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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全文阅读

作者:凝滞的湖     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txt下载     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念(二十五)

    “就...就让我来当暗子儿呗。”

    狼僵硬地扭过头,谦卑地俯下身子,“您也知道我继承了她的眼睛,整个深渊只有我适合这份活儿,而且......而且您不是给各层深渊的领主自治权了吗?我这也没违规啊......”

    莉莉丝没有理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狼。

    “拉德...拉德沃夫让我来白帝星拿点情报,知识什么的......”底气不足的狼声音越来越低,“还有那什么,我现在在的这个特级班里有好多人类都是星穹的优选者,和他们打交道我可以...我可以那什么...哦对,模仿...学习?”

    “哟,大家快来看啊。”露娜在旁边幸灾乐祸地起哄,“这里有只恶魔在人类待了几年都不会玩文字游戏了,大家快来看啊。”

    狼窘迫地低头,用余光狠狠地瞪了露娜一眼。

    莉莉丝看着低头不语的狼,叹了口气。

    “我是谁?”

    她问。

    狼将头埋得更低了,几乎快要贴在地面上。

    “莱茵蒂斯。”莉莉丝将所有办公用的设备都收进储物空间中,她站了起来,走到狼的面前,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我是谁?”

    莉莉丝这么说着,指尖一挥,覆盖在狼双眼上十几年的幻术瞬间破碎。

    沉寂了上百年的最美之瞳终于露出原貌,通晓过去一切知识的长者也暂时性地回归原态,只见白光闪烁之后,穿着白帝学院的男式校服,拥有金银异瞳的绝美女子出现在狼原来的位置。

    “......”

    大业,大业,和拉德沃夫,艾露尔一起说好的大业。

    狼,或者说,莱茵蒂斯挣扎着,试图抵抗那股来自心魂深处的本能。

    当然,她输了。

    “拉德卿让我来白帝星接触那个叫‘宁云’的男人!”

    去他的大业吧,命都要没了谁还会在乎那种鬼东西啊?

    而且自己不是洛伊卡家族仅剩的五人中最怂的那个吗?在这装什么贞洁烈士呢?

    在回答了莉莉丝的问题之后,心魂深处的本能终于消失,莱茵蒂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能优雅一点吗?”露娜在旁边看着自己这个坐姿比炎狱深渊那群火魔还要爷们的姐姐,嫌弃地后退一步,“你好歹算是深渊魔界的长者,能别丢深渊的脸吗?”

    “你管我?”

    莱茵蒂斯翻了个白眼,接着对莉莉丝说。

    “他让我收集有关于‘宁云’的所有资料,顺带往他身上种几个即死魔咒。”

    “为什么?”

    露娜在旁边问道,“那只蠢凤凰不会以为我家小哥是那个人吧?”

    莱茵蒂斯沉默了。

    “......哈?他认真的?他真这么认为?”露娜看到她的反应,顿时瞪大了眼睛,随即哈哈大笑,“不是,他这个,真的?他真以为那个人还能活着?不会吧不会吧?那只蠢鸟没那么傻吧?”

    “嘿,我亲爱的姐姐,最了解那个人的恶魔在这呢。”

    露娜讥讽地指着莉莉丝对莱茵蒂斯说,“她都没说话呢,你们是怎么敢做出这种结论的?”

    那个人是众生界和深渊魔界的噩梦,他对两界的所作所为即使是最残忍的恶魔听说了也会为之颤栗,他在深渊和众生道上留下的疤痕至今还未恢复,没人敢提起他的名字,无人敢记载他的故事,甚至于制定了整个众生界律法的灵花家族,也为了避开那人的名讳,将族名改为“幽叶”。

    这样的人,如果还活着,深渊和众生哪还能像今天这样安逸?

    “......”

    莱茵蒂斯也知道拉德沃夫这个想法的疯狂,但随着她和宁云相处的越久,搜罗到关于宁云的信息越多,她就越觉得拉德沃夫是对的。

    “我...之前用这一世的身份调查了很多,关于名为‘宁云’这个人类的过往。”

    “他是宁南和宁慧雅在婚后第二年生的孩子,自幼天赋很差,六岁那年,他在宁家试炼台觉醒祝融术时因为不知名原因,差点死去,宁家为了让他的身体能够尽早适应异能的存在,将他送到启明星的异能培训学院,那家学院是皇室办的,能够开发幼童异能未来的成长性,同时也会帮助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了解,适应异能的存在。”

    “宁云在启明星的两年,被公认为是最努力的孩子,但他的天赋差的离谱,在之后的升学试炼中,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具我在启明星的线人说,那时的宁云经常和两个小女孩一起玩,性格自卑怯懦,但很善良。”

    “那两个小女孩,一个是奇莺,另一个我还没查到,大概是哪个星域的大贵族。”

    “被淘汰之后,八岁的宁云回到了白帝星,之后的五年宁南和宁慧雅分别忙于战场和研究所,常年在外,宁云在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被宁家那位医术不错的姓周的老头带大的。”

    “据某个退休的宁家家仆所说,那时的宁云通常会在放学之后,带个小姑娘回来,各自背着竹筐子,跟在周老后面帮他测试各种珍草的药性。”

    “那个小姑娘大概就是他在启明星的玩伴,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查不到她的存在。”

    “总而言之,那时候的宁云...什么声音?”

    莱茵蒂斯忽然转头看向远方,那里好像有鲸鸣在响彻,同时还有种莱茵蒂斯再熟悉不过的旺盛生命力在燃烧。

    阿清又在搞什么事了?

    “接着说啊。”

    露娜用脚踢了下莱茵蒂斯的肩膀,催促道。

    莱茵蒂斯被踢得一个踉跄,默默往露娜身上套了一层灼烧灵魂的诅咒,继续说道。

    “那时的宁云名声还不错,虽然因为家教的关系并没有把平民当人看,但最起码的尊重还是有的。”

    “但就在他十三岁的那年,他和那两个姑娘一起去碧落星旅游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没人知道那次旅行发生了什么,那位家仆的回忆里,那艘飞船回来时只有一人,躺在治疗舱里的宁云满身是血,全身的骨头断了大半,右眼近乎失明,浑身经脉被挑断了大半,明明周老诊断他意识清醒,但他就好像一个死人一样,连续十几天不言不语,不吃不喝。”

    “在那之后,宁云就变了。”

    其实莱茵蒂斯也就是在说故事,恶魔见惯了人类因为各种原因堕落,老实说,她现在讲的这些也就是稍微带些模糊的悲剧性的老套故事罢了。

    但随便啦,反正拖时间嘛。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念(二十六)

    “宁云在之后,可以说是性情大变。”

    “他开始旷课,逃学,出现在白帝星各个娱乐场所,和各种妖魔鬼怪打交道,疯狂挑衅以黄家黄绪林为首的贵族圈子,用高薪聘请打手,利用宁家的权势欺压平民和下级贵族。”

    “这位宁家大少做过无数恶事,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楠春星的飞车事件和天盘山的......天盘山的什么来着?”

    “等会儿啊,我找一下资料。”

    莱茵蒂斯说着,打开储物戒指,在里面左右翻找。

    她上次把凛冬情报部发过来的资料放哪来着?

    啊啊啊好烦啊,就说把露娜这个丧门星放到白帝星不是什么好事,当初自己就该把那叠散华纸烧了,从源头上断绝这个该死又荒唐的演唱会开办的可能。

    在哪儿来着?

    都怪宁云那家伙传染给自己的糟糕习惯,搞得自己的储物戒指比青春期高中生放完寒假之后的卧室还乱。

    烦死了!

    啊,对了,这个。

    “那个...烤肉,吃吗?。”

    莱茵蒂斯将热气腾腾的一大串烤肉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对莉莉丝说。

    “那个啥。”莱茵蒂斯又不小心说了句冬古尔的方言,“刚烤的,真挺香的。”

    烤肉......

    莉莉丝接过了她手中那串冒着金光的烤肉。

    “啊,找到了。”

    莱茵蒂斯找出那叠文件,开始读。

    “楠春星原来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边缘星球,宁云在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前几年,在某个酒吧和黄绪林因为一个女赛车手发生冲突后,约定在楠春星飙车。”

    “宁黄两方皆将自己的爱车改造成即使在战场也能所向披靡的,满载着高能武器和镭射光炮的巨型堡垒,在惊险刺激的比赛过程中,两方势力不分上下,从楠春星的南极飞到了北极,又从北极飞到了南极。”

    “然后理所当然的,飙车过程中两方人马发生冲突,不知道是哪方的人先开始耍阴招,动了武,随后飙车变成了械斗,楠春星的农场变成了战场,一群贵族少爷拿着军用武器毁了楠春星的万亩良田,无数农人破产,链式反应瞬间让楠春星失去了在市场中原先中不溜的地位,楠春星和其周遭的几个小星球当场发生经济危机,千万家庭破碎,无数工人失业。”

    “之后楠春星星长向白帝星官方举报的时候,白帝星高层象征性罚了几个小贵族,再花了点力气让星网上几个大流量弄出点丑闻,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啧啧,星穹的贵族体制啊,真方便。”

    莱茵蒂斯阴阳怪气地嘲讽道,语气和刚才的露娜如出一辙。

    “唉不过这楠春星的人倒也真厉害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关系和人把那些农田改造成超大型的娱乐中心,现在那里的经济居然要比农田被毁之前要好你敢信?”

    “讲重点啦。”

    露娜翻了个白眼,“小哥下一个黑历史嘞?”

    “下一个是...”

    莱茵蒂斯往后翻了一页,“哦对了,天盘山的食人花事件。”

    “这次事件的规模较小,好像是宁云在追温家大小姐的时候,趁温家大小姐...叫温若欣是吧...趁温若欣去天盘山采集药物信息的时候命人扒了天盘山原来的地皮,种满了来自星穹各地的花朵向人家求爱,结果他的手下一不小心把安格尔星系的狮牙喰种上了。”

    “然后他也没封山,天盘山周围的人也有不少去看热闹的,所以,吃过不少中级异能者的狮牙喰,碰上了几个上山玩的小姑娘,然后,哗,狼碰上羊,肉汁横飞,口感爆炸。”

    莱茵蒂斯想到那个场面,有点馋的咽了口唾沫。

    以前两界战争的时候她可吃了不少符文师的心脏呢,那时候的她啊,啧啧啧...

    唉不对,两界战争是她出生前的事吧?记得莉莉丝成为深渊之主以后就没有战争了吧?

    那她上次吃人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然后呢?”

    “然后就老一套呗,上热搜,挂新闻,全网谴责,然后星网上随便哪个名声大的谁谁谁宣布出轨啊,出柜啊,出殡啊什么的,热度一过,什么事儿都没,那些小姑娘也都死的死,伤得伤...有死伤吧?我也不知道,后续我也没调查,不过应该死人了,毕竟那么大一朵食人花唉。”

    “绝对死人了,星穹的平民好弱的,我随便一抓都能捏死几个,唉对了话说我们是不是跑题了?”

    “应该是跑题了。”莱茵蒂斯干咳两声,“现在讲正事,就那个,大概在今年年初,宁云的行为开始发生变化。”

    “他先是遣散了所有的手下,然后将手中闲置的......”

    “够了。”

    许久未曾言语的莉莉丝开口了。

    “你可以走了。”

    “...啊?哦...哦。”

    看到莉莉丝此刻的面庞,莱茵蒂斯没有犹豫,用尽全力离开了这片废墟。

    天空,月和云摇曳着。

    饱受虫豸折磨的人煎熬着,至尊无上的魔挣扎着。

    原来还同许久未见的仇人嬉皮笑脸的露娜,看到她的眼睛,沉默了。

    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沉寂,仿佛万物都被那阵清冽的微风抚平了喧嚣,废墟中的两人皆忘记了言语,只不过一个是五味陈杂的怒,一个是千言万语也道不尽的悲。

    “所以,这就是结局了?”

    许久之后,尽管心里恨不得将面前的人生生吞入腹中,但露娜还是灿烂地笑了。

    “一切都完美了,所有遗憾都无影无踪了,你终于等到他了,他也终于出现了。”

    “然后呢?嗯?”露娜毫不遮掩自己猩红的双眼,“你打算怎么做?”

    “飞扑着滚去见他?向他诉说你的思念?告诉他你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然后放弃你在深渊的位置,抛弃你所有的责任,丢掉所有顾虑,然后和他一起,结婚,生子,度过一个荒唐又可笑的,小人物的一生?”

    “哦不,你是不朽的,我想他也一样,那你们打算怎么样?做一对不老不死的老夫老妻?深沉到愿意为对方去死的浓厚爱意?只有对方在身边才能安心的挚爱恋人?”

    “多美啊!”露娜说到这里,不再压抑自己冲天的怒意,冲着莉莉丝大声吼道,“多美啊!”

    “多么美好的结局啊!美丽的公主终于等来了英俊的王子,现在只需要旁白说一句,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那一切就圆满了!你和他的故事就这么被传颂下去了!永生永世的恋人!多美好的词汇啊!多美好的故事?自此你不再是阴沟里度日的过街老鼠,你成功脱离了深渊,变成了一个童话,一个故事,一个有趣又浪漫的故事,对吗?”

    “我说的对吗?”

    露娜看着莉莉丝的双眼,近乎疯狂,“我永恒的主,我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主,我那至高无上的,我他妈愿意付出一切只为了让你看我一眼的深渊之主,我说的对吗?”

    嘶吼过后,露娜看着将最后一点烤肉咬下的女人,忽然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真是够了......

    真是够了。

    “露娜。”

    她说。

    “露娜.骸.洛伊卡。”

    她补充了一句。

    “露娜.骸.莉莉丝.洛伊薇娜.颂。”

    她的笑容里有太多苦涩,但那和面前这只恶魔无关。

    对上级恶魔来说,比心魂更重要的便是名字,心魂破碎最糟糕的结局也只是死亡,真名被谁知晓却要永世为奴。

    深渊创造了恶魔,同时也赋予莉莉丝知晓所有真名的权能。

    “一千六百年前,林焱偷取两界之核,意图摧毁概念障壁,我与众生界那道残渣合力击杀了林焱,用本体稳定住深渊之时,前代魅首想取代我的位置,便趁我虚弱之际,带着洛伊卡全族和古神遗物来到深渊的最底层。”

    “那时我刚得到深渊承认,她以为我的力量是靠着深渊得来的,于是她便入侵了我的心魂,自以为能夺去我的躯体。”

    “她败了。”

    “由古代圣女骑士团堕落而成的洛伊卡全族被我碎掉心魂,抹除真名。”

    “被神山遗弃的伪神被我剥夺神核,抽走念丝。”

    “在上个世代,被挚爱背叛之后,带着骑士团堕入深渊,曾经触摸到神的门槛,独自打下深渊中环境最好的第一层,活了千万个世纪,经历了无数轮回的大圣女,也就是前代魅首,在我的权能下,分化成了四只恶魔,也就是洛伊卡家族现在仅剩的四姐妹。”

    “大姐阿诺雅继承了她毁灭一切的角。”

    “二姐艾露尔继承了她无坚不摧的尾巴。”

    “三姐莱茵蒂斯继承了她通晓一切的眼睛。”

    “你呢?”莉莉丝看着神色不明的露娜,轻声问道,“你继承了她的什么?”

    “你继承了她剩下的所有。”

    莉莉丝替她说出了答案,“你就是她。”

    “尽管你假装失忆,甚至骗过了自己,但我也知道是你。”

    “你换了张脸,换了名字,但你仍然是她,是那个造就了众生界和深渊所有悲剧的幕后黑手,是那个腐化了众生道迫使它不得不对抗天道的凶手,是那个逼迫他和林焱不得不想出强行摧毁概念障壁救世的罪魁祸首,你是一切祸端的源头,我本该杀了你,将你的心魂吊在炼狱的最底端,供万人唾骂,饱受蚀骨焚心之苦。”

    “我可以这么做。”

    莉莉丝上前一步,俯下身子,凑在露娜耳边。

    “但我不会那么做。”

    “我爱你,露娜,我爱你。”

    听到这话,露娜猛地抬头,和她对视。

    “我当然爱你,我是深渊之主,却也是个魅魔。”

    “当你跟在我身后假装学习时。”

    “当你惹出乱子给我找麻烦时。”

    “当你冒着暴露身份的代价想要戳我的伤疤,让我痛苦时。”

    “我认得出,露娜,我的心从未死去,我不像众生界的那道残渣一样可悲,我知道你望向我的眼睛中藏了什么,我失去过它,我知道它有多可贵,我珍惜它。”

    “我像你爱我那般爱你。”

    “所以我和你一样,是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如果你想要我的位置,想要我的力量,那你尽可拿去,我不在乎。”

    “但露娜,爱,又是什么呢?”

    莉莉丝抬手,轻抚她的面庞。

    “恶魔往往太过卑劣,对一切的认知都逃不开掠夺二字,它们甚至连自己都不会溺爱,即使是拉德沃夫那只纯洁之王也逃不开偏爱和偏见。”

    “人类对于爱的定义往往源自于繁衍后代的欲望,他们口口相传的每声爱意几乎都要和虚无缥缈的婚姻与皮囊挂钩,他们颂唱的爱情故事大多夹带着某种约定俗成的固执与偏见,他们口中的爱往往荒诞可笑,说着陪伴一生却要宣扬自由,喊着倾尽所有却又赞扬给予,他们确实要比我们恶魔懂爱,但无论是恶魔还是人类,在提到‘爱’这个字时,通常也只会联想到俗尘与浮夸。”

    “爱是恐惧,露娜,对于人类来说,爱是恐惧,是谁都无法避免的恐惧,他们渴望爱,是因为他们在懵懂中第一次接触死亡之后下意识的恐惧,他们珍惜爱,是因为他们知道失去的代价,他们宣扬爱,是因为人类是离开群体就会死去的生物,而一个群体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共同的目标,要么守护什么,要么摧毁什么。”

    “而对于恶魔来说,爱是犯蠢,是无意义的牵扯和纠缠,是一段段可悲思念的集合体,是明知无用却戒不掉的瘾。”

    莉莉丝凝视着露娜深紫色的眼眸,叹了口气。

    “所以,我并不爱他,我和他也不会有什么童话般的故事结局,更不会放弃一切来到星穹,我只是想在他需要的时候能陪伴在他左右,在他面临将死之局时能护他平安,在他需要失去一切时能给他一个家,一个庇护所,仅此而已。”

    “这不是爱?”

    露娜问她,“这凭什么不是爱?”

    “这当然不是爱。”

    莉莉丝望着远方跃起的那条幽蓝巨鲸,喃喃道,“露娜,这当然不是爱。”

    这是孽,是怨,是执念。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念(二十七)

    正所谓趁火打劫,趁人之危,趁虚而......唉?

    我明明是个正面人物,为什么要用这些词形容自己?

    嘛,算了,总而言之。

    “至宝这种东西呢,是我们人类独有的一门技术,你们虫族可能不太清楚,所以,我来给你科普一下吧。”季清歌费力的从噬心狂士的爪子中抽身出来,“所谓的至宝啊。”

    “就是一位清源大能,将自己的力量和感悟,通过某种方式,具现化到某种媒介里,以供别人使用的奢侈品。”

    “换句话说,就是弱者被施舍的那把刀啊,我亲爱的灰色朋友。”

    至宝皇冠,或者说冠玉在季清歌全力的催动下发出一道勉强能够限制住噬心狂士的能量锁链,让它无法规避接下来的攻击。

    说起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季清歌在心里问那只手链里的庞然巨物,虽然以前就听师傅说过这手链中有只幽云鲸,但真感应到它这还是第一次。

    “我就没睡过好吗?”幽云鲸稚嫩的声音带着些许鄙夷,“是你之前太弱了联系不到我。”

    行行行,你厉害你厉害。

    总而言之,先帮我把这只虫子解决了成吗?

    “不是吧?你都能感应到我了还不能拍死这只虫子?”

    这是境界上的差距好吗?能解决我早解决了,你赶紧的。

    冠玉锁链越来越黯淡,眼看那只噬心狂士即将挣脱束缚。

    快啊!

    “行行行,来了来了,还以为你第一次叫我出来能办什么大事呢...”

    幽云鲸懒散的声音在季清歌的脑海中散去,随即幽蓝手链波荡起一阵波纹,白帝星的上空突然出现一道堪比月亮的巨大漩涡。

    雾海鲸鸣,悠扬四方。

    “那是什么?”

    在断识之壁外面严阵以待的军队看着天上涌起的虚幻波浪,一阵不安。

    这个...好熟悉啊...

    作为临时指挥官的宁南叼着烟,分析着天上那道漩涡的能量反应。

    滚滚波涛,碎星断辰。

    有点像上次去心湖出差时......

    等会儿,心湖。

    宁南不淡定了,他忽然想起来桑乙给那个季家小公主送过什么了。

    “快快快!快散开!散开!”

    那个没脑子的小公主在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再霸道的碎星级攻击在天域系统的操作下,都会被转移到亚空间里规避掉。

    但是吧,这个天域系统啊,它特么对皇室血脉的人,没特么的用啊!

    烟波起。

    啊完了完了完了。

    宁家防御还好吧?应该不会被波及吧?周围的平民不会有事吧?白帝学院里应该还能活几个强一点的学生吧?今天轮班的白帝星清源守护者应该会被送到黑水星的断头台上处死吧?处刑的时候我可以在旁边嗑瓜子旁观吧?

    看着从那道漩涡中慢慢游出的,仅仅一根独角就比半个白帝星还大的庞然巨物,宁南放弃了思考。

    幻神临。

    刺眼的白光中,随着一声悠长的鲸鸣响起,断识之壁应声而裂。

    灰色的狂士望向高天的神明,放弃了挣扎。

    老实说,想解决自己的话,有必要使用这种程度的攻击吗?

    狂士在那道光吞噬自己的时候,这么想着。

    砸到花花草草的话,多不好。

    一切都,结束了。

    看样子黑角那边也失败了,也对,毕竟是白帝星呢,十二金估计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策划这场行动吧?

    这么说,自己死得还真是没用啊。

    这就是翡玉部的归宿吗?

    嘛,无所谓啦,记得那群牧人说过,死亡也是恩赐的一种呢。

    恩赐......

    恩赐。

    记得那天晨曦,白云悠悠,绿草青青。

    满山遍野牛羊成群,几只牧犬来回嬉闹,自己躺在一片金色花丛中,望着远处的火光和被同族弑杀的牧人,心里满是平静。

    那些牧人,为了建一所学校,烧了一片森林,毁了一潭清泊,灭了无数生灵,浊了大片空气,明明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却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所有未来。

    它记得那个跪地祈福的姑娘喜欢秋盛时开得最美艳的胡生花,它记得那群披着洁白羊绒的孩子来自最勤劳的桑部落,它记得那个部落的祭祀在死前那释然的眼神,也记得他在咽气时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有罪,我们背叛了让我们吃饱喝足的大草原,穆阿华的使者终于来惩罚我们啦,我们的灵魂终于能下地狱啦。”

    是恩赐吗?

    灰色的战士睁开眼睛,和不远处的少女对视着,笑了。

    是恩赐啊。

    “再见。”

    友善的道别之后,它闭上双眼,满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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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洁的月光洒在偏僻的小院里,渲染出几片本不该存在的阴影。

    已经有了些许茫然的男人沉默着,打开属于他的石头房子,走了进去。

    片刻之后,他拿着一罐茶叶走了出来。

    这是最后的存量了。

    远处,幽蓝色的巨鲸撞击大地,浅灰色的浪潮淹没了所有,从远方奔涌而来。

    男人随意挥了挥手,半圆形的透明罩子便盖住了小院,抵住外来的所有冲击。

    之后要去季语柔那里要沙子呢,他坐在小院中心的大石桌上,拿出茶具,叹了口气。

    他最讨厌欠人情了,但那黄色的土沙太过珍贵,即使是他也难寻踪影。

    温壶,壶是业土经狱火烧制八千八百八十八个岁月之后浸润而出的息瓷壶。

    置茶,茶叶是上个月刚从盛开的浮生木上摘取的新茶。

    冲泡,水是清晨从天心叶上收集的松山露。

    待清澈的茶水从壶中倒出,白色的浪潮也终于到达终点。

    天地终于安宁,夜鹃不再歌唱,连地上的浮尘都知晓了温柔。

    男人望着天上的月色,低头,深呼了一口气,端起茶杯。

    其实,他不喜欢喝茶的。

    在最早的时候,他喜欢喝酒,喜欢唱歌,喜欢甜食,喜欢雨过之后微光弥漫的清晨,更喜欢夕阳垂暮时天边渐起的晚霞。

    那会儿,他喜欢的东西可太多了。

    多得他数也数不清,好像世间万物都对他格外温柔似的,总是对他放松戒备,愿意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

    多好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念(终)

    万幸的是,幽云鲸要比季清歌要靠谱的多。

    那看似扩散到整个白帝学院的攻击仅仅“只是”毁了地表上的所有建筑和所有低级虫族,以及作为主要目标的噬心居士而已。

    抛开那些因为房屋倒塌被困于废墟的无异能学生不谈,至少季清歌这一击没有直接伤害到任何人类。

    嗯......大概吧。

    季清歌望着一望无际的废墟,有些心虚地咽了口唾沫。

    你怎么能这样呢?

    季清歌在心里对幽云鲸指责道,你看看你把整个学校都毁了,你好意思吗?

    “自己不配合我压制力量,没死人不错了。”幽云鲸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我回心湖了,滚吧你。”

    说完,幽云鲸便再也没回应季清歌的呼唤,同时手链也黯淡下去,季清歌试了试,发现手链现在的作用还不如一把梳子。

    啧,玩砸了。

    季清歌不爽地踩着废墟,向感应里杨凡的方向跑去。

    宏能用尽,同调力不足,冠玉和手镯罢工,只能用脚赶路,老实说,穷途末路,穷途末路啊。

    当然断识之壁已经被幽云鲸的幻象撞破,白帝星的虫族检测站马上就会连接天域系统清扫剩余虫族,所以季清歌去见杨凡只是想看看他被打得有多惨罢了。

    因为白帝星绝大多数能量护盾都对皇室血脉不起作用的原因,所以协议大厅的护盾在幽云鲸撞击的余波中未能生效,本来能抵御噬灵虫攻击的协议大厅此刻仅剩一片废墟。

    “唉?你怎么还四肢健全的?”

    季清歌到达目的地之后,失望的说,“这里的虫族这么弱的吗?”

    “要你管。”

    接近力竭的杨凡躺在地上,向不远处的战场一指,“炎雄在那里和一个红色的虫族打架呢,你快去帮忙。”

    “不用不用。”季清歌摆了摆手,拿出表,算了下时间,“再等......三,二,一。”

    话音刚落,白帝学院周围白光一闪,两道带着无匹之势的剑气凭空而出,朝杨凡指的那个方向和东方闪烁而去。

    “走吧,解决了。”

    “额,哈?”

    “白帝学院的防御系统生效了。”季清歌好心为乡下来的小伙子解惑,“天要亮了。”

    今晚死了很多人,死的大多都是尚可称之为孩子的年轻人,风华正茂,前途无量,倘若他们能活着,作为白帝学院毕业生的他们一定会有个美好得像是故事的未来。

    季清歌作为当初带领人类走向希望路途的皇室之女,应该是对此感到心痛的。

    她应该是要自责的。

    季清歌看着远处,炎雄对面正在消散的沸腾力士,内心毫无波澜。

    “十一号。”她在心里问,“为什么我感受不到痛苦?”

    “我的心很久都没疼过了,我还算是人吗?”

    “放心吧,这是好事,代表你的身体已经慢慢适应宏能的存在。”

    十一号不以为然地解释道,“天启战士是勇气的化身,无畏无惧,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挡它们前进的脚步,至于人...人类只是自然提供的最基本的模板,我不明白你为何纠结这个。”

    “......”

    季清歌不再理会十一号,通过念话联系了特级班的众人。

    “在澄星广场集合吧。”

    “好。”

    回应她的只有蔚无双,其他人都沉默着,不知所踪。

    两小时后,澄星广场中央。

    宁南带领的军队正在搜救,预计死亡人数目前已经到达四千人,大都是二阶区域和边缘区域的学生,其中,中央研究所所受灾害最为眼中,驻扎在那里的守卫全部牺牲,智械时代的残存遗物,智核“韬光”疑似失踪,内部研究人员损失大半。

    老实说,虫族这次的确血赚,仅用了一只黑母虫,几个在前线勉强算是精英的有色虫族,就对白帝学院造成如此惨重的损失,直接损伤到人类一族的元气。

    夕云在天域系统生效的第一刻就撤去了护盾,天域系统和启明星有些渊源,因此她知道这玩意儿的威力。

    “那我最后一不小心的那个...”季清歌凑上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宁南,“没造成什么损失吧?”

    “公主大可放心。”

    幽云鲸撞的时候看着猛,实际上砸下来的时候没造成多少伤害,宁南翻着手下送过来的资料,安慰季清歌,“那一击只是让大量建筑倒塌而已,对异能者造不成太大损伤。”

    “那,不是异能者的学生呢?”

    “哦。”宁南的动作停顿一二,“他们啊。”

    “边缘区域的学生没几个有机会看到那条幽云鲸的,小公主。”

    “这样啊......”

    季清歌挠了挠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要离开。

    “哦,对了。”宁南想到了什么,叫住她,“卫星调查的时候,一阶区域那里有个小院子还完好无损。”

    “那里是特级班的宿舍区吧?这里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们应该也累了。”

    “回去休息吧。”

    季清歌回头,看着面色冷峻的宁南,忽然有些好奇。

    “宁云只是个中级异能者。”她问,“你不担心他吗?”

    “我是说,他很强,但这可是虫潮唉。”

    “宁家主?”

    宁南和季清歌对视了一眼,木着脸,转身离开。

    “我认得我的孩子。”

    而我的孩子,再怎么样都不会有事了。

    很多时候,有很多时候,人只有装傻才能得到最好的结局。

    所以宁南只能把边缘区域死去的那些平民孩子当成牲畜般的残渣。

    所以宁南只能当那些穿着金衣裳即将腐朽的烂人中最刺眼的那一个。

    所以宁南只能是个人渣。

    所以宁南,只能是宁南。

    这样活着,很蠢,但那又怎样呢?

    宁家还在,宁慧雅还在,宁慕心还在,甚至于,宁......

    他应该也还是在的。

    只要能和家人团聚,活成什么样子,无所谓的。

    沉默的男人思绪万千,但最终也和往常一样,把所有话都藏在心里。

    慧雅都快生了,结果闹了这事儿,真是的,还想把昨天想出来的囡囡的小名告诉她呢。

    宁南叹了口气,继续翻阅手中的资料。

    怎么荣誉殿堂也出事了,有完没完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真的可以回去吗?”杨凡看着周围搜救的军人,有点良心不安,“要不我们去帮他们吧?铲土抬砖什么的。”

    “你要去你去吧,反正我再不休息就猝死了。”

    季清歌感受着仿佛从灵魂深处探出的疲乏,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

    夕云因为找不到露娜心情格外的不爽,听到杨凡的话,在旁边讽刺道,“我们都快累死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全程摸鱼啊?”

    “我哪里摸鱼了?”杨凡瞪大了眼睛,反驳道,“要没我,协议大厅早就崩了好不好?”

    “那协议大厅还在吗?”

    “唔...那我有什么办法嘛,横空就是一道白光,把所有房子都掀翻了!”

    杨凡喊冤,“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虫族,真是丧良心。”

    季清歌闻言干咳两声,心虚地摆了摆手,虚伪地替杨凡辩解。

    “行了行了,杨凡也只是好心,他还小,不懂事的。”

    “...你在阴阳怪气我吗阿清?”

    杨凡感觉季清歌这句开脱比夕云往他脸上来一巴掌还不爽。

    “是啊怎么了有意见?”

    “没。”

    “那不就成了,唉对了狼。”季清歌忽然转头,看向走在最后面存在感莫名升高了不少的狼,“你刚是去干嘛了?身上怎么这么香?脸好像还好看了不少。”

    “不小心掉化工部的池子里去了。”

    狼的精神状态有些萎靡,但不知为何,季清歌在他脸上发现了一丝很诡异的媚态。

    什么情况?

    季清歌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自己脑子出问题了吗?

    “总而言之,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天快亮了,边际的夜暮开始褪色,些许微光从远处的山脉中腾起,好似在宣示着一切的结束。

    四个年轻人走啊走,穿过一片片废墟,偶尔会找到几个幸存的学生,往日繁荣的商业街空留了几片残壁,路边常年不败的绿树也仅剩年轮,坑了杨凡很多次的那个超市也化为乌有,精疲力竭的少年在夕云的帮助下,从一堆倒塌的油漆桶中找到了那个花言巧语的黑心店员,虽然他腰以下的部位已经被啃食殆尽,但杨凡还是好心地脱下衣服盖住他的脸。

    “或许,我是说或许。”

    少年想起这个人在前天一边给远在郊远星的母亲抱怨工资太少,一边给自己多算了几斤能量液的模样,“也许他是个好人也说不定。”

    “也许吧。”

    夕云没趣地耸了耸肩,“快走吧。”

    她是亿万血肉铸成的邪神,骨子里习惯了死亡和消逝。

    尽管无论夕云还是狼,亦或是那个臭名昭著的宁云在本质上都算是好人,但有时候,杨凡觉得,这个所谓的“特级班”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

    本来还有阿清,但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变了。

    到底是为什么呢?

    杨凡看着走在前面的那几个背影,心底里生长出如大海般厚重的困惑。

    流了血会疼,见到死会怕,打赢了会停,这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常识吗?

    他们到底是怎么了?病了吗?

    “喂,磨磨唧唧的干嘛呢?跟上来啊!”

    “哦哦,来了来了。”

    尽管疑惑不解,但杨凡还是跟了上去。

    想那么多干嘛?

    反正能救的都救了,自己也不欠别人什么。

    众人继续向那个暂且能称之为“家”的方向走去,期间贪吃的少女吵闹着问狼索要灾难发生之前那天台上美味的烤肉,在得到坏消息后悲声叹气着不爽地开始给别人找茬,间接给正在气头上的夕云找了个撒泼打野的借口,一时间周围本就残破的废墟更加凄惨,被黑色的钢铁触爪和风刃音波反复鞭尸。

    回家路上走走停停,在天边的月亮即将垂入西山时,他们终于看到那个小院的影子。

    “唉,看那看那!”

    夕云忽然兴奋地叫道,狼看到远处的两人,不禁头疼地捂住脸。

    那驻足在小院门前的两只恶魔,不是他至高无上的主和挨千刀的妹妹还能是谁?

    这小院何德何能容得下您的双足啊,狼在心里悲嚎道,求求您让我过一会安稳日子吧!

    尽管狼在心里万般乞求,但他那尊贵的主还是不管不顾,在露娜的目送中进了那不出所料应该是不可说之人的院中。

    “他们进去了。”

    季清歌打了个哈欠,“我们也走吧,睡觉去。”

    她可太想念那张软硬适中的大床了。

    但今天是很邪乎的一天,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哈?什么意思?”

    季清歌一脸不爽地看着用尾巴拦住她的露娜,“找茬儿?”

    “麻烦稍等片刻呢。”不知为何露娜的假笑比往常更加虚伪,她眼神淡漠地蔑视着在场除夕云以外的三人,“里面有些私人事务要处理。”

    “这是我们的院子,我们的屋子。”

    季清歌指着大地,“我们的白帝星。”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对啊对啊。”杨凡在后面附和道,“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两人声调很高,但在露娜眼中好像小丑一般,像撸猫似的拽走夕云后,便转身不再理会他们。

    她这种态度让季清歌更加火大,期待睡眠而起的愤怒化作宏能巨刃,眼看就要朝露娜的头上劈去。

    在那把刀即将落地的那一刻,意想不到的人轻轻接住了季清歌的攻击。

    “那个......”

    粘稠的猩红液体如海草般缠住季清歌的手臂,让她不得再进一步。

    狼苦笑着,劝说道,“他们好像真的有事要谈,就现在外面等等吧。”

    说完,他又加了句,“后天我让家里人给你寄两头雪山蛮牛过来,最高级的那种。”

    季清歌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狼,待他松开束缚的那一刻,收回巨刃。

    “我要大腿最肥的那两只。”

    “好说好说。”

    狼叹了口气,从收纳空间中拿出一把椅子,颓然坐下。

    看尊上的反应,那人应该就是那位了。

    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起的存在,居然真的和他相处了几个月吗?

    想到这,狼不禁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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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亮了。

    茶也泡好了。

    漆黑天际的最深处,微光渐起,被夜幕遮住的白云沉默着走出黑雾,像那位久违的故人一般,慢慢浮现出踪影。

    “来啦。”

    男人早就料到她的到来,特意为她另沏一壶好茶,填了几碗点心。

    “坐吧。”

    他语气和缓,一如她记忆中那样,“你也该累了。”

    一轮明月,一方小院,一张石桌,一对故人,一缕旧梦。

    莉莉丝期盼了千百年的重逢,终于在这一刻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他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哪里也不去,像冬日的湖,凝滞着,逃不开,带不走。

    在预想中,莉莉丝应该远望着他,笑靥如花,眼含热泪,然后奋不顾身地扑向他,对他说出那句,酝酿了千万个岁月,乃至在梦中她都在呼唤的那句。

    “你回来了。”

    但美梦终归是美梦,真到了这如梦如幻的终局,莉莉丝竟一时间失去了言语,只能彷徨坐下,望着他沉寂在最深处的双眼,心中思虑万千,却被迫成了她生平最恨的旁听者。

    “你喝的这茶啊,叫天青晃。”

    男人为她倒了杯茶,看到她此刻的表情,莞尔一笑,“相传是古时某个将要渴死的书生在戈壁上遇见的女子赠予他的仙茗,味道清冽又暗藏花香,初尝酒味但后韵清和,想来应该合乎你的口味。”

    “我得这茶时,刚满六百岁,那天,有个真书生拿着它过来找我,求我教他圣贤的道理,我记得他那会儿说什么要清君侧?济天下?”

    “我听了他的话,就对他说‘我自己都没活明白,哪敢教你啊,这不是胡闹吗?’”

    “可他不信啊,非要胡来,那我没办法了,只能硬教,每天给他说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下大同无可不为也’‘各异为邦则余势不待也’之类的鬼话,时间一长,他就真误会我是那种能教他真东西的好先生,我也莫名其妙的生起一种我能救他的错觉。”

    “然后,然后啊,就某一天,他突然要去找一个土匪的麻烦。”

    “我就劝他,我说,被太监害的家破人亡的,被乞丐养大的皇儿子能惹吗?你惹得起吗?你惹不起。”

    “你惹不起,就离他远点儿,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他就是不听,我再千言万语,再苦口婆心地劝也不听,非要说着‘他心有大恨,只知民苦不懂民乐’这种酸话,拉着一大帮子朋友出去举旗,造反。”

    “那你说,这能有好结果吗?那你说,这天注定的事情,人能怎么管嘛?”

    “没招儿,真没招。”

    “我记得那天下了大雪啊,我跑到城门口想要问那守门的外甥要两吊酒钱,刚拿上钱,正盘算着去哪家买花生米的时候,一不凑巧,一抬头,就看到我那倒霉学生的头被人钉到城墙上给来往的父老乡亲当乐子解闷儿去了。”

    “我那学生生平第一喜欢看书,第二,就是捣鼓他那头比姑娘还长,跟拖把丝儿一样滑顺的倒霉头发,每天大清早他就喜欢背着书,念着诗,拿着大棉花木梳子折腾他那头发,有时候这一划拉,有时候那一划拉,跟对待自己亲儿子似的宝贝头发。”

    “但好玩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那头发被人给剃了。”

    “光秃秃的啊,远远地从东街口往城门那看,知道的知道那是个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自家臭皮圆凳子挂城墙上了。”

    “我当时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啊,都让旁边那个土匪狗腿子给夸了,说我是什么‘义薄云天’‘爱憎分明’‘天家正统’,具体的我也没听,我就给那狗腿子行了个酸儒的礼,回家喝酒吃菜去了。”

    男人越说越开心,一边吃着小点心一边愉悦地微笑着,他身前的桌子上放着仅剩残叶的茶杯和一只空了的玉壶。

    “然后,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碰过这包天青晃,偶尔茶瘾犯了,也只是拿出来隔着油皮纸闻闻味儿,没一会儿也就放回去了。”

    “......”

    “你怎么了?”

    莉莉丝终于说话了,男人的状态太过异常,以至于她暂时忘记重逢的惶恐。

    “我?我吗?我没怎么,我就是喝茶喝多了。”

    他如醉酒之人般向前一趴,轻点眼前的玉壶,“往日,往日我都一杯一杯的喝,但这是最后一包了,我想,多喝一点应该不成问题......”

    那玉壶中的茶叶是充满了生机的翠绿色,莉莉丝直觉那不是凡物,奈何她用尽手段也找不出壶中的异常。

    “你......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男人发现莉莉丝的动作,便将眼前的玉杯倒置,翠绿的茶叶随着他的动作四散在桌面上,散发着晶莹的微光。

    “这茶,我喝的这茶啊。”他顿了一下,似是忘记了什么,“这茶的名字是......”

    “这茶叫什么来着?”

    “你容我想想......”

    “啊,对了。”

    “红尘碾。”

    “这个茶的名字,红尘碾。”

    “有个地方常年被雷电浸润,被烈火烤炙。”

    “那里是被天道永远封锁的地方,终年风吹雨打,电闪雷鸣,尘世众生的悲嚎会被地狱的滤网抛向此处,云层深处的伪神每到夜晚便会向这里倾泻低语,那里是世间最喧嚣的地方,吵闹到最理智的人杰在那里存在片刻都会被周围的呓语生生逼疯。”

    “然而就在那里,没有实体的灰精灵在那里繁衍生息。”

    “它们是那里土生土长,也是唯一的生命体,在那里,没有任何事物能伤害到它们,它们拥有世界最伟大的力量和掌管万千生死的权力。”

    “它们是被天道眷顾的种族,本应不死不灭,不老不朽,但所有灰精灵都会在意识成型的那一刻死去。”

    “你知道它们意识成型的条件是什么吗?”

    莉莉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它们会听,会从众生的悲嚎中听到他们的一生,如果它们中的哪个感到痛了,那最痛的那个便会诞生最原始的意识,从此成为那个地方独一无二的存在。”

    “那它们为什么会死?”

    “因为痛啊。”男人柔声说道,“是最渴望拯救的人让它们获得了生,而同时它们也知晓了死。”

    “他痛,它们也痛。”

    “它们痛,就想救他。”

    “救他,便只能用身体去撞那最为坚硬的天道壁垒。”

    “一下,两下,大部分灰精灵在第三下的时候就消散,死去了,但偶尔会有能撞出第四下的。”

    “那些能撞出第四下的,在死后会留下一道生机,那道生机本来无用,但只要有心人搜集,一道,两道,三道,直到攒够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生机,九九归一,生机聚合,有心人便能从中得到一粒种子。”

    他一如既往的怠惰,尽管如此莉莉丝还是从他眼中找到了些许疲惫。

    “极北之地有两族互为世仇,他们一族黑血,一族白血,每到严冬将至,战争降临,两族的战士就会在雪谷中浴血厮杀,直到最后一人。”

    “活下来的会成为新的皇帝,死去的则会在春天到来之后化作泥土的养分,滋养这片只在寒冬冷酷的山谷。”

    “每当,雪谷中某场战争死去的人数超过百万人时,黑白之血便会在初春之日交织融合,化作一朵金银相间的屠生花,那是我见过最美的花,白昼时暗若深渊,幽夜里耀如圣光。”

    “将屠生花蕊摘取,用伏天木在伤心石上反复研磨三天三夜之后,便能得到一滴赤色灯油。”

    “那灯油烧出的光最为浑浊,最天真的孩子在它的照射下也会扭曲。”

    “然后就是......”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从前有对恩爱的夫妻,他们把彼此都当成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存在,随着岁月流逝,时光荏苒,丈夫不忍看到妻子日渐苍老的容颜,便提起斧子和镰刀,前往最高的那座山里寻找传闻能实现所有愿望的女神。”

    “他历经千辛万苦,百般波折,依托着对妻子的思念与爱,终于爬上了那座山,见到了那至高无上的女神。”

    “‘作为你爬上神山来见我的奖励,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女神这么对跪在地上的丈夫说道。”

    “丈夫本想许愿让他和妻子获得永生,永远在一起,但他又担心这世道的变迁会将他与妻子分离。”

    “于是,在万般思虑过后,‘我想和我的妻子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深爱着妻子的男人这么说着,眼中的光芒比太阳还耀眼。”

    “女神答应了,但她必须先征求妻子的意见。”

    “妻子当然会答应,丈夫这么想着,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

    “妻子死了。”

    “妻子是在女神到来以后死的。”

    “妻子喝了一碗毒药,而那毒药这世间只有妻子一人会配。”

    “悲痛欲绝的丈夫重新爬上了神山,质问女神,问她是不是害死自己妻子的凶手。”

    “对于无礼的丈夫,女神只是淡漠地说,她害怕了。”

    “她愿意爱你,却不愿永远爱你,她不忍拒绝你千辛万苦得来的愿望,所以只能通过死亡来逃避你的执着。”

    “丈夫听到这个,沉默了许久,在太阳第三次落下之后,他重新向女神提出愿望。”

    “虽然我的妻子不愿永远爱我,但我的仇人肯定是愿意永远恨我的。”

    “所以,就让我和我的仇人永远纠缠,不死不休好了。”

    “女神答应了,仇人也同意了。”

    “仇人是比丈夫晚一步到达山顶的人,他为此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财富,所以他是这世间最恨丈夫的人。”

    “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十年,百年,千年。”

    “两个无法失去记忆的人不断重新开始,彼此厮杀了无数个岁月,手上的武器从刀剑变成了枪炮,又从枪炮变成了算盘,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时光飞逝,互为死敌的两人从未善终过,要么同归于尽,要么在对方死去后,因为失去了存在意义而自我了断,他们已经忘记了最初的名字,也忘记了他们结仇的原因,甚至于,他们认得出对方,却认不清谁是丈夫,谁是仇人。”

    “这种情况止步于某个午后,某个不知是丈夫还是仇人的残疾女孩降生了。”

    “她不能行动,不能说话,不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外界交流的手段只有使用唯一能用的小拇指蘸上墨水在纸上写写画画。”

    “她被父母抛弃了。”

    “她被送到了孤儿院。”

    “她遇到了一个散发着善意的小男孩。”

    “那个男孩是唯一一个愿意接近她,照顾她的。”

    “她爱上他了。”

    “他也爱上她了。”

    “这种爱对于活了无数个岁月,已经在痛苦和仇恨中麻木的他们来说,是如此的珍贵而罕见,以至于他们发现了彼此的身份时,生平第一次提出‘休战’二字。”

    “当然,他们还是没能善终,尽管在习惯性结束对方生命的时候,男孩和女孩还是热烈而深沉地爱着对方。”

    “自此之后,两人依旧不得善终着,但自那一世以后,两人在杀死对方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流下一滴透明的泪水。”

    “生机,火光,泪水。”

    “种子,阳光,河流。”

    “那颗种子在阳光与河流的照拂下日益茁壮,我等待了许久,它终于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每到冬与春交界的时间,那棵树上最细的树枝便会长出几片叶子,将那几片叶子摘下来,放到地底的清潭中浸泡片刻,便制成了这世间仅有的红尘碾。”

    “那。”莉莉丝走到他身前,望着他疲惫的双眼,问道,“它能让你记起你是谁吗?”

    “我......我不认得你了,我很担心。”

    莉莉丝真的有太多太多话想同他诉说,她想问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名,她想问这么多年他都去哪了,她想问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受了哪些苦,失去了哪些东西还记得哪些人。

    他离开的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具体的年岁,久到她此时此刻真的很想很想躲在他怀里将自己这些年从未发泄过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吼出来,她想做的有太多太多,但她最终还只是轻轻地抱住他,问他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我...我...”

    最初,名为“宁云”的男人,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紧紧抱住面前的姑娘。

    他想回答她的问题,他想对她说这红尘碾只是一种单纯的勉强能上瘾的普通茶叶,他特别特别想对她说,他没事,他真的没事,这些年,所有日子,他过得都很不错,没有痛苦,没有离别,没有他数不清却记得清清楚楚的,像面前这个姑娘一样重要的人,被那些不可避免的灾祸夺去生命,从此只能活在他的记忆之中。

    他真的,真的想对她这么说。

    他也确实准备这么做了,只见他拼尽全力想要准备出一张最为灿烂的笑脸,却仅仅维持了半秒不到就变回了那张扑克脸。

    他不信邪,又重新笑了笑,但没用,他甚至连如何哭都忘记了。

    他没法笑着哭,更没法哭着笑。

    “我真的......我真的没......”

    那因果浇筑而出的红尘碾,它从来不是药,从来都不是药。

    那是能让人忘记自我,忘记一切姻缘的毒,是即使在那大千世界,在那无尽位面中也无药可解的毒。

    所有人都以为我忘记了自己是谁,但事实恰好相反,我从未忘记我的名字。

    但与此同时,那些,深爱着我的,将一切筹码都放在我身上的,已经永远离去的那些人,直到死前的最后一秒,也在呼唤我的名字啊。

    “阿......阿追......阿追,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宁云抱住莉莉丝,轻声安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也是,我也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真的太累了,他需要红尘碾,需要这种能让他暂时忘却那些名字的毒。

    但就这一次,宁云心说,就一次。

    他从来没想忘记那些名字,他只是需要一次能让自己缓和精神的假期。

    所以假期结束之后,他不会再逃避那些名字。

第一百八十章 有花香的地方

    晨曦,好美。

    他拥着怀中之人,望了眼天边的太阳,最后在她的安抚中,沉沉睡去。

    莉莉丝沉默着将他抱到石屋里,为他脱掉鞋子,盖上被子。

    他的睡颜如水仙花般美丽,任谁看了也不禁倾狂,但他在沉眠时真的太安静了,像个多余的物件,躺在那里时如同一具尸体,微光下他眉目微蹙,不知在梦中思念哪方的旅人。

    莉莉丝坐在他身旁,抚摸着他的脸。

    “这么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呢?”

    她呢喃着,不知在对谁言语。

    我以为阿裴尔的人生已经足够凄凉,曾经在深渊中冥思时我甚至还庆幸你能早早离世,可如今看来,阿裴尔这个名字承载的那段人生,在你的旅途中似乎还带着些幸福的韵味。

    至少你有我,我还记得你。

    我又见到你了,虽然最近发生的一切,可能都要归功于偶然,但是,最重要的是,我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你还活着,还能做出美味的烤肉,还能耐着性子和那群年轻人胡闹,还能像我记忆中那样,微笑着赏着天边的月亮,对白日的云评头论足。

    “这就够啦。”莉莉丝起身,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这就够啦。”

    只要活着,一切都好说。

    好了,我要走咯,我知道你其实不想见到我的。

    我存在于你的过去,我在,你就会想起那些苦恼的烦心事,对吧?

    我不会让你有麻烦的,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恶魔打扰到你的,我保证。

    但同时,我也有心啊,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看着窗外掠过的飞鸟,好想你啊。

    “所以,等到下次。”莉莉丝望着他,眼中满载着仿佛能把人溺死的温柔,“我来的时候,你不许再装作不认识我,好吗?”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咯。”

    作为交换,我就不计较你为什么会知道阿追是谁了,好吗?

    这么想着,莉莉丝转身,离开了这间温馨的小屋。

    在关门前,她看着逐渐被阴影吞噬的男人,无奈地笑了。

    “一切圆满,一切圆满。”

    她自言自语,路过那张石桌,端起那杯天青晃,一口喝尽。

    好茶,好茶,这茶居然真如他说的那样,比酒还烈。

    她回味着残留的茶香,晃晃悠悠地走出院门,在那里,有个算是宿敌的家伙在等着她。

    “走吧。”记忆里,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对露娜微笑,“回家。”

    “......”

    露娜似乎被她吓到了,好久之后才跟了过来。

    抬脚,跨虚空,一步,两步,两只恶魔便从繁华过剩的白帝星,来到了莉莉丝在深渊尽头的寝宫。

    莉莉丝的化身在到达寝宫的第一刻便化作浓烟般的魔气逸散,徒留露娜一人站在寝宫门口。

    这是,深渊的尽头,魔主的宫殿,莉莉丝的本体近乎永恒地镇守在这里,作为一切的支柱存在着。

    露娜沉默着,在殿前踟蹰着,她犹豫再三,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认命般叹了口气,在无奈中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这里大概很久都没除莉莉丝之外的人过来了,寂静的可怕,连露娜轻柔的脚步声在这里都显得嘈杂。

    她在大殿的最深处,在原来存放深渊之核的地方。

    严格来说这里不是她的寝宫,在莉莉丝出生很久很久以前,在露娜还不是露娜时,这里就存在了。

    那时候天道大乱,整个世界摇摇欲坠,圣子和大圣女为了救世倾尽全力,将世界分成上下两份,用各自的心魂构筑成一道核心,依托着它们分别掌控着后来被称之为“众生”和“深渊”的两界。

    后来,上层的众生有太多美好,圣子便高高兴兴的,和上界之核融为一体,成为了万物朝拜的众生道。

    后来,下层的深渊太过痛苦,大圣女每天与众生的凄嚎为伴,日渐疯狂,在最后的时候,她不得不将自己切成两半,心魂所在的那一半维持着深渊的稳定,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慢慢有了自己的意识,创造了属于深渊的生命,成了神明般的深渊意识。

    而另一半,则保留了大圣女的记忆和仇恨,成了不择手段只为毁灭众生界的疯子。

    所以,严格来说,这个用深渊基石建造的大宫殿,是大圣女当初费了好多功夫造出来的呢。

    大圣女可真是太厉害了,瞧瞧这风格,瞧瞧这审美,我的天呐,真的,啧啧啧。

    露娜一边欣赏着久违的老家,一边自卖自夸。

    老实说那会儿真的太蠢了,一天天的想着什么让恶魔占领众生界,让那个不要脸占着上面不还的混蛋永世不得超生,结果到最后,差点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不过,嘛,谁都有犯蠢的时候嘛,就像现在,明知自己是小丑,结果还是傻呵呵地进这个破宫殿的地方,不也是自己吗?

    唉。

    近了,近了。

    露娜已经可以看到她的背影了。

    她就在那里,在王座上,深渊之主,永恒的王,至高之神,凭一己之力统治深渊的至高者,众生的锁链无法触及,恶魔的业障无法侵蚀。

    那张王座本来是守护心核的枷锁,但她在本体入驻此地后就将其改成了较为舒适的一张类似于躺椅的王座,不知是从哪想到的主意。

    “就让莱茵蒂斯继续在星穹呆着吧。”露娜慢慢走到她的身旁,建议道,“她是最适合当暗子的人,白底学院的特级班对人类来说是特别的存在,她若在那里毕业的话,将来一定是有用的。”

    “......”

    她的脸被阴影覆盖,只有露娜看得清她的表情。

    露娜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次的,这次从星穹来深渊援建的人类都已经安置好了,想必明天就应该能投入使用了,情报上说很多人已经有永居深渊的打算,人事部正在着手安排堕化工作。”

    “......”

    “还有,还有......”

    露娜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转移她注意力的话,索性自暴自弃般,趴在她王座的扶手上,语气恶劣地在她耳边佞语。

    “是是是,我不懂你们之间的羁绊,我也不懂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执念,我就是一个标准的,自小在厮杀中长大的老派恶魔,满脑子肆意妄为,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心里黑的跟四十六层的秽泥一样,上不得台面,干不了大事。”

    “唯一一件快成了的事还被你一巴掌打断,而那件事的目的也就是一个在地底下呆久了的深闺怨妇像是笑话般的报复,又蠢又坏又下贱,让你们这些心系苍生的年轻人劳心劳神,一个接着一个死掉,没错,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的老师,害死了那个天之骄子以及他那么多个老婆,是我,我承认,一切都是我干的,所有悲剧的根源都在我,你应该恨我,我活该被千刀万剐。”

    “我知道,我知道。”

    露娜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脖子上,“我知道,我知道。”

    “来嘛,掐死我,杀了我,捏碎我的骨,剜掉我的眼,都行,来呗,多大点事儿,我罪有应得,应该受到你的折磨。”

    她依然不语,只是和逐渐疯狂的露娜对视着。

    “......”

    “所以,杀了我呗。”

    “额,你听得到吗?”

    “我在说话唉。”

    “来啊,杀了我啊。”

    “快点,就手上一用力,你连拴着界柱的链子都能徒手掰断,我的脖子算什么呢?”

    “就一用力的事儿......”

    “杀了我......”

    “快,杀了我......”

    “来啊!杀了我!”

    “杀了我你懂吗?掐死我!碾碎我!怎样都行,怎样都好!”

    亘古的恶魔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像是在逃避什么,一步步向前紧逼。

    露娜气势汹汹,似是要吞吃她的心魂,但在即将触及到她的时候,却不自觉放缓了脚步,慢慢拥入她的怀中。

    “只要你。”

    她将牙齿抵在她的肩上,剧烈地呼吸着,近乎贪婪地嗅着能让她安心的气息。

    “别再露出这种表情,怎样都好,求你了。”

    “为什么要哭啊?你不是见到他了吗?你等了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力气,你曾经甚至还求过我你忘了吗?你求我帮你找到他,那时候,那么高傲的你啊,你终于等到他了,你应该笑啊,你为什么要哭呢?”

    “你不该哭的啊,你笑着,开开心心的,多好,多美啊,你到底,为什么啊?”

    无穷无尽的困惑在露娜心中升起,她想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却怎么说都说不完,只能倾尽全力,像溺者抓住手中的稻草,拥住她不肯放手。

    许久之后,尘埃归于大地。

    “我没有哭。”

    她轻语着,安抚怀中的露娜。

    “我只是,说了太多假话,累了。”

    她悄悄擦去眼角的泪痕,像刚才一样微笑着,向露娜诉说刚刚编织好的谎言。

    “湖边的鸽子,到了冬天会飞入深海长眠。”

    “沙漠的云,是蜃楼中蝎子的邮轮。”

    “远山的松竹,连接着通向地底的阡陌。”

    “你看,这些都是假话,我说多了,说倦了,就打了几个哈欠,挤出几滴眼泪,就这样,仅此而已。”

    “你这么激动,大概是在星穹待的太久,忘记自己是只恶魔了。”

    莉莉丝抚平她散乱的发丝,喃喃自语。

    “所以我们该休息了,就在家里,有花香的地方,哪儿也不去,好吗?”

    窗外,寒风呼啸着,空气逐渐潮湿,应该有场大雨即将到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睡过头

    怎么说呢,嗯...

    虽然吧,前天晚上自己那个便宜亲戚突然冲进来说着什么“白帝星就交给你了,这是报酬”,然后撂下两坛心湖特酿就跑了,但是,嗯......

    其实昨天晚上咱是发现周围有虫族的,但是,额,怎么讲呢。

    虫族和人类在本质上其实是一种生物,而且当初人类重构计划自己是除了因谴以外出力最大的研究员,所以,嗯...就挺尴尬的,一不小心忘记这里不是因谴的老家来着......

    可这也不能怪我嘛,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嘛对吧?

    顶着大概是自己重重重重重孙子的重重重孙子敢怒不敢言的眼神,袁吉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看起来贱嗖嗖的,却没人敢对他怎么样。

    “别生气嘛别生气嘛。”

    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袁吉翘着二郎腿对面前的白底学院院长和当今皇帝这么说,“只不过死了些人而已,多大点事儿啊。”

    “那是一些人吗?”

    在袁吉面前尚且年轻的皇帝还是忍不住拍了下桌子,“那是十四万五千多个年轻人!那是人类未来的新血,那是白帝学院总人数的十分之三啊十分之三!”

    “十分之三...嚯,搞了半天那么大一学校才几十万个学生吗?”

    对于失态的帝王,袁吉只是挑了挑眉,啧啧称奇,“几十万个学生还那么卷,白帝星的社会压力得有多大啊。”

    说罢,他便起身,顶着在场众多站在星穹顶点之人的目光离去。

    “安啦安啦,该死的没死就行了,这么激动干嘛?”袁吉打着哈欠,在关门之前伸了个懒腰,“赶紧去找生命之种,你们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

    屋内的寂静在他走后才逐渐消散,一位皇室清源在这次灾难中失去了某位远亲,忍不住抱怨,“他真的完全不在乎吗?明明全都是他的错。”

    “行了行了,他在几千年前就完全不在乎人名了,你还没习惯吗?”院长叹了口气,“这次责任在我,我不该放下白帝星的。”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次莽原星之行如果没有你拖住那只白珀虫的话,我们人族至少也要折三个清源。”

    那位清源正色道,“这次白帝之灾,怪谁都怪不到你。”

    “停吧,分摊责任是之后的事。”

    恢复冷静的皇帝敲了敲桌子,“这次的会议是重新规划生命之种的搜寻路线,总而言之,这件事目前更重要一点。”

    人类之外,翡玉虫族攻势猛烈,深渊恶魔虎视眈眈,异位面的未知势力在降临时就屠杀了一个叶海星,心湖水平面不断上升,安格尔人在他那个蠢儿子掺和进序言星那摊破事以后像是疯了一样,几乎放弃了外交的手段,拼了命也要拉大两族本来只能算是打闹的战线,几乎要比虫族还要憎恶人类。

    人类之内,平民与贵族的矛盾越来越大,部分星区经济体系逐步崩溃,社会产生了越来越多无法回避的分歧与对立,随之产生的便是平民之中也慢慢滋生了新的阶级,黑水星域山高水远,皇室和议会无力管辖,掌握研发各类非法科技的犯罪组织横行,其手中持有的武器和科技甚至能直接对抗皇室。

    此外,最重要的一点,白帝星的生命之种丢了。

    生命之种丢了,季原对人类也就半放弃了,季原放弃了人类,就意味着虫族那位比他这个皇帝含金量几乎是两个次元的虫帝,万一哪天心情不好,想要来人类这边散散步,那人类这个种族就能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内忧,外患,挂还丢了,这就是人类目前的现状,也是星穹的皇帝,季家现任长子,季农需要解决的问题。

    所以说,皇帝不好当,不好当啊。

    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季农摸着自己浓密的大胡子,打开会议室中心的投影地图开始开会。

    距离被官方称为“白帝之殇”的灾难过去已有一天,得知白帝学院这个位于首都星,在一夜之间被虫族攻破的人已经差不多接受了现实。

    星网上纷争不断,有人认为是反抗军背叛了人类,有人认为是虫族研发了新技术可以突破白帝星的防御,有人说白帝学院内部有叛徒接应,各大媒体的老板也算有求生欲,通过后台把阴阳怪气的,羞辱谩骂的,传播谣言的纷纷送入了警察局,早早在各大首页挂起了“悼念”两字。

    当然,这些都和“白帝之殇”的当事人,没有半点关系。

    太阳在高挂,落下,又高挂之后,恢复能力最强的季清歌才在饥饿的催促下堪堪起床,打开石屋的门迎接正午。

    季清歌揉了揉已经睡糊涂的脑袋,茫然地望着天边的云彩,在好一阵子之后,才深吸一口气,大吼。

    “起床啦!”

    这是睡了多久啊?十二点?整整一天?

    李师傅呢?

    “吵什么吵什么。”

    慵懒的声音在季清歌身后响起,她回头,看到旁边的风景,愣住了。

    这个...总感觉这个院子好像大了不少,话说这么多了两个房子,还是木头做的,好丑。

    “那个,蔚老师,你这个......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蔚无双翻了个白眼,“你把学校炸了,我除了在你们这儿破地方搭个破棚子住几天,还能干嘛啊?”

    “说起来你们这一届特级班猛啊,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个炸学校的了,怎么着,打算在毕业那天一人来一次是吧?”

    “嘿嘿,老师你坐。”

    季清歌傻笑着扶着蔚无双坐下,“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们好像睡过头了,其他学生都安置好了吗?”

    “差不多完事儿了已经,现在那边儿正在施工重建呢。”蔚无双朝一阶区域的方向指了下“现在吵得要死。”

    “哦,对了,这两天就在你们这上课吧,反正人也不多。”

    “哦哦,那李师傅他?”

    “他食堂炸了,好多食材被虫子咬坏了,现在气得要死,回老家休息去了。”蔚无双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袋肉干嚼着,“不过他走之前说你们要能给他搭个厨房他立马过来。”

    “哦哦,宁云,宁云!”

    季清歌当机立断,一步跨到宁云门前,粗鲁地敲着门,“起床啦!干活啦!造房子咯!”

    饿了的季清歌,行动力比发情期的猴子还要强。

    但好死不死的是,这个宁云也不知道怎么了,任季清歌怎么敲门也没有动静。

    算了,砸了吧,大不了给他陪个新门。

    虽然这么想了,但季清歌的拳头要比脑子快多了,还没等她想到要陪宁云什么型号的门时,迅猛的拳头便如雷般砸向面前这间小屋子的木门。

    “轰!”

    折了。

    门没折,季清歌的胳膊折了。

    她砸门的力气有多大,此刻的骨头就折得有多弯。

    “嘶——”

    她打那只灰虫子骨头都没这样的,季清歌跳着脚,流着生理性的眼泪给自己接骨。

    “大哥!一扇门而已,你至于嘛?”

    啊疼疼疼疼疼疼这破门还加反伤符阵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啊?

    “行了行了,过来陪我吃肉干吧。”蔚无双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没本事砸人家的门就将就点。”

    “我不,我死在粪坑里,也不能委屈我自己的胃。”

    在宏能的加持下,季清歌很快恢复到最佳状态,她捏着拳头,像看着藏了美食的铁皮罐头一般,瞪着宁云的小屋,冲了上去。

    一拳,两拳,三拳。

    拳变成了刀,刀变成了枪,枪变成了风刃,风刃又化成了音波,打在门上,碎成一片。

    叮铃哐啷,噼里啪啦,安静的小院变成了工地,蔚无双也不嫌弃,在一边吃着肉干看热闹,偶尔还拿出一袋果冻,大概是昨夜睡够了,乐呵呵地笑着。

    拳头又折了,刀也劈断了,哥哥送的装饰用手枪连灰都落不下,风刃也软弱无力,让季清歌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用了假的异能。

    “吵死了有病嘛!”

    终于,该醒的人没醒,不该醒的全醒了。

    “大清早的在院子里打铁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扰人清梦?是不是很招人恨?”

    杨凡头发凌乱,满眼血丝,其他人状态倒是不错,估计醒的很早,只是窝在屋里躺着不肯出来。

    “我不管,我饿了,就他会盖房子,还睡得跟头啥一样。”

    “哈?盖房子?饿了?你这什么逻辑?”

    杨凡挑着眉毛,看着气喘吁吁的季清歌,她好像跟宁云这扇门杠上了,凝聚起周围的能量,好像是打算给它来发大的。

    “话说你不也是全系异能,也会操纵土壤和金属吗?”

    季清歌动作忽然一顿。

    “而且我的房子也是你盖的啊,你为什么非要叫醒他啊?”

    “...啧。”

    季清歌转头,不爽地继续攻击宁云的门。

    作为一个公主,建筑审美糟糕到自己看了都嫌弃这种话,实在说不出来。

    “宁云你快点醒来吧我好饿啊。”

    季清歌也打累了,索性蹲在宁云门前用超高的频率敲着门,那不可名状的姿势让一向好色的夕云看了都没忍住挪开了视线。

    “那个,就那个。”

    弱弱的声音响起,季清歌板着死鱼眼回头看,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角落,身后还藏了个好像很胆小的绿发姑娘。

    “如果你想叫醒屋子里的人。”

    少年指着季清歌左手边两厘米处的黑色按钮,“为什么不按门铃呢?”

    “......”

    “......”“......”

    “......”

    诡异的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在少年过于正常的言论中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沉思之后,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把“门铃”和“礼貌”这种城里的文明人必备的小物件从认知中选择性剔除了出去。

    随即,被誉为“白帝明珠”的公主,启明星最大私立研究所的大小姐,冬古尔星系下一任少主的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罕见的羞耻感。

    在森林里和野猴子呆久了,忽然遇见个正常人,还挺尴尬的。

疯子的信 (拐弯抹角的情书)

    蓝诺国际研究中心第四研究所所长殷倩收:

    根据安湖氏在第六纪元六三七年提出的万物重心论,现代将人类可观测的一切事物分为:能量,物质,信息,三类。

    安湖氏认为,在时间之初,空间出于某种不可知的因素开始逸散,逸散后的空间劣质化,降格为不同规格的次级空间团,也就是时间与空间的衍生物,万物的起源,能量。

    能量诞生之后,在不同法则的影响下(当然,以人类现在的科技,我们无法直接探索“法则”这种事物处于世界之上的存在),内部发生挤压,重叠,堆积,大量的能量在法则的聚合之下,被压缩在一起,被迫成为最初的物质,也就是假说中存在的奇点。

    这时候,时间,空间,奇点,三者之间都在未可知中僵持着,任何一方都无法对另外两者进行干涉,保持着相对独立的状态。

    这种状态,在奇点爆炸之后才发生改变。

    奇点爆炸的冲击将时间,空间,和物质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世界,而世界的可观测性,创造出万物最后的因子,信息。

    信息是一种游离于法则之外的概念,它没有实体,不需要能量,或者物质的支撑,也不受控于时间与空间的桎梏。

    简单来说,我们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我爱你”这句话,它在我传达给你后就变成了一条信息,这条信息永远存在,物质层面的我们死去,或者时间过去与否,都无法改变“我爱你”这个事实。

    从法则的角度来看,“信息”的存在是可笑的,荒唐的,甚至是叛逆的,“信息”的任意性和可导向性决定了它无法受到法则的约束,而法则每一次干涉世界都会产生大量的信息,这些信息又是唯一可以对法则产生干涉的力量。

    具体来说,在信息诞生之前,“光会反射”是一件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事情,它可以出现“是”与“否”,亦或是其他形式的状态,但信息诞生之后,“光会反射”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个真理,一个既定事实,它像是一个无情的狱卒,将法则束缚在一个固定的框架中,只要世界这个“牢笼”存在,就永远无法逃脱。

    当然,私以为这种将法则比喻成囚徒的说法有些无礼,但考虑到阁下从未接触过起源哲学这一领域,就暂且破例,使用这种浅显易懂的说法。

    信息是唯一能制约法则的力量,它的存在是高尚的,但同时,法则干涉物质的每一次行动都会产生巨量的信息,每一刻信息的总量都以奇点向外爆炸无数倍的速度膨胀,而信息无法消逝的特性决定了它注定成为要比奇点还要庞大的物质体。

    以下是我的私人观点,尚未得到最高调研所的认可,还请阁下不要声张。

    在我的推论下,信息之间也存在着某种类似于能量挤压的“运动”,在这种运动中,信息这种存在也会堆叠成一个“奇点”,这种“奇点”无法爆炸,而是会随着数量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后,升格为储存着巨量信息的“聚合体”。

    在“信息”中存在的某种规则中,已经达到理论最大值的“聚合体”没有被动吸收信息的能力,也没有主动干涉世界的能力,只能在世界的某处存在着,无法改变,无法逃离。

    但根据现有的研究,我有个较为大胆的推测。

    这些“聚合体”是否还能通过吸收足够数量的信息,让体内本就到压缩到最大程度的信息发生质变,完成新一轮的“升格”呢?

    而完成质变的聚合体,会不会拥有干涉法则,甚至掌控法则的力量?

    如果质变之后的聚合体拥有以上我所说的力量,那它会不会就是前段时间,大总统提到的,那个我们文明吞噬之后就能成神的“天道”呢?

    人类已收集的大量资料证明我们现有的宇宙经历过一场天地巨变,在这种改变之后,我们现处的世界就变化成了,和上次在维度观测站观测到的“星穹”位面一模一样的“星空宇宙”。

    为什么我们的宇宙与他们的一致?

    为什么再上次之前观测到的那个,分为上下两层的位面也与我们的宇宙有诸多相似之处?

    如果我们再大胆些,再往上猜测的话,我们的宇宙会不会是这些聚合体在完成质变之后,根据某种模板,根据它们的意志改造而成?

    如果,果真如此的话,那就能证明一个令大多数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这些聚合体,是有意识的,它拥有和我们一模一样的意识和欲望,亦或者是......

    我们拥有,和它一模一样的意识和欲望?

    生命是将物质,能量,法则三者完美结合的至高造物,要发生多大的巧合,这种造物才能自然产生?

    而如果我猜的不错,生命也是唯一有能力,充当“聚合体”这种异质产物接触物质世界的媒介的存在。

    假设,让我们假设。

    在一开始的时候,生命的出现的确是机缘巧合,在无尽时间下偶然性的法则创造出的必然。

    而那个时候,还没有任何聚合体完成质变的那个时间点,有个最初的聚合体连接到这种可以对信息进行“处理”和“接收”的“生命”上的话,会形成什么呢?

    说到底,“意识”这种东西,它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是谁,我从未质疑过我的存在,但是,说真的,“唯心”,它到底唯的是哪颗心呢?

    你在路上往前走时,有没有突然闭上眼,想要试试自己到底能撑多久的经历?

    在前三步的时候,一切安好,你知道前方的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障碍物,只要像往常一样向前走就行了。

    但是,当你踏出第四步的时候,“嘣”,一切都变了。

    你感觉意识忽明忽暗,天地上下颠倒,仿佛最糟糕的天灾就要来临似的,连呼吸都不再顺畅,仿佛一切都在逼你睁开双眼,晚上一秒就会当场暴毙。

    当然,上面那个“你”指的是哪个没成年的小孩,不是指你,请不要误会。

    “你”当然知道,一切都在掌控中,但是那个藏在心底里,另一个“你”呢?

    他在恐惧,他为什么恐惧?

    恐惧是什么?恐惧是害怕,是退缩,是规避风险,让自己活得更久。

    他为什么需要你活得更久?你,或者这具身体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而你的诞生,对他来说是不可避免的累赘,还是同根同源的意外?

    他让你活着是因为生命能创造的信息是所有死物的千万倍吗?

    你需要喝水,需要食物,需要睡眠,是因为他需要你活得更久,优先以自己的生存为主旨吗?

    你到了年纪有了传递基因的意愿,是因为他需要你创造出更多的媒介,保证他有更多选择吗?

    如果我的理论是正确的话,那至少“我”,是可以脱离他的掌控的,因为楼边时常有自我了断的绝望者,街边也有不少与注定无法拥有后代之人牵手热吻的恋者,“我”不必听取他的话语,“我”能在一定程度上干涉他的操纵。

    如果我们在一开始向前走的欲望来自于那个不安好心的聚合体,那,如果我们自己能创造出只属于我们自己的欲望,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获得了自由的权力,就可以拒绝“他”的指挥,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我才疏学浅,算不出我们一开始从哪里来,但是,如果你介入这场关于聚合体和生命意识的研究,我想我们一定能取得关键性突破,毕竟我对阁下的感情很是纯粹,没有掺入任何不属于我的杂质。

    所以我在这里向阁下提出邀请,诚邀您来到我的研究所进行后续工作,活动经费您大可放心,我已向大总统申请了四个星球的矿物勘探权,足够支撑您完成“棕灵型异质化人类”的相关研究,同时我也会帮助您推进“翡玉”和“白珀”的投用工作,还请放心。

    另外,以上对“聚合体”的观点还请阁下不要对外公布,兰诺女士毕竟是大总统先生的妻子,眼下正当人类对被称为“天道”的敌人开战之际,这些观点一经发布难免对你我未来的生活产生影响,所以请阁下,谨言,慎行。

    (顺带一提,上次大总统从天道那里偷到的碎片我也取了些样本,经过分析我发现那种碎片可以让我们跨越维度屏障,眼下只要解决平行世界的吸附力问题,那台天空堡垒就能带我们去那个正在被暴君统治的星穹位面了)

    (再顺便一提,星穹似乎有一种被称之为“异能”的特殊力量,很神奇,但我们的宇宙似乎不支持那种力量,要研究它必须去星穹本地,但天空堡垒毕竟是体积比我们母星还要庞大的第四型号星舰,只靠我一人无法完成它的维护,所以我想向大总统申请去星穹探索新力量的权限,如果得到许可的话,阁下要来吗?)

    愿您能顺利看到此信,我拜托瞳帮我送信,但阁下离我太过遥远,瞳又偏偏要用那个四百年没更新过的坐标传送仪,我真的很担心他会被搅进哪个大型黑洞里,把我花了四十二小时写的信毁了。

    六四七二纪一五三年

    松皇星域律法执行者季原留

    这信......怎么在我身上?

    心湖之主嚼着口中的糖果,看着刚才某只幽云鲸从心湖底下找到的信封。

    这信不是被我送到地方了嘛......

    哦,对了。

    信主收到信以后,说了句“让他亲自过来说人话”,就把这东西当垃圾甩给自己了。

    啧,该清清湖底的垃圾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般正常

    “所以,这其实是你从众生界花大价钱买回来的使魔。”蔚无双摸着下巴,看着面前这两只兔子般依偎在一起的学生,挑了挑眉毛,“前不久突然顿悟化了形?”

    “唔......嗯。”

    张北凡不确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向后捞了下,想把身后的少女遮一遮,似乎不太想让别人看到她。

    ......嗯?捞空了?

    “唉小凡小凡这牛肉干好好吃哦。”

    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张北凡回头,只见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前两天把虫族引进白帝学院这个事实的阿扑,正大大咧咧啃着院中心那口大桌子上那袋子牛肉干。

    这个狗东西。

    张北凡扶额,无力的转头,向蔚无双说了句,“嗯。”

    “你嗯个鬼啊!这家伙一看就是个人类吧?”杨凡在旁边指着阿扑,“你赶紧去自首吧拐卖妇女的人渣。”

    “人渣不是你吗?”

    张北凡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哈?”

    杨凡怒了。

    “那个,就是,在竞技大会上下黑手偷袭,对女生做出那种动作的人,不是你吗?”

    “......切。”

    杨凡在极度的愤怒中,默默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唯独这件事,他说啥都是狡辩。

    因为就客观事实而言,他真那么干了。

    看着败犬般退去的杨凡关上门,张北凡重新面向蔚无双,却发现她正坐在凳子上和他那只挨千刀的贪吃虫族吃着肉干聊着天。

    要不干脆把她卖掉吧?或者做成某种标本?

    “阿清,你那边到底好了没?”在一边围观的夕云对仍在砸门的季清歌说,“我已经给李师傅打电话了,他正赶过来呢。”

    “马上,马上。”季清歌正对着门旁边那面墙猛烈输出,“再等一下。”

    “不是,你就按一下门铃呗,跟那堵墙过不去干什么?”

    “我砸门的动静都叫不醒他,这门铃有用?”

    “就按一下呗。”

    “按也没用啊。”

    “就一下。”

    “啧,好吧。”

    季清歌不耐烦地扛起宏能巨刃,走到旁边的门前,象征性地按了一下那枚黑色的按钮。

    “你看,有用吗?”

    饥肠辘辘,心情糟糕的季清歌转身,对夕云翻了个白眼,“它没用。”

    “有事吗?”

    懒散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带着宿醉般的迷蒙,“话说...几点了?”

    “嗯?你为什么这副德行?”

    宁云疑惑地看着满身狼狈的季清歌,“虫族又来了吗?”

    “没,顺带一提你这个房子的隔音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隔音?隔音符阵啊,你不是也装了吗?”宁云打了个哈欠,关上门打算洗漱,“不过这个门铃的声音好像得往下调点,有点大。”

    “......那您先忙,忙完了麻烦出来帮着建个厨房。”

    说完,季清歌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并且全程没和别人对视。

    说起来这隔音符阵似乎是她亲自从皇室那里要的呢,难怪质量这么好。

    半小时后。

    “趁着李师傅在做饭,我们先来开个小会。”

    蔚无双将所有人都叫到小院中心,让他们坐在大石桌旁听以后的安排。

    “首先,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理由,这学期可能要提前结束了。”

    “耶!”

    祖上八代都是文盲的杨凡跟随着血脉里的本能发出欢呼,随即在旁人看什么珍稀动物的眼神下干咳两声重新坐下。

    “当然我们特级班就算提前放假也要比其他人多上大概一个月的课程,这期间的课程可能比较紧,希望大家合理安排时间,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

    杨凡惶恐道。

    “嗯,期末考试,没考过的要把安德尔战斗守则抄上十遍,顺带一提杨凡你之前留下的账还没还呢,记得在十天之内给我,不然你期末也不用考了。”

    安德尔战斗手册是四百年前纹族人弗兰卡.安德尔.莱斯因戈尔统合了星穹各种族千百年来战斗技法的变迁和优化之后,公布给世人的实用技艺经典,在册共有七十六本,总字数大概有......五十三亿?六十七亿?

    杨凡只感觉心肺一疼,想要当着夕云的面骂露娜几句,争取让自己在假期当个植物人。

    “故意找事的话。”夕云可能察觉到杨凡此时的想法,对着他充满杀意地笑了笑,“真的会死哦亲。”

    “不会不会,你想多了,话说,蔚老师,考试内容是?”

    “在一颗荒星里存活一天。”

    “哦哦,那还好说。”

    “那颗荒星是启明星灰烬研究所所长夕瀚江关押失败品的地方,夕云大概对那里有印象哦。”

    “嗯嗯,全是我的弟弟妹妹呢。”

    直觉告诉杨凡还是别纠结她们这段对话为妙,未来的事就让未来的自己去面对,现在自己只要专心期待李师傅炖的烤乳猪就好。

    “最后,这位是最先通过天赋强化手术的学生,算是天才吧,听说破了什么强化时间记录,你们在开学应该见过他。”蔚无双看着坐在边上的瘦弱少年,“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少年察觉到众人的围观,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我,我是张北凡,土系异能者,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家世一般,能力一般,天赋一般,身体素质一般,智商一般,情商一般,长相一般......”

    这个家伙,似乎不太自信啊......

    众人摸着下巴,挑着眉审视着这个腼腆的少年。

    而且,说不定,莫非......

    “总,总而言之,在接下来的学习生活中,还请大家好好相处,我会努力向大家学习的!”

    是个正常人?

    看着猛然低头鞠躬的张北凡,众人猜测到。

    “最后,顺带一提,这家伙真的是我的使魔,虽然它看上去有张好脸好身材,但请大家千万千万别把她当人看,千万千万别给它投食,就当它是只路边的蚂蚁...不对不对,路边的螳螂...不对不对!路边的蝉?蚂蚱?竹节虫?不对不对不对总而言之它是只正儿八经的哺乳动物,对对对哺乳动物!它不是虫子是哺乳动物!还请大家千万千万别给她投食,别把她当回事,不然她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和一只寄生虫一样把你榨......不对不对不对她不是虫子她是......”

    哦,我就说嘛。

    众人的眼神变得平淡,见怪不怪地看着越来越像个变态的少年在那里拉着绿发少女的手作妖。

    来这个班的,怎么可能是正常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造化

    “我记得那会儿,那天,他被困在那个大衣柜里出不来,等我打开门的时候,他就蜷缩在那里,可怜巴巴的。”

    苍茫大漠,女人肆意的笑声回荡着,她骑的那只体型颇大的黄骆驼似乎也厌倦了她的笑,时不时晃两下身子,想要让背上的女人安静点。

    “然后,还有那个音乐盒,他在最后终于给我修好了,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从南洋带回来的好东西,在当铺能换不少钱呢,只可惜我离开前忘记带走它了,不然当个纪念品还是很不错的。”

    她对身后的四人一马喋喋不休着,也并不在意她的无视。

    “还有那只陪了好久的熊玩偶,本来它是脏兮兮的,里面的棉絮都被一些红呼呼的,烂糟糟的东西填上了,他看不过眼,就用沙发里还没坏的棉花和他那件好像挺贵的外套帮我补好了那只熊,那只熊我倒是带上了,只是后来,我因为某些事,不得不把它扔了,唉,仔细想想怪可惜的。”

    那四人有高有矮,其中一人穿着袈裟,骑在那只颜色惨白的高头大马上,其他三人都跟在后面,戴着“喜”“怒”“静”三张面具,扛着钉耙,月牙铲,长棍,三把武器。

    “他说他想娶我,想和我过一辈子,我答应啦,所以我马上就要和他结婚啦,只要我到那里。”骑着骆驼的女人指着远处的残阳,心情愉快,“到那个终点,我就能见到他了,到时候我请你喝喜酒,你可一定要来啊。”

    她回头,对扛着长棍的那人说,“他一定可喜欢你了,你一定要来啊,我们会等你的。”

    真挚的邀请换来的依旧是无视,但她并不在意,只是在临别前,骑着骆驼凑了上来,在马背上那人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快了,就快了......”

    她呢喃着,随即笑着和他们拉开距离,指着西方逐渐褪去的夜幕。

    “去那边,那边!”

    她冲他们吼,“那边有你的造化!大造化!”

    “你一定要去那边啊!”

    “去那边!那边!有太阳的那边!”

    “我当新娘子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我等你!我们都等你!“

    ”他还在!他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

    骆驼上的身影渐渐消逝,比死还寂静的四人又向前走了许久,才转身,向女人说的那个方向走去。

    别!

    她流着泪。

    离开我!

    她嘶吼着。

    救救他!

    她向不知名的存在祈祷。

    最终,那场大火之后,无尽的轮回只剩徒然。

    “宁云?宁云!”

    季清歌拍了下他的肩膀,“吃饭了,睡了一天还没睡够呢?”

    大脑依然晕晕乎乎的,看来前天真的是喝多了。

    宁云闻到李师傅炖的鱼汤味,揉了揉太阳穴,从石桌上趴起来,拿起筷子。

    嗯?

    他余光中瞄到一人,微微挑眉。

    记得这个人是......

    “啊对了,宁云你刚才在睡觉没听到吧?”杨凡指着那个已经吃完一盆饭正在用目光和季清歌惺惺相惜的绿发少女,“这个是阿扑,然后她旁边那个人贩子是张北凡。”

    “嗯。”宁云朝张北凡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啊...啊?你见过我吗?”

    这个气质优雅,好看到不像话的大少爷居然认识自己吗?

    张北凡一脸诧异。

    “三年前,我代表宁家去龙域星拜访张家的时候,你不是见过我吗?”

    “嗯?有这回事吗?”

    张北凡左思右想,始终想不起来三年前的事。

    而且按理来说,这么好看的人,自己见了肯定不会忘啊...谷

    不过张北凡到时记得三年前家里来了个特别讨厌的男人,留着大油头,还特别没礼貌,关键那家伙还是张北凡他老爹朋友的儿子,还不能打他,就很不爽......

    “大概是你看错了吧?”想了半天,张北凡也想不起来,“而且我们家就一顶着贵族名头的破落户,哪有资格让您拜访啊。”

    “龙域星?张家?”

    季清歌忽然意识到这两个词关联到一起以后代表着什么,“那个靠着一族之力防住翡玉部苍翠战士对北漠星域所有攻势的张家?”

    “哪...哪?什么?”

    整段话,张北凡就听懂北漠星域和龙域星这七个字,“什么苍翠战士?”

    自己那个全是戈壁滩和荒漠的老家还没有高大上到能和虫族扯上关系的地步。

    不过老爹老娘倒是时不时会在晚上开着飞艇拿着大号苍蝇拍去星球外清理那些恶心的太空蚊子来着。

    “你从哪听的谣言,好离谱啊。”张北凡连连摆手,“这些都是那些无良媒体瞎说的,都是假的。”

    那我父皇每隔两年就给你们张家加的军功也是假的咯?

    季清歌看着这个淳朴老实的少年,想了想,没再多说什么。

    就让他这样误会着,还挺好玩的。

    “啊,这样啊,看来是我们偏听偏信了。”

    “对嘛对嘛,我给你们讲嗷,就因为那些无良媒体到处污蔑我们北漠星域是什么‘死亡星域’,我老家的旅游业才迟迟发展不起来的。”

    看着这么抱怨着的少年,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皆眼中坚定。

    确实好玩。

    “来来来先别说了,吃饭吃饭,小凡你还没吃过李师傅做的饭吧?”夕云热情地给张北凡盛了一碗米饭,“老香了,快吃快吃。”

    小凡?

    杨凡在旁边听着,心情复杂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

    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

    “狼。”

    宁云喝着热汤,水听鱼的醇香已经完美地渗入汤中,混着红枣和枸杞的味道,给人带来一种家的感觉。

    “怎么了?”

    “你是不是离我们有点远?”

    “还好,不算远。”

    “至少别端着碗吃饭吧?”

    “没事,蹲着吃饭香。”

    “坐过来,我不吃人。”

    “好的。”

    狼像是听到圣旨一样,麻溜的端着碗坐过来。

    “我怎么感觉狼有点像宁云之前的狗腿子。”

    杨凡在旁边小声对夕云说,“特谄媚,怪膈应人的。”

    狼假装没听到,只是默默给他下了个三级霉咒。

    “呼!这糖糕怎么是辣的!李师傅!水!水!”

    这些人要是知道这个看起来很随和的人几百年前在众生界和深渊魔界都干了什么的话,别说吃饭了,他们能稳住站好都算有勇气的了。

    狼内心颤抖着,但表面还是强装镇定,一片泰然。

    话说你确定你不吃人吗?两界屏障上被永远囚禁的魂魄可不只有恶魔啊。

    “对了蔚老师,你们不打算建个新房子吗?”

    “建建建,唉。”蔚无双再次想到那个还没下落的,本来应该在军事法庭上受审的清源守护者,一阵扫兴。

    ”他怎么还没被抓啊,还想看着新闻下酒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换沙

    时间过得很快,阿扑很快就打入了季清歌和夕云的小圈子,有除张北凡之外最好的朋友。

    顺带一提,自从阿扑从脑子里的小虫子变成现实中有模有样的小姑娘以后,张北凡发现她没有以前那么好色了。

    虽然在街上看到漂亮姑娘阿扑还是会下意识吹个口哨回个头什么的,但她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推着张北凡和人家搭讪了。

    怪稀罕的,老实说,没有阿扑在脑子里指手画脚以后,他甚至有了久违的,好多年都没体验过的”独处时光“。

    ”真的像天堂一样。“

    张北凡躺在宁云和季清歌新建好的,只属于他的小石屋内,感受着周围充满自由和安静的气息,只觉得之前积压在心底深处的脏东西在此刻被清澈的溪流洗涤得一干二净,仿佛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不见,此后世间只剩安逸与欢愉。

    “你怎么这副表情?怪恶心的。”

    “......”

    幻觉,幻觉。

    “喂,喂!我饿了!”

    睁开眼看到的那张蠢脸是幻觉,无礼的在自己脸上拍来拍去的手也是幻觉,嗯,对的,没错,就是这样。

    “你痴呆了?”

    “你特么才痴呆了,话说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不是上锁了吗?”

    张北凡无奈地坐了起来,看着满脸无辜的阿扑,拼命忍住往她脸上来一拳的冲动,“还有你现在是有自己的房间的,麻烦注意一下别人的隐私好吗?”

    “嗨?就你?还隐私?”阿扑鄙夷地瞅了眼张北凡,“你上次尿床还是我帮你晒的床单,你跟我提隐私?”

    “...冰箱里有我刚买的甜点,拿到自己房间吃。”

    “好嘞!”

    “......唉。”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连蔚老师都没发现阿扑是只虫族,但每次和阿扑一起走在街上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

    毕竟前两天已经公布了那天夜里的伤亡名单,老实说,那个数据要比某些边缘战场一个月的数据还要大一些。

    张北凡十分确信那场灾难和阿扑,和自己脱不开干系,让那么多家庭破碎,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徒遭残杀的负罪感,如同一抹散不掉的浓烟盘旋在张北凡的心底,折磨着这个可怜的年轻人。

    但负罪感再怎么强烈,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确离不开阿扑了,这个贪吃鬼已经是他的家人,而他们家唯一的家训便是“要永远支持家人,哪怕他要对抗全世界”这种也不知道是哪个先祖一时兴起刻在族碑上的话。

    说起来...

    几点了?

    张北凡拿起通讯器,看了眼时间。

    下午四点要上实技课,第一节课呢,可别迟到了。

    这么想着,他设置了三点半的闹钟,随后起身,在确定门关紧了之后,在久违的静谧中,倒头便睡。

    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

    意识陷入沉眠之前,他这么想着。

    小院中,季清歌正拉着宁云,和他商量放假之后的旅程。

    “这还没放假呢,你急什么?”

    宁云用手撑着头,倚着桌子,“而且你那个队友的行踪有点飘忽,贺家的人又跟丢了。”

    “之前你不是说找到沈姐了嘛?怎么又跟丢了?”

    “我怎么知道?说到底冒险家本来就是相当于星际流浪汉的职业,谁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去哪儿啊。”

    “唔,不管了,总而言之。”季清歌可能是在白帝星待得太久有些闷了,赌气般跺了跺脚,“随便找个没去过的地方找她吧,找到了算运气,找不到纯当旅游。”

    “......”

    宁云凝视着季清歌的双眼,许久之后,他问她。

    “你现在,真的在乎他们吗?”谷

    “我在乎啊。”季清歌想当然地回答道,“所以我才在这里和你商量要去哪儿找他们呀。”

    “你在乎的是他们被你干涉过的余生,还是你未完成的执念?”

    这个问题似乎超过季清歌理解的范畴,她的大脑卡壳了许久,歪着头思索着宁云那句话的含义。

    最后,她索性放弃。

    “总而言之,就去黑水星域叭。”

    自暴自弃的少女点着头,随便想了个地方,便安排好了旅程的目的地,整个过程没有半点犹豫,好像早就决定好一般。

    “好了,就决定是那里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要陪我找那些队友的,不许反悔哦。”

    说完,季清歌直接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屋。

    “没人能逃得过自己的影子。”

    在她进屋之前,宁云好心提醒,“而你和杨凡不同,他看起来蠢是因为真蠢。”

    之后那句话宁云没说出来,但季清歌应该是听懂了,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明显得变糟了,甚至都懒得敷衍,直接摔着门进了屋子。

    熊孩子。

    宁云下意识端起茶杯抿了两口,随后被苦涩的麦茶逼得直皱眉头,差点被呛到。

    明天...算了,现在就去找她吧,要两斤沙子,再换点浮生泪。

    时间太长,他都忘了。

    他其实是个俗人,品不出那种高雅的味道,比起茶,他更喜欢果汁,汽水之类的,简单的,没什么深度的饮料,喝着安心,没那么多想法。

    说做便做,宁云拿出通讯器,拨通了那只狐狸的号码。

    “喂?”

    慵懒的声音从那端响起,季语柔打了个哈欠,算了算时间,便猜到了宁云的来意,”沙子用完了?“

    ”嗯,老规矩?“

    ”额...你等会儿,我看看我还缺什么...“

    这么说着,季语柔从口袋里拿出一份长长的清单,拿着笔一点点筛选着,”暮色纹章...三个应该够用了...精灵骸骨...不算太稀罕,说白了就是个媒介...燃烧坚冰...这个我好像也有哎...我记得是在...在哪找到的来着?“

    ”黑域,南苏联邦寒卡雅区,艾克拉尔山脉。“

    宁云接了句。

    ”啊对对对,我上次出差到那里转了圈,还真找到两块,那我这个也不缺...“

    季语柔将”燃烧坚冰“四个字从清单上划掉,又往下翻找。

    “你也去过黑域吗?”

    “去过。”

    “那里真好啊,我感觉和天堂一样,世界框架又稳定,自身环境还不支持天道入驻,不愧是源宇宙,福利就是好...我看看...新建方程式,这个你有吗?”

    “有二十八种,你要哪方面的?”

    “嗯...可以预测第二类观测者,也就是路人运动总体思维的,你有吗?”

    “有,价钱怎么算?”

    “四斤时之沙换一道方程式,还挺划算的,主要是我的系统最近需要这玩意儿,所以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行,那我等会儿去你那拿,哦对了,能再送两滴浮生泪不?”

    “得用黑域的情报来换。”

    “那不行,黑域的情报很珍贵的,不过外部洪荒的情报倒是能说一点儿,要换吗?”

    “嗯...也行。”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祖的一天

    “老婆,娃娃都叛逆了,我好累。”

    “我们已经离婚了,请你自重。”

    “唉...你还在生气啊...总而言之我好累,好伤心,你能不能安慰一下我?”

    “我在工作,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哈?你用机甲的驾驶舱当办公室吗?”

    季原躺在因谴身后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星网,“你的皇宫不是有个大办公室吗?为什么非要在驾驶舱里工作啊,我给你讲这样对身体不好,这样是不对的,你应该多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别整天窝在......”

    “你再烦我,我不介意启动内部抹杀程序。”

    因谴说完,世界清净了。

    季原知道她没在开玩笑,因为他上次那具身体就是那么毁掉的。

    “...唉。”没趣地看了眼窝在文件堆里的女人,或者说前妻,季原起身,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小空间。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啊。”

    走之前,他看着那人无情的背影,“我很抱歉我背叛了你的姐姐,真的很抱歉。”

    等到季原彻底走后,本就寂静的机甲舱彻底无声,因谴处理完手头的文件之后,从主机存储盘的角落里找到一份体积颇大的文件夹,点开,在最新的那个文本中输入了一段信息。

    “新纪元一五五三七年,九月二十三日,目标第五十二亿三百六十四万七百二十一次道歉,仍未计算出正确的处理方式,且仍未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失望,伤心,想要把他的头掰下来,但已经等了很久,不差...”

    “啊,对了!”

    季原突然出现在因谴身后,让她手边一抖,“那个,我们这边的生命之种丢了,我听说你们这有多余的,能...”

    因谴缓缓回头,猩红的大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周身地杀气如同地底深处无尽的幽鬼朝着季原奔涌而来,季原一时间不敢和她对视,额角的冷汗噌噌往下流,比起人祖,更像待宰的羔羊。

    “没,没事了,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打算借,就那个,那个啥,你好好工作,我先撤了。”

    说罢,季原瞬身一闪,消失在星空深处。

    因谴在确定他彻底离开之后,打开了机甲舱内部的空间稳定器,又在文本上加了几个字。

    “建议将目标列入棕灵猎杀名单中,以绝后患!”

    想了想,她又在文本前面加了两个字。

    “强烈!”

    此时此刻,季原已经到达了遥远的星空彼端,他象征性地披了件校服,便化身成了一个名为“袁吉”的少年,出现在一群真正的年轻人中间。

    “哟,稀客啊,这不是我连着旷了三天课的袁大少爷嘛?”

    正在给学生上实技课的蔚无双看到袁吉后冷嘲热讽道,“您今儿个咋屈尊来我们这儿破地方逛俩圈了?怎么了,您这是视察来了?”

    “嘿嘿,不好意思。”

    袁吉摸着后脑勺,指着正在逗狗的宁云,“那我就去狗子玩,不,训练去了哈。”

    “滚滚滚。”

    蔚无双连连挥手,把这个装都懒得装的老鳖壳子赶到那边祸害炎雄去了。

    她又不是傻子,看上面的态度,和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连她都没办法捕捉的踪迹,她蔚无双要是再看不出这家伙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就不用在白帝星混了。

    话说...等等。

    蔚无双叫住袁吉,一脸狐疑。

    “虫族入侵那天晚上你干嘛去了?”

    “额...哎嘿。”

    好了,我基本懂了。

    “滚吧。”

    “好嘞。”

    是错觉吗?总感觉今天的自己不太受欢迎呢。谷

    袁吉这么想着,看到远处的宁云,便堆起谄媚的笑脸,凑了上去。

    “哟小哥,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要不我让我家厨子做点好吃的,咱俩喝点儿?”

    “......”

    宁云盯着就差没在脸上用油笔写“不怀好意”四个大字的袁吉,没理他,接过炎雄用嘴递过来的飞盘,重新往远处抛。

    “唉你怎么不理我啊?小哥咱俩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这么冷淡是不是有点不太地道我还请你吃过饭呢不要这样不给面子吧?”

    “有事,说。”

    “唉小哥你怎么这么市侩啊,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真是的,我给你讲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样,这样不对的...”

    “没事,就滚。”

    “哎哎哎过分了嗷过分了,我...”

    “要么你滚,要么我滚。”

    “好吧,我想要你的一点血。”

    “......”

    “......”

    “你认真的?”

    宁云看着袁吉手里那根比大拇指还粗的试管,板着死鱼眼看着袁吉。

    “额...”

    袁吉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所以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塞到宁云的怀里。

    宁云皱着,小心翼翼的揭开包裹的一角。

    澄澈的光芒在阳光的映照下直直射到远处正在和季清歌对练的杨凡眼中,让他下意识向后一个滑步,径直撞到季清歌的大刀尖端,一时间,鲜血奔涌,大地猩红。

    很明显,这是一包很纯正的金条。

    “......”

    宁云抬头,和笑得灿烂的袁吉对视了许久。

    “你...给我吧。”

    转身,挥手,用些空间系的小法术将不远处杨凡流在地上的鲜血转移到试管中。

    “给。”

    有一说一,因为“金”这种元素的性质,即使是星穹这种星际文明,金子也是一种非常值钱的好东西。

    当然,它值钱的前提是你得先有专业机构开的证明,来路不正的金子是不会被贸易市场承认的。

    “感谢感谢。”

    袁吉接过试管,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其离去的背影果决得让人觉得之前那张谄媚的笑脸像是谁偶然间看到的幻觉。

    不管如何,他找不到的。

    宁云将那包金子收到挂坠中,继续和炎雄玩着飞盘。

    宁云上次在始源之地见到这里的天道时就发现了,这个位面出了很大的问题。

    准确的说,在不属于这个位面的法则和概念因为未知原因强行融合进来之后,这个位面就病了,这种病极其罕见,即使是历经万千位面的宁云也从未见过这种位面级的畸变。

    所以,就拿出往常面对那些将死位面的态度吧。

    趁这个位面毁灭前,尽情享受。

    宁云摸了摸炎雄的脑袋,在扔飞盘之前顺带预定了前往黑水星域的船票。

    黑水星域位置特殊,私人飞船可没法去那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凡

    每天八个小时的高强度训练终于结束,李师傅用心熬出来的大骨汤浓香又美味,充实的一天就要结束,杨凡觉得,他真是一个值得幸福的好男儿。

    虽然今天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不知道哪里来的金光闪到了自己的眼,导致自己被阿清那把不知道从哪来的大刀扎了个透心凉,又在医务室躺了半天。

    顺带一提,因为阿清那天用大鲸鱼炸了学校的同时把医务室里的高端医疗舱毁了的原因,最近杨凡受了伤之后只能用军用医疗舱恢复。

    那种医疗舱效率虽然也挺高,但治疗过程又酸又痒,好比千虫挠心,让人生不如死。

    不过,一切都过去啦,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现在杨凡只需要做最后一件事,就能安安心心去世了。

    “呼——”

    杨凡深呼一口气,拨通了通讯录上第一个号码。

    “喂,娘?”

    “咋了?训练结束啦?”

    “嗯。”

    杨凡是在上了特级班之后才和父母恢复联系的,在那之前他因为执意要反抗贵族阶级,寻找小颖,找宁云报仇,就单方面和父母断了联系,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这是浪迹江湖闯荡四方,但父母眼里那就是厌学少年离家出走。

    老实说,现在想想,嘛,呐...

    毕竟正常人谁能想到自家的熊儿子会在短短两个月内,从一个村里数学稳定保持在二十分左右的伪智障,变成凭一己之力过五关闯六将,获得全星穹最高学府特招名额的肉体系异能者呢?

    “我挺好的娘,每天训练累归累,但一直都有收获。”

    “嗷嗷,那行吧,你好好休息,我挂了。”

    “嗯嗯,我爹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每天都蹲在村口吹你这个儿子,但就是死也不愿意拿你给的钱装修房子,唉,别提了,我说着就气,挂了。”

    “嗯,拜拜。”

    通讯中断,杨凡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

    往常只要给亲娘打一个电话就行了,但好久没和她们联系了,所以要打三个。

    杨凡看着通讯录里从上往下数第二个名字,犹豫了半天,还是拨了过去。

    一阵忙音之后,电话接通了。

    那边的人还在欢笑,这里的人却心底悲凉。

    “喂?杨凡啊?你这电话打得好啊,我刚好下班。”

    小颖一边放纵地笑,一边将手腕上的玉镯凑到摄像头前,冲杨凡炫耀,“看,这是月姐送我的生日礼物,好看吧?”

    “嗯嗯,好看好看,我送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呀,那把梳子好好用啊,你从哪买的?多少钱啊?”

    “嗯...超市买的,不算太贵。”

    “不贵就好,唉我给你讲哦,你还只是个学生,没有收入的能力,不要养成乱花钱的习惯,要是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一定要给我讲,别憋着自己扛,就当是借我的,知道吗?”

    “啊?”虽说自己现在的存款可以买很多个碧落星,但杨凡想了想,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嗯,给你说。”

    “还有啊,我听月姐说,白帝学院内部的竞争很激烈,你自小脑子就死,要懂得变通,知道吗?别看到谁就想比比比的,就像小时候,你非要跟溪边的大鹅比游泳,你说你一地上跑的进水里跟鹅比什么?你说你这么做是不是傻?”

    “啊呀,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杨凡连连否定,“我都长这么大了,不会再干那种蠢事了。”

    “我知道你长大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要认清现实,认清自己,你很强,你当然很强,你一个乡下来的土小子,谁也没靠,自己考上了白帝学院,能不强吗?我主要想让你知道,每个人都有擅长的地方,你可以向他们学习,但没必要强迫自己,非要比过他们,敌视他们,我知道你瞧不上那些贵族,觉得那些贵族都不是好东西,当然,现在的大多数贵族确实不是好东西,我也瞧不上他们,但贵族里也有好人啊,你平时接触的贵族多,应该也见过不少好人吧?”谷

    “...嗯。”

    杨凡想到今天刚往自己心脏上捅了个大洞的季清歌,又想到昨天往自己脑门上来了一腿的夕云,犹豫了半天,还是勉强自己说了句,“我同学都是好人。”

    他们只是垃圾,但都是好人。

    虽然做事垃圾,但人品还行,所以确实是好人。

    “对吧。”小颖在通讯那头说,“总而言之,不要有偏见。”

    “好了,我要和月姐吃饭去了,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嗯,拜拜。”

    “拜拜。”

    第二个通讯打完,杨凡的心情颇为复杂。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凭空多了个姐姐,还是亲姐。

    算了算了,第三个第三个。

    杨凡拨通第三个通讯时心里非常的轻松,那边通了之后便大大咧咧地打招呼。

    “哟,千雁,伤好了吗?”

    韩千雁在虫族入侵那个晚上战功颇丰,是整个一阶区域杀敌最多的异能者,也是负伤最严重的高级异能者。

    在战斗结束之后,韩风为她调制了一种药浴,用那种药浴恢复伤势会很慢,但彻底恢复后韩千雁的实力会往上提升至少两三个层次。

    “话说两三个层次是什么概念啊?你表哥到底靠不靠谱?”

    杨凡看着脸色苍白的韩千雁,对韩风的医术感到质疑,“他不会把你当成什么实验材料了吧?直接进医疗舱不好吗?”

    “哎呀你不要瞎担心嘛,我表哥他虽然有很多毛病,但最起码他不会害我的,你放心吧。”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上课啊?”

    “下学期吧,怎么了?”

    “哦哦,那你现在在哪儿啊?碧落星吗?”

    “嗯哼,你放假了回来吗?”

    “回。”

    杨凡冲韩千雁笑了笑,“考完试就回去,回去盖新房子,见你。”

    “那我等你,特级班的考试应该很难吧?你争取考个好成绩,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好呀,吃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

    “烤翠猪,烤羊腰子,烤牛排,什么都行,我不挑。”

    “只要是肉就行是吧?”

    “哎嘿。”

    “行了,那我挂了,你早点休息。”

    “嗯嗯,拜拜。”

    “再见。”

第一百八十七章 厉鬼

    维度锚启动。

    规则界定仪启动。

    六边形函数规划装置开始运转。

    正在申请进入权限,请宿主耐心等待。

    申请通过,成功获取黑域通行证,准备跨越赘余世界,破障者即将撞击目标位面,系统核心开始苏醒,程式.槐,将于三个单位时间后正式投入使用。

    三。

    附加在目标位面法则中心的平行幻象已移除。

    二。

    道别谷已陨落,既定规划者“红裙”已就位。

    一。

    赘余世界已移除,观测程序正式启动。

    她本来是个幸福的姑娘。

    她有疼爱她的母亲,严肃却正直的父亲,调皮捣蛋的弟弟,和一幢美丽的,豪华的,由洁白的大理石建成的大房子。

    她是个比天使还要善良的好姑娘,阳光,和蔼,温柔,纯洁,她的美貌连窗边的鸟儿见了也要垂怜,即使是夜里的魑魅听了她的歌声也要驻足。

    她是那么美,以至于那天,那群恶徒闯进那间房,将她溺死在浴缸时,路过的死神不忍让这么美的灵魂如烟消散,用自己的鲜血,替她换来一个新的机会。

    “所以,我的任务是什么?”

    现在是清晨六点三十分,乌云密布,大雨将至,死寂的荒野深处不断有阴翳袭来,夜鸦在上空鸣叫,刺骨的凉风像尖锐的刀子,站在毫无避风处的空地上时,总有种千刀万剐的错觉。

    男人背对着那扇已经生锈了的红铁大门,望着前方幽暗荒凉的戈壁滩,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叹了口气,对着空气问道。

    “所以,我这次的名字,又该是什么?”

    这是第五次任务,老实说,他受够了。

    他迄今为止的一生都在和那些愚蠢又做作的偏执狂进行着无谓的纠缠和撕扯,他厌倦了和那些,因为某人某物,亦或者某事便不择手段,去肆意妄为,毫无底线的疯子打交道,他已经经历很多了,作为一个人类,他已经很老了,他将近百岁,在前四个快没救了的世界中扮演了一个又一个画风不同形态各异的小丑,说真的,他真的累了,很累很累,恨不得下一秒就倒头大睡,再也不管那些孩子仍流着泪的世界,就这么永远睡去,像烟花般消弭在云层边缘的角落里,无人识,无人问。

    他想那么做,但系统说他还只是个新手,太年轻,太偏激。

    “请宿主进入后方建筑物,破解该建筑物中隐藏的秘密。”

    ”然后呢?“

    他不耐烦地继续问,”我又该扮演谁?依托在那具身体上?叫什么名字?找谁的茬?“

    ”这里是黑域。“虚空中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人味儿,是系统核心,”和我们那里不同,这里是更完美,更古老的世界,不需要我们帮助。“

    ”这次任务算是一次实验,你可以使用自己的名字,宁云。“

    ”...啧。“谷

    乱七八糟的位面,一个比一个荒唐的任务,永远愚蠢的天命之子,无所谓,都无所谓了,反正自己只要把任务完成就行了,别的跟他也没关系。

    带着这样的想法,宁云板着死鱼眼,转身拉开那扇大铁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门后面是一片被废弃的旧花园,看得出这里曾经的主人很用心地照料过它们,即使这里已经杂草丛生,那些偶然幸存,从缝隙中生长出来的赤红花朵也依然鲜艳。

    总的来说,风景还算不错。

    心情稍微好起来的宁云深呼一口气,打算用一种相对平和的心态来完成这次看起来还算清闲的任务,调整心态,放松心情。

    在原地赏了好久的花,宁云终于缓解了上个任务带来的紧张和压抑,在察觉到将要到来的暴雨后,他脚步轻松地踏上面前的台阶,一把推开这个惨白色洋房的大门,打算找张沙发先好好睡一觉。

    然后,他就直直对上那双充满恶意的猩红双眼,与此同时,锋利的屠宰刀突然从宁云的身后探出,将他开膛破肚,剧烈的疼痛让宁云想起他在上上个任务被送上断头台的那个瞬间。

    ”嘶!“

    ”哟,上课睡觉,遭报应了吧?“

    宿醉,熬夜,头疼欲裂。

    昨天晚上陪季语柔喝得太多了,算是报应吧。

    不过说真的,那家伙到底是从哪拿到这么多来历不明的酒的?

    而且,能让自己喝醉的酒,让普通人喝会出事的吧?

    ”老师,我申请出门罚站。“

    特级班现在的教室就在小院的旁边,是蔚无双请专门的建筑队造的,是个三层的小楼房,一楼是教室,二楼是食堂,三楼是训练室。

    老实说,虽然和原来那栋大楼比起来就和桥洞一样简陋,但在这种教室里上课要比之前安心许多。

    至少杨凡这种庶民在这儿待着上课挺亲切的,尤其是每次理论课考试之后,蔚无双用那种像是在看垃圾似的眼神瞅他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挫败感,简直就像回到老家一样。

    ”他是打算回屋睡觉吧?“杨凡看着没等蔚无双同意就自顾自离开的宁云,低头小声对旁边的季清歌说,”说起来他昨天晚上干嘛去了?一身酒气还带着香水味。“

    ”哎你说他会不会是又变回原样和以前一样出去胡搞了吧?我听说他以前就是这样,天天夜不归宿的...“

    季清歌依稀记得,刚开学时,她曾见过一个满身正气的少年,他仇视贵族,仇视阶级,曾雄心壮志,放出豪言,要推翻贵族的统治。

    那个少年,虽然有时候看起来痴痴傻傻的,但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可惜,那么好一娃,怎么就没了呢?

    季清歌照例无视了旁边看起来比街边的长舌妇还要聒噪,歪着头丝毫不觉得自己离谱的杨凡,叹了口气,继续从桌洞里偷摸拿肉干吃。

    ”你们真的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吃饭的,追星,旷课回家睡觉的,碎碎念的,摸鱼走神的,蔚无双看着底下的课堂百态,发出由衷的感叹。

    ”过两天就要考试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知行

    “那个,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大概是同为普通人的惺惺相惜,虽然在初见时杨凡是个看上去有点讨厌的家伙,但实际相处了几个星期,摸清楚其他人的真面目之后,张北凡还是和杨凡成了关系还算不错的普通朋友。

    “什么问题?”

    杨凡拿着一根硕大又肥嫩的鸡腿啃着,回头看张北凡,却发现他还两手空空,看着可怜巴巴的“你晚饭还没吃吧?吃啊,边吃边问。”

    “就那个,你们是高兴了就办一次派对吗?”

    不是张北凡不识趣,而是特级班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办的派对,实在是,太多了。

    一开始张北凡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他参加的第一场排队就是季清歌以“庆祝新同学”为名头开起来的,那时候张北凡还蛮高兴的,以为特级班是一个有人情味的好班级,还稍微感动了一下。

    但之后,在季清歌和夕云以“庆祝小凡来特级班第一周”“庆祝夕云第四根黑爪保养成功”“庆祝狼今天又多吃了一碗饭”“庆祝宁云曾经的黑历史第五十次被提起”等各种奇葩理由为借口开暴食派对的时候,张北凡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些家伙,完全不对劲啊。

    尤其是那个只有阿扑和季清歌才参加的“一小时能吃完几头牛”大赛,那是什么鬼?那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东西吗?而且为什么季清歌的成绩还能稳定上升的?她真的是公主吗?为什么她在那啃肉的架势比那天夜里那些虫族士兵啃人还要可怕啊?

    “嗯?没有啊,明天就要考试了,今天庆祝一下放松放松也没问题吧?”杨凡理所当然的对张北凡说,“而且我们也没经常开派对吧?你好奇怪哟。”

    “...好吧。”

    张北凡摸了摸自己在三周之内养出来的肚子,默默闭上了嘴,走到阿扑旁边,从桌上拿起一根烤牛腿开始啃。

    没办法,宁云烤的肉实在是太香了。

    派对的角落里,宁云站在烤肉架前面,一边烤着青森蛮牛的肩肉,一边和旁边的贺知行聊天。

    现在整个白帝学院只有特级班还在正常上课,其他区域的学生早在一周前就放假了,贺知行为了能够在宁云需要时尽快过来帮忙,就没出校,打算在学校新建的,只有一张床和桌子的临时宿舍先住几天,到时候等宁云放假了再和他一起回去。

    “呜呜呜宁云哥你烤的肉太香了。”贺知行赞叹着,“和你一比,全天下所有厨子都是渣渣!”

    “行了行了,专心吃你的吧。”

    宁云打了个哈欠,“吃完就回去睡觉,然后明天回贺家把那些麻烦都处理了。”

    贺家家主,也就是贺知行父亲的那几个私生子这几天趁着白帝星的乱子闹了不少事情,贺家主又是那种耳根子比较软的人,要是贺知行再不回去解决问题的话,恐怕他这个贺家少主就当到头了。

    “嘿嘿。”

    贺知行又咬了一大口肉下来,笑得一脸幸福。

    “我们家那堆破事儿哪有宁云哥你的烤肉重要,反正我现在住在学校里也挺舒服的,晚回去几天没事的。”

    宁云看着满眼期待,看着烤肉架上那几片肉的贺知行,叹了口气。

    “别看了,还要再等十几分钟才能熟的。”

    “唉...其实三分熟就行了,我不挑的。”

    “你当这是牛排啊。”

    “嘿嘿。”

    等会儿给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打个电话吧。

    宁云抬头,望了眼天上澄澈的月亮。

    让他跟贺家主聊聊天,探讨一下人生什么的。

    “宁云!烤肉好了没!”

    不远处,吃到第四头牛的季清歌冲宁云喊,“烤好了切成末儿!这头牛烤得有点干,我想蘸着你的烤肉吃。”

    “你去吃石头吧。”

    这家伙,真当自己是厨子了?

    “哟,这么狂啊?”季清歌提溜起一根牛大腿,像个流氓似的,边啃边往宁云这里走,“我父皇今年给我的加勋名额还没用呢小宁,你可要想好了,三十岁以下的子爵可是传说中的人中龙凤呢。”

    “不稀罕。”

    “啧,唉,这个爵位可是个好东西,咱可不能小看这玩意儿啊。”季清歌可能是吃懵了,彻底暴露本性了,“来,你今天让我吃爽了,我改天回家了就让我父皇给你升勋。”

    “不当狗,滚蛋。”

    “给一片儿呗。”

    季清歌偷偷摸摸地想要顺走一片牛肩肉,但可惜没成功,不安分的爪子被宁云一巴掌拍了出去。

    “嘶!不给就不给嘛!打人干嘛?”

    女流氓骂骂咧咧地走了,让人看着很想录下来发在星网上,给星穹网友看看这个所谓的“白帝明珠”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德行。

    十几分钟以后,宁云将烤好的半斤牛肩肉放进保温食盒,递给贺知行。

    “赶紧回宿舍吧,很晚了,明天我很早就要起来去启明星附近考试,你就别来送了。”

    “好嘞哥。”

    贺知行捧着温暖的食盒,冲宁云打了个招呼后,晃晃悠悠地离开了特级班纷扰的小院,他哼着小曲,神情惬意。

    那天夜里,虫族的不明攻击荡平了整个白帝学院以后,一切都要重建。

    重建工作的重心是协议大厅和荣誉殿堂,其他像是教学楼,实验室之类的公共设施就比较随便了,建筑队大多都是随便整整,临时能用就行,反正楼塌了也整不死那群皮糙肉厚的异能者。

    然后其他的,消防栓啊,绿化带啊,路灯啊什么的,协议大厅那边还好说,特级班这个偏僻的小院子就算了吧。

    回家的路上,皎白的月光泼洒在周围还没清理干净的废墟和依然有着斑驳血迹的小路上,贺知行第三次打开食盒的盖子,近乎陶醉地闻了闻里面的肉香。

    这真的,太香了。

    贺知行其实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精英”,自年幼起,他就是贺家最优秀的孩子,能力出众,聪明卓绝,为人处事毫无破绽,即使是贺家那个出了名难搞的老太爷也挑不出半点差错,虽说异能等级很低,但那也是贺知行从小接手了过多事务,长大后又将全部空闲时间用来陪宁云胡闹,导致没能严加训练的结果。

    贺知行的异能其实很独特,在二阶区域的老师那里,他是为数不多在一年级就能进入升阶备选名单的好学生。

    不行,再打开盖子这肉就凉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贺知行将食盒放入储物戒指中,然后拿出通讯器,拨通了贺家家主的电话。

    “父亲,还安好吗?”

    “嗯。”电话那边,贺知行他爹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没,就是前天你发过来的季度营收有点问题,我想跟你核对一下。”

    “嗯...你自己看着弄吧,我比较忙,没时间管这些。”

    其实他父亲一点也不忙,贺家算是科研世家,他的父亲和爷爷是靠着研发新武器把贺家拉到现在这个地位的,现在贺家旗下的公司,几乎算是贺知行一步步建起来的。

    所以他爹那个除了研究武器其他啥也不会干,情商几乎为零,平均每年被人骗三次感情的白痴要是飘了的话,贺知行只需要打个电话跟他探讨一下科研经费和公司财务之间的供需关系就行了。

    就是那几个私生子得想办法整整了,贺知行望着天边的云,在月亮被遮住的那一刻决定了那群贪婪之人的命运。

    先送他们到军区历练几年吧,杀杀虫子,锻炼锻炼身体,希望他们回来以后能变回正经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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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介绍:
我只是一条,普通的咸鱼。
尽管我曾游遍诸天世界,只为了给那些天命之子当注定悲剧的陪衬。
我只想当一条,普通的咸鱼。
虽然我先天的体质总是让我在纷争和灾难间徘徊,同时那个无良的系统还总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只能当一条,普通的咸鱼。
因为我做了太多任务,活了太多岁月,我真的很累,很需要一个平淡而闲适的假期。
在系统的帮助下,我来到了星穹,成了尊贵的世家少爷。
每天只用摸鱼,喝茶,偶尔和年轻人一起出门搞事情的生活,真的是太棒了。
没有看着就糟心的天命之子,没有让人窝火的天道甲方,没有......
嗯?
这个深渊之主怎么那么像我之前做任务临时养了几天的魅魔?
那边那个篡位圣女怎么长得和那个被勇者从我手底下救出来的公主一模一样?
还有为什么星际位面会闹生化危机啊?
你们从哪来的?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远是男配的我只想当咸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