,即使直接接触灵气亦不惧,但你才刚刚脱凡,身体虽强健了些,脏腑与筋骨还十分脆弱,若与自破损的经脉漏出的灵气直接接触,会受到重创。
这后果,你自己掂量吧。”
沈度说完便开始闭目打坐,他打起坐来连饭都不吃,暖暖沉迷话本,也对何在爱答不理。
意识到伤情严重的何在自是不敢修行,不修行便不能补充灵气,没有灵气,就连进乾坤盛里种养灵植灵兽都不行。
得,他竟成了船上最闲的人。
“暖暖,听了一个月的书,又看了这么多话本子,你都感悟到什么啦?”无聊透顶的何在发起了今天第23次的聊天请求。
这一次的话题似乎很成功,沈度居然也停止打坐看向暖暖。
“人类的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六欲: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五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盛!”暖暖放下书,掰着手指头仔细回答,认真的小模样分外可爱。
“嚯!我们暖暖太厉害了!”何在惊喜,暖暖得何在的赞许心中欢喜,笑得眉眼弯弯。
“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沈度摇了摇头。
“差在哪儿了?”何在挠了挠头,有些不大明白,暖暖亦不知所措地揪着手指。
“人类的七情六欲五苦,皆发自内心,有欲望,才有所求,有所求方生出多种复杂的情愫。
你会因为被夸赞和被关心而欢喜;因何在被抓而忧心;因美食、故事、新奇事物触发味欲、听欲与触欲。这些叫领悟。
书本上的情感你不曾亲身经历,又谈何领悟?”
“也就是说,除了七情的喜和忧、六欲的味欲、听欲与触欲,其他的暖暖只知道意思,却不能实际产生这些情绪。”何在用暖暖能听得懂的方式又解释一遍。
“不错。”沈度点头表示赞同。
沈度见暖暖低下头,不知所措地揪着手指,不由缓了面色:“人类的情感颇为复杂,这些话本只是为了让你对此有初步认识。”
暖暖若有所思,却突然想起她第一次练字那夜,沈度掀开掀开一重又一重帐幔向她走来的模样。
那时她曾想,这人可真好看,若是能日日看着他就好了。
这叫不叫“见欲”呢。
“原来人类的情感这么复杂,咳,不急,暖暖,咱慢慢来”何在心中有些同情暖暖。
正因为这些人类本已习以为常的情感,才会让人生变得丰富多彩,可暖暖能感受到的却很少,她的世界,直到遇见他们才稍稍有了些颜色。
但他不曾将心里的同情表现再脸上,因为他知道,暖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的确,此事需要机缘,不可强求。”沈度闭目继续打坐。
“无寒,暖暖究竟要怎么修炼?”何在忙追问。
“她修炼较为简单,除了感悟人类的七情、六欲、五苦外,只需将月华伴着灵气纳入体内,化为特殊灵力滋养身体,层层累积,炼到第三重便可。”
“那之后呢?”何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无寒,我就想知道,你教暖暖修炼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度哪会不明白何在的想法,不就是想知道自己之后会不会吃了她?
哼,这小子就是这么想自己的?
沈度看着何在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地问:“何乐为,教别人就一定要有目的?”
何在被堵得答不上来,只能干笑两声,使劲儿挠头。
“啧。”沈度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向下方某处看了看,对阿绿说:“就在这儿停。”
阿绿得令,立刻向那处飞去。
第六十一章 荒村奇遇
何在见沈度不再追问,悄悄松了一口气,虽说沈度让自己做饭抵束脩,但何在不傻,知晓这不过是人家不要他报恩的借口。
其实问完他就后悔了,虽然沈度说过要吃掉暖暖的话,但就他的观察,沈度面善心更善,嘴上是不饶人了些,可对人从来真诚,处事也公允,刚才那一问好像有点过分了。
暖暖自然不明白沈度和何在的话外音,她只知道自己早跟沈度有过约定,修炼好就是要给他吃掉的。何在这么问,是因为沈度没告诉过他?
沈度所指的地方是禹国的属地瑶城,离南海尚远,阿绿在瑶城城外十多里的荒村外停了下来。
“无寒,不是要去南海,怎的在这儿停下了?”何在好奇地问。
“她运气好,此处正好有个感悟的机缘。”沈度大袖一挥,为何在与暖暖周身布下符咒。
“这是什么?”何在与暖暖惊奇地发现,身上多了一层灵光闪闪的符咒,上面流转着无数细小的符文,仔细一看,似乎是一个“隐”字。
“隐身符咒。布下此符咒,凡人便看不到我们了。”沈度向村里走去。
何在忙追上去问:“那你自己怎么没有?”
沈度微微一笑,何在立刻反应过来,当然是人家不需要符咒加持就能隐身。羡慕啊!
三人走入村庄,这村子很是破旧,一百多间破烂屋棚勉强歪斜着,想是已荒废许久了。
“禹国还不如天凝国,连年征战,都城还好些,下面的村镇人丁已十室九空。”
何在游历时曾经过禹国,便向沈度和暖暖介绍了一番。他游历日久,但见此情景,还是心生感慨,乱世之中,活着都是奢望。
沈度太久不曾下山,此时不由越走越慢。
修行界如今为了资源,内斗尚且不及,又不知何时起开始信奉“无为而治”,便是师尊也不问世事久矣。
修士们坚信,唯有断绝七情六欲方得大道,认为凡人的事由凡人自行解决,不管便是最好的管。
所以凡人数百年来才有了神迹断绝的传言。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么?沈度望望遥远的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为何乌云密布,仿佛遮了这乱世,神明就看不到这上庸有多乱。
何在见沈度望天望了好一会儿,面色郁郁,一副担心天会掉下来的样子,便好心提醒道:
“无寒,别看了,天又不会掉下来,咱们来这儿不是为了看天吧?”
沈度回过神来,继续向前走,暖暖看着沈度的背影。敏感地发现他情绪很不好,心窍比平日快了半分。
“这么荒凉,有人住吗?”越往里走何在越是怀疑。
“有。”暖暖微微皱眉,突然加快了脚步。
何在忙追着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听见不远处传来妇人痛苦的呼喊!
“还真有人!”何在大惊,忙跑向前去。
又走了近百米,何在一把拉住暖暖,面色古怪起来。
“怎么了?有人呼救。”暖暖有些着急。
“这种呼救,咱们急也没有用。”何在有些尴尬,却不知该怎么跟暖暖解释。
“是有孕妇在此产子。”沈度却没有这许多顾虑,何在忙点头。
原来是生孩子,暖暖整日听书看话本子,知道女人生孩子确实是要呼喊的,见他二人都这么说,才稍微松了口气。
三人走到荒村深处,但见一圈青竹篱笆围着一个小小的院落,内里不过高低三间草屋,虽收拾得干净,却比其他快要倒塌的破屋好不到哪儿去。
一名面容清秀的书生在屋外焦急打转,屋内妇人又是一声惨叫,他忙伸长脖子往屋内看。
身旁衣着光鲜的老妇人将他一把来回来,口中骂道:“你急什么,月娘又不是第一胎,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沾,看都不能看,会给你招晦气的!”
“娘!”书生一脸无奈,见老夫人满脸坚持,只能重新在屋外小杌子上坐下。
伴着孕妇凄惨的叫喊,一名丫鬟跑进跑出端热水、拿帕子,脸上满是泪痕。
屋内,一名稳婆不时喊着“夫人用力!”、“夫人歇歇吧”,又吩咐刚进来的丫鬟道:“雨薇,热水擦身子不能停,否则会落下病根的”,似乎十分有经验。
何在走到屋外犹豫了起来,沈度问:“怎么,你也怕晦气?”
“当然不是!你……你们进去吧,我在这儿也能看见。”
何在毕竟没娶妻,虽说别人看不见自己,但他一个大男人,近距离看一个陌生女子生孩子,太奇怪了。
沈度见状也不勉强,带着暖暖走进房内。
只见屋内程设极其简单,不过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一个简易梳妆台上突兀地放着一只精致的檀木妆奁和一面铜镜。
整间屋子虽因生产放了许多杂乱物品,却依然能看出原本的主人很爱干净,所有物品纤尘不染。
一名妇人苍白着脸躺在床上,浑身如浸在水里一般,已然十分虚弱了。
“不行啊,你家夫人身子弱,已然没力气了,参片准备了吗,拿来给你家夫人提气。”那稳婆见状不妙,连忙嘱咐雨薇。
雨薇一听,急得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掉:“参片……参片被老太太拿来泡茶了,说夫人是第二胎,用不上……”
“这……哎!这可怎么好?”稳婆一听,不由暗道糟糕,都说女子生孩子是过鬼门关,那是一点也不假,跟第几胎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家老太太倒好,把媳妇救命的参片给吃了。
“雨薇……”那产妇因着刚才嘶喊过度,嗓子已然哑了。
“哎!夫人,我……我在这儿!”那名叫雨薇的丫鬟慌忙应声上前,握着那产妇的手。
“我只是腹中饥饿,没有力气了,你……去给我熬碗粥来。”产妇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虽面容憔悴,却依然有几分清丽。
“好的小……不,夫人。”雨薇情急之下叫了声小姐,又忙忙地改口,转头跑去厨房。
“夫人不必忧心,我摸过了,这一胎……胎位是正的,定会母子平安。”稳婆怕产妇担心,忙说了句假话宽慰,心中却已做了最坏的准备。
第六十二章 有求必应的神龟
“周……婆婆,我那侍女太过忠心,我才故意把她支走,我知道,这一胎……怕是危险了,若有任何不妥,拜托您一定保住……我的孩子。”
那妇人断断续续,颤抖的手轻抚着肚子,苍白的脸上突然多了些光彩。
那稳婆周婆婆忙连声应了,心中一声叹息。
这妇人不知,周婆婆早从她婆婆那里收了钱,定会舍大保小。
但人心是肉长的,女子有了孩子更会视子如命,早讲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饶是见惯了这般场面的周婆婆,此时也不禁落下泪来。
为了孩子,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暖暖看着那产妇,有些愣怔。
此时那产妇子宫又一阵疯狂收缩,她早已喊哑了嗓子,只能沙哑地发出微弱的嘶吼。
只见她鲜血淋漓的下体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小拳头!
“快了!看见头了!夫人用力!”产妇在稳婆的指挥下耗尽了浑身最后的力气。
“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只听稳婆发出惊喜的声音,外头的书生和老太太听闻此言大喜,忙冲进产房。
暖暖盯着稳婆抱起一个血糊糊的团子,心道原来刚出生的孩子是这样的。
沈度拉着她避开冲进来的二人,只见稳婆用力打了几下那个血团的屁股,血团立即“哇!”地发出洪亮的哭声。
“老太太,大喜啊,是位带把儿的公子!田家有后了!”周婆婆麻利地边给孩子裹上襁褓边连声道喜。
“我老田家终于有后了!”那老太太笑得满脸褶子如菊花一般,忙不迭地抱过襁褓,十分欢喜。
那书生亦高兴得不行,握着床上产妇的手连声说:“娘子辛苦了!”
产妇见丈夫温声安慰,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
“光耀,来看看你儿子,哎呀真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书生闻言忙跑去母亲身边看孩子,整间屋子端的是喜气洋洋。
暖暖见着这情景,鼻子异常酸涩。心中有些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看看沈度,想问问他自己这是怎么了,却见沈度正细细看着那产妇,目光将整间屋子并几个人都看了一遍。
“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先走吧。”沈度见暖暖正看着他,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
他面上虽然在微笑,暖暖却觉得他此时并不高兴,甚至有些生气?这是为什么?
暖暖直觉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便不曾开口,跟着沈度走了出去。
二人走出主屋,沈度见丫鬟雨薇含着泪捧了碗稀粥奔来,身体微微一顿。
暖暖亲眼看见一滴清澈的露珠悄无声息地落入碗中,雨薇整幅心思都在产妇身上,完全没有注意。
“无寒,我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何在见他们出来忙说道。
“先出去再说。”沈度脚下不停,何在只能跟上。
三人走出村子,沈度问道:“可感悟到什么。”
“你说过,我也曾是人类。”暖暖有些迷惑。
“是,你曾是人类。”沈度肯定。
“若我也曾是人类,是否也是别人拼了命生下的,是否也曾有人因为我的降生而欢喜。”
暖暖神色恍惚,沈度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自然是的。”
温热的大手令暖暖心中一热,她抬起头,对沈度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
“我想提问。”何在憋得受不了了。
“你说吧。”
“你不觉得这事儿古怪吗,那老太太、那男的,穿的不像穷人啊,为什么要让这位夫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生产?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觉得会出事儿!”
何在向来爱打抱不平,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如何能放任不管?
“时机未到。”沈度脚下不停。
“可是我真的觉得不对劲啊,那老太太根本不管产妇的死活,心里只有孩子,万一我们走了之后出事儿了怎么办?”
何在皱着眉,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
沈度闻言停下脚步,“你说得不错,的确有问题。”
何在不由松了口气,心想,果然也发现不对了,沈度不是心狠的人,一定会管这事儿的。
“但我现在饿了。”沈度挑眉一笑,居然就这么走了!
“喂!你真走啊!”何在见沈度一下走老远,急得直跺脚。
暖暖安慰道:“乐为哥,他刚才不是说,时候未到。”
何在心道,对啊,自己能看出来的的问题,沈度肯定早看出来了,想必已有打算。
“也罢,那先走吧。”何在无奈地拉着暖暖跟了上去。
三人进了瑶城,果如何在所说,都城内十分热闹,与那十里外的荒村宛如两个世界。
沈度直奔城内最大的酒楼,叫了一桌好菜,挨个儿尝过后便嘱咐何在去后厨学那道酿春笋和二十四桥。
何在却没什么食欲,也不知道他们这么一走,那夫人会不会有危险。
沈度好心提醒:“快吃吧,恐怕接下来的两天你会更没胃口。”
“你还会算命呢?”何在无精打采。
“世间诸事不过‘因果’二字罢了。若能看清‘因’,自然能猜到‘果’。”沈度夹起一箸新鲜嫩绿的春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何在本想继续旁敲侧击,又一想,沈度才不会接招,便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吃饭。
三人吃完饭已是傍晚,店家眉开眼笑地抱着钱袋,热心地说了许多瑶城的风土人情。
最后,老板郑重其事地说:“来了咱们瑶城啊,一定得去净慈寺!”
“净慈寺?”沈度兴致甚好,好奇地问:“这净慈寺有何特殊。”
“这位客人有所不知,这净慈寺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寺院,有近两百年的历史。
不但占地广、又有名家设计,那是相当值得看一看。只是这般也就罢了。”
老板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见三人都露出好奇的神色,方神秘兮兮道:
“最关键的是,这净慈寺供奉的神龟!听说年岁比寺院还大,十分灵验,几乎是有求必应!”
第六十三章 投湖
“有求必应?这么神奇?”何在一脸不信。
“咳!我就知道您不信,您可以上街随便找人问,保管人人都这么说。
都说咱们上庸已断了神迹,但在咱们瑶城,托神龟大人的福,还是能偶尔看到神迹的,只是……”
店家先是十分自信,随后又有些难以启齿。
“你看,我就知道有‘只是’。”何在不屑道。
“客人您误会了,我不是说灵不灵验的事儿,而是这神迹……不便宜,我见您三位出手阔绰才说的,若是一般人,我还不告诉他呢。”
老板那表情,连暖暖都看出想必这老板口中的“不便宜”必是天文数字。
“不怕,咱们有出手阔绰的何少侠。”沈度笑笑,谢过老板便出了酒楼。
“唉,小老儿是没钱,否则……”见老板唉声叹气,何在正皱着眉,听见老板这么说,便笑道:“怎么,老板你也有所求?”
“小老儿旁的就不指望了,若有足够的钱,只想求神龟大人显灵,保佑咱们禹国再也不要打仗了……”
老板佝偻着背走回酒楼,因着声音小,何在与暖暖却没有听到,倒是沈度听见,背影一顿。
何在虽然也想试试那神龟是不是真的灵,但一想到老板都说天价,不由心下忐忑,难道自己又要去“借”了?
“他有钱。”暖暖见何在满脸写着不开心,便在何在耳边悄声说。
“真的?”何在眼前一亮。
“真的,有这么多。”暖暖指着身后三层高的酒楼肯定地点点头。
“哈哈,走走走!”何在笑眯了眼,拉着暖暖跟上沈度,心里乐开了花,他何少侠以后再也不用干偷鸡摸狗的事儿了!
净慈寺位于瑶城最东边,那老板果然所言非虚,这寺庙十分气派,光一扇寺门便有十多米宽。
迎客僧人听闻三人来意,欲言又止,但还是好心提醒他们投宿该去后门。
三人走了半晌方找到一扇极小的后门,敲了半天才有人不耐烦地应声:“谁啊,这都几点了,心里没点数吗?”
只见那窄门的上半部分被打开,一极胖的和尚的大脸挤了出来。
原来这窄门在门上又开了扇窗,若不想让人进来,只打开这窗打发走便是,设计倒是颇有心思。
那胖和尚刚要骂人,却见一背刀少侠正冷着脸拍门,横眉倒竖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不由一愣,难道是来找茬的?
“开门!”何在早拍得不耐烦了,呀不是沈度不让,他刚才差点把门踹开。
“干什么干什么?佛门重地岂能如此放肆?”这迎客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亦十分凶悍地顶了回去。
“借宿!”何在的声音更是比胖和尚更大。
“借宿?”胖和尚没好气道,“五十两!”
心想,哪有背着把刀来寺庙借宿的?这小子的衣料虽然不差,却也不过中上而已,还不够他们净慈寺的借宿标准。
“五十两?你这是寺庙还是强盗窝?”五十两够一个普通家庭十年的吃喝用度了!何在气笑了。
“五十两!黄金!一个人!爱住不住,想便宜,找客栈啊!”
那和尚一句一顿,嘲讽地翻了个白眼便要关窗。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从侧面伸出,只轻轻一拍便熄了何在的怒火,随后又在胖和尚面前摊开,只见那手上竟托着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
“我们兄妹三人路过此处,听闻贵寺供奉的神龟颇为灵验,便想借宿一宿,明日一早前去许愿,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这声音温和有礼,让人无法拒绝。
此时天色已晚,那夜明珠珠光熠熠,那胖和尚借着珠光看清了何在背后的两人。
说话的素衣男子也便罢了,旁边的少女端的是天仙一般的好样貌。
“施主说哪里话,既然有所求,鄙寺自然要大开方便之门。请进请进!”
胖和尚满脸堆笑,三四层的双下巴笑成了五六层,飞快地拿走了沈度手上的夜明珠后立即打开门,对着暖暖嘿嘿笑着,就差流出口水来。
何在哪容得别人这般看暖暖,怒火已然升到了八丈高。
“叨扰了。”沈度不着痕迹地阻挡住胖和尚的视线,又传音给何在:“这寺庙有古怪,先住进去再说。”
何在深呼吸了十几次方压下怒火,三人跟着胖和尚入住客房。
是夜,三人各自休息。
暖暖刚在床上坐下,突然发现房间的窗台上多了一名红衣小女孩。
那红衣女孩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见暖暖看过来,冲她弱弱一笑。
窗外的毛月亮将女孩的脸照得格外惨白,暖暖走到窗前,女孩轻轻越下窗,又在走廊上对她招手。
在红衣女孩的指引下,暖暖穿过厢房,来到寺庙后院。
路越走越窄,整座寺庙安静得诡异,远处似有什么声音,细细听去,竟是女子呜呜咽咽的哭声。
女孩越走越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暖暖紧随其后,穿过一个抄手游廊,眼前豁然开朗。
这寺庙竟有一个十分宽阔的水泊,方才的哭声戛然而止,暖暖只见一女子身着白衣站在水边,衣裙上血迹斑斑,甚是吓人。
借着毛月亮微弱的光,暖暖细细一看,这女子竟是今日荒村产子的少妇!
原来哭声便是由这少妇发出,她此时已然不哭了,正一步步向水中走去。
红衣女孩面带急色,跑到少妇身边想拉住她,小小的手却一下子她身上穿过。
女孩儿一脸伤心,却无泪可落,只得回头焦急地看向暖暖。
暖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几步上前便要拉住那妇人。
然而两人距离稍远,不待暖暖拉住,那少妇竟决绝地冲入水中!
“不要!”暖暖惊叫出声。
危急时刻,那女子突然一个旋身飞回岸边!濡湿的裙摆带得岸边一地水渍。
“为了那样的人,值得么。”沈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暖暖惊喜回头,果见沈度缓步走来。
原来沈度在女孩出现时便已知晓,只是女孩毫无恶意,才一直尾随不曾出现。
何在听见动静,也赶了过来,见了妇人不由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第六十四章 小女鬼的身份
沈度一个眼刀,何在忙住了嘴,心里一沉,这妇人今天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大半夜却出现在这里准备自尽,看来他们走后果然出了事。
后院厢房
此时夜已深,万籁俱寂,一个肥胖的身影摇晃着出现在暖暖门外,竟是那胖和尚!
一只燃烧的香悄悄烧过纸窗,房中立刻弥漫起奇异的香味。
片刻后,胖和尚料想迷香已起了作用,嘿嘿笑着掏出匕首,一点一点地挪开门闩,潜入暖暖的房间。
只见屋内空空如也,床上、睡榻、椅子上半个人影也无,不由大吃一惊。
他当时就觉得那姑娘美得不像真人,“奇怪,莫非……撞鬼了?”胖和尚惊得手上的酒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鬼……有鬼!”胖和尚尖叫着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间。
神龟池
妇人没能死成,坐在地上不住落泪。
那名唤雨薇的丫鬟慌慌张张地跑来,见此情景忙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那妇人大哭起来:“小姐!我的小姐啊,你怎么这么傻,你走了雨薇怎么办!”
她半夜醒来,发现小姐不见了,立刻有了不祥的预感,忙出来找寻,果不其然在此处找到了她家小姐!
雨薇抱着那妇人哭了一阵,方意识到周围的众人:“你们,你们是……”
“我们兄妹三人来净慈寺借宿,今夜月色不错,小妹想来这神龟池赏月,正遇上你家小姐,便将她救了上来。”
空中的毛月亮空灵朦胧,衬得这水边格外骇人,何在见沈度睁着眼睛说瞎话,却因着诚恳的神态,温润如玉的长相竟让人真有种今夜月色很美,他说的是事实的错觉。
“原来如此,多谢三位恩人救了我家小姐!”雨薇不疑有他,忙对着三人跪下磕头道谢。
何在赶紧将雨薇扶起,“快扶你家小姐回房吧,今日风冷,她刚……”何在差点说漏嘴,忙将“生产”二字生生咽下,“落水,当心着凉。”
红衣女孩见妇人被人救下,向沈度三人抿嘴羞涩一笑,端端正正行了个礼表示感谢。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抚那妇人的头,却痛楚地皱起了眉,随后转身便走。
“你欲何去?”沈度沉声唤住女孩。
那女孩回头,鬓边碎发轻扬,眼中隐有异光闪烁。
沈度摇头,刚伸出手来,却被暖暖拦住:“我试试吧。”
沈度收手,暖暖走到女孩身前蹲下温声说:“我想帮你,你先别走好吗?”
女孩想要说什么,却开不了口,烦恼地一跺脚。
“没关系,你说不出来,我可以问别人。”沈度微微一笑,转向雨薇。
“敢……敢问二位恩公,在跟谁说话。”雨薇见沈度和他那美得不像话的妹妹神神叨叨的,有些害怕。
“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妹妹,大约四五岁,丹凤眼,皮肤白白的,长得很可爱。”暖暖将女孩的模样描述出来。
“莫非……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雨薇的声音颤抖起来。
“是呀,原来你能看见她。”暖暖惊喜。
“她……她是……”雨薇竟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得,啥也问不出来了。”何在见那妇人浑浑噩噩,雨薇又昏了过去,无奈叹息,“现在怎么办?”
“她今日已服了乌荆露,不可再服其他,先送回房间,明日再说吧。”沈度也没有别的办法。
“乌荆露?你给她吃了乌荆露啊?”何在惊喜,他听沈度说起过这药,对止血和恢复元气十分有效。
不过凡人身体脆弱,这修行者富含灵气的药确实一天只能用极少的量,否则身体吃不消反而起反作用。
他就说沈度不会不管,原来他早就猜到这妇人会来这儿,还事先保住了她的命,他真是太神奇了!
“走吧。”沈度上前欲扶起那妇人,却见那妇人将手指深深抠入土中不愿离开,泪珠大颗大颗滚下。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喝传来,却是那做坏事未遂的胖和尚!
他方才逃离暖暖的房间,却听见女人的哭声,慌不择路地逃到附近,却见一堆人鬼鬼祟祟地聚在此处,顿时怒火中烧。
这帮人深更半夜不在房间睡觉,莫非在打神龟大人的主意?
“让我死……”那妇人抬起头看向沈度,低声恳求道。
那和尚见妇人衣裙濡湿,又听见她说出这般请求,吓得酒醒了一半,立刻破口大骂:
“什么?江照月,你疯了吧!我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敢在神龟池轻生?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惊扰了神龟你全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是抛夫弃子声名狼藉的贱人,嗝,临死还要拉我垫背!”
胖和尚骂骂咧咧,余光却突然瞥见妇人身后的暖暖,立刻笑眯了眼,边说边打着酒嗝向暖暖走去。
“我当姑娘去了何处,原来到了这里,嗝,姑娘怎可深夜在此……啊啊啊啊……”
胖和尚话还没说完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突然腾空,下一秒便掉进了神龟池。
这下另一半的酒也醒了,他刚要呼救,却发现自己居然不能说话了!
深秋的夜晚十分寒冷,沈度收回手轻轻摇头:
“既然不清醒,便在你家神龟老爷身旁好好清醒清醒。”
何在早看这胖和尚不顺眼了,刚要出手却被沈度抢了先,恨恨道:“便宜你了!”
“不想听听你女儿的故事?”沈度问固执的江照月。
“郁儿?”江照月一愣?方才恍惚间,确实听见雨薇说起女儿,她心头一震,慢慢松开了手,任由沈度将她扶回房间。
雨薇慢慢转醒,见自家小姐呆呆地躺在身边,忙坐起身来:“小姐!”
江照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的帐幔,心如死灰。
雨薇见状悲痛不已,捂着嘴悄声哭泣。
“雨薇姑娘能否告诉我们,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或许我们能相帮一二。”沈度问。
“说来话长,我家小姐命太苦了,恐怕除了神龟大人,这世上没人能帮我家小姐。”雨薇绝望道。
“事在人为,不妨说出来,但若是有什么不便就算了。”沈度站起身来。
“恩公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