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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全文阅读

作者:凝滞的湖     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txt下载     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念(十三)

    杨凡最终还是在破碎的冰堆下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黄绪林。

    看样子经过了一番苦战呢,杨凡背着断了只脚的男人,叹了口气。

    “狼!”

    杨凡对不远处站在巨型怪物头顶操纵其抵御虫群的少年吼道,“该走了!”

    他们临时想出来的点子实在配不上“计划”这两个字,目前特级班的学生并没有直接抵御虫群的手段,因此杨凡他们只能尽己所能,将拯救到的学生都送到夕云临时构筑出的球型护盾中,以作缓兵之计。

    也不知道阿清怎么样。

    看着脚下不断逝去的生命,杨凡内心沉痛。

    星穹的士兵一直以来面对的,就是这些东西吗?

    在天灾般的虫群面前,人类实在太过脆弱,杨凡曾经在碧落星见过不少死亡,他以为那些冒险者被异兽开膛破肚的场景已经足够残忍,但此刻那些被黑潮淹没,从此再无机会的学生们,用极度缄默的画面告诉杨凡,真正巨大的惨剧,突兀而隐晦。

    “喂?杨凡?”

    脑海中,季清歌用念话对杨凡说,“你们那里怎么样了?”

    “...我们尽力。”

    杨凡背着黄绪林,跳到狼制造出的怪物头顶,将人放下之后,又重新奔入人群。

    “差不多了就回来。”季清歌的声音透着一股近乎漠然的随意,“我们联系到蔚老师了,有新情况,需要你们的帮助。”

    “嗯,马上就回。”

    念话里,狼语气平淡,“这里的学生也死得差不多了。”

    “这里还有很多人呢!”

    杨凡抱住一个异能即将耗尽,在虫群中瑟瑟发抖的女生,忍不住在念话频道中喊道,“我们怎么能走?”

    “你救得过来吗?”

    “救不过来也要救!”

    狼已经操纵巨兽转身向澄星广场走去,“这些虫子有对异能的耐适性,牙齿还能腐蚀能量,你觉得二阶区域的学生们能坚持多久?”

    “你看看底下,属于异能者的光点还有几个亮着?”

    虫潮中,各色的光点如水中烛火,不断黯灭,因为帝劲过目不忘的杨凡自然清楚自己的举动在这场屠杀中到底有多渺小,哪怕他倾尽全力,也只能在成功拯救两三人之后,回头看着那上百只向他伸出的双手被黑潮淹没,哪怕心里再怎么想拯救他们也无济于事。

    杨凡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给了底下大部分人注定无法触及的希望,让他们在“我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得救”的想法中竭尽全力,最终却只能迎接最为绝望的结局。

    也许会有很多人在死之前会恨我吧?

    杨凡肩上扛着数人,一跃而起,跳到狼的面前。

    他放下那些人,眼神坚定。

    “救不过来,也要救。”

    说完,他头也不回,跳入虫群向那些即将黯灭的光点冲去。

    恨就恨吧,管他呢。

    “......啧。”

    看着底下那个不断被虫群蚕食金色能量的蠢家伙,灰发的少年没趣地砸了咂舌。

    他是不是觉得我带着这个大家伙在虫群里走是无消耗的?

    这么想着,狼又操纵怪物,甩掉身上不断撕咬着自己的兵蚁。

    异能马上就要见底了,哪怕靠着雪石,最多也就能再坚持个几分钟吧。

    狼叹了口气,无奈地从收纳空间中拿出止血的药剂,给那些伤势严重的学生灌了下去。

    “喂?我们这里还有点事,有什么话你用念话说呗。”

    念话频道里,狼中性的声音带着些许怠惰。

    季清歌看向蔚无双,“可以吗?”

    “随便随便。”

    全副武装的蔚无双满脸不耐烦地接入念话,“喂?特级班的人都接进来了吧?听到了应个声。”

    “在的在的。”

    “在呢。”

    “我在听。”

    “人齐了就听我说。”

    蔚无双现在很窝火,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在撸狗时被人打断了。

    上次是宁云,这次是一只该死的虫卫。

    那只应该是翡玉虫卫,天源级,还带着三只苍源斥候,要不是自己和炎雄反应及时,恐怕这时候自己的脑袋已经被那四只喜欢偷袭的虫子割下来了。

    真特么的恶心。

    那群喜欢用鼻孔看人的防卫部不是说他们的天域系统天下第一,虫帝来了都破不开吗?

    怎么就被几个杂兵闯进来了?

    嗯?

    蔚无双发誓,等这件事过了以后,她要做到第一件事就是去议会举报那群酒囊饭袋,让他们改坐牢的坐牢,该发配边缘战场的发配边缘战场。

    “防卫部和办公大楼的老师已经前往受灾最严重的二三阶区域援助了,这次入侵的是翡玉虫族,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穿过天域屏障,从内部使用了断识之息。”

    “关于断识之息,你们只要知道那玩意的时效是六个小时就行了,顺带一提季清歌明天记得给你老爹打电话替我向这次守护白帝星的清源说我祝他母亲幸福安康,谢谢。”

    “然后就是黑母虫,这个你们应该都听说过,虫母会仅次于虫后的存在,暴兵能力极强,能在这么短时间生产这种规模的虫潮,那只黑母虫大概透支了生命,目前白帝学院的兵力算上一阶区域那群学生,勉强能够抵御第一批虫族,虫巢位置已经确认,我去阻止那只母虫第二次暴兵。”

    “这次,带头的虫族有一个虫卫,三只斥候。”

    “这次虫族的主要目标应该就是白帝学院,所以那只虫卫大概率在虫巢附近,我会负责解决他。”

    “至于你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协议大厅,荣誉殿堂,和中央研究所这三个地方。”

    “协议大厅是天域系统本体所在地,荣誉殿堂承载着诛杀符阵,中央研究所和地下的无相石能源站直接相连,这三个设施,只要有一个出现问题,天域系统就会失效。”

    “天域系统失效后,白帝星表层的护盾会削弱百分之三十左右,到时候如果有哪个虫族亲王对白帝星发起攻击,后果不堪设想,顺带一提季清歌明天给你爹打电话时麻烦再帮我对今天负责守护白帝星的那个清源说一句,你妈没了。”

    “你们的对手大概是那三只斥候,苍源级,在天域系统的牵制下,它们无法动用太多力量,凭你们的实力应该能够应付。”

    “那个,蔚老师?”

    杨凡小心翼翼的在念话频道里问道,“为什么不让其他老师解决这件事呢?”

    “因为他们都打不过啊,我亲爱的学生。”蔚无双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正经人谁打得过苍源还来学校当老师啊?还有你以为你们很弱吗?”

    “哦,哦哦...”

    “我会让炎雄留下来帮你们,具体怎么守你们自行商量。”蔚无双凭空一甩,原来柔软的鞭子顿时伸出节节利刃,变成一把锋利的黑色长剑,“那三个设施自带的能量护盾也都在正常运转,相信虫族应该也没抱太大希望,总之,祝你们好运。”

    说完,她脚下出现一声爆响,随即突破音障,瞬间消失在季清歌和宁云的视野当中。

    “哈———”

    怎么没网了?

    袁吉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算了,睡觉吧。

    话说外面好像有点乱的样子,应该没关系吧?

    话说明天吃什么呢?

    既然自己那个祖孙都把守护白帝星的重任交给自己了,那自己用点特权,从校长室里拿点好东西,不过分吧?

    算了算了,睡觉睡觉。

    话说那些小家伙怎么去看演唱会还没回来?

    就这么好看吗?

番外 桑槐

    江城的雨越下越大了,这里是我的故乡,难以想象我曾在这个多雨的城市里度过我庸碌无为的一生。

    “先生,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蛮可爱的小姑娘,大概是从我脖颈上挂着的那枚玉坠上认出我的。

    我接过她递来的相片,在上面签上我最近二十来年的新名字,象征性地对她微笑着说了句“好好学习”之后,我收起伞,走入略显拥挤的大巴车。

    这是我经历过的第四千六百八十二次人生,和具体时间的误差大概有两位数左右。

    应该没三位数,因为活得太久而陷入疯狂的那些岁月,应该只有八九百年左右。

    我呢,在最初的人生中应该是个普通人吧,普通的家庭,普通的人生,普通的大学,普通的工作,和大多数不知道日子怎么过的年轻人一样,在父母的要求中匆匆忙忙地找了个妻子结了婚,有了孩子,最终在柴米油盐的日常中渐渐弯了腰,白了头,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最终在一场突如起来的疾病中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眼,在灰白色的长廊中迎接死亡。

    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人生,大概是场意外?

    第二次睁眼时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记得那时所有想说出的话语出口都变成了啼哭,等了不知多少时日后终于能够睁眼,看到的却是本该离去多年的父母。

    年迈其实是一种疾病,它介乎于心理和生理之间,是由逐渐升腾的无力感引发出的孤寂,是发现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改变现状的颓唐,是一切都开始褪色后的彷徨。

    至少在我看来,老化的本质,就是人类在接受自己即将离世的现实之后,潜意识里让自己不再留恋世间的一种做法。

    有一说一,挺窝囊的,和那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没什么两样。

    至少在我获得第二次机会后的第三年,我就摆脱了这种心态,成功让自己变回了曾经那个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年轻人。

    第一次重生,因为眼界和思想都还只是个偏僻小城中的小市民,我从三岁起就抱着高中的教科书死读生啃,学习各种知识,事实证明智商这种东西还挺玄学的,上辈子拼死拼活也只考了个普通大学的我,这次居然真的在第三次高考,也就是我十二岁时考上了首都的大学,一度被媒体称之为“枫城神童”。

    之后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折腾,因为知道未来基本走向的原因,在我毕业,成年之后,靠着投资多少挣了点钱。

    我过上了挥霍无度,醉生梦死的日子。

    这种生活真的很没意思,但很可惜我在人生中第二个三十岁后才发现这个事实。

    我开始环游世界。

    用了五年,踏遍了每个角落,淌过了每条大河,游尽了每片山野,穷到只能喝山涧的深村,奢华到以香槟代水的绿洲,终年无法落地的海船。

    在旅途中,我见了太多东西,有时候倦了,便在某座寺庙,或者教堂里静修个几生几世,妄图参透世间的本质,但最后的结果大都是些无意义的顿悟,佛者不能渡己,神仙无法救世,在发现所谓的信仰只是那些寿命有限的普通人用来说服自己安详离去的成瘾剂之后,我就烧了那间名家打造的金身罗相,从此不惑天象,无念神佛。

    事实证明,人活得太久,就不算人了。

    我有时候会去那些充满战乱的国度当个无恶不作的大军阀,率领着一众未受过教育的狂信徒们一路向西,期间屠戮妇孺,欺杀百姓,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最后的结局往往都不会太好,有时候被敌人暗杀,有时候被友军背刺。

    我在所有国家都任职过高官,我清楚每个国家上不得台面的阴诡手段,我曾亲手送走了无数阴险狡诈的野心家,也曾带着一群内心充满信仰的有识之士打破规矩,守护正义。

    所以,我其实是能逃过那些惩罚的。

    但是那又如何呢?

    反正死后的下一秒我又会重新从母亲的怀抱中苏醒,再次为了呼吸而发出尖锐而悠长的啼哭。

    我已经不算是人了。

    人是注定在庸碌中死于病痛的一颗齿轮,是“文明”这个系统的一部分,他们每次呼吸都是为了文明能够延续,每次自以为是的心动都是自然的遗赠,每次荒唐的选择都是兽性和理智间互斥而诞生的恶果,是傀儡,也是基石。

    说真的,作为个体,我已经和文明站在金字塔的同一层了。

    我不死不灭,不老不朽,通晓古今,掌控未来。

    我都算是一个“神”了。

    “那个...年轻人,能给我让个座吗?”

    抬头,一个老太太站在我面前。

    她是左街拐角那家鞋铺老板的丈母娘,丈夫死于战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那年闹饥荒,她背着尚在襁褓的小女儿,带着两个刚上小学的儿子,卖了所有家产才勉强换了张火车的站票,靠着蹭别人吃剩的饭渣才在火车上熬过那地狱般的两个星期,来到据说能吃饱饭的枫城打工的。

    “当然可以。”

    我朝她笑了笑,起身给她让了座。

    她的腿在下了那辆火车之后患了风寒,每到这种雨天都会感到刀割般的疼痛。

    “谢谢,谢谢。”

    老太太感激地朝我点了点头,解脱般的,一把坐下。

    我没再和她说话,我知道她是那种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老太婆。

    枫城的每个人我都认识,我当过他们的挚友,老师,伯乐,我了解他们的一生,我知晓他们的优点,缺点,我几乎算是他们的半个亲人,尽管他们全都忘了我。

    像是眼前这个老太太,我认识她的那次轮回,是我给她送的终。

    她死于心梗,孩子都在外地奔波,是我将她送入灵堂,点上香火,念往生咒,刻楠木棺。

    她的两个儿子都是有名的工程师,唯一的女儿正巧在外地旅游,他们走时逍遥自在,回来却匆匆忙忙,满是懊悔。

    “尘花巷,到了。”

    “年轻人雨打,记得看路啊。”

    “知道了,谢谢。”

    我向她告别,下了车,撑起伞。

    这种大黑伞用起来很舒服,尽管撑着它走向谁家都像赶去报丧的,但头顶厚重的黑色天幕遮住乌云和细雨时,真的能给人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我讨厌雨。

    尘雨巷和它的名字一样充满诗意,青砖瓷瓦,老墙旧门,淡绿色的爬山虎上时有几朵不知名的蓝色花蕊绽放,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中间那家院子里遮天蔽日的大槐树

    每到秋天,我都会带着两坛碎花酒上门拜访,那人闻到酒香,也不来招待我,转身便到厨房大火炒香两盘腰果,切二斤牛肉,彼时我与她坐在大槐树下的石桌椅上,吹着秋风,品着烈酒。

    叶落如画,黄昏似景,华浮安桑叶,蝉逸恍云间。

    岁清歌,此世何为难。

    道枯荣,彼岸谁人还?

    门上的狮环还在,想必她还没到落魄的那些年。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敲了门。

    敲了十三下,很早之前养成的坏习惯,在某些地方这么做会被打。

    “谁啊?”

    慵懒的女声自那边响起,大概刚起床。

    “我。”

    “你是谁?”

    “旧人。”

    “我不信。”

    “你认识过那么多人,为何不信?”

    “我认识了那么多人,为何要信?”

    “凭我带的两坛酒?”

    “什么酒?”

    “好酒。”

    “酒在哪?”

    “树底下。”

    “哪?”

    “东面。”

    “...进来吧。”

    门开了,她撑着油纸伞,披着散发,打了个哈欠。

    “铲子在墙角,自己挖去吧。”

    她转身,给我指了个方向之后,便进了屋。

    我叹了口气,随她一起走进那间青瓦房。

    “你好歹给我一件雨披。”

    这雨披大概是她十岁之前用的,我穿上它,活像一个粉衣的雨夜杀手。

    凑活着用吧,我从煤房里拿出铁锹,走到大槐树下。

    冒犯了。

    我心里道了句歉,找到最粗的那个枝干,向下挖去。

    多亏了这场雨,土质变得很松软。

    早就该挑雨天来的,往日被这树所护着的土,又硬又黏。

    现在只是黏。

    三刻,四刻,五刻。

    终于挖到了。

    我将那个木箱子周围的土清了清,随后将铁锹打进木箱底下,往下一敲,在地底尘封了二十多年的老物便露出原貌。

    这是她父亲在她出生那年埋下的梅酒,在她父亲死后,便被人送进了记忆的尘埃,她记得这坛酒的存在,却不知道它的去处。

    这个酒坛很重,大概四五十斤。

    我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其抱进屋子里,放在那张实木圆桌的正中心。

    挖下的坑我还留着,木箱的盖子我也没关。

    这酒喝完,我会再用这个坛子酿上几曲新酒,将它重新埋进那个坑里。

    那样的话,下次我来时,又会得到一坛好酒。

    “饿了。”

    我脱下雨披,对旁边刷着牙的女人说。

    她刚才大概是睡了场回笼觉,现在依然睡眼惺忪,脸色糟糕。

    “等会儿。”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她充满牙膏沫的嘴里蹦出来,难以想象这种家伙会和我聊得来。

    她回头,拿起杯子漱了口,又凑到脸盆跟前象征性地抹了把脸。

    “还真给你找到了。”女人擦干脸上的水渍,“你认识我老爹?”

    我摇了摇头。

    “...算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你看着来。”我走到木桌前,打开坛口。

    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瞬间给这间朴素的屋子装饰了一股朦胧的白雾。

    “馋了。”

    她轻嗅两声,赞同地点了下头,当即便从冰箱里取出一袋熟肉,走入厨房。

    半刻钟后,肉香逸散。

    我已将桌椅摆到窗边,屋檐下有只麻雀正在躲雨,我想让它进来暖暖,没想打开窗的一瞬它就把我当作那食人的恶鬼,逃也似的飞走。

    绵密的雨丝滴进屋子,我却不想关上窗子。

    “你从哪来啊?”

    她端来切好的酱牛肉,递过一双筷子。

    “枫城。”

    “本地人?”她歪了下头,“我看你不像啊。”

    “我也觉得不像。”

    我熟练得从柜子里取出酒具,从坛里舀满一壶,坐下,倒了两杯。

    “你多大了?”

    “挺大。”

    “很大吗?”

    “挺大。”

    她耸了耸肩,拿起酒盏,一口喝尽。

    烈酒催醒了她昏沉的大脑,也带走了她些许理智。

    我们之间大多数初见,她都把我当成一场不算糟糕的辰梦,要等酒醒之后,她看到树下的那抔新土才能认清现实。

    “旅途累吗?”

    这么问着,她给自己倒了杯酒,夹起一块牛肉,“见过什么好风景?”

    “还行,前些年见过一滩凝滞的岩浆,像是染布,挺漂亮的。”

    我确实不像风尘仆仆之人,但我也懒得再问她为何总能一眼看出。

    “还有呢?”

    “天上有颗星星坠落,落在海里变成了岛,场面很壮观。”

    “什么颜色的星星?”

    “五颜六色。”

    “那岩浆在山里吗?”

    “在深海。”

    “和那个岛相邻?”

    “隔得很远。”

    “星星凝滞成了岛?”

    “不是。”

    “是流星?”

    “不是。”

    我们每说几句,便往杯中倒酒,雨从清晨流到晌午,从晌午滴进子夜,酒壶空了又添,添了又空,桌上多了盘花生,过一会儿又加了袋腰果,桌边的两人哭了又笑,笑完又哭,追忆之后满是空荡的忧愁,忧愁又随着再次添满的酒壶烟消云散,男人所讲的故事越来越荒唐,女人听的越来越认真。

    雨下了很久,苍青色的天际是始终没变的风景,潮湿的空气带着些许的海腥味,树下的土坑已经坍塌,泥水淹没了木箱,已经喝醉的二人却浑然不觉。

    过了不知多久,那披着散发的女人喝完了最后一杯梅酒,哼着儿时小曲,在男人讲故事的时候,惬意地趴在桌上,沉沉地睡去。

    男人依然自顾自地说着他在那个沙漠里遇到的孩子,在下意识地拿起酒壶,却发现酒坛里空空如也时才停下动作。

    都到这时候了啊...

    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乌云已经淡了不少,相信过不久就能见到淡红的朝阳。

    已经睡去的人打着微鼾,偶尔还会说几句梦话。

    我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到卧室里,给她盖上被子,脱了鞋。

    祝你好梦。

    这么念叨着,我将桌子搬回原位,洗了碗,拖了地。

    最后,我从冰箱里拿出青梅和酒曲,酿好新酒之后,将那个坛子埋到原来的位置。

    走时,雨已经停了。

    但乌云还在,所以我依然撑起了那把黑伞,独自离开这人烟罕至的尘花巷。

    这个地方我一生只来两次,一次初见,一次终老。

    她会一直在那颗大槐树下等我,尽管她不知道我的名字,大概也忘记了我的样貌。

    “系统?”

    某个偏僻位面的监狱里,脸上有一道可怖疤痕的少女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在干嘛?”

    “系统?”

    这是死机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念(十四)

    “所以,这事怎么搞?”

    季清歌转头问宁云,却发现他又不知道从哪拿出拿出一把椅子,大爷似的瘫在上面,悠悠哉哉地喝着热茶。

    这个姿势,这个神态,和上次在叶海星自己和那坨肉山拼命时一摸一样。

    季清歌微微抖了一下,随即面露微笑,默默把手搭在宁云的天空木椅上。

    “你在干嘛呢?”

    “喝茶。”

    “哦,这样啊。”

    “嘎啦——轰!”

    随着椅子被季清歌用宏能捏碎成渣,宁云顺势端着茶杯站了起来。

    “有病?”

    “有你爹,赶紧给爷连到频道里。”

    所以为什么要找自己这个最弱的商量?

    宁云无奈地连入念话,听着季清歌在那里和其他人商量对策。

    星网断了,宁云也懒得用手段冲破覆盖在白帝学院周围的那层法则粘膜,不能去论坛上看热闹,不能到晴晴的直播间里听歌,倒是能用黑以太和阿梓聊天,但宁云觉得一天给她打一次通讯就够了,多了都是折磨。

    “夕云,你那里怎么样了?”

    “我脱不开身,外边有很多高级兵种,进来一个我后面那群废物都解决不了。”

    “那现在...要不杨凡你带着炎雄去协议大厅?有炎雄在,那个苍源虫子你应该搞的定吧?”

    “我尽量,不过,你要等等,我这里很忙。”

    “行,我现在让炎雄过去找你。”

    最重要的是,茶快喝完了。

    “那阿清你呢?”

    “我去中央研究院吧。”

    “你能行吗?你就算比我强,也才特级唉。”

    “我有底牌,放心啦。”

    宁云从挂坠中拿出最后两个茶包,叹了口气。

    “那现在就剩一个地方了。”

    “狼?”

    “太弱。”

    “袁吉?”

    “联系不上。”

    “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这茶种起来好麻烦的,世界原初的土壤,滴穿基岩的水滴,三足金乌涅槃前的吐息,风精灵轮回后绽放后的结晶,即使是宁云这种存了不少积蓄的穿界者,想得到这种茶也要耗费颇多精力。

    “那么,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宁云。”

    怎么办呢?

    “宁云?”

    要不再去问季语柔要点时间之沙?

    “宁云!你听到没有?”

    “啊?哦。”

    “你对我们的安排有意见没?”

    “额,我随意。”

    “好,那就去吧。”

    “去哪?”

    “荣誉殿堂啊,赶紧去哈,我也走了。”

    宁云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抓住想要往外跑的季清歌,“你等会儿,我去哪?”

    “荣誉殿堂,你负责守那里,我和杨凡去其他地方。”

    季清歌回头,一脸无辜。

    “......我觉得你们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

    “行啦行啦。”季清歌神色清明,“特殊情况,你就别装了。”“我叶海星之后我遇到的很多事都和你有关吧?”红发的少女嫣然一笑,“我装傻,不代表真傻。”

    “......”

    “我最近,好像失去了一部分人性。”

    “以前的我,见到这么多无辜的血,不会这么淡定。”

    “我需要力量,也付得起这个代价。”

    “我感觉不到,我在乎。”

    “就当是为了我,救救外面的人,好吗?”

    话罢,少女转身,一往无前。

    宁云望着她的背影,喝尽杯中绯茶,将茶杯放入挂坠,叹了口气。

    修炼宏能的副作用,大成者在最后都会变成以杀证道的疯子。

    看来这丫头天赋还不错,是个人才。

    啧。

    溜了溜了。

    荣誉殿堂在哪来着?

    澄星广场旁边,也就是虫潮最严重的地方,杨凡正在虫潮之上反复横跳,帝劲对虫族似乎格外有效,仅仅是用附了帝劲的拳头擦了一下,虫族那比钢铁还要硬的甲壳就会瞬间融化,连带着里面的血肉都化为浓水。

    “杨凡,你那里怎么样了?”

    念话里,季清歌的声音响起,“老师组织的战力马上就到你那个区域了,他们到了以后你赶紧往协议大厅赶路。”

    “哦哦,好的好的。”

    杨凡催动帝劲对着一只黑甲就是一拳,从它口中成功救下已经陷入昏迷的学生,“坚持不住的学生我都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应该能撑到老师他们来。”

    说着,他将昏迷的学生抗在肩上,跳到狼制造的怪物头顶。

    脚下的黑潮依然不断爬着涌上来,若没有被杨凡救起来的学生和狼的操纵,恐怕这个巨人般的怪物早已被虫族吞噬。

    “你还挺强的嘛。”杨凡熟练地催动帝劲,将右臂上被腐蚀性比硫酸还要强的虫血渗透出的,碗口大的伤口,“我还以为你挺不住呢。”

    貌似游刃有余的狼翻了个白眼,“站着说话不腰疼。”

    正当二人对话之际,远处,一道强横的冲击波突然出现,在底下的虫潮里横冲直撞,让底下苦苦挣扎的学生压力大减。

    “是老师!”

    “老师来了!”

    狼看到从远处跑来的老师们,当场散了异能。

    巨大的怪物瞬间倒下,让站在它头上的学生们一个踉跄,险些掉入虫潮。

    刚刚发出火焰冲击的老师是杨凡的熟人,前不久宁云还找他帮过忙。

    “内老师!”

    杨凡惊喜地跳到面瘫老师的身前,握住他的手,“你们终于来了,有不少学生负伤了,麻烦你们帮帮他们,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白帝学院内务部副部长,前军部人称“火之主”的姚家三子,姚天概:“?”

    内老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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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子!

    好多的虫子!

    我最怕的就是虫子,小时候,家里进了一只好大好大的虫子,我老爹老娘拿着苍蝇拍打了三天三夜才把那只虫子拍死。

    老恶心了。

    “都怪你啊啊啊啊啊啊!”

    我背着阿扑,在拥挤的街道上疯狂地跑着。

    这些虫子,绝对是这家伙引过来的。

    ...嗯?

    这里好像是协议大厅,不知不觉已经跑了好远呢。

    这么说我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唉,这离我刚才的地方至少有二十公里呢。

    唉?前面那人的衣服真别致,又糙又厚的,跟后面那群虫子的壳一模一样,还是红皮的...

    红皮的...

    壳...

    夭寿啦!虫子成精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念(十五)

    炎雄正向协议大厅的方向疾驰而去,其眼中带着的嫌弃和轻蔑连杨凡这种人都看得出来。

    “让我骑一下就这么委屈吗喂。”杨凡忍不住拍了一下它的头,结果差点被炎雄发出的火焰吐息掀翻在地。

    “行吧行吧,你厉害。”

    凭什么宁云和袁吉就可以?

    仗势欺人的土狗。

    杨凡在心里骂了屁股底下这个能一口咬死自己的炎狱猎犬一句,然后忽地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戒备。

    “就在前面。”

    他沉声说道,“有股强横的气息。”

    炎雄也发现了前方的虫子,后腿一崩,用比刚才快数十倍的速度向那道气息扑去。

    在那里,本来追逐着黑发少年的红色人形虫族突然偏身,蓄力一拳砸在炎雄的向前突刺的独角上。

    金铁相交,巨大的冲击从两方势力的中心处扩散,炎雄脚下的地板节节崩塌,趁他们僵持的时候,杨凡从炎雄的背上跳下来,走到背着少女的奇怪少年身边。

    “你是...刚从医师协会回来的新生吧?”

    杨凡认出这个少年,“张北凡?”

    “是我是我。”

    终于得救,让满脸狼狈的少年松了一大口气,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紧绷。

    “我,我,我那个。”张北凡稍微调了调角度,让杨凡看不清他背着的那个绿发少女的长相,“我就先走了,你保重。”

    “那个姑娘没事吗?澄星广场有医务室的。”

    “没事没事没事,她就是...她就是吃多了撑的...澄星广场是吧?我现在就过去,你保重哈,你保重。”

    话罢,行色仓促的少年头也不回,背着少女匆忙离开。

    这个人好像挺强的,居然能在苍源虫族的追逐下活下来,还背着一个人。

    身体素质不错啊,也是肉体系异能者?

    杨凡挠了挠头,察觉到身后短暂的对决已经结束,迅速转身应战。

    协议大厅就在不远处,此刻其表面的能量护盾正不断出现激浪,无数黑色小虫不顾护盾表层高达上千度的炽烈,密密麻麻的覆盖在能量护盾上面,杨凡甚至能闻到一股焦香味。

    炎雄和红色虫族的交锋以平局告终,它们拉开身位,互相戒备。

    虽然看起来是平局,但杨凡靠着帝劲提升的感官能看出,对面的虫族要比炎雄强很多。

    蔚老师说过这些虫族在天域系统的牵制下不能使用太多力量,看来是真的。

    “你们,太弱。”

    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起,比杨凡的身高还要长的大刀从红色虫族的手臂中伸出,它摆出一个战斗架势,对炎雄和杨凡昂起头,“一起上吧,记住夺走你们生命的是翡玉部的沸腾力士。”

    “额,沸腾力士是你的名字吗?”

    开战前,周身升腾起耀眼帝劲的杨凡好奇问道。

    “是我的族名。”

    沸腾力士说完,下一秒就出现在杨凡身前。

    散发着诡异光芒的大刀擦过杨凡的脸颊,若不是炎雄的牵制,恐怕他此刻已经身首分离。

    苍源,好强。

    亦或是这个虫族很强?

    绿树环绕,群山包裹,小桥流水,鲜花盛开。

    洁白英石建成的,百米高的大楼即使在夜里也熠熠生辉,

    中央研究所作为白帝星的核心设施,其具有的战略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它每年研发的新技术占了全星穹的百分之二十,其中的大半成果会在第一时间送入军方各个战线,每年都有奇效,里面的核心数据库更是两千多年前智械危机之后,为数不多的智能生命体。

    无论是皇室,还是议会,都极为重视这里,即使这里有天域系统的保护,也时刻派重兵把守,往日这里至少会有三四个战士小队四处巡逻,其配备的重型兵器即使是季清歌也要暂避锋芒。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独立于天域系统外的叶羲氏防御系统怎么关了?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巡逻队呢?

    季清歌是一路无阻地进了中央研究所的大门的,往日即使是她,拿着公主身份的令牌也要再三盘查,才能进这里。

    “系统友情提示,前方四十米处有残留生命反应。”

    季清歌赶忙跑过去,最终在三楼的拐角处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皇家卫士。

    这个本应有着美好未来的年轻人,此刻正瘫倒在地,血肉模糊。

    他半个小脑已经完全炸开,眼部只有两个血窟窿,倒是还能勉强说话。

    “敌袭...敌袭...”

    男人这么说着,手臂挣扎着,似是想要开枪。

    “保护...后方...”

    季清歌不确定他是否还有完整的听觉和触觉,但她还是轻轻抱起这个微微颤抖的男人,用温柔到几乎不像她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

    “侵入者已歼灭,你可以休息了。”

    “...收到。”

    皇家卫士任职期间,会在脑内植入一种智能感应器。

    这种感应器会在他们受到精神类攻击的时候唤醒他们,如果唤醒失败,便会启动自毁程序,直接炸毁宿主的脑部,令其失去行动能力,以防宿主危害正常士兵。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行为完全自愿,无论皇室还是议会都没有强制要求士兵植入这种感应器。

    感受着怀里的生命落下最后的帷幕,季清歌将他平放在地上,用袖子擦干净他的脸,再将外套脱下,盖住他的脸。

    系统,帮忙。

    微笑着对士兵告别之后,季清歌站起来,转身,眼神中带着骇人杀意。

    “辅助击杀模式,已开启。”

    “正在搜索当前建筑物异形生命体,请稍等。”

    “搜索成功。”

    “个体:噬心狂士,等级:58危害度:S击杀难度:S”

    “是否启动无限宏能柱?”

    是。

    “是否启动三号金属覆盖程序?”

    是。

    “是否开启地图以显示敌方位置?”

    是。

    试炼空间里的时间其实过得很慢,一开始抱着“反正都是假的”,这种心态的季清歌,享受着试炼空间里毫无代价的杀戮,汲取着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知识,习惯着宏能在体内升腾时迸发的刺激和快感。

    她从未迷失,也从未厌倦。

    她知道自己正在渐渐失去什么东西,但她始终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

    即使是现在,她也很迷茫。

    但那无所谓,她只要知道,自己现在很愤怒,想撕碎那只让自己不爽的虫子,这就够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念(十六)

    往前走得越深,血和尸体就越多。

    死者的死因大都和之前那个士兵一样,从仅剩几个被撕裂胸膛而死的人那里可以看出,凶手有只还算锋利的大爪子。

    系统地图里显示的那个生物在核心地下室的门口,那里是研究员的避难所,外墙都是用特制材料建成的,即使是苍源虫族想要破开,也要花一番功夫。

    季清歌终于能从试炼空间以外的地方拿出那把宏能巨刃,她之前还向十一号抱怨这把刀太大,造型太狰狞,实在不是能拿出来上实技课的东西。

    橙黄色的盔甲在系统的调配下覆盖在季清歌的身上,完美地护住她每一处弱点,那副棱角分明的手甲比起护具,更像是一对能够轻易将敌人撕碎的利爪。

    宏能在季清歌体内流淌,融入她的血管,裹住她的经脉,无穷的力量自她手中凝聚,断山开海的斩鲸刃被她握紧,向下一挥。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破坏性的能量依附在巨刃之上,轻易破开一层又一层的英石地板,持刃少女一路向下,片刻间就来到披着灰色甲壳的虫族上方。

    她凝聚全力,向下一斩。

    无匹的一击打在那只虫子身上,却只在它身下的地板上砍出一道白痕。

    灰色虫族的身影缓缓浮现在旁边的阴影处,它歪着头,望向季清歌的眼神有些疑惑。

    这个人类,对精神攻击免疫?

    迎面又是一斩,这次的攻击比刚才那击,更快,更猛。

    灰色的虫族再次躲过这一击,有些好奇地问。

    “你们人类,在战斗之前,不是要说很多话吗?”

    季清歌没有理它,继续对这只虫族展开迅猛而激烈的进攻。

    苍源境和特级的差距太大,即使季清歌有不少底牌,即使对面在天域系统的牵制下无法使出全力,季清歌面对它也背负着随时丧命的风险。

    “噬心狂士,是吧?”

    攻击无法奏效,季清歌便拿出幽云手链。

    暴风起,暗奏响。

    夹杂着无尽音刃的暴风在一瞬间袭向那只虫族,但对它的影响还不如季清歌那句话大。

    “你怎么知道我的族名,人类?”

    噬心狂士随手用精神力强行镇压了周围的暴风,低头俯视那披着铠甲的少女。

    反正这墙也破不开,就陪她玩玩吧。

    无法让人类失去这批科学家,让他们失去一个公主也不错。

    从发色和能量反应认出季清歌身份的虫族心念一动,企图利用自己的种族天赋,侵入她的心神。

    这次派往白帝星的三个斥候都是八十八火从部族里精挑细选的,能量强度刚好不会被天域系统发现,又足够在白帝学院里肆虐的强者。

    它们三个斥候的任务各不相同,虽然来到这些设施,都有破坏天域系统,让暂时被断识之息保护着的八十八火能够摆脱限制,完全发挥实力的目的,但各自还承担着不同的任务。

    前往协议大厅的沸腾力士,它的任务是率领那批黑母虫调配大部分精力孵化出的是噬灵虫,攻破协议大厅的外部防御,获取白帝学院的内部资料。

    沸腾力士是以破坏力著称的强大种族,力气极大,蛹化到最后阶段的沸腾力士拥有裂空断海之能。

    而噬心狂士在翡玉部的名声和沸腾力士持平,区别在于噬心狂士专精心灵念力,比起上战场统率虫潮进攻,更擅长暗杀和收集情报。

    这次它的任务已经达成,人工智能“叶羲氏”已成功捕获,现在正在上传至翡玉部数据库,现在只要想办法造成尽可能多的破坏,争取切断研究所和无相石能源站的连接就行了。

    反正它也不急,破坏天域系统的任务主要是那只最强的斥候去做的,它现在已经前往荣誉殿堂,相信以它的实力,过不久天域系统就会失效。

    现在,就陪着...

    少女的心神里,比星球还要浩瀚的巨兽沉默着,察觉到侵入者的到来,出生便和噬心狂士上司一个等级的幽云鲸,只是静静地看了它一眼。

    “噗!”

    噬心狂士的心神瞬间被踢出,因为心魂被破坏吐了一大口血,连甲壳上的光泽都黯淡了几分。

    季清歌抓住机会,用尽全力,一刀砍在它的头顶。

    附着炙热宏能的斩鲸刃艰难地切入灰色的甲壳,堪堪带出一丝血肉。

    “找死!”

    接连的重创让本以为自己是猎人的虫族怒了,它不再抱有戏谑的心态,单手握住季清歌砍来的巨刃,一记猛踢撞在她的腹部。

    它本以为季清歌拥有的底牌只是那顶至宝皇冠,没想到她心魂中还连接着一头来自心湖的幽云鲸。

    连遭重创的噬心狂士不再恋战,虽然精神攻击对季清歌无效,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噬心狂士一族不擅长肉搏战,但在等级的压制下,它也能靠着虫族先天的身体素质碾压季清歌。

    宏能凝聚出的铠甲被轻易踢碎,即使经过层层缓冲,那记猛踢还是让季清歌口吐鲜血,只感觉内脏移位,骨头开裂。

    在试炼空间里待久了的季清歌早已习惯痛苦,剧烈的疼痛不但没有让她丧失战意,反而让她越战越勇,暴风和音刃使得越来越顺畅,格挡的力度越来越勇。

    话说,斩鲸刃这个名字是不是不太好?

    战斗中,季清歌的理智蒸发前夕,她忽然想到。

    师父好像说过,这个手链里有只幽云鲸来着。

    “视觉锁定。”

    “骨骼缓冲带,已就位”

    “反应增速装置,已就位”

    “挤压式能量泵,已就位。”

    “血脉核心.裂空程式,已就位”

    系统空间内,检测到季清歌各项指标都已达到标准的十一号阴恻恻地搓了搓手,露出计划得逞的奸笑。

    往日,因为季清歌和常规宿主比起来有些超模,所以一直没机会觉醒这份对于天启战士来说几乎是必修课的能力。

    主要是这份能力只能在真正的生死之际觉醒,而季清歌成为它的宿主之后,整天不是上课,就是吃饭。

    嘛,也是时候了。

    十一号这么想着,按下面前的大红色按钮。

    “程式.堕天,开始执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念(十七)

    “不去!”

    灰发的少年死死抱着柱子,满脸倔强,“我就是被虫子咬死,被天雷劈死,被豆腐呛死,我也不去澄星广场!”

    “现在急需战力,以那两只恶魔的实力,即使是一具化身也能帮我们减轻不少的压力。”面瘫老师扶了扶眼镜,用力将狼从柱子上扒拉下来,“她们是特级班叫来的,现在特级班闲着的人只有你一个,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过去。”

    “我不去!我对恶魔过敏!”

    面瘫老师拎起狼的衣领,眯起眼,“你真的不去?”

    “不去!”

    “现在是战时,我是总司令。”

    “不去!”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和逃兵没有区别,对吧?”

    “逃兵也不去!”

    “非常时期,总司令有权对逃兵执行死刑。”

    “...”

    “我数三声。”

    面瘫老师手上凝出一团温度高达上千度的火球,把它凑到狼的眼前。

    “三。”

    “......”

    “二。”

    “......”

    “一。”

    “......”

    面瘫脸二话不说,当即将火球一把呼在狼的脸上。

    “等会等会!我去!”

    狼赶紧蹲下,用异能扑灭脸上的火焰。

    “二十分钟内让那两只恶魔加入战线,她们提出的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代替白帝学院答应。”

    “...要不你替我去?”

    面瘫脸只是默默地打了个响指,火焰再次从狼的脸上升起。

    “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狼捂着仍有灼烧感的脸,用异能将地上的一块木头变成一匹骏马,骑着它离开。

    恶魔...

    骏马奔驰,狼骑在上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见那个家伙啊。

    早知道就看着杨凡那小子死在虫潮里了,那样的话自己现在的处境会好很多。

    面对这只红色虫族,杨凡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只是个打酱油的。

    仅仅只是承受了炎雄和那只“沸腾力士”之间对撞的余波,就轻易破开杨凡全力升腾起的帝劲防御,一把将杨凡掀翻在地,再起不能。

    “那个,炎雄啊。”杨凡远远地朝正在和沸腾力士角力的炎雄吼了一声,“我去清理那群小虫子了,你保重哈。”

    炎雄理都没理,张着巨口咬碎敌人暗地里发出来的能量弹。

    自己原来真的只是个杂鱼呢。

    想到夕云往日对自己的评价,杨凡难得服气。

    夕云凭一己之力护住澄星广场,季清歌对付的敌人估计和这个所谓的“沸腾力士”一个档次,宁云......

    宁云就不提了,现在估计已经把麻烦解决,一边看书,一边躺在椅子上喝茶呢。

    就自己,靠着一本莫名其妙的秘籍混到白帝星来的土小子,啥用不顶,本来还有点雄图伟业,结果认清形势后发现那个雄图伟业实现之后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人类都会灭亡,导致现在的自己实在找不到方向,小颖也在宁家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看样子也没受啥委屈,有时候杨凡看到她朋友圈整天秀恩爱的现充生活,真的能感受到一种诡异的魔幻感。

    前些天杨凡的亲娘给他打电话时还跟他说呢,说人家小颖小小年纪就在白帝星找到那么好一份工作,你以后毕业了也要向人家学习,别整天打打杀杀的,找份稳定的工作早点娶媳妇才是正道。

    杨凡,面对自己母上的说教,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

    唉,无所谓了。

    想到自己的银行账户里那笔天文数字,杨凡感觉心里一阵空虚。

    他连“为钱奋斗”这种最实在的目标都没有了。

    话说宁云那天给自己看拍卖行里位居首列的那批可购买星球,发现碧落星居然真的能当金钱单位。

    那一后面一整串的零,连个小数点都不带有的,连杨凡这种数学白痴都能精准地用碧落星这个单位计算那些名贵物品的价格。

    比如说那个天心丧魂散值零点六五个碧落星,比如说那个战士升阶丸值一点二八个碧落星,比如说杨凡的个人账户,值三十五个叶海星。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吧。

    杨凡走到依附在协议大厅护盾上不断蠕动的黑色虫群前,将周身的帝劲凝聚在脚下一点,对其使出自己目前破坏范围最大的一招。

    帝崩.陨星坠!

    本来能够制造出小型地震的一击,打在虫群上却没有半点响动。

    什么鬼啊,自己这么弱了嘛?

    杨凡不满地俯下身子,随手从黑潮中抓了一只手掌大小的黑色小虫。

    这虫子看上去蛮脆的,杨凡将帝劲渗透进虫身,不一会儿,黑色的虫子便连壳带肉一起融化。

    看嘛,明明就很...

    所有覆盖在协议大厅护盾上的黑潮忽然停了,数不尽的黑色小虫齐齐转身,惨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杨凡。

    噬灵虫规模庞大,构造特殊,且每个虫群都有个一个噬灵虫王,操纵了这只虫王,就相当于拥有了这个虫群。

    虫王一般都潜伏在无尽的虫群之中,因为噬灵虫身体构造特殊的原因,即使是清源强者也很难从虫群中分辩出虫王。

    虫王死了这个虫群就失去了汲取能量的特性,因此在前线,分辨噬灵虫王已经变成了一门技术活,知晓如何分辨虫王的士兵,无论功勋,回老家后保底也是个军官。

    可以说,杨凡除了找出虫王,并没有阻止噬灵虫侵蚀护盾的有效手段。

    奈何他的狗屎运一向很强,只是随手从虫潮中捞出一只噬灵虫,便好死不死挑中了虫王。

    “这个...什么情况?”

    杨凡感受到周围升起的无尽杀意,背后发凉。

    他并不了解噬灵虫,也不清楚虫王对于噬灵虫群来说意味着什么。

    剩下的噬灵虫会暂停一切行动,对杀了虫王的人进行标记,自此以后,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那个,我只是个路人,你们继续,好不?”杨凡咽了口唾沫,慢慢后退,“我发誓不再管你们,好不?”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铺天盖地的噬灵虫潮离开协议大厅的护盾,向着满脸无辜的杨凡扑了过来。

中秋番外 家国(上)

    “笑话!”

    他大喝一声,言语间带着近乎恶意的嘲弄。

    “大疆四百二十年历史,其实那小小蛮族可以撼动的?”

    庆云帝人生中第三十八年的生辰过得实在不能让他满意,不单是因为满朝文武接连不断的奏折,还因为他最喜爱的那位妃子前日在华殿中写了“昏君误国”四个血字之后,自缢而亡。

    只见那龙椅之上的天子侧耳倚臂,双眼微阖,似是将底下尽数跪拜的那些臣子当成戏台上的丑角,怡然自得,潇洒自在。

    “陛下!陛下啊!松领已经没了,枫城,它不能再重蹈覆辙啊陛下!”世代忠良的丞相额间已经沾满鲜血,涕泗横流,他不顾形象地跪着,向前扑出两步,“出兵吧!”

    “出兵吧!”

    “陛下!”

    大殿的龙柱上已经撞死了四位文臣,都是曾经誓死捍卫王权,为朝廷鞠躬尽瘁的英豪,若是那位老皇帝能从皇陵中爬出来的话,看到此番此景怕不是要再一次被这个不肖子孙活活气死。

    “朕不在乎。”比那绝世的妃子还要俊俏的少年郎把玩着手上的念珠,随手从旁边的果盘上摘了颗葡萄,“枫城而已,丢了就丢了。”

    话罢,他便起身,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那人拿起烟杆,脚步轻巧,全然不介意身后的狼藉,吐着烟圈,甩着手上的念珠,金缕玉衣被他穿成了一张布片,隐约可见他锁骨上悬挂的那枚平安符。

    “此世浮云间,若闻天云岚~”

    久跪了几个时辰的人们看着那唯一能拯救苍生的天子离开,绝望地低下头颅,替那受苦受难的百姓发出悲悸的哭嚎。

    那黄发白皮的蛮族猴子喝人血,吃人皮,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饿殍满地,枫城没了就是天领,天领没了就是餐桓,餐桓没了就是天际领,就是皇城,就是这传承了万代的大疆朝,就是留着金血的高贵疆族。

    那群蛮夷拿着大炮和火枪,从他们的弹丸之地一步一步挪到这片神圣的土地,那个人怎么能忍?

    他怎么能忍!

    还年轻的将军们愤怒地在金子铺成的地板上砸出一道道拳印,上面满是冷凝的鲜血,不少人在恍惚间在血渍上看见自己狼狈的倒影,久久无法清醒。

    忽然间,某个人站了起来。

    那人是先帝一手提拔的镇南将军,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时常被先帝当成孩孙的榜样,让那些早已被现在的篡位者杀尽的赤子多向他学习,好在以后,当明君,杀敌寇。

    “愿意和我走的,就来吧。”

    将军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近乎谋反的话让驻守皇殿的禁卫们下意识地握紧武器,但最终还是犹豫再三,颓然放弃。

    这个皇帝,实在不配让他们守护。

    “将军肯为大疆出兵战斗,臣愿随君一同赴死。”

    年轻一派的首臣向前一步,向将军行礼。

    “我只有半块虎符,此次北行,凶多吉少,韩学士可想好了?”

    “将军哪里的话。”往日弄权的奸臣此刻满脸狡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块明显是新做的铁符,递给将军,“将军半块,我有半块,两块加起来,不就能调令三军了吗?”

    “......这是要灭满门的大罪。”

    “若只是灭我韩氏一族,就能保全大疆领土,那我们韩家愿意为国赴死。”

    满手老茧的男人凝视着面前新制的铁符,又抬头望了望周围满眼热切的文臣武将,犹豫了片刻,咬牙接过这比烧红的铁块还要烫手的铁符。

    他接了这铁符,就相当于接了大疆朝的整个江山。

    在民族危亡面前,那些军人并不会在意这虎符的真假,他们只需要一个由头,便会替那个能领着他们打仗的人冲锋陷阵。

    国难当头,没人想做亡国奴。

    “西北军。”

    韩学士造的虎符居然能和原来那个完美贴合,将军将其握紧,对着朝堂上的武将怒目圆睁,大吼一声,“跟我走!”

    话罢,成群结队的威武将军提着大刀阔剑,大步流星,浩浩汤汤。

    望着那群离去的将士们比山还要巍峨的背影,禁军们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竟整齐划一地提着兵刃,追了上去。

    养他们的俸禄是百姓交的,守皇城的利剑是百姓造的,护他们的城墙是百姓建的,如今百姓有难,这荒唐的帝王不管,他们这些匹夫焉能置身事外?

    “通知弟兄们。”禁军首领回头,一挥手,“备军粮,拿归服。”

    “我们去提着洋鬼子的脑袋回来给爷娘们做酒壶!”

    华微庭,兆青居。

    脱下龙袍的少年正提着球杆,和随身太监一起打着羽球。

    “陛下,皇城空了你知道吗?”

    陪着他从冷宫一路走到朝堂的小李子,对他来说和亲兄弟没什么区别,平常说话自然没什么尊卑之分。

    “嗯,那些御厨好像也去当伙夫了。”少年眯着左眼,瞄准,一杆进洞,“这两天得自己做饭。”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也得自己做饭,前线胜了以后,洒家这个龙椅估计就做不得咯。”

    “那你不当皇帝,咱去哪啊?”

    小李子从球筐中又拿出一球,扔向少年,“俺俩啥也不会,出皇宫吃土吗?”

    “你不是会打糖糕嘛?我也会一点武功啊。”

    少年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天下这么大,饿不死咱们俩个。”

    “对了。”少年忽然想到,“出宫以后你也能恢复女装了吧?”

    “哈?哦。”小李子挠了挠头,半天才反应过来,“算了吧,当了一辈子的男人,改不了了。”

    “可你总绑着裹胸布也不好吧?”

    少年累了,找了个阴凉地方一屁股坐下。

    “我看你都绑了三圈了,最后别整出啥病来。”

    “安啦安啦,我俩都是吃了不死药的人,能得病才出鬼哩。”

    小李子一向说风就是雨,商量到这,当即转身,要回到宅库里收拾行囊。

    “别急啊你,再在这皇宫里享受几天呗。”

    少年的皇位好歹是他实打实争过来的,现在突然要走,他还真舍不得。

    “懒死你,先收拾行李。”

    “那你去收拾,我再去御医坊按个摩。”

    逝者如斯,白驹过隙。

    少年患有较为严重的拖延症,小李子无奈,只能陪着他在皇城中荒废一天又一天的时日。

    夏至,他们在后花园放风筝时,偶然发现先皇亲自雕刻的那个玉壶极为适合烤肉,爱吃的小李子当即便从御膳房拿出两根羊腿,卸下玉壶,装上煤炭,文火烤炙,大快朵颐。

    此时岚古关上,兵马成群,将军已备好军粮,在烈日下扯着嗓子,对下面的兵士嘶吼。

    “皇天不仁,恶鬼横行,外敌入侵,内有奸贼,我问诸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说的对吗?”

    “对!”

    万千兵士应声而随,整齐划一。

    “我苏聂今三十又五,不甘就此亡国,今日迫于无奈,私造了这枚赤脚金虎,我问诸位,这符,你们认吗?”

    “认!”

    “那些拿着阴诡火器的洋怪物屠杀妇孺,劫财掠地,往日落金叶的枫城仍在苦苦支撑,那里的将士拿命填着城墙上的窟窿,我问诸位,你们能忍嘛!”

    “不能!”

    “不能,怎么办!”

    “出兵!”

    “此次出征十死无生,必定无归,诸位可当如何?”

    “无归!无归!那便无归!”

    “好,那诸位便随我苏某。”知晓士气已然振奋,苏聂扛起一面赤红大旗,“进军!”

    只看那地势险峻的岚古关,千万洪流逆风而上,那崎岖山路直通深渊,那闭塞山谷时有落石,那虎狼之地蚊虫肆虐,却未能阻挡他们哪怕片刻。

    一心为民者,不怕,无惧。

    秋分,小李子回冷宫见那疯掉的前贵妃时偶然在枯井旁边挖出几块几丈高的番薯,少年说前些日子这井里估计又下去了几个人,这番薯是吸了他们的血,才长得这般肥大。

    虽然这么说着,但少年和小李子还是没有丝毫嫌弃,当即架了火堆,把那几块烤得流油的番薯送进了肚子。

    此刻,枫城。

    城前的土地浸满了血,无数将士顶着普通的白铁木盾,冒着枪林弹雨向前冲锋,能进入敌阵的人无一不是内劲高手,本应在哪家门派里享受供奉的他们此刻皆杀红了眼,刀没了便用手砸,手断了就用牙咬,牙碎了就一股脑向前冲,死也要抹那群洋怪物一脸血。

    洋鬼子的领头已经换了三批,皆是来自武林的义士用命换掉的。

    唐门阴诡的暗器,裂刀派横冲直撞,藏剑山庄剑气如虹,大湖山寨无数蛊虫,来自大疆各地的势力忘记了所谓的名门正派,都使出底牌,只为了能少死几个前线的士兵。

    冬至,天凉了。

    京城不下雪,湿冷的天气让少年和小李子失去了兴致,专心窝在被子里看闲书。

    今年的荔枝有点涩,不好吃。

    少年吧唧了一下嘴,嫌弃地拍走小李子递过来的手。

    “哟呵,你还挑上了。”

    小李子翻了个白眼,将剥好的荔枝一把扔进嘴里,“你不吃我吃。”

    枫城以北,四十里外。

    大多士兵的手已经黏在兵刃的握把上,血太多,天太冷,铁太硬。

    虽然今年不是灾年,但由于战事紧迫,现在的军粮还是往日劫道的山贼从密道里押送,才能勉强保证前线的士兵不会饿死。

    枫城的百姓大多衣不蔽体,他们自发将家中的布料织成厚服,踏着半米高的积雪送往前线。

    风雪弥漫的大雾天,时常可见背着厚重被服的褴褛人冻死在冰道之上。

    “快赢了,快赢了。”

    有幸从前线回来的老者这么说着,即使脚趾已经被冻得只剩三根,眼里也依旧充满着希望和喜悦。

    春分,少年算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便叫小李子拿好在床底下堆了一年的行李,左思右想,吩咐宫女拿来玉玺和诏书,提笔写道。

    “余观聂眼生异瞳,有王者之相,万般思虑,决心禅位于聂,特此诏书,宣告天下。”

    “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小李子在旁边磕着瓜子,嫌弃说道,“狗屁不通的,亏你还读了几年圣贤书呢。”

    “我就是圣贤,我说它通顺它就通顺。”

    萨戈拉城,北方王庭。

    苏聂凝聚内力穿破无数持枪士兵组成的人墙,来到满脸惶恐的****面前,一刀斩下。

    自大的王在头颅落地的前一秒仍在疑惑,自己纵横大陆的火器兵士到底是怎么输的?

    苏聂提起王的头颅,扛起大刀,对下方仍在厮杀的兵士们吼道。

    “大疆!胜了!”

    王的死亡让萨格尔军心大乱,失去准头,大疆的士兵抓住机会反扑,本来平衡的局势瞬间倾斜,提着刀剑的将士接连跳进敌堆,大杀四方。

    “嗯?”

    牵着一匹高脚马的少年忽然转头,望向北方。

    愣了半刻钟后,他笑了。

    “怎么了?”

    换上一身男装,改名为“李二”的小李子疑惑道,“笑得这么恶心。”

    “没事。”俊朗少年拍了拍马背,一跃而起。

    “就是大疆朝要改名字了,怪遗憾的。”

    “那还不得怪你?享了帝皇命不干帝王事。”

    李二也踩着马镫骑上马背,“走吧,去煜乡。”

    “...你说,我们拿大疆的龙脉换了两颗不死药,是不是有点不划算啊?”

    “别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叫换?那是你用四百年的龙脉和几十万条人命换来的。”李二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到少年旁边,语气慵懒,“你把火器的技术交给****,不就是为了让他出兵屠松领那几十万条昙族人的命吗?”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那会儿你都快病死了,我除了炼不死药,还能干什么嘛?”

    “我求着你让你救我了?”

    “求啦!”

    “呵呵,我怎么不记得。”

    “那是你忘了。”

    “爷就一条贱民,没了就没了,是你这个孬种受不得一人在这世上独活的委屈,强行把我从地府里拉出来的,你怪我?”

    “......洒家反正无所谓,大不了咱一人背二十八万条人命活着而已,谁怕谁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念(十八)

    堕天,是天启战士的招牌技能。

    压力泵强行压缩宏能,使其暂时升华成实体,传统的宏能铠甲开始增殖,锐化,融入宿主的身体之后,通过骨骼缓冲带的运作为接下来的堕天程序提供基底,在这个过程中,宿主全身的血肉会转化为坚不可摧的宏心铁,骨骼则会在程序的引导下进化成堕天专用的能量织网,将血肉化成的宏心铁重构成它应有的样子。

    奇妙的力量感让季清歌暂时放弃了抵抗,她放松心神,任凭橙色宏能萦绕自己的全身,重塑自己的躯体。

    充满锋锐感的橙金色光芒中,一尊赤色神明缓缓起身。

    它高达三米,几乎快要和对面的噬心狂士一个水平,血色铭文流淌在赤金铁身,只见那巍峨战士自火焰中觉醒,蔚蓝流光自它刻着天启御符的面具双眼处横溢而出,斩鲸巨刃一声长鸣,自己变化了身形,飞到那赤色神明的手上,大小正好,十分趁手。

    噬心狂士察觉到对面那股能威胁到自己的气息,不禁冷笑。

    “没想到人类的公主也会使用这些异域的歪门邪道。”

    尚未适应变化的季清歌没有理他,握紧刀柄,对敌人摆出一个战斗的姿态。

    “血脉核心.裂空,已启动。”

    “堕天模式持续时间为二十分钟,请宿主注意时间。”

    使用这具像是某种机甲的身体发动异能,就好比游龙入海,自然能量在堕天战士内部的织网下乖巧得如同待宰的羔羊,任由季清歌调取差遣。

    就先使用这个,被称为“裂空”的程序吧。

    季清歌一跃而起,在空中挥起斩鲸刃,风雷响动,空间破碎,层层叠影散布在噬心狂士周围,每一道都覆满杀机。

    狂士不再收敛,估算着天域系统的限值,发动最大的能量在拳上覆盖了一层灰色能量,撤步抬臂,无匹的一拳直接砸向袭来的赤影。

    这次的攻击并没有让季清歌如刚才那般狼狈,她以刃做盾,接住了这一击之后仅仅后退了几步。

    差距依然存在,只是不像刚才那般明显。

    赤色机甲迅速反应,在无尽风刃的掩护下向前奔袭。

    金铁相交,烽火通明,以死相搏的二人从地下的避难所一路打到地面,期间拆墙无数,中央研究所数件昂贵设施被破坏,足足四根承重柱被撞塌,若不是这栋大楼由坚实的英石所筑,恐怕早已变成一摊废墟。

    一道又一道的能量波从狂士手中发出,季清歌次次扛刀格挡,本应无坚不摧的斩鲸刃此刻伤痕累累,满是凹痕。

    “你的刀不错。”

    狂士面具上的复眼闪动一阵扭曲的白光,再次对季清歌使用精神破坏。

    奈何此刻血肉皆化作赤色机甲一部分的季清歌就好像一滩死水,再强横的大浪也掀不翻礁石,狂士无奈,只好转用念力对季清歌施加压力,霎时间好像一座山凭空压在在季清歌身上,本来迅猛如火的动作不自觉地出现破绽。

    狂士抓住机会,不顾天域系统发出全力一击。

    未曾留手的怪物将锋利的灰爪轻易打进赤甲之内,胜负瞬间分明。

    季清歌瞬间一僵,她双手紧握,企图将插入自己胸膛的利爪拔出。

    “你本该在哪里躲着的。”狂士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自得,“假以时日,你绝对能上清源。”

    “可惜,遇上了我。”

    狂士说完,在季清歌体内凝起一团能量,将其捏爆。

    结束了。

    这次的收获还不错,一个前途无量的公主,抵得上他们这五条命了。

    他当然没想着能或者回去,或者说这次行动的五位高阶虫族,一开始就抱着送死的念头踏上传送阵的。

    这里好歹是人类的首都星,断识之息失效的下一秒,他们便会在天域系统的打击瞬间死亡,化为飞灰。

    世人总以为虫族憎恶一切生命,但事实恰好相反,虫族热爱生命,它们认为宇宙间最壮观的风景便是那些渺小生命拼尽全力活下去的样子,这只还没资格拥有代号的狂士,生平最爱的便是战争过后,穿过翡玉部族和人类的边界,到那颗满是牧草和沙河的星球上望上几眼。

    那颗星球上的牧人日初而起,夜落而归,从未有过居所,一生忙忙碌碌,和牧羊猎犬为伴。

    战争大多结束在深秋之际,每到这时,那群牧人便杀牛宰羊,拿出从路过的星际商人那里买来的烈酒,唤回身在外乡的亲友,点上篝火,架起烤肉,只愿和亲朋好友纵情欢笑,任凭栏外鸡鸣犬吠,仿佛忘记了一切烦恼。

    狂士和同僚们深深迷恋于他们不羁的生命,虫族因为种族特性,并没有亲友这种概念,因此它们不会孤独,也不认为自己能拥有“生命”这种近乎神迹的珍宝。

    八十八火喜欢高翔天际的飞鹰,他在踏上传送阵之前专门去那颗仅有一块陆地的星球上望了一眼,回来还给那只将死的黑母虫讲了一篇关于雄鹰和长蛇的故事。

    那只母虫刚从孵化巢中出来,知晓的一切仍然局限在传承记忆中,八十八火坐在它肥硕的身躯上,为懵懂的它讲解虫族“为生命的均衡而付出”这一信条的意义。

    狂士确定它没听懂八十八火的说教,但八十八火讲到那只雏鹰终于学会飞翔,从涯角一跃而起时,那只母虫也确实散发着喜悦的波动。

    沸腾力士性格沉闷,不喜欢说话,只是在来之前向虫母会申请了赋予生命的权限,在沸腾力士族巢最为安全的角落里种了一朵粉色的小花。

    那群只会使用蛮力的莽夫大概会为了照顾那朵花而费尽心力吧,狂士知道沸腾力士的族巢在环境恶劣,满是岩浆的二十三号星球,若不是这次力士用生命向虫母会担保,恐怕虫母会永远也不会允许那颗星球上会有“植物”这种生命的存在。

    灰色的虫族在赤色机甲完全丧失生命波动之后,想要抽出手臂,收回利爪。

    “嗯?”

    季清歌的双手仍然有力,像铁箍般牢牢抓紧了狂士的臂膀。

    “上当了吧,傻子?”

    耀眼的至宝皇冠从狂士身后缓缓浮现,巨大的能量反应让狂士感受到强烈的威胁。

    它想抽身闪避,奈何季清歌的力量空前的强大,苍源境的它一时间居然无法挣脱。

    “目标锁定,冠玉.崩!”

第一百六十九章 念(十九)

    荣誉殿堂的维护人员呢?

    嗯,死了。

    清洁机器人呢?

    又或者说清洁工?

    这种地方应该不能用机器人来清理吧?

    毕竟因为禁止高级智能的出现,星穹的机器人都挺笨的。

    等会儿...这个角落里...

    啊,这几个应该是清洁工,也死了。

    宁云关上仓库的门,用异能在周围升起一个球型的隔离护盾。

    全是血腥味,好难闻。

    可以确定敌人已经入侵了,宁云刚才是踏着被打碎的门板进来的,荣誉殿堂的护盾不知为何没能奏效,反正宁云目前没在这个奢华到有点浮夸的建筑物里见过那个活人。

    那个符阵应该在地下室,去看看吧。

    宁云脚步轻快,不急不慌,仿佛这个危机四伏的荣誉殿堂只是他家的后花园似的,闲庭信步,时不时还低头看阿梓发过来的信息。

    楼族人最近又在建设新的星球了,阿梓时不时会发来两张照片,都是楼族人异想天开搞出来的设施,都是些以太链物质重构仪啦,群星概念大楼啊,宏宇宙观测装置之类的,宁云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宁云去过的都是那种战乱四起,天灾频繁,马上要完蛋的位面,楼族这种程度的文明他也接触过几个,不过那都是在外部洪荒做生意时遇到的,属于那种成长到最终形态,完全不需要系统干涉的存在。

    “对了,小伊最近怎么样了?”

    宁云用概念网络问阿梓,“好久没听说她的消息了。”

    半晌之后,阿梓发来了一段话。

    “她啊你别管她她最近又开始发疯了像脑子被驴踢了一样开着她那个破拍卖行到处乱蹦也不带我玩也不联系楼族整天不是去安格尔星系就是去心湖说是什么寻找人生意义实际上就是去祸祸人家地盘找茬我给你讲那个家伙迟早被人打死前两天墟神过来找阿海打麻将的时候还跟我抱怨说现在工作时间一天至少要打四次架有时候晚上睡觉了也要爬起来打架真的唉你说我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无良牲口呢前两天观测站跟我汇报说这个宇宙的均衡值都被那家伙搅乱了万分之二你说她干的这叫什么事万分之二唉相当于杀了几百亿人了吧啊啊啊啊啊我真是服了我给你讲过两天这个新星球建设完了我就去找那个家伙打架顺带去看看你我把她打一顿估计就老实了她再不老实我担心迟早有一天星穹那些个势力会联合起来把楼族和墟神赶出去到时候打架什么的还好说这个位面的文明都挺弱的也不愁打不过反正但说到底我们也不能厚着脸皮欺负弱小不是楼族人还是要脸的不像那群没脸没皮的墟神......”

    好吧,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

    阿梓的老毛病又犯了,打字不要标点符号。

    偏偏她又不肯发语音,说是文字能更好的表达情感。

    其实就是闷骚,打字比谁都快,嘴皮子比谁都笨。

    算了,先把解决这里的事吧。

    宁云不想用精神力,莉莉丝还在附近呢,他总得注意一下。

    穿过走廊,找到地下室的被破坏得只剩废铁的入口,宁云望着一片漆黑的地下空间,用异能在身前凝起一团光球,走了进去。

    底下有一截很长的楼梯,宁云走了五分钟才到底。

    楼梯尽头是一扇蓝色的大门,看得出这扇门并非凡物,充沛的能量流淌其中,散发着异色荧光。

    门是好门,但这墙...

    宁云侧着身子钻过门旁边被人用蛮力开出的大洞,里面的光照很好,巨大的符阵悬浮在空中,符阵中间有一柄剑,剑上刻满密文,隐约能感受到大能留在剑上的冲天杀意。

    “那个...你好,我是这里的学生。”

    宁云朝那个三米多高,正往符阵上泼黑色液体的身影挥了挥手,“你能离开吗?这里不太欢迎你。”

    披着黑色巨甲的身影没理会身后闻着味过来的弱者,忙着污染符阵的他随手向宁云挥了一道气劲,便没再管他。

    “...那个,我其实不想打架。”在预想中应该已经在那道气劲下灰飞烟灭的弱者慢慢走了过来,“你能快走吗?我茶快喝完了,现在情绪有点糟糕。”

    黑色身影意识到身后的人并不简单,终于放下手中的动作,转身。

    这个年轻人身材瘦弱,满脸阴柔,看能量反应也不像能挡住刚才那道气劲的人。

    ...等等。

    翡玉部最强的战斗种族,这次的斥候先锋,黑角注意到年轻人左手拿着的手杖,明白了什么。

    这根手杖满溢着至宝的光辉,刚才大概就是靠着手杖,这个人类才逃过一劫。

    “离开,或死。”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宝物都无济于事。

    黑角不想在这个人类面前浪费时间,于是他大发慈悲,给面前的人类施舍了一个生的机会,“我不会说第二次。”

    “我真的不想打架啊...”

    宁云拿着手杖,向前一步。

    几乎是下个霎那,默认他做出错误选择的黑角出现在宁云背后,蕴藏杀机的拳头直取心腔,这一击太过迅猛,若是季清歌在这里,恐怕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命丧黄泉,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自身种族的天赋能力可以让他们无视任何能量护盾,因此黑角十分确信这一击能穿透那根手杖的防御,夺取面前这个自大人类的性命。

    “每次缺茶喝我就后悔。”

    宁云念叨着,转身抬起左手,逗猫似的接过黑角这一击,握住他的拳头。

    “什么?!”

    黑角瞳孔一缩,急速后退,想要将手抽回。

    但他的手就好像焊死在宁云手上一样,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无法脱身。

    宁云看着他,眼神淡然,纹丝不动。

    这具身体好歹是在他的控制下被世界之果淬炼过的,虽说现在依然没把世界果的能量消化完,但再怎么样也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杂兵破防。

    “所以我真的很讨厌麻烦。”

    要想联系季语柔只能等到白帝学院表面那层法则粘膜消散,要想让那层法则粘膜消散就得把白帝学院里面的动乱平息,宁云现在只想尽早完事,喝上被时间之沙催化过的新茶。

    因此不想再浪费时间的他手上微微用力,捏碎被黑色甲壳包裹住的那双拳头。

    他从挂坠种拿出纸巾,擦去手上粘稠的血液,对面前已经再生出新的拳头,慢慢后退的虫族叹了口气。

    “我都快懒得说话了。”

第一百七十章 念(二十)

    这个人如果是清源强者的话,早就破开断识之息构成的概念墙壁,将虫巢抹杀了。

    所以......实力在上级的天源吗?

    以黑角一族的种族天赋,如果拼尽全力的话,应该能拖延到符阵被虫油腐化。

    想到这里,黑角小心翼翼地和宁云拉开距离,企图先用语言拖延一会儿时间。

    “阁下是如何逃过我族归零探针的勘探的?”

    刚才黑角倒入符阵的黑色液体是虫母会的女皇亲自用蚀星者的腺体酿造的虫油,对人族造物有毁灭性的打击,现在只需等待虫油渗透进符阵中心,将那柄剑腐蚀成渣,白帝学院的天域系统便会在瞬间土崩瓦解,届时远在莽原星的十二金就会对白帝星发动跨时空打击,大量的上层人类死亡,由人类造成的失衡现象会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现在只需等待。

    黑角还没有自大到以为能越级战斗的地步,苍源和天源的差距如同一道鸿沟,黑角最多能靠着以命换伤的办法,或者点燃自己的心核自爆拖延几分钟而已。

    又或者...

    想到这,黑角再次试图用语言牵制对面那个打着哈欠的男人。

    “请问阁下是白帝学院的老师吗?”

    “不是。”

    “那请问阁下是白帝星的守护者吗?”

    “不是。”

    “那请问阁下是皇室卫队的队长吗?”

    “......你要想拖时间的话我可以给你两分钟。”

    男人好心地体谅了一下黑角,“不用和我尬聊的。”

    “感激不尽。”

    黑角松了口气,并回头看了虫油渗透进符阵的进度。

    如脊髓的黑褐色液体正慢慢向符阵中心延伸,大概还有十几分钟才能触碰到剑柄

    一秒,两秒,三秒。

    往日给花园浇一次水都不够的两分钟在此刻同永恒般漫长,无数计划在黑角脑中升起,又因为两者之间绝对的实力差而放弃。

    “就两分钟哦,两分钟一到我就灭了你哦。”

    “......不是说我离开就行吗?”

    “我说过吗?”

    “说过的吧?”

    “嗯......那大概是我忘了吧。”说着,宁云看了眼手杖上显示的时间,“你的余生还有一分零三秒多一点哦。”

    “......”

    跑不掉了,他也没想跑。

    他躲得开宁云,也躲不开断识之息外的军队,更躲不开天域系统在干扰失效的第一刻发起的抹杀。

    时间每分每秒的流逝,黑角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在这分秒的前进中彻底沸腾,他思索万千,最终却只想到唯一一个风险最小的办法。

    在最后一秒,黑角回头,虫油只往前流淌了几十厘米,他估算了一下,大概还有十九分钟。

    十九分零十七秒。

    撑这么久就够了。

    “时间到了。”

    死神的声音响起,黑角在听到这话的下一瞬,便用他毕生最快的速度转身,向宁云袭去。

    那一击响彻云霄,惊艳绝伦,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必杀的一击,即使是寻常初通天道的苍源居士面对这一击,恐怕也无力应对,只能拼命闪躲。

    黑角隐藏在他打出的能量弹后面,发动了族内秘术。

    宁云默默拍散这个夹杂着某种能量斥性的打击,随即提溜着黑角仍有余温的带壳躯体,晃了晃。

    挺轻的,话说所有位面和“虫子”有关的生命体,都会这种类似于“金蝉脱壳”的招数吗?

    这么想着,宁云打开黑以太传送系统,传送到黑角逃离的地方。

    这里是...荣誉殿堂旁边的商业街吧?

    本来繁华的街道上现在一片寂静,地上空留着无数血迹,大概是那些葬身虫口的可怜学生唯一留在世间的东西。

    黑角似乎早料到宁云会紧随其后,此刻正站在一家商店门前等待。

    他的体型缩小了一圈,甲壳也是新生的,比宁云收在挂坠里的那身要稚嫩不少。

    在宁云现身的下一秒,黑角催动之前布置好的底牌,隐藏在地下的噬灵虫在瞬间挤满解道,如洪水般朝宁云涌来。

    黑角趁机拿出一把金属长枪,灌注了大半的天赋能量,向被噬灵虫牵制住的宁云掷出。

    拖住,拖住。

    黑角从没想过能赢,一切目的只为了能够拖住对面那个深不见底的男人,直到他的任务完成,故乡的花园能再添一朵牵牛花。

    脱壳的秘术是他耗费了大半寿命使出来的,锐铁长枪是他用累累战功向黑角王换来的,刚才那次掩护自己逃离的能量弹是燃烧心核打出来的。

    黑角早在来之前就放弃了一切,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做到这一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预想中,至少会在他攻破天域系统,断识之息失效之后,他为了抵御外面的军队才会做到燃烧心核这一步。

    锐铁是虫族从始源之地开采的原初之物,它自带尖锐法则,在黑角一族无视能量的天赋加持下,它几乎能打破一切防御。

    金属长枪穿透空气,一路贯穿长虹,带着尖锐的音爆袭向那被虫群淹没的男人,周围的空间被强烈的冲击撕扯出长长一条黑色裂缝,黑角曾凭借这个成功刺杀过一个人类的大校,成功获得在花园沉眠片刻的特权。

    但原初之物到达终点,却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握住,脸色淡然的男人将其放到眼前,像把玩孩子的玩具似的,来回观摩。

    在摸透这根长枪的底细之后,他抓起枪柄,往地下使劲一戳。

    无数能量丝线从地上升起,形成一道屏障,切碎了接近他的所有噬灵虫。

    果然吗,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天源。

    贯彻希望的一击被轻松化解,黑角并没有绝望。

    虫族并没有“绝望”这种可笑的情绪,虫族只会在失败之后反复演算,在无数可能性种摸索出那条最完美的解法。

    那个男人正拿着枪,缓缓走来。

    黑角后退着,再次使用脱壳。

    相当于皮肤的甲壳被生生剥下,骨肉分离,血液逆流,心魂随之前往设定好的目的地,像是黑角这类高级虫族的纤维神经因为要应对高强度战斗的原因,在结构上要比人类精密许多。

    所以,很疼。

    像是凌迟,又像是被扔进了绞肉机。

    脱壳是空间系的秘术,是直接消耗生命本源的最终手段。

    黑角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器官正在丧失机能,他的大脑濒临崩溃,他的心魂接近虚无,但没关系,只要剩下的时间比......

    比十三分零二十八秒多,就行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念(二十一)

    黑角传送的地点在白帝学院的中央图书馆,离刚才那条商业街不算太远。

    按照黑角的力量,脱壳的移动范围大概在三至五光年之内,虫帝设置这一手段本就是为了增加行动的容错率,现在被黑角这么用,倒也不算浪费。

    黑角到达目的地之后,没管早已在这里等待的宁云,转身就往

    中央图书馆的地下室走去。

    那里有他留下的后手,本来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准备的。

    “我之前就很好奇了。”宁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随后一只手抓住了黑角的肩膀,黑角想要再次使用脱壳,却发现来自本能的技能像是遭到了什么禁锢,怎么都无法启动,“你们虫族的目的什么?”

    “我可以给你时间,只要你给我讲个好故事。”

    还有,十二分四十六秒。

    黑角估算着时间,转身。

    “你想听什么故事?”

    “随便,虫族的起源,目的,发展,什么都行。”

    宁云松开钳住黑角的手,饶有兴趣地盘腿坐下。

    黑角想了想,以尽可能慢的动作,学着宁云,笨拙地蹲下。

    他身上的甲壳只剩薄薄一层,原本的漆黑几乎要淡化为浅灰色的半透明纸板。

    “虫族......虫族分为五个部族,分别为拓宽宇宙边际的白珀部,保证时空稳定的乌宝部,搜寻前代遗迹的赤瑙部,维持生命平衡的翡玉部,以及负责守护始源之地的棕灵部。”

    “其中白珀部有湮光族和莹天族,莹天族可以在能量体和实体中自由转换,可以变成阳光,飓风,闪电,岩浆,先天不受法则拘束,这一族人数稀少,只有四十八亿左右,且只有女性,不过也只有她们能穿过天道布置的法则墙壁,强行拓宽星穹的宇宙范围;湮光族就是人类所说的噬星巨虫,它们其实是湮光族的搬运工,专门负责运输改造星环境的资源设备,并不是战争种族。”

    还有,十一分四十九秒。

    宁云听得有趣,从挂坠中拿出一盘瓜子,放到两人中间,“继续。”

    黑角知道这东西怎么吃,他们的花园里种过向日葵。

    他用比盘子还大的手抓起一把瓜子,慢慢地剥开,放进嘴里。

    味道不错,还有十一分四十二秒。

    “乌宝部有乌金猎人,踪迹督察,还有黑司命,他们负责维持星穹时空的稳定,分别负责守护过去,现在,未来,他们同属源族,数量为两万三千六百五十一个,不死不灭,不老不朽,所以数量永远都不会改变,其中黑司命只有十三个,据说是被天道承认的古神,在地位和力量上和虫帝持平。”

    十一分零三秒。

    “赤瑙部有枫,柳,月,池四族,他们的行动范围在位面之外,主要负责在前几代文明的遗迹中回收生命之种,每族只有两人,因为赤瑙部传承的化身秘术,平均每个人都有兆亿数量强度不等的分身,没有本体。”

    十分三十九秒。

    黑角绞尽脑汁,拖延时间。

    “然后是翡玉部,我所属的部族。”

    “翡玉部的约有几万种不同的部族,数量无法估算,分属虫母会,种族协定所,均衡大厅。”

    “虫母会是翡玉部的培育巢,所有虫族都是被母虫繁育而来,母虫分为女皇和战母,女皇负责繁育具有完整潜能的有色虫族,战母有很多种,职责是在战争时期为我方提供大量的基础士兵。”

    “种族协定所是规划有色虫族的机构,负责各个族群的居所和后勤,主要管理人是苍翠战士一族,那也是翡玉部最强的一族,是专门为战斗而生的种族,各方面都很均衡,天赋免疫一切物理打击,即使是新生的苍翠战士也能硬抗一场超大型的陨石雨。”

    “均衡大厅是翡玉部的最高机构,主要职能便是根据始源之地的生命记录仪维持宇宙间的生命平衡,在发现星穹的某个地方出现病变之后,均衡大厅便会对虫母会和种族协定所发出战争指令,对失衡的目的地进行纠正,具体做法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

    “屠杀?”

    “对。”

    其实黑角知道这个词,因为未知原因虫族和人类的文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此刻黑角打算扮演一个文盲,好帮他拖时间。

    还有九分二十三秒。

    “那棕灵部呢?”

    “我没有调取棕灵部相关资料的权限,只知道他们只有圣虫一族,是虫族最强的部族。”

    “哦哦,所以,你们这次行动是均衡大厅指派的?”

    “对,发起人是均衡大厅第十二号执行官。”

    “为什么?”

    还有九分零三秒。

    “因为人类生存的星域一直是生命失衡的频发地。”黑角解释道,“人类会为了某种好看的石头灭绝一个星球的生命,会为了某种生物长得好看而大肆培育,人类将其他生命视为不配与他们相提并论的‘牲畜’,可是生命从来没有尊卑,人类生命的重量和野花并无区别。”

    “均衡大厅不会干涉生命自然的轮回,倘若人类只是为了必要的生息而夺走生命,生命记录仪并不会将其视为要干涉的对象,翡玉部杀死的人类,恶魔,人造人,安格尔...或者说纹族人,都是为了填补他们因为不必要的事情而夺取的生命总额。”

    “我们放弃了进攻深渊魔界,减轻对纹族人和黑水星域的人造人的攻势,是因为他们浪费的生命额度已经被填补,而人类浪费的生命太多,即使我们这次行动成功,也仅仅能让天秤微微倾斜。”

    “...确实。”

    还有七分三十六秒。

    活了太久,对人类是什么德行一清二楚的宁云实在无法反驳黑角的话。

    “......”

    “......”

    “故事讲完了?”

    “......”

    黑角算了下时间,尽可能多的沉默了一会儿,在他觉得宁云快不耐烦的时候,他说了句,“嗯。”

    这些情报其实都是实力到达一定程度后便会从各个地方得知的常识,黑角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听得津津有味,但他再说下去就涉及到翡玉部的机密了。

    “这样吧,看在你给我讲故事的份上。”宁云将瓜子盘收回挂坠,“我给你一次使用底牌的机会,去吧。”

    “......”

    黑角默默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向下方跑去。

    他其实有些羞愧,被噬灵虫关押的那个与其说是底牌,不如说是手段。

    那手段太过下作,实在对不起宁云的机会。

    但没办法,为了故乡的花园能多一朵牵牛花,他愿意不择手段。

    还有,七分钟。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念(二十二)

    生命之锁,是在智械危机过后,皇室和议会明令禁止的秘术。

    这个秘术是让人类免于灭种危机的功臣,也是夺去无数生命的刽子手。

    人族战士在上前线之前,会和几十个平民绑上生命之锁,以使己方能在战场上取的优势。

    被生命之锁绑住的人,同生,共死,伤害会转换为寿命惩罚,平均分摊到每个人的身上。

    那时的人类栖息地,因前线的战士阵亡而快速苍老,脱水而死的干尸随处可见,还活着的人被迫当起了清道夫,抽干了水库,关上了河阀,将其变成暂时的焚尸炉,用推车和木船将那一家一家的尸体倒入火海,满眼望去尽是腥雨,传说中的地狱绘卷也不过如此。

    当然,虫族可没有“人道”这种东西,生命之锁的技术被他们开发的很好,不但简化了绑定流程,不需要双方的同意就能强制绑上生命之锁,还将原来的平摊改成了替身。

    “我以为我们聊得还挺开心的。”宁云有些为难地抱着手臂,叹了口气,“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

    “......在我族,完成任务大于一切。”

    黑角周身绑着三条来自于白帝学院不慎落单的倒霉学生,为了表示生命之锁的功效,他还把那三个昏迷的学生抓到身前,挡在宁云和他之间。

    还有,五分零四十三秒。

    “嗯,所以你打算怎么样?用这三条命逼我放你走?”

    “我只需要时间。”

    这个人要是有能力在虫油浸透符阵中心以后恢复符阵的话,也必定有能力在断识之息刚生效的时候就毁灭虫巢,在一开始就阻止这一切。

    所以,黑角只需要时间。

    只要五分钟就够了。

    “时间啊...”宁云想到那个被黑色的油状物污染着的符阵,“我还挺讨厌那玩意儿的。”

    “你不觉得时间很可笑吗?”

    宁云向前一步,轻易踏碎黑角献祭一臂布置的结界。

    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那惬意安适的余韵正在消失,积压在心魂深处的记忆和人格开始缓慢上浮,像是湖底的锚正在向他探出锁链,想要将他拖回原处。

    “时间的意义是什么?”

    黑角感觉到面前这人的状态似乎在一瞬间突然变糟,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自他周身腾起,来自本能的不安让他抓起三个人质,后退几步。

    “是嘲笑?蔑视?还是同情?”

    “可它只能让过去的自己变回蠢物。”

    “它为什么啊?”

    “为了提醒哪个人,一切都无法挽回?”

    “为了让谁去寻找谁?”

    “为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我很无聊。”

    “我想休息。”

    “我讨厌我的名字。”

    “我讨厌那张脸,我的脸,所以我才会把它交给......”

    面对忽然疯癫起来的男人,黑角警惕地将利爪放在一个人质的脖子上。

    “我只需要时间。”黑角死死盯着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人,“时间到了我就解开生命之锁。”

    “......啊。”

    宁云忽然回神,黑色的雾气快速收拢进他的身体,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瞅了那三个昏迷的学生一眼,“说起来,你认为我应该保住他们的命,对吧?”

    “什么?”

    黑角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看,最左边的女孩。”

    宁云指着那个扎着鞭子的姑娘,“那个头绳是用安时星区特有的蓝花做的,她应该来自哪个偏远的星球,家境贫寒,拼了命考上白帝学院,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穿得是第四阶的校服,这说明她没有异能,嗯...你是在哪里抓到她的?”

    黑角连接到虫群网络中,看了下时间。

    还有三分四十三秒。

    “就在附近,那条白色大楼的边上。”

    “那她应该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异能,那个白色大楼是医师协会在白帝学院里的分部,里面有专门为无异能者准备的异能开发手术,不过价格昂贵,不是平民能付得起的。”

    “可能在每天的夕阳之后,她便会趁着夜深人静,独自走个几公里,来医师协会观望片刻,一边在脑中臆想着自己可能会获得的异能,一边自嘲着认清现实,第四阶的学生很苦,为了加厚自己的履历,他们要付出超出异能者几倍的努力。”

    “她可能有个疼她的母亲,也应该有个严厉的父亲,她一定有个美好的家庭,那个不怎么衬她的发带在平民阶层是很昂贵的奢侈品,应该是她重要的某个人送她的礼物。”

    黑角听着一个平凡学生的日常,了解着这个临时抓住的替死鬼可能拥有的一切。

    还有两分二十八秒。

    “她也许很幽默,会有几个愿意陪她发疯的闺蜜,会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吵,最终在几杯奶茶的诱惑下重归于好。”

    “白帝学院是星穹最好的大学,她毕业之后,会有个很好的人生。”

    “她会很幸福。”

    “她会现在哪个公司工作个几年,工作稳定之后,她会结婚,生子,有了家庭,有了除父母之外的牵挂。”

    “放假了,她会买几张船票,去哪个风景很好的地方旅行。”

    “生病了,她会去某家医院,在家人的看护下顺利康复。”

    “下雨了,她会撑起一把大伞,开着车去学校接自己那个,或许不太让她省心的孩子。”

    “某天,她会接到一个通讯。”

    “她会匆忙地放下手中一切事务,去那个她很久没回过的家乡,在丈夫和孩子的陪伴中茫然地面对至亲之人的离去,然后崩溃,大哭,思索,最终在某个平常的午后,看着自己即将离家的孩子时。”

    “释怀。”

    “释怀?”

    黑角忍不住问,“为什么?”

    还有一分钟。

    “没有为什么。”宁云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望了眼北方,那里,幽云鲸的歌声正在回荡,“人类是弱小的种族,他们无法面对生活的本质,只能用莫须有的‘轮回’来解释一切。”

    “那样,多可惜啊。”黑角看着面前如同长者般的宁云,“他们明明是星穹最贪婪的种族,他们几乎拥有所属星域的一切。”

    虫族屠杀人类是职责,但它们也确实在追逐人类。

    人类是所有生命中最鲜明的存在,他们极端自私的秉性在本质是繁衍的生命面前是如此的耀眼,以至于虫族在毁灭时都于心不忍,只能尽快挥下屠刀,尽早完事。

    黑角一族在翡玉部地位卓然,被设定为战斗种族的它们有着坚不可摧的黑甲和无视一切的利爪,被他们夺去的生命堆起来能熄灭一个太阳,凡是接触过他们的生命都将他们视为屠夫,刽子手,任何地方只要出现他们的身影就预示着一场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拥有如此战功的黑角族,自然拥有一定程度的特权。

    十七号行星,黑角王殿以北,有一片永远春天的后花园。

    黑角族的战士在前往一场明知必死的战争前,会在申请通过后,亲手在那片花园种下一枚只属于他们的种子。

    前去充当屠夫的战士大多都没有名字。

    那朵绽放在春日之下的花朵便是他们的名字。

    在黑角王的照料下,那些花永不凋谢。

    还有五十三秒。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黑角握住生命之锁,察觉到了什么,问那个徐徐走来的男人。

    “说什么?”

    “那些话,那个故事,这个女孩的故事。”

    “我...没跟你说话啊。”

    宁云的眼神有种让人心寒的麻木,“我在自言自语呢。”

    “我杀过的第一个人,是我第一次彻底爱上的姑娘。”

    “当我凝视着她,看着生机从她双眼中褪去的时候,我就发誓,从今以后,我永远都不会逃避我的罪孽。”

    “所以我在夺去谁的生命之前,会先预想她的一切。”

    黑以太构成的锁链在瞬间包裹住黑角的身躯,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还有,四十七秒。

    “预想她的生活。”

    那个人无视了那三个被生命之锁强行绑定生命的学生,走到黑角身前。

    四十秒。

    “预想她的未来。”

    他这么说着,从挂坠中拿出手杖。

    三十三秒。

    “预想她的死亡。”

    在他的轻抚下,手杖底端出现了一根闪烁着锋利光芒的利刃,黑角能感知到,它有夺去自己生命的能力。

    二十九秒。

    “预想她会失去什么。”

    那人先是用利刃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伤口,在鲜血流出之后,怔愣了很久。

    九秒。

    “预想我会夺走什么。”

    他叹了口气,又无奈地笑了笑。

    三。

    “很可悲,对吧?”

    其实自己还挺怕疼的,黑角感受到那把刀像刀片划纸一样切碎自己新生的甲壳,刺进自己的灵核,在心里抱怨了两句。

    二。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抱怨什么,把所有东西都列入计算范畴的翡玉部真的很无聊,出生在那里的生命骨子里带着无趣。

    像这样明确地表达什么情绪,对黑角来说还蛮新鲜的。

    可惜,这也是最后一次。

    一。

    “如果,可以的话,就让她先,幸福一会儿吧。”

    黑角感知到虫油渗透进符阵后引发的能量波动,缓缓失去了生息。

    他其实是可以活下去的,任务已经完成,他随时可以离开白帝星,只要他先用生命之锁让那三个人质帮他承担这次伤害,然后使用最后一次脱壳的机会,迁越到附近随便的哪个星域,顺利逃生。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最后一秒切断生命之锁的黑角默默地闭上双眼,就此沉眠。

    “花园里,又新开了一朵牵牛花。”

    真好。

国庆番外 家国(下)

    “小刘,你处理一下这个。”

    “唉,好嘞。”

    张部长十分看好这个新来的年轻人,要知道,现在这个世道,像他这样能力强,不偷懒的年轻人,就像冬天的蒲公英一样罕见。

    疆国现在的氛围可不算太好,官商勾结,资本当道,社会的大部分部件已经染上庸俗的瓦黄色,而大众的三观也慢慢向笑贫不笑娼靠拢。

    这还只是内部矛盾,外面的话,掠日国和美夷联邦每年打给大疆各个媒体的经费都快抵得上一个小国一年的税收了,天知道那群抓叛国者的人每天都在干什么,这些年,大疆几千年的文化自信都快被外国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思想贬低成什么罪大恶极的东西了,有时候想想也真是荒唐。

    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向负面发展。

    挺可悲的。

    张部长看着校长忙碌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谁能知道他这个打了无数贪官污吏的“斗士”,在这偌大的天省最信任的竟会是一个新来的年轻人呢?

    张部长的信任其实是很合理的,毕竟一个无亲无故,满腔热忱的孤儿,对干他这行的人来说,实在太过讨喜,无法拒绝。

    据小刘所说,他的家人在某场工业事故中丧生,是张部长的同行帮他讨回了赔偿,让他得以安葬父母。

    “对了,小刘!”

    张部长忽然想到一件事,叫住了小刘,“接她之前先去药店买几支哮喘药。”

    这次要来的是京都的老同事,对张部长来说,是挚友,也是知音。

    “好嘞。”

    在上司的目送中,小刘撑起伞,在黑压压的乌云中开车驶向目的地。

    火车站边熙熙攘攘,即使是这不尽的大雨也阻不住人海的匆忙。

    小刘的脸不算稚嫩,却有种说不出的秀气,大概是早年的遭遇所致,他有着同龄人不具备的老成。

    他哼着某人教他的曲子,在大雨中慢慢向前行驶。

    天省的气候潮湿,乌云大多伴随着迷雾。

    浅白色的雾气中,小刘终于看到了那个提着箱子的女人。

    她大概中年,戴着眼镜,很瘦,大概是常年在西北两地奔波的原因,气色很糟糕。

    “邱女士,这里。”

    小刘将车停在她面前,打开窗户,在她警惕的目光下拿出自己带有专门印记的工作证,“我是部长派来接你的,你可以叫我小刘。”

    邱女士在反复确定了那个印记的真假之后,终于放松警惕,将行李放到后备箱。

    “你就是老张一直说的那个年轻人?”

    邱岚一把拉开车门,解脱似的躺在后座上。

    为了保险,她是从上个站点一路走到这里来的,她现在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

    “大概是吧...”小刘挠了挠头,“张部长在天省认识的三十岁以下的人大概就我一个反正。”

    “那应该就是你吧。”

    邱岚眯起眼,打了个哈欠,“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抓鱼。”

    “哪条鱼?”

    “大鱼。”

    大鱼是条喜欢金子和漂亮姑娘的懒鱼,只会不劳而获,却也身居高位。

    “那个,我已经把你的房子收拾好了。”小刘从后视镜上看到昏昏欲睡的邱岚,“还有几分钟就到了,你到家再睡好一点。”

    “不管不管...我就睡一会儿...”

    她大概是真累了,不一会儿就陷入深眠。

    这个女人是疆国无数有钱人的克星,抄过无数人的家,惹了京都不少人的利益也能全身而退,可以说是小刘这行人的偶像级人物。

    难以置信会是这么个普通人,小刘看着前面拥挤的车流,无奈地叹了口气。

    该怎么办呢?

    第二天,养足精气神的邱岚在小刘的护送下见到了张部长。

    “哟,老张。”

    散漫的女人没大没小地向上司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严肃点,开会呢。”

    说是开会,实际上这个办公室只有老张,小刘,邱岚三人。

    二十平米的办公室角落,阻隔信号的设备全力运转着。

    “这次我们接的是大活,可能要在天省耗个三五年,你在京都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老张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邱岚摆了摆手,“我一个孤儿,无牵无挂的,在京都能有啥事儿?”

    “......你都三十五六,还是抓紧时间找一个吧。”

    老张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事儿了,“我一辈子没娶妻,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你可不要学我。”

    其实老张早年有个可以谈婚论嫁的对象,只不过在他破获了人生中第一件大案子之后遭了报复,毁了容。

    二十年前的社会还不太开放,那姑娘想不开,趁旁人不在找了根房梁,吊死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管了。”

    邱岚不耐烦地翘起二郎腿,“快把情报给我,开会呢,严肃点。”

    “你,唉。”

    老张无奈,只能从保险柜里拿出几叠资料,“喏,苏瑞的资料都在里面,自己看。”

    邱岚拿起资料装进包里就要往外走,老张看到,连忙叫住她。

    “欸!就些都不能带出去,就在这里看完。”

    “这么多,在这儿看完,你确定?”

    邱岚指着那一叠比字典还厚的资料,挑着眉毛。

    “看前几页就行,后面都是杂项。”

    ”...好吧。“

    邱岚重新坐下,抽出前几张资料。

    “我看看...苏瑞,京都人,六三年生,八九年于华府学院毕业。”

    “家庭背景...嚯啊!父亲是苏家第二百三十六代后人,母亲是韩家家主之女,怪不得胃口这么大呢,前朝余孽啊这是。”

    “看重点看重点!”

    对于这个思维跳脱的家伙,老张实在没招,“你管人家爹娘祖辈干什么。”

    “我这不是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嘛。”邱岚砸了咂舌,继续往后翻,“毕业后考了公务员,因为能力强而受到上司提拔,唉小刘这个和你很像啊。”

    “你咒人家小刘干嘛,看重点啊!”

    “行行行,我看后面,看后面好吧。”

    邱岚继续往后翻。

    “上任天省财务部部长之后,萨朗商人注册的安澜网络有限公司便在短短三年内占领了天省的网络和外卖市场,并在去年又入股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此后天省的大部分房地产公司便因为各种‘意外’破产倒闭,此外该公司开设的外卖平台还有疑似垄断的行为......唉你说这群萨格尔人花了几百年时间都没把苏聂打下来的地方收回去,怎么到现在还不老实?”

    “......”

    “嘛,就是老一套的官商勾结嘛,只不过这次官和商的来头都大一点,给我三五年,随便搞定的。”

    “有什么问题就找小刘,他是天省本地人,你遇到的大部分问题他都能解决。”

    “好的好的。”

    “滚吧。”

    “好的。”

    出了办公室的门,邱岚“啧”了一声。

    “你说他是不是到更年期了?”她对旁边的小刘说,“脾气越来越差了。”

    “也许吧。”

    “所以,你现在要做什么?”

    小刘看着摩拳擦掌的邱岚,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是,减肥啦。”

    “嗯?”

    之后的两个月,小刘在邱岚的委托下前往商城买了无数健身器材,老张精心为邱岚准备的套房硬生生被邱岚布置成了健身房。

    每天在跑步机上带上两个小时,引体向上六百个,深蹲十五分钟,午餐只吃鸡胸肉和蔬菜,睡觉前会一边敷面膜一边做半小时的瑜伽运动。

    小刘看着这个女人近乎自虐般的行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麻木,亲眼看着她从初见时的中年大妈变成一个青春靓丽,身材火辣的女子。

    “怎么样?”

    邱岚照着镜子,拿着之前她在某报纸上的照片和现在比对,“能不能看出我原来的样子?”

    “不能。”

    这连画风都变了好吧?“那就好。”

    邱岚最后照了眼镜子,随后果断回头,“走,应聘去。”“对了,我之前拜托你弄的假身份搞到没?”

    “这儿呢这儿呢。”

    小刘拿出写着“祁莲”的身份证递给她,“都搞定了,学历是我拜托京都大学的老朋友登记的,掠日商会认证的特级财会,够你用了。”

    “感谢感谢。”

    邱岚叼着一根烟,摸着下巴端详着那张身份证上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思索了片刻之后,神色突变。

    街边的女流氓瞬间变成坐在办公室里的精英人士,怎么看怎么违和。

    “安澜那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会计抓了没?”

    “都安排好了,你去就行。”

    “这种事怎么能着急呢?”邱岚吞云吐雾之后,把烟掐灭,“怎么着也得先吃顿火锅讨个吉利啊。”

    “对吧,老公?”

    邱岚嘿嘿一笑,眼中尽是狡黠。

    “...唉。”

    当晚,邱岚家里。

    小刘的厨艺意外的不错,自制的火锅料实在太过下饭,以至于一向克制的邱岚久违的喝多了。

    “我,小刘我给你讲...”

    满身酒气的女流氓一把搂住小刘,傻傻地笑了,“我啊,自小没爹没娘。”

    “虽然是京都人,但那家孤儿院的院长不是人,自己买了别墅豪车,我们在院里每天却只能吃一顿稀饭。”

    “那会儿,我每天饿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指头啃下来。”

    “然后就有一天......有一天嗷......哪天来着?”

    “就那天,老张带着一群警察来了。”

    “他那时候好特么帅啊!”

    “就那么一指你知道嘛,就那么一指,那个老不死的院长就瘫在那了,那场面,唉呀,我跟你讲,屎尿横飞,老恶心了。”

    “之后,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吃饱了。”

    “那时候,我的天,第一次吃饱,我感觉太阳都冒着金光你知道嘛?”

    “太!特么幸福了!”

    “然后...然后我就发誓...我早年不是有个亲弟弟饿死了嘛?”

    “我就发誓,我要向老张学习!我要比他还狠!比他还绝!”

    “京都,餐桓,包括这次的天省,有无数人!无数人你知道吗?”

    “他们都恨死我了,我让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他们恨不得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哪怕付出一切代价!”

    “但我就敢来,唉,我就敢继续过来,就敢让他们更惨,死得更绝。”

    “我这些年,没把自己当人看,你知道我为的是什么嘛?”

    “什么?”

    小刘喝得也有点多了,他脸色微红,带着醉态。

    “我为的!就是让这世道不会再有饿死的孩子,就是让这个该死的世道能对孩子温柔点儿,能让那些小兔崽子未来有变成混账,变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机会!”

    “我为的,就是这个!”

    “去他的大疆国吧,谁特么爱那种鬼东西,姑奶奶我可不在乎那种烂到骨子里的东西,我就特么一抓人的小老百姓,什么家国,什么大道理,老娘又不管事,整天给我整那些东西干嘛?”

    “我这辈子就跟那群畜生杠上了,什么宏观经济,什么大局观,去他的吧,谁让娃娃没饭吃,谁就是我不死不休的敌人!”

    说罢,为表豪情,邱岚抓起酒瓶,仰头一口闷掉。

    酒尽,人倒。

    ...唉。

    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女流氓,却比那些冠冕堂皇的伪君子更爱这个大疆朝,也真是荒唐。

    小刘将那醉倒的女人扛到床上,自己也倒在一旁怅然睡下。

    第二天,精神得像没事人一样的邱岚坐着小刘刻着军章的越野车,踏上了安澜网络有限公司人事部的大门。

    “这是我的简历,要求年薪七十万,双休,五险一金,否则免谈。”

    “...额...这位女士,我能否冒昧问一句,刚才开车送你过来的人是哪位?”

    “是我老公,刚好顺路就送我过来了,有问题吗?”

    “...不,没有。”

    以为是要来抄家的人事部长匆忙地擦了擦汗,拿起桌子上那厚厚一叠的履历,咽了口唾沫,“那个,一百万,三休,年终奖另算,可以吗?”

    “嗯...也行。”

    过了几天,当安澜的人查到这位叫祁莲的女人底子干净,且拥有不少因为钱而留下的黑历史,且嫁了一个有权利知道某些风向的,同样风评不太好的丈夫时,某个高层敲响了祁莲的办公室。

    “这里有些小礼品。”

    有着一副异域面孔的萨朗商人面带微笑,推过来一张暗金色的银行卡,“美夷联邦银行的高级账户,我相信京都大学毕业的祁小姐一定听说过它的安全性。”

    面容精致的女人看着面前的那张卡,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并没有逃过高管的眼睛。

    他笑得更加亲切了。

    “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合作的机会而已。”

    “合作?”

    “对,是我们公司,和祁莲小姐你们一‘家’的合作。”

    “...我考虑考虑。”

    虽然这么说,但貌似精明的女人还是默默将那张卡收到自己的口袋里。

    隔天,祁莲的衣着朴素了许多。

    萨朗人见多了这种人,他们当然不相信这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垃圾,他们相信钱。

    钱,能解决一切。

    通过某些手段得知掠日某个小区被不知名账户花巨款买下的安澜总裁,萨格留斯看着监控里那个貌似在认真工作的女人,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那张卡是赏赐,也是枷锁。

    “再去查查这家人...对了,联系苏部长,让他帮忙打听下这个人的丈夫。”

    “是。”

    如果可以的话,这家人是可以用的。

    因为那个人的到来,最近萨格留斯失去了不少羽翼,正愁没人用呢。

    一切都在计划中。

    萨格留斯想到那个人,不由露出谦卑的神色。

    牺牲是必然的,他那远在家乡的妻子也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

    牺牲是必然的。

    当天下午,邱岚家里。

    “锵锵锵锵!你看这是什么?”

    邱岚得意地拿出那张暗金卡片,“这可是能买下掠日二线城市市中心一整个高档小区的至尊金卡哦。”

    “行了行了,之后都要充公的,你悠着点。”

    “嘛,不花白不花,走,打扮低调点,咱消费去。”

    当然,是做给别人看的。

    不过在商场买买买的感觉,真的爽。

    之后的日子,在萨格留斯的示意下,邱岚逐渐接触安澜网络有限公司的内核圈子。

    在那位高管的带领下,她认识了掠日的大商人,美夷联邦的某位将军,来自瑞瑟的农场主,和数不胜数的用着不同语言的科学家。

    她的职位越来越高,权力越来越大,在公司表现得也越来越低调,尽管她给很多人穿过小鞋,但她在公司里的风评却越来越好。

    与此同时,她那位据说在某个大人物面前很有话语权的丈夫也表现得越来越清贫,他不再开着公车办私事,偶尔也会请同事吃顿饭。

    任谁看,这都是一对模范夫妻,有着优良的品格和凭自己努力争取到的大好前程。

    就,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生活就这么继续着,一年过去了。

    终于,在祁莲拿下一张足以改变市场格局的大单子时,从未露面的萨格留斯向她发出一起喝下午茶的邀请。

    “感谢你,祁女士。”

    有着一双碧蓝双眼的英俊男子用一杯红酒送别祁莲,“很荣幸我们公司能得到您的帮助,期待我们之后的合作。”

    “好的萨格留斯先生。”

    穿着朴素的白衬衫,美丽的女人捏着那张崭新的银行卡,微微笑道,“期待下次合作。”

    当晚。

    “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老娘终于特么的见到他了哇哈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我真特么的厉害哇哈哈哈哈哈!”

    露出本性的邱岚猖狂大笑,“快快快,联系老张,我特么联系到那个萨朗牲口了!”

    “知道了知道了。”

    小刘无奈地摆了摆手,拿出卫星电话,联系了老刘。

    “对了,这张卡咋整?再买个小区?”

    “充公。”

    “啧。”

    不得不说,祁莲的工作能力真的强到让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包括萨格留斯。

    她真的太好用了,萨格留斯熬夜才能完成的工作放到她手里只需几个小时就能搞定,生意场上她妙语连珠即使是脾气最糟糕的商人也会对她交口称赞,公司里看似死仇般的恩怨在她的调解下就和孩子的玩闹般可笑。

    说真的,有这种人在旁边帮忙,再勤劳的人也会变成废物。

    仅仅过了五个月,萨格留斯就发现自己离不开祁莲了。

    “不得不说,祁小姐,现在想起我之前对你的评价,我就像个小丑一样可笑。”

    “之前?”

    相处了这么久,祁莲已经和萨格留斯混熟了,“之前你以为我是什么?”

    “一个贪婪且精明的骗子。”

    “那现在呢?”

    “一位有资格得到一切的女神。”

    “...我还是不太适应你们萨格尔人的文化。”

    “萨格尔原来的文化粗鄙不堪,女士,是那场战争之后,萨格尔的幸存者在流浪时学会了高贵。”萨格留斯用手将垂在眼前的璀璨金发拨到耳边,“就这点来说,萨朗人感谢大疆。”

    “大疆嘛...我以为只有老一辈的人会这么称呼疆国。”

    “疆国还是过去的大疆朝,女士。”萨格留斯提到这里,眼中流露出近乎卑微的虔诚,“大疆从未改变过。”

    “...谁知道呢。”

    “对了,我等会儿要去赴一场约,能把我保险柜里的那枚翡翠取出来吗?”

    “哦哦,知道了。”

    祁莲从萨格留斯手中接过钥匙,打开保险柜。

    “...嗯?怎么没有?”

    祁莲疑惑的声音响起,“你确定在这里面?”

    “在吧,不在吗?那是我前天去掠日的拍卖场买的,我记得拜托奥列夫放到保险柜里了。”

    “你等会儿,我再找找吧。”

    “我找到给你送过去吧。”祁莲随意道,“你要去哪?”

    “文雅居,你到了以后把盒子交给前台就行了。”

    “好的好的。”

    看着萨格留斯离去,祁莲关上保险柜,拿出自己藏在袖子里的翡翠盒子。

    白色糖心的古翡翠,价值连城,百年难遇。

    大概没多少人知道苏瑞的母亲来自韩家,更没多少人知道那个韩家是传承了几千年的术士家族,擅使古玉占卜商机未来。

    暗线要没了,这么想着,祁莲用藏在裙底的通讯器联系了小刘。

    “通知奥列夫,离开天省,然后联系文雅居的线人,让他们尽可能的收集证据,不要打草惊蛇。”

    几分钟后,小刘发来回复。

    “收到。”

    久违的机会,祁莲,或者说邱岚在翡翠盒子边缘贴上几乎透明的窃听器。

    两小时后,邱岚得到了一通尚且不算证据的录音。

    “这还不能给苏瑞定罪。”邱岚把玩着那盘磁带,不耐烦地抱怨道,“我还得再待上个两年。”

    “安啦安啦,什么事都需要耐心。”

    小刘在旁边敷衍道,奥列夫离开天省的事宜都是他负责的,很麻烦。

    他现在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

    “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家伙送进去啊,我还想去枫城找事儿呢。”

    尽管由于那两只狐狸狡诈的话术导致这通录音没什么价值,邱岚这边还损失了奥列夫这么个暗线,但任务还要继续,邱岚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她的事业。

    邱岚在天省上流社会醉生梦死的生活还在继续着,萨格留斯也将她看得越来越重要,不断放些了不得的权力给她。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有时候,邱岚会给小刘抱怨,“再不收网这个公司就是我的了,我也很为难啊。”

    “放心放心。”在沙发上大爷一样瘫着的小刘懒散地说道,“说不定再过几天我就抓到苏瑞的把柄,提前帮你把这个任务完成了。”

    “你敢!”邱岚瞪了他一眼,“我给你讲苏瑞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行行行,你的你的。”

    “话说,这个任务做完我们俩去领证吧?”

    “哈?”

    “你看,我也不丑,虽然三十多了,但脸比你还年轻,嫁给你不委屈你吧?”

    “我觉得挺委屈的,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主要老张前两天又跟我提了一嘴,让我留个种。”

    “不留,不结。”

    “为啥呀?我长得不好看吗?”

    “法律规定不能重婚。”

    “你结婚了?”

    “对,我娶了我的事业。”

    “那真巧,我也是。”邱岚洒然一笑,“我嫁给了我的事业。”

    等待,等待,邱岚和小刘就这么等待了整整三年,终于等来了那个机会。

    据小刘所说,老张那边实在等不及了,拖了很多关系,开了一场慈善晚会。

    这场晚会请了很多权贵,包括萨格留斯和苏瑞。

    “这场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晚会开始前,小刘对邱岚严肃说道,“我们只要让苏瑞和萨格留斯单独接触,就能收集到他们勾连的证据。”

    “那个...”

    邱岚举手,“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让他们单独接触就能收集到我花了三年时间都没找到的证据?”

    “不知道。”

    “不知道?”

    邱岚提起嗓子,“你不知道搞这么大声势?”

    “又不是我搞得,你冷静点。”小刘安抚了邱岚的躁动,“这场行动最关键的因素就是你,未经许可的录音录像不能充当法庭的证据,需要你当人证的。”

    “好吧好吧,但愿老张出的这招有用,枫城那边再拖就是下一个天省,我和他得赶紧过去。”

    晚会在一场烟花中,开始了。

    主持人先是声泪俱下地指着大屏幕上收不到教育的山区孩子一通演讲,中心思想是你们赶紧把钱打到我账户里我好去帮他们上学,只字没提那到底是哪个山区,他有什么渠道在那些深山里开学校,具体的开销是多少。

    象征性地哭了两鼻子之后,已经年过半百的苏瑞从兜里颤颤巍巍拿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塞进捐款箱。

    塞进去之后,场上所有穿着华服,且知道他是谁的人都满盈热泪地鼓掌,并纷纷学着他往箱子里塞钱。

    正当邱岚想着如何才能让苏瑞和萨格留斯单独会面时,她突然发现身旁那个金发碧眼正虚伪地流着泪的男人不见了。

    远处,像是捐出了自己毕生积蓄的苏瑞也一步步向厕所的方向走去,邱岚看着他的背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邱岚内心忽然涌现出某种强烈的不安。

    “小刘。”她对着藏在衣领处的隐形耳机说道,“他们去哪了?”

    “热导航显示他们在厕所附近的休息室里,那里没有监控,你得过去看看。”

    邱岚找到他们所在的那个休息室,在厕所找到通风管道,通过它爬到苏瑞和萨格留斯正上方。

    房间里除了萨格留斯和苏瑞还有第三个人,似乎是个女人。

    邱岚看不清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只能看到她的衣角。

    应该是个有品位的人,跟她一样选择了棕红色。

    藏在邱岚裙子里的录音和录像的设备,正在全力运转。

    “苏部长,别来无恙。”底下,萨格留斯用标准的大疆话这么说道,语气很是熟络,“上次我送你的红玉如何?”

    “不错不错,我很喜欢。”

    “那您看这次北区的项目,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安,强烈的不安。

    邱岚每一根毫毛都在提醒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潜藏在附近的阴影处,尽管她的目标正在录音设备里疯狂自曝。

    “这个...有点为难啊。”苏部长挠了挠头,向萨格留斯搓了搓手,“这个项目我想给另一家慈善机构的,他们说要建一个养老中心。”

    “那...我这里有一点小东西,不值钱,就当是孝敬您的。”

    录像设备里,萨格留斯将一个看起来就很之前的宝玉递给苏瑞,苏瑞一把接过,顿时眉开眼笑。

    不不不,这是陷阱。

    这两个人在演戏,最蠢的人都不会像他们那么干。

    邱岚果断听从救了她无数条命的直觉,当即收回录像设备,小心翼翼地通过通风管道爬回厕所。

    “小刘,都拍到了吗?”

    “嗯。”

    “他们怎么会这么蠢?我不理解。”

    邱岚迅速离开这个已经披上某种诡异氛围的会场,一边大步向小刘所在的车里走,一边用通讯器和他交流。

    内心的危机感仍在叫嚣,邱岚近乎奔跑地拉开车门,坐到小刘身旁。

    “不知道,但我们录到的这些...已经足够定罪了。”

    “先去找老张吧。”邱岚透过车窗警惕地看着周围,“他在军区,那里安全。”

    “嗯。”

    小刘看了眼邱岚的脸,“嗯。”

    这种不安的感觉,到底从哪儿来呢?

    它如影随形,即使小刘已经将车速提到最快,也似乎无处不在。

    邱岚拿着那盘记载了刚才录像的磁带,装进车内的显示器上观看。

    “苏部长,别来无恙。”

    “上次我送你的红玉如何?”

    “不错不错,我很喜欢。”

    “那您看这次北区的项目,您能不能通融一下?”

    可以说,是很完美的证据,设备完美地捕捉到萨格留斯和苏瑞相处的每一丝细节,将他们的脸和动作拍得栩栩如生,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摇晃。

    邱岚,知道那股危机感,从何而起了。

    但太晚了,太晚了。

    两个小时以后,老张看着屏幕里正在进行肮脏交易的两人,欣喜地敲着桌子。

    “太好了太好了,这录像从哪来的?”

    老张兴奋地站了起来,“这两个傻子,哈哈哈,这两个傻子!”

    “快,通知警卫处,跟我去拿人。”

    “别。”

    小刘面色沉重,全然没有找到证据的喜悦。

    “这当不了证据的。”

    老张看着小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为什么?”

    他问小刘,“这不是你们找到的证据吗?”

    “是证据,但不合法。”小刘苦笑道,“偷拍的,上不了法庭。”

    “不,这个,我们有人证啊,这一看就是邱岚拍得嘛。”老张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指着显示屏说,“你看这个休息室镜子里的倒影,这一看就是邱岚在现场嘛!”

    “那丫头就喜欢把录像机放到挂坠里,真是的,我都提醒她多少次了,这太显眼了,真是的...”

    “那坠子是我送给她的。”

    小刘冷酷的声音打破了老张的幻想,“她不知道那是摄像头。”

    老张不动了。

    “前阵子我就发现她的不对了。”小刘拿出几张文件,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让老张一阵眼晕,“后来,我调查以后,发现她秘密在掠日国买了一块地皮......”

    “够了!”

    老张厉声制止他接下来的话,“她是个好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好孩子,我不许你污蔑她!”

    小刘顿了顿,继续从包里掏文件。

    “这些是我向组织申请后,整个大疆情报部调查出来的数据,自她在安澜工作以后,萨格留斯在前年七月,和去年十一月分别通过各种手段抽调了大量资金,分别存进美夷联邦银行的某个账户里,经过大量考证,我们发现...”

    “够了...”

    尽管声音有些颤抖,但老张仍然相信那个一心为了孩子的姑娘。

    “我相信她。”

    小刘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包里取出最后一张磁带。

    他慢慢地将那张只有录音的磁带放进机器里,脸色沉痛的按下播放键。

    磁带里,猖狂到蔑视一切的声音响起,老张在第一刻就听出那人是谁。

    “去他的大疆国吧,谁特么爱那种鬼东西,姑奶奶我可不在乎那种烂到骨子里的东西,我就特么一抓人的小老百姓,什么家国,什么大道理,老娘又不管事,整天给我整那些东西干嘛?我给你讲,这个公司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这是,我录到的,她和萨格留斯之间的对话。”

    语言很顺畅,不像是剪辑出来的东西。

    “交给,工程院检查一下。”老张嘶哑着嗓子,“我不信。”

    他的孩子,他的朋友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小刘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将工程院提供的,写着“已查阅,无剪辑拼接痕迹,声纹无异常”几个大字的证明拿出。

    老张先是冷静地仔细检查了那张证明上的公章,随后站起身,像是要往哪里走几步。

    一步,两步。

    在第三步的时候,他猛地吐了一大口血,颓然倒下。

    两个小时以前,已经认清现实的邱岚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偏僻的风景,问旁边的人。

    “唉,你说,我打得过你吗?”

    “应该不行吧,你可以试试。”不再伪装的人面色慵懒,一只手撑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毕竟你也挺委屈的。”

    “我会死吗?”

    “不会。”

    “那我会被关起来吗?”

    “嗯...差不多吧。”那人想了想,“我舍不得你,所以我会把你冻起来。”

    “那不还是死吗?你变态啊?”

    “不不不,你看过掠日的那些科幻电影吗?”

    “你指那些把人冻起来然后几百年以后再解冻的电影?”

    “对对对,就是那个。”

    “你在做梦?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嘛,那个技术还挺简单的吧,我花了四十年时间就搞定了。”

    “你?四十年?”

    邱岚皱起眉毛,“你多大了?”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毕竟这算是秘密了。”那人将车驶入山林深处的某个地下入口,穿着白大褂的几个人在那里等待着,身后还有棺材似的,充满科幻感的大箱子,“行了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我宁可你是那种怪物。”邱岚故作镇定,“你到底是什么?”

    “就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啊,就是寿命长点儿,脑子聪明点儿,仅此而已。”那人下车,拉开邱岚面前的车门,“行了,把你袖子里藏的小刀收起来吧,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冷藏技术而已,别害怕嘛,又不疼。”

    “呵呵,你试过?”

    “试过啊,我把自己冻了两百年呢。”

    看着不愿下车的邱岚,那个面容俊秀的男人叹了口气。“就当是我欠你的,对不起。”

    “你知道我之前是真的想嫁给你吧?”

    “知道。”

    “事情就没余地了?”

    “一切都计划好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嗯...救一个人,算是吧,反正我欠你的,你提个愿望,我能实现就实现。”

    “我什么时候能解冻?”

    “那就...几千年?”

    “你特么在逗我。”

    “咳,我尽快吧,唉你放心好啦,老张我肯定是会给他送终的,你在乎的人不就只有他和我嘛。”

    “现在只有他。”

    “...行行行,我的错,快点把愿望告诉我,我等会儿还要去老张那给你泼脏水的。”

    “我泼你妈。”

    输啦,输啦。

    邱岚无可奈何地认栽,她不甘心地下了车,走到那个敞开的白色大棺材面前。

    “那真不是棺材。”

    “闭嘴!”

    邱岚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恶狠狠的,就像那些恨她的人一样。

    “躺进去吧,里面是特殊材质做的,软软的,很舒服。”

    “...我就这么不反抗地钻进去,是不是很没面子。”

    “你可以往我脸上来一拳。”

    “为什么?”邱岚摸着棺材的边缘,这东西出乎意料的有着玉一般的温润手感,“你拥有这种程度的科技,你拥有萨格留斯和苏瑞那种人作为下属,为什么?你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我说过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对抗不了军队。”那人撕下脸上的薄膜,露出本来绝美的容颜,“至于为什么要选你,或者说老张,怎么说呢...大疆所有能爬上最高处的位置里,只有‘督察部长’这个职位,是继承制的。”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所以你特么是个女人?”

    “额,咳,三千年后见吧,你的愿望不用说我也知道,放心吧,以后不会有孩子再挨饿了。”“等等,你的名字,卧槽别关,你大!”

    那人一把关上冷冻舱的门,一阵蒸汽过后,里面的女人悄然沉睡。

    “放到地下最底层吧。”她看着那些下属扛着冷冻舱离去,叹了口气。

    又留下一份孽债。

    还有些,去看看他吧。

    苏聂统治了大疆后,少年和少女一路向西,游山玩水,快意江湖。

    他们其实并不聪明,但吃过不死药的躯体是这世上最强横的宝物,任何武功不出半天就会被他们完全掌握,任何知识仅需一炷香就能被他们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他们走过了大江南北,乘着独木小舟跨山越海,他们带领着一群野人在大疆旁边玩闹似的建了名为“掠日”的小国,也收留了那落魄的萨格尔皇族后人,教会了他们经商。

    那时候多好啊,每天都在欢笑,永远无忧无虑。

    多好。

    地下基底的十三层,数不尽的精密仪器插在那个垂垂老矣的少年身上,维持着他的生命。

    她坐在少年身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面庞。

    她与他,是爱情吗?

    他从未表白,而她从来也只是羞涩。

    尽管在外人看来这对冤家从来都大大咧咧,但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个落魄的弃妃之子,她也只是为了活下去只能装成太监的小乞丐。

    谁知道呢,等他醒来以后再说吧。

    自那群蛮族开启了工业时代之后,世界的非自然力量就开始衰退,无数传说中的种族在夜色中逝去,徒留那些故事和传说被人唾弃。

    当人发现除了火以外还有电灯可以照亮夜空的时候,“神明”也就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而已。

    同理,当“人定胜天”这个道理被众人所知的时候,大疆的子明自然也就不再需要“龙脉”这种从“人心”中诞生的荒唐存在。

    “这些年,我遇到一个特别可笑的家伙。”她握住他的手,给他讲故事,“他叫苏瑞,苏聂的后人,也是韩家的后人。”

    “是慕龙之体,天生就能感应到龙脉的存在。”

    “他见到我以后,没多想就跪下了,说什么只要我肯归还大疆的龙脉,他愿意当牛做马,付出一切代价。”

    “于是啊,我就让他违背家训,去贪,去坏。”

    “真可笑啊,他用自以为隐蔽的办法,把自己贪到的钱都捐出去了。”

    “捐给医院,捐给学校,捐给沙漠。”

    “多可笑啊,他为什么会以为我会把龙脉还给大疆?他为什么会觉得大疆会需要龙脉?他为什么会觉得区区一个龙脉就能救得了这个世道,救这个大疆?”

    “而且我从哪儿给他整龙脉去啊,最后一点龙脉都被你存到心头血里,挖出来给我喝了。”

    “唉,搞不懂这些人。”

    “还有一个萨朗人,皇族的后代,爱上了自己的妹妹。”

    “他的要求倒挺简单的,让我治好她女儿身上的遗传病,这个我熟,生物学的小把戏,还挺简单的。”

    “当然,他俩现在都是我的下属,或者说,我的经验包。”

    “你知道经验包是什么吧?这些年出现了一种叫‘电子游戏’的东西,挺好玩的。”

    “我还骗了一姑娘,挺聪明一姑娘,我把她冻起来了,打算以后让她给我当管家。”

    “......”

    “你再等等。”

    “再等等。”

    “掠日我已经掌控了,萨格尔领也有大半是我的。”

    “马上,再过几十年,大疆也是我的。”

    “美夷那边也简单,有钱就行。”

    “你等我,等我统一了这个文明,我就让他们筑金身,修香火,再造一个龙脉。”

    “你等我。”

    “到时候...我们去沃丛山上吃烤肉,去北海抓虾,你等我就好,等我就好。”

    说着,她忽然看到垂在眼前的那缕头发中有一根白丝。

    “......”

    “我该走了。”

    像是没事人一样揪下那根白色的发丝,她垂下身子,轻吻他的额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

    “哈————————”

    帝宫,季语柔刚从水晶中出来。

    这才收集了两个生命之种,她就已经累个半死。

    “系统,系统!出来!”

    她对着空气无赖般地大吼,两分钟后,清朗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什么事?”

    “啊...怎么是你啊,二号呢?”

    季语柔的系统有两个ai,一个男声,一个女声。

    “她玩去了,你有事吗?还有,别嫌弃我啊,我的脾气比她好不少吧?”

    “你不带劲主要是。”季语柔撇了撇嘴,“算了,你也行。”

    “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我那边烤的肉快焦了。”

    “嘛,也没什么事,就这次任务之前,你们不是给了我三个愿望吗?”

    “对啊,你用了一个,还剩两个,怎么了,你要用第二个吗?”

    “对。”

    “什么愿望?”

    “一个答案,系统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得先去咨询下我老婆。”

    “去吧去吧,快点回来。”

    刚好,季语柔也饿了。

    去吃点东西吧,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季语柔要是放开吃的话,饭量其实要比她那个便宜妹妹大上不少来着。

    主要是体质问题,她还蛮强的。

    在季语柔吃掉第七头牛的时候,一号姗姗来迟。

    “我老婆说可以讲些大概的东西,你要听吗?”

    “搞快点搞快点。”

    季语柔撕下一根牛腿,对着空气挥舞,“墨迹死了。”

    “...一个愿望唉,你也真大方。”

    一号的声音有些委屈,但很快,他就重整旗鼓,在虚空中比出一张只有季语柔看得到的画板。

    “现在是,一号的科普时间。”

    “众所周知,我们系统都是维护各位面和平的小天使。”

    明明到现在只遇到两个系统,而且你们彼此还不认识。

    “......那么,我们系统在一开始的时候到底从何而来呢?”

    石头里蹦出来的?

    “这里就要向大家介绍系统的结构框架了!”

    哪来的大家?

    “你特么到底听不听?”

    听听听,你讲,你讲呗。

    “咳咳,要知道,一个合格的系统,它必定要拥有以下部件。”

    “首先是负责寻找宿主的因果检测器,这是开启系统的钥匙,必须要有一个合格的宿主系统才能使用其他功能,完成维持位面平衡的职责。”

    “其次是魂粒子运算仪,这是帮助系统完成各项复杂工作的先决条件,一个合格的系统必须要始终保证自己的运算仪拥有三个无限单位的魂粒子,否则即使是再优秀的系统也会因为运算力不足而保持低效率哦。”

    “魂粒子?无限单位?”季语柔挑了下眉毛,“那是什么玩意儿?”

    “额...你最好别知道。”

    “说!我可是用了一个愿望里,你在这遮遮掩掩的算什么本事?”

    “好吧好吧,无限单位,这个容易理解,就是一个特别大的数,相当于一个位面...一个标准宇宙,从开始到终末,产生和湮灭的所有基能量总数。”

    “比一亿的一亿次方还大?”

    “零头都不算好吧。”

    “那魂粒子呢?”

    “就,字面上的意思。”

    “哈?”

    “就是灵魂啦灵魂,一个拥有思想,拥有独立人格的生命死后的灵魂,这是已知运算力最高的物质,运算仪运转时所有魂粒子都在寻求一个问题的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吐。”

    “所以说我劝你别知道这个,顺带一提,别的系统我不知道,但咱家的系统运算仪里的所有魂粒子都是自产自销的哦。”

    “行行行别恶心我了,赶紧,下一个。”

    “运算仪之后是系统专用的时空行囊,像是刚才所说的运算仪啊,因果检测器啊,还有以下我讲的那些东西,都在这个行囊里。”

    “它有多大?”

    “很大。”

    “很大是多大?”

    “...我想想...哦,对了,因果检测器你知道吧?”

    “怎么了?”

    “因果检测器的体积大概有你现在所处的这个星穹位面两倍大小,但它只占时空行囊的千分之三。”

    “哈?逗我呢?”

    “嘛,就这么大。”

    “咳咳,别打岔,来让我介绍系统下一个部件,破障者位面壁穿越装置,这是系统能带宿主在各位面穿梭的关键部件呢,要是没了他,系统想要带宿主穿过位面壁,只能先花个几百年用魂粒子运算仪绕过本位面的无尽平行宇宙和维度屏障,才能到达相应目的地呢。”

    “多大?”

    “半个时空行囊。”

    “你刚说......”

    “对,你可以把这个破障者理解为土匪家的撬棍,有时候挺没礼貌的反正。”

    “好吧,顺带一提,我喜欢这玩意儿。”

    “最后就是系统最最最重要的核心了,这是一切的基础,也是一切的起源,它是伟大的亘古之物,连星星都为之颤...”

    “说人话。”

    “是我们系统核心,简称AI。”

    “哦。”

    “哦?”

    “哦。”

    “你不发表一点意见嘛?”

    “嗯...我上我也行。”

    “呵呵。”一号似乎不满意季语柔口中的轻蔑,“你知道一个系统重要的就是它的AI吗?”

    “不知道,话说要AI干嘛?光有上面那些部件就行了吧?”

    “就是我们AI亲手建造的那些部件啊亲。”

    就像是那因果检索器是少年少女带领着无数星球大小的建筑机器人花了无数岁月建造而成,那无尽的魂粒子是他们耗费无数岁月在“生命”这种低级产物还存在时一点点收集而来,那时空行囊更是二人携手一片一片开拓后用概念亲手缝制。

    “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表达自己很厉害。”

    “没表达啊,我们就是很厉害。”

    “那意思就是先有的AI,再有的系统?”

    “对。”

    “那怎么才能成为系统核心呢?”

    “嗯......这个问题......”

    一号想了很久才给出答案。

    “大概是一颗永不磨损的心吧。”

    “通常来说,单独的个体是成不了系统核心的,我不认识那个叫‘宁云’的人身上的系统,但我想,那家伙在成为系统核心之前一定有所牵挂。”

    “所以你是靠着二号才成为AI的?”

    “是她靠着我才成为AI的!”一号气急败坏地跳脚,“是我先救她的!”

    “呵呵。”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笑笑。”

    “你笑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吗?嗯?”

    “我相信你,真的。”

    “你特么!”

    “信你,信你。”

    季语柔终于吃饱了,她叫来几只花园里的异兽,让它们帮忙收拾食物残渣。

    “真的。”

    “我不理你了。”

    “唉对了,系统商城这个功能依托于哪个部件?”

    “魂粒子运算仪。”

    “那商城里的那个导购呢?”

    “......别找事儿。”

    “就那个导购,那个和二号关系超好的,代号是‘岚’的导购。”

    “滚,我走了。”

    “唉等等等等,最后一个问题。”

    “所谓的系统,其实就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对吧?”

    “不完全是。”

    “那系统选的宿主,本质上到底是什么?”

    “宿主权限不足。”

    一号的声音忽然失去了所有感情,“无法回答。”

    “......嘁。”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念(二十三)

    奇怪的种族。

    宁云抬手打了个响指,早就盘踞在符阵之上的黑以太便在瞬息之内提取出所有油状液体,顺带还修补了一下已经被污染了的中心剑柄,优化了符阵的生效范围。

    宁云在任务过程中,遇到过很多虫族,它们大多都是进化过程中错把贪婪当动力的畸形种族,强是强,但永远都无法得到天道的承认,结局只能成为天命之子的踏脚石,要么被灭族,要么被打压。

    但星穹的虫族好像是个例外。

    如果黑角刚才提供的情报无误,那星穹虫族这个文明恐怕已经......

    嘛,算了。

    我只是个路人,想这么多干嘛?

    宁云又用力按了下掌心处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勉强打起精神,挥手将黑角残存的躯体烧成灰烬。

    “有空我会去看看的。”宁云看着闪烁的火光,呢喃道,“我亲爱的朋友,在...以前,我会去的。”

    ~~~~~~~~~~~~~~~~~~~~~~~~~~~~~~~~~~~~~~~~~~~~~~~~~~~~~~~~~~~~

    “你好我是白帝学院的代表,在此恳请二位来自深渊魔界的贵客帮助白帝学院度过这次劫难,事情结束之后我们院长会登门道谢。”

    不不不这个不行太失礼了,这种话可没资格进那位大人的耳朵。

    “有位老师差使我前来恳请二位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这个,嗯,也不行吧。

    虽说言简意赅,但那个该被千万根针活活扎死的家伙绝对会找茬的。

    要不这样,开门,进去,低头说句“白帝学院愿意欠二位一个大人情”,然后直接转弯跑路。

    嗯,对,就该这样。

    狼可太懂恶魔了,他对深渊魔界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一清二楚,相信即使是那位大人也不会拒绝这样的机会。

    没错没错,这招好使。

    就用这招了,狼在心里默默为自己打气。

    十四个字而已,几秒钟就能说完,自己只要用最快的速度说完,就能扮演一个救人心切的热心学生,将剩下的交涉扔给后面那个该死的被那个死面瘫派来跟着的老师,顺利跑路了。

    对的对的,就这样。

    “你跑这么慢是消耗过大吗?”

    死面瘫派来的老师一边操纵海啸冲刷附近扑过来的虫族,一边关心道,“你可以在我背上休息一会儿,刚好也不耽误事。”

    啊这个,这老师好像出乎意料地好心唉。

    “不用不用,我已经缓过来了。”狼抱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不再故意放慢脚步,用极快的速度跑向澄星广场。

    “给个入口!”

    在血色的屏障面前,狼在季清歌提供的念话频道里呼喊。

    “知道了知道了。”

    夕云的声音有些怠惰,大概是在这种场合摸鱼实在无聊,她给狼打开通道后问了一句,“要不你帮我撑一会儿?我只要空出来十分钟变个身就能把这些虫子解决了。”

    “你觉得可能吗?”

    狼和那个好心的老师穿过通道,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只挤进来的黑色巨型螳螂打退,“我只是个杂鱼好吧。”

    “切,杂鱼。”夕云心念一动,收拢起屏障通道的同时顺带切断了那只螳螂的身体,“滚吧,顺带一提你身上好难闻。”

    “我有什么办法?这群虫子的血就这个味儿。”

    “不不不,那不是虫血的味道,是别的味儿,我闻着还有点熟悉...是什么味道来着...”

    不再理会夕云,狼带着老师就往广场中心舞台后面的休息室跑去。

    屏障里的大多数学生已经处理好伤口,从惊吓中缓和过来。

    这些考上了白帝学院,可以说是天之骄子的学生在浓烈的恐惧之后,是极度的愤怒。

    他们本以为自己的异能可以让他们在虫族面前无所披靡,但残忍的现实打碎了他们可笑的骄傲,徒留那个回忆里自以为是从而导致友人丧命的蠢货。

    真是太好玩了。

    狼感知着周遭此起彼伏的情绪,内心有些愉悦。

    没办法,天性啦。

    到了。

    “她们就在这里面吗?”

    那个老师问狼,他身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虫血,刺鼻的味道让狼有些反胃。

    “嗯。”

    狼说着,咽了口唾沫,打开休息室的门。

    与外面惨烈且喧嚣的环境不同,休息室内一片祥和。

    珍惜材料铺成的地板一尘不染,那两个绝美的恶魔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个用终端打着游戏,一个敲着键盘忙来忙去。

    来咯,要来咯。

    狼看着那个敲着键盘的人,干咳两声,上前一步。

    就说一句话好了,一句话的事儿,其他什么都不用干。

    来来来,三,二。

    狼上前一步,大义凛然地催眠自己。

    我只是一个热血的普通少年罢了!

    然后自以为热血的少年没忍住,“扑通”一声,跪在敲着键盘办公的那人面前。

    “我我我我,那个我我我我是我就是那个白帝学院的那个啥,就那个啥,那个叫学生的东西请请请请请请多指教,然后就是那个,然后就是那个啥,我们,我们那个,就那个白帝学院,愿意欠你,不,您,不,阁下,对对对,愿意欠阁下一个人情,大人情,特别大的那种人情。”

    “有多大?”

    敲键盘的人没理他,在旁边打游戏的倒是搭话了。

    露娜饶有趣味地看着灰发的少年,戏谑笑道,“是白帝学院欠深渊魔界的人情,还是你欠我的人情?”

    “我在和这位大人说话。”不知为何,狼面对露娜突然从容,“请这位阿姨不要插话。”

    阿姨...

    露娜的笑容更深沉了。

    “咳咳,总而言之,这位是我们白帝学院的老师,具体事务请你们...您们...你们和他商量,我就先去救人了,再见。”

    话罢,狼就想回头开溜。

    “哎哎哎站住站住。”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魔气锁住,狼再怎么用力也撇不开。

    “这位老师,如果贵方有诚意的话,我们深渊魔界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吝啬帮助的。”露娜转头对那位老师说,“我看你也很忙的样子,就让这个学生帮我们带路处理外面那些虫子,好吗?”

    可能是露娜用了媚术,也可能是这个武力值不算低的老师确实很忙,中年男子仅仅犹豫了片刻,就点头说了句“好”,然后快步离开。

    “澄星广场附近的虫族密度最大。”

    走之前,他对仍在奋力拉门企图离开的狼这么说道,“建议你先清理这里,然后带着这里的学生对付外面分散的虫子。”

    不不不,我作用比你大多了,你放我走,放我走啊!

    “回头给你记大功,加油!”老师走了,门又被魔气封住了。

    狼看着面前仅仅封闭的大门,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所以。”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狼听了只想把声音的主人抽筋扒皮,烧成骨灰。

    “这位‘星穹’‘白帝学院’的‘学生’,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念(二十四)

    即将垂暮的阳光洒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天色逐渐黯淡,残存的力量庇佑了本应湮灭的阿追,自深渊而起的寒风自裂缝中涌出,混杂着某种腥甜的花香味。

    她从那个呆滞着如同死人的凶手怀中抱起那人,迷茫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就在刚才,她第一次如此虔诚地向深渊和众生祈祷,她对它们说愿意付出一切,哪怕献出生命,燃烧心魂,永世为奴直到时间的尽头,或者别的什么,她的角?她的尾巴?她的眼睛?她的心脏?她的高傲?尊严?执念?

    一切都好,只要能救回他,或者让我跟他道个别,随便什么,都拿去吧,无所谓的。

    只要你们能救救他,他为众生付出了这么多,不该是这种结局。

    “能听到吗?”

    她紧紧地抱着那具渐渐冰凉的躯体,对着虚空嘶吼,“你们能听到吗!”

    “救救他!救救他啊!”

    绝望的呼救声在天际回荡,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在许久之后只引来几只闻到血腥味的秃鹫。

    周遭的一切忽然变得很安静,怔愣了片刻的阿追凝视着那人逐渐褪色的面庞,悲从心起。

    “凭什么...”

    “凭什么?”

    “你们凭什么要让他为自己的温柔付出代价?”

    “他又凭什么会是这个结局?”

    “这个人又凭什么值得让他赴死?”

    歇斯底里的恶魔指着那个仍旧跪在那里的凶手,“她的剑是他教的,她的心是他栽的,她的血是他种的,他都给了她一条命了,她又凭什么能得到第二次机会?他又凭什么去接她的剑?”

    “这不公平,不公平!”

    阿追冲着天空咆哮,似乎是听到她的话一般,处于众生与深渊的边际,按理来说永远都不会下雨的草原上升起了浓密的乌云。

    片刻后,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朦胧的大雨如同一场未能谢幕的美梦,带着漫天的雾气奔涌而来,企图遮盖住这场本不该发生的荒唐闹剧,让那仍浮在烟火中未能得知真相的众生遗忘那人的全貌。

    等了许久之后,阿追看着天上的黑云,沉默了。

    “原来...”

    她望了望天,又低头看着怀中逐渐消散成莹白光点的遗骸,刹那间,了然。

    “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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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说什么?”

    狼茫然地抓了抓头上的灰发,看着露娜,“应援词什么的?可是我不是你们的粉丝唉。”

    “说点好玩的。”露娜坐在沙发上,带着戏谑的笑意看着狼,“就先说说你的家乡吧。”

    “哈?在这关头?说这个?”

    狼瞪大了眼睛看向露娜,“你认真的?”

    “外面还有好多人需要我帮忙呢,你要是不想帮忙别过来碍我的事啊。”狼似乎有点急了,他气呼呼地拍了拍被露娜用魔气封住的门,“赶紧把门给我开开,你现在多浪费一分钟的时间外面可能就要多死一个人,人命关天啊人命关天。”

    “这样啊......那好吧。”露娜歪了歪头,忽然打了个响指。

    休息室内的光线瞬间被突然出现的黑影所剥夺,露娜想了想,又往黑影里加了点她的尾巴粉末。

    她这具身体也蛮弱的,凝聚出来的影傀需要加点料强度才够。

    “这些影傀一个能抵十个你,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一个出去救人,怎么样?”

    “我觉得...”

    “哦呀?”

    没等狼说完,露娜就开始阴阳怪气,“如此好心肠的热心人不会拒绝我这个能拯救更多人的选项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有人在这种关头说什么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这种蠢话吧?”

    “不会吧不会吧?”

    “......你问吧。”

    算你狠。

    自己大概率是要没了,毕竟杨凡那个混账小子害自己一身的腥臊味,但为了大业还是象征性地垂死挣扎一下吧。

    狼在心里叹了口气,板起死鱼眼看向翘着二郎腿的露娜。

    “你是哪里人?”

    “冬古尔星系,雪部人。”

    “种族是?”

    “人类。”

    “性别?”

    “…男。”

    “喜欢的东西...”

    “等等。”狼打断露娜的问题,指了指旁边的影傀,“三个问题了。”

    “嗯?你还真在乎这个?”

    露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挥了挥手,三个影傀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那就不饶圈子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身上的魔气从哪来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狼果断转身,“我觉得三个就够用了,剩下的我就自己努力吧,再见不用送。”

    说着,露娜布置在门上的魔气居然真的消散了。

    狼在慌张中,近乎同手同脚地迈着大步子离开了休息室。

    然后他又被两只影傀架住手脚拖了回来。

    “请问。”狼咬牙切齿地对露娜挤出几个字,“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啊,就是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恕我拒绝。”

    “唉,不要这样嘛。”

    “你要是再不听话的话。”

    露娜起身,走到被影傀抓住双腿吊在空中的少年面前,蹲下,故作姿态地歪了下头,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娇滴滴地小声说道。

    “我就把你的皮一片片地撕下来,再掏出你的肠子勒死你。”

    “你死了以后我还会把你的浏览记录公布到星网上......”

    “什么事,我做。”

    狼的声音如同一位坚定的战士。

    “只要别碰我的浏览器,一切好说。”

    “唉,我还想好好玩一下呢,这么果断的吗?”

    露娜失望地站起来,命令影傀将狼放回地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喏,看着她的脸。”

    她指了下旁边那个坐在沙发上办公的女人,“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这个,不太好吧?”

    这个挨千刀的家伙过了这么多年还没学会尊重!

    狼在心里骂了一句,“人家在工作唉,打扰人家怪不尊重人的。”

    “没事,她不算人。”

    露娜赶羊似的推着狼走到莉莉丝面前,“说吧,你从哪来,是什么人,会什么,说吧,说完我就放你走,这里的所有影傀我也都送给你。”

    莉莉丝好像在忙什么重要的公务,一直在处理手下发过来的各种文件,没搭理眼前的露娜和狼。

    “......”

    用尽全力才没跪下去的狼低着头,不断发出冷汗。

    “说啊,说。”

    露娜在他后面指指点点的,不知为何,实力和境界明明应该高出

    狼这个毛头小子的露娜在此刻颇像只借了虎威的狐狸。

    狼沉默了。

    “我让你说啊,说嘛。”

    “就你刚说了什么,现在就说什么,多大点事儿啊。”

    “说呗。”

    “说嘛。”

    露娜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煞,让狼内心本就如山般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说呀!”

    露娜的吼声似乎是吵到莉莉丝了,忙于工作的魔界之主抬头看向噪音的发源地,漠然的视线在路过狼时,本就处于理智边缘的少年终于绷不住了,跪倒在地。

    “莱茵蒂斯.挽歌.洛伊卡,在此向我主献上最真诚的祝福与赞美。”

    自魔界中诞生的恶魔,没有对深渊之主撒谎的权利。

    这一点,哪怕是已经脱离深渊,转生成为人类的存在也无法避免。

    “哦哟,这位小哥怎么骗人呢?”露娜站在后面,幸灾乐祸地笑了,“你不是出生于冬古尔星系的某个“雪部男性”吗?”

    “你怎么会是我那早就在深渊某个不知名角落死去的,我亲爱的姐姐呢?”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呀,这位和我第一次见面的小哥。”

    “这不对的呀,哪里都不对的呀。”

    “而且你这张脸。”

    露娜凑到长跪不起的狼面前,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抹了一下,随即露出嫌恶的神色,“咦~好恶心哦,这种油乎乎的脸怎么会是我那被称为魔界之吻的二姐的脸呢?”

    我油你爹,劳资的皮肤比那个公主还水嫩好吗?

    狼在心里骂了一句。

    “而且我听说人类的消化器官都很落后,需要定期排泄才能活下去的唉。”

    “不会吧,我那亲爱的二姐不会还要提着两腿之间多出来的那坨肉干那种腌臜事吧?”

    “不会吧不会吧?”

    听到这里,狼忍不住了,藏在心魂里许久没用过的力量终于完全解封,在狼的调动下化为一把巨大的镰刀,轻易切碎那些影傀之后,狠狠地向露娜挥去。

    等待许久的露娜也提起早早准备好的魔气黑爪,直直对上狼的镰刀。

    在尖刀和利爪交点处,白光骤然升起,剧烈的能量波在瞬间掀翻了周遭的一切,如果不是莉莉丝随手在休息室周围布置了一个禁制,恐怕澄星广场现在只会剩下一片废墟。

    弥散在空中的灰尘平息之后,从小就不和的两个死敌正用尽全力掐着对方的脖子。

    僵持的时候,露娜一点点将锋利的爪子刺进狼被魔气保护的脖子,嘴上也没留情,对狼嘲讽道,“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可以...掐死一个...不用...呼吸的...恶魔吧?”

    “不会吧不会吧。”狼也用露娜的语气回击,“不会真有人以为魅魔和恶魔一样不用呼吸吧?”

    正当两人即将迎来结局,要么露娜失去这具化身,要么狼被打出潜伏在人身的本体之时,一道声音响起。

    “拉德沃夫让你来白帝星的目的是什么?”尽管休息室已经化为灰烬,但莉莉丝周遭的家具还保持完好,她仍在处理那些复杂的文件,“莱茵蒂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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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45404/ 第一时间欣赏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最新章节! 作者:凝滞的湖所写的《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为转载作品,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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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介绍:
我只是一条,普通的咸鱼。
尽管我曾游遍诸天世界,只为了给那些天命之子当注定悲剧的陪衬。
我只想当一条,普通的咸鱼。
虽然我先天的体质总是让我在纷争和灾难间徘徊,同时那个无良的系统还总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只能当一条,普通的咸鱼。
因为我做了太多任务,活了太多岁月,我真的很累,很需要一个平淡而闲适的假期。
在系统的帮助下,我来到了星穹,成了尊贵的世家少爷。
每天只用摸鱼,喝茶,偶尔和年轻人一起出门搞事情的生活,真的是太棒了。
没有看着就糟心的天命之子,没有让人窝火的天道甲方,没有......
嗯?
这个深渊之主怎么那么像我之前做任务临时养了几天的魅魔?
那边那个篡位圣女怎么长得和那个被勇者从我手底下救出来的公主一模一样?
还有为什么星际位面会闹生化危机啊?
你们从哪来的?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