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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炎白夜     凤惊天:妖夫难驯txt下载     凤惊天:妖夫难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章:撕破伪装

    “难道,你就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我身边?”

    明明是这般温柔动听的声音,却让朝露感到一股透心凉的冰寒。

    她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去,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那人熟悉的身影,还有和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灿烂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再三确认了眼前的景象并非幻觉之后,她魔怔了一般轻呢出声。

    听到她的问话,御非篱嘴角弯成一道柔和的弧度,淡淡地说道:“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

    “我不相信!!!”朝露捂住眼睛,头脑陷入极度的混乱,无论如何也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

    “其实,你本应该更加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厢情愿的憧憬中,而我,亦可以继续为你延续这个美梦,但是……”御非篱俊美无暇的脸上挂着她十分熟悉的笑容,可掩藏在微笑底下的眼神,却冷酷得教人害怕,“谁让你按捺不住,非要纠结于一个所谓的真相的呢?”

    “什么真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朝露痛苦地抱住头,拼命躲闪着,不去看眼前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御非篱。

    御非篱轻声一笑,语气中透出几许轻蔑,目光如冰地看向朝露,让她更加不知所措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触碰!”言及此处,御非篱双手捧住朝露的脸颊带着粗鲁的力道向上托起——“所以,让我们两个都忘却那样的事实不是很好么?”

    “我听不懂……”她惊恐地摇着头,下巴被御非篱捏得生疼。

    “那两个男人不是全部告诉你了么?”御非篱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可与神态上的平心静气截然相反,他捧着朝露脸颊的手掌却毫不留情地加大了力道,“你相信他们,并且对我产生了怀疑。”

    此言一出,朝露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三年前,”御非篱声音很轻,犹如梦魇一般渗透在幽幽夜色之中,“我还记得,那天是上元节……”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御非篱自始至终都面带着笑意,毫无温度的笑意。

    “你大概还不知道,那场所谓的街头巧遇也不过是我特意安排的桥段罢了~”御非篱猛地一松手,让朝露失去重心再次跪倒在地,“我当时就在想,这个女人还真是傻得离谱,居然对刚刚认识的人说什么‘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种不找边际的疯话……”

    听到御非篱毫不掩饰的嘲笑,朝露忽的一怔。

    “但是很奇怪,”御非篱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停顿了几秒,“我竟然耐下性子听你讲完了那些疯话,甚至……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不等朝露反应过来,御非篱就眸光一寒,冷若冰霜地说道:“当然了,也只是局限于有意思,仅此而已。”

    这些伤人话语就像一把把利刃,直直戳进朝露的心脏,让她疼得快要支撑不下去。

    “从那以后,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听你说那些疯言疯语了,”御非篱笑容愉悦,用观赏一只名贵宠物一般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着朝露,“所以,在过去三年里,我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在暗中观察你的动向,”说到这里,御非篱再次靠近朝露,黑漆漆的瞳孔仿佛能将人的灵魂也吸收进去,“而你亦不曾让我失望,一次又一次地打乱我的布局,然后自以为是地拯救那些已经失去价值的蠢货。”

    “别说了!别说了!”朝露无法接受地捂住耳朵,不想面对变成这样的御非篱。

    谁知,她刚抬起手来就被御非篱狠狠扯开,无视她的恐惧和错愕,御非篱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怎么不听了,我还没有说完呢。”

    彻底撕破微笑的假面具,御非篱的眼神有如千年不化的坚冰,“有多少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提醒你,多管闲事很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的,懂么?”

    “……”朝露无言以对,御非篱描述的这些事情她脑子里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即便是这样,她依然觉得很难过,很无助。

    “你毫无自觉地身处我的计划之中,就像其他那些棋子一样,脆弱得令人发笑,”御非篱抚着额头,真的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曾有如此之多的机会置你于死地,可每到那种时候,我又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是失去你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小玩物,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变得更加枯燥无味呢?”

    比之前所有话语加起来还要伤人一百倍的言论终于被御非篱说了出来,朝露整个人都懵住了,傻傻地坐在地上,如同行尸走肉。

    “于是,我不止一次地对你手下留情,直到今天。”

    御非篱微笑的时候可以极致温柔,然而一旦收起笑容,却也可以冷酷得让人心惊胆寒。

    “所以说,女人总是容易被甜蜜的假象哄骗,也愿意相信那些看上去很美好,却根本不切实际的东西~”御非篱轻声叹息着,冰凉的指尖停留在朝露脸颊上,描绘出她此刻悲伤而狼狈的轮廓,“我以前对你温柔,你就愿意留在我身边……而现在,是不是觉得后悔了?”

    “我没有……”朝露艰难地张了张口,很多话憋在嗓子眼里,可努力了很久却只吐出来这三个字。

    “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碰你么?”御非篱扬唇一笑,飞速转移了话题。

    朝露愣了愣,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御非篱危险地眯起眼睛,目光寸寸森冷,“你很脏啊。”

    “?!”

    猝不及防收到这样的评价,朝露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茫茫然地仰着脖子,像溺水窒息的人一样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

    “如果你像刚开始一样乖乖地呆在我身边,我或许可以试着淡忘这一点,”御非篱单手撑着下颔,看向朝露的眼神带着直白的挑逗意味,“然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那几个男人,让我难得下定的决心,也跟着随之破灭了。”

    朝露心里清楚,御非篱所指的一定是辰曜和君无夜,可是……且不论她失忆的事情是否属实,但要说到招惹,也明明是他们先欺负自己的吧?!

    “朝露,”一改之前冷淡的态度,御非篱看向她的眼神突然柔软了下来,“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像如此待你。”

    “你疯了!”情急之下,朝露没过脑子想就直接脱口而出,“你真的疯了!快停止那些伤人伤己的行为吧!否则……否则……”几经犹豫之后,还是将一句“会自取灭亡”咽了回去。

    “否则如何?”

    御非篱并不打算放过她,而是不依不饶地靠了过来,但是很快,他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轻言慢语地说道:“放心吧,我没你想象的这么脆弱,这条命我还得留着呢~”

    “……别让我对你彻底死心。”勉强平复下心绪,朝露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目光紧紧追随着御非篱,不再逃避,也没有任何犹豫。

    然而,听到她鼓起全部勇气说出来的这句话,御非篱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嘴角始终挂着那一抹凉薄的笑意。

    “你笑什么?!”朝露勃然大怒地喊叫起来,在接连受到这么多的打击之后,她已经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了。

    “笑你天真啊~”不同于情绪激动的朝露,御非篱从来都是一副悠然淡定的姿态,永远不会将自己真正的心情外露——“你以为,从这里跑出去以后就会生活得比较好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朝露不知所措地呆住了。

    御非篱轻描淡写地看了朝露一眼,仿佛在诉说一件与他自身毫无关系的事情,“凭你现在的能力,身处战乱之中连自保都做不到,又能去到哪里呢?”

    战乱?!!

    这个本不应该出现的词汇让朝露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不假思索地追问出声:“怎么会这样?之前还好好的啊!”

    “嗯~要打仗了哦……”说到这样残酷而不祥的话题,御非篱的语气不仅没有丝毫凝重,反而出人意料地轻快起来,“那些过惯了安逸日子的家伙们,终于不安分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御非篱如同隔岸观火一般轻飘飘的评论之后,朝露本就极度不安的心情越发恐慌了起来,刹那间,只觉得眼前这人好陌生,好可怕……

    敏锐地察觉到朝露想要后退,御非篱微微一笑,一抬手就将她拽了回来——“乖,就像以前一样不好吗?”依然是记忆中那好听的声音,温柔到极点的语气,但是,却带着绝不容许反抗的霸道和强势,给人窒息一般的压迫感。

    已经怕得失去抵抗能力的朝露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御非篱拦腰抱了起来,然后听到一句更让她心惊肉跳的话。

    “我一无所有,于是看到什么我都想要。”

    御非篱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说得异常清晰,“我讨厌随波逐流的感觉,所以你也好,这天下也罢,我想要的时候,就必须牢牢抓在手里,任何人也不得觊觎……”猛一停顿,眼神骤然冷却——“但是,等我不想要了的时候,那也只能由我亲手来摧毁。”

第60章:弃暗投明

    五月的凛都,本该是阳光明媚的好时节,却因城内城外两方对峙的军队而变成了另外一幅景象……

    皇太子侯承允率军十万兵临城下,而另一边,瑞王候奕只有区区八千亲兵守卫城门,双方兵力之悬殊一目了然。

    一干将领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可瑞王本人却气定神闲地坐在院子里喝茶,仿佛根本听不见城外磨刀霍霍的喊杀声。

    “王爷!!都什么时候了,您竟然还在这里睡觉?!”督军许辽再也沉不住气了,前些日子派去漓国和边关请援军的人至今都没有回来,再这样下去城门必然失守。

    被许辽的一声喊震醒,靠在躺椅上午睡的候奕懒洋洋地抬了抬眼帘,不紧不慢地说道:“许督军勿要着急,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时机未到,谁胜谁负还尚未可知~”

    “……”

    要是心理承受力再差点,估计这位督军得气得当场吐血。

    “唔~现在什么时辰了?”候奕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快到酉时了。”许辽眉角一跳,强压下满腔的怨气回答道。

    候奕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一下衣袍,在一旁桌上的果盘里随手捏了颗葡萄塞进嘴里,笑容满面地瞥了许辽一眼,道:“督军请放心,本王此番定不辜负尔等期望。”

    “王爷……”

    许辽欲言又止地迟疑良久,似乎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地抬起头来,用军人特有的洪亮嗓音和坚毅果决的态度说道:“微臣以为,您既已决意对抗那对昏庸无能的父子,就是时候舍弃王爷的身份,自立为皇了!王……不,陛下!微臣许辽自愿追随,纵是肝脑涂地也绝不回头!”

    听到属下表决心的话语,候奕沉默了几秒,一改之前懒散的态度,同样郑重地拍了拍许辽的肩膀。

    就在这时,一个小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王爷,人已经带回来了!”

    “很好~”候奕将视线从许辽身上移开,嘴角微微上扬,“这就领他过来吧。”

    “是!”

    士兵得令,转身小跑了出去。

    不多时,两名全副武装的亲兵押着一个衣袍染血的年轻公子走了过来,许辽定睛看去,登时大吃了一惊,被带上来的那人正是当朝丞相之子:凤吟!

    “看来,你最近过得不怎么样啊?”候奕面带微笑,将一身狼狈的凤吟上下打量了一番。

    “……”

    凤吟沉默不语,也许是因为愧疚,他并不曾抬头回应候奕的注视。

    “你应该很清楚,”候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凤吟的表情变化,语气十分平静,“曦国上下,除了我这里,谁也保不了你了。”

    “我知道。”凤吟心情复杂地咬紧牙关,被血渍遍布的衣襟挂在他瘦削的身子上,被风吹得飘摇不定,像极了一面染红的旗帜。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候奕笑着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香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有什么把柄掌握在侯承允的手里。”

    凤吟目光一滞,双手猛然收紧,攥成了拳头。

    “好了好了~你也不用急着回答,还是让我自己来猜吧~”候奕放下茶杯,指尖有规律地叩击着桌面,“庆功宴上,刺杀我皇兄的女刺客所使用的暗器乃是我专门为府中的高级侍卫定制的七星镖,通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流传出去的,除非……”

    言及此处候奕截住话头,捕捉到凤吟眼中稍纵即逝的慌张,才一派悠然地继续说道:“是凌波,没错吧?”

    候奕话音刚落,凤吟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下,一拳砸向地面,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凌波对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地求人,凤吟既羞愤又难堪,却任凭候奕如何搀扶都不肯起身,“求您……救救凌波吧!”

    “哎~”

    尽管受了重伤,可一身内力依然深厚旁人压根也劝不住,凤吟神情肃穆地跪在地上,看样子候奕不答应他就不打算起来了,无奈之下,候奕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改改?我何曾说过要对凌波见死不救的话了?”

    凤吟惊喜地抬起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有件事情要问你……”

    候奕收起笑容,神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侯承允带来的副将,都有哪些人?”

    ……

    ……

    与此同时,凛都城西刺史府。

    一众家丁紧张兮兮地守在大门前,对面站着的黑衣少年满身煞气,摆明了一副寻仇踢馆的架势让人不寒而栗。

    “我、我们御大人抱恙在身,不便见客,公子还是请回吧!”管家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诚心诚意地想劝走这煞星。

    哪料,这少年不但不走,反而态度傲慢地一挑眉,冷声道:“小爷今天走正门也是给你们御大人面子,不然就凭这区区院墙又能奈我何?少废话,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此言一出,本来就如临大敌的家丁们皆是脸色突变,越发心惊胆战起来。

    然而,就在这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突然听见一个稍稍带了些许讥诮意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许久不见,你这暴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一下子就听出了来者何人,被这群烦人的家丁弄得心情极度不爽的辰曜立时表情不善地转过身去,“哼,你不也是一样的讨人厌。”

    众家丁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手拿折扇、气质高贵的锦衣公子从街对面信步走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停在辰曜身后,神情冷淡地说道:“你不在朝露身边呆着好好保护她,跑到这里来闹什么?”

    辰曜额角青筋一跳,当场就想骂人了,这土豪富二代除了站旁边挑三拣四,指挥别人之外还能派什么用场?好心好意给他几分脸面,还真当自己是大爷了!

    “在下苍州御风弦,特来拜会你们大人,可否代为通传一声?”完全无视了辰曜的愤怒,御风弦态度从容地向前走了几步。

    “您就是苍州御府的家主,风弦公子?!”管家万分惊讶地询问道。

    “……正是在下。”御风弦微微颔首,像往常一样,他待人处事的态度纵然彬彬有礼,却仍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管家面带犹豫,很显然在御风弦这样身份非同一般的人物面前,他是不敢直言不讳下出逐客令……

    突然,一个紫衣女子的身影从大门走了出来,带着妖娆的笑意驻足在众人后方。

    辰曜神情复杂地挑了挑眉,再怎么说也为同一个组织效力了多年,没可能认不出来,眼前这女人,正是前影阁七煞之一:阴铃花。

    “我家主人偶感风寒,现已卧病在床,实在不方便接待两位,还请公子谅解。”阴铃花着一身绣蝶紫纱长裙,环佩叮当,乍一看去竟没有半分江湖儿女的粗放豪爽,反而像是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令人侧目。

    “偶感风寒?还卧病在床??”辰曜不地道地嗤笑了一声,“你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呢,还是你家主人比女子还不如?内力在身,哪有这么容易感上风寒~”

    听到辰曜地图炮一样的言论,前些时候不慎着凉颓废了好几天的御大公子当即垮下脸来,心想有内力怎么了?有内力的人就不能头疼脑热闹个肚子什么的吗,又不是铁打钢铸的!

    “很抱歉,事实就是如此呢。”面对辰曜的质疑,阴铃花也并不急着辩解。

    辰曜眸光一闪,漠然道:“我最后再说一次,叫御非篱出来。”

    “咳咳咳……咳咳……”

    一阵虚弱的咳嗽声打破了现场的僵持,众人纷纷回过头去,只见浑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一个人脚步虚浮地走到阴铃花身旁,整个儿一副快投奔阎王爷去了的衰样。

    “主人,您怎么出来了?!”阴铃花大叫一声,连忙扶住身旁摇摇欲坠的可怜人儿。

    看到这个把自己包成个粽子样的人形物体,辰曜和御风弦两人不约而同地一愣,尼玛这人是御非篱,扯淡呢吧?!

    被阴铃花搀扶着的某人拉开领子露出小半张脸,也不知道是嗓子疼还是怎么,只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你们看到了吧,我家主人确实身体不适,我这就要扶他回房休息了,两位请自便吧!”看到自家主人疲惫不堪的样子,阴铃花说话的语气带出一丝隐隐的不快。

    谁知,阴铃花刚扶着御非篱走上大门前的石阶还没跨进门槛,就被一个瞬步移过来的辰曜挡在了半路上,还不等阴铃花发问就看到辰曜一记手刀横劈了过来,目标直指御非篱的头部……

    还好阴铃花反应得快,抬手一掌接住辰曜的攻击,愤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辰曜很快就松了手,若无其事地退开到一边,“测试一下而已,总感觉气场不对劲的样子。”

第61章:好戏上演

    夜色旖旎,残月如钩,然而在此时的朝露看来,眼前这一片亭台楼阁非但显不出其本该具有的恢宏华美,反而森森地透出了几许悲凉意味……

    没有重重守卫,也没有之前那种惹人昏睡的迷.香,再次回到这个地方,所面对的一切全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朝露低下头,嘴角浮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和对御非篱的感觉一样,她现在看到的这些东西,也不过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

    “叩叩。”

    房门被敲响,惊醒了沉思中的朝露,她缓缓转身看了看门外,出奇平静地开口说道:“进来吧。”

    送饭的侍女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将托盘里的饭菜整整齐齐地摆到桌子上,然后转身离开。

    日复一日,朝露早已经摸清规律了,反正她也没想过要用绝食之类的手段来反抗,于是没多犹豫就直接坐到了桌边,端起饭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看来,你已经认命了嘛~”御非篱轻柔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朝露拿筷子的手指忽的一僵,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头也不抬地继续夹菜。

    “……你今天食欲不错呢。”御非篱轻声笑了笑,一点也不介意朝露的冷淡,不请自来地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朝露不答话,眼睛死盯着盘子里的菜肴,脸都快埋到米饭里了。

    既然她是被御非篱当做宠物养起来的,那么只要表现得呆板无趣一些,久而久之,这家伙也不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了吧?

    “怎么,不想理我?”御非篱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朝露埋头苦吃,俊美如画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柔柔的笑意,“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啊~我来陪你吧。”说完就自顾自端起了另外一只饭碗。

    就在御非篱心情很好地准备陪吃时,朝露冷笑一声,“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将桌上的碗筷盘子往外一推,乒乒乓乓地摔了一地。

    “……”御非篱沉默不语,光从表情看也没法猜出他是不是生气了。

    她是故意这么做的,就想让御非篱难堪。

    “哎~你啊……”状若神伤地叹了口气之后,御非篱整了整衣襟,也站了起来,高挑的身形在朝露头顶落下一片阴影,一下子就让她感觉到自己努力撑起来的气场在眨眼间就减弱了半截。

    可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激怒对方,她就绝不能半途而废忘记自己的初衷,哪怕眼前的御非篱好像又变回了最开始认识那会的样子,她也不能动摇……

    “对了~”御非篱微微一笑,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前些日子我得到了个挺有意思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不等朝露回答,御非篱就叫来侍女将房间收拾了,然后又来了几个人,抬着一件蒙着绸布的东西摆到了大厅中央。

    御非篱面带微笑地走到那东西后方,将绸布掀了下来。

    随着绸布落地,因夜幕降临而越来越昏暗的房间竟瞬间亮堂了起来,光源正是那个从绸布底下露出来的圆柱形物体……

    恍惚间,朝露还错觉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因为那圆柱体灯盏居然像通了电似的不断转动着,灯罩上的每一面都映出一幅逼真到极点的画卷,东南西北,春夏秋冬,景致各有不同,而且就在朝露应接不暇还未看出其原理之前,灯罩上的风景画又很快变成了熙来攘往的街店市坊!

    “看,这里是凛都~”

    顺着御非篱手指的方向,朝露惊讶地发现那幻灯片一样有序播放的画面不仅有凛都最繁华的市集,还有皇城恢弘大气的宫殿,以及山清水秀的南方小镇……

    对于走马灯这种东西,朝露还是有些了解的,但总觉得眼前这个好像还超出了她的认知之外,所以身为一个本该见多识广的现代人,她也是不知不觉地当了一回乡巴佬,表情呆愣愣地看着那灯盏转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还在和御非篱势同水火,怎么能看到一点新奇东西就把决心抛诸脑后,还莫名其妙地就和人家重新融洽起来了呢?

    想到这些,朝露用力一甩头好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横眉冷对地走到那灯盏前,一脚踹翻了支架——“砰”地一声,精致漂亮的灯盏摔在地上成了一滩碎片。

    “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她狠下心来,拼命装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心想她都做得这么过分了,御非篱这回总该发火了吧?

    谁知,与朝露的期望背道而驰,御非篱一脸平静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摔坏了也好。”

    朝露冷不丁地一愣,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更加噌噌地往上冒,不管不顾就冲着御非篱一顿乱吼道:“你这个混蛋,到底想怎么样?我都这样对你了,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

    “……”

    面对朝露的质问,御非篱只是沉默,不经意间,朝露捕捉到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落寞,不由得立时闭嘴,呆在了原地。

    和往常华美考究的穿衣风格不同,今天的御非篱只着了件简简单单的素色锦袍,除了腰间那一条羊脂玉带钩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装饰物了,连面料也是十分低调的暗纹,衬着他本就比寻常男子精致许多的面容,显出一种如同雾里看花一般不真实的美感。

    明明这样完美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呢?

    “你想让我生气?”御非篱挑了挑眉,轻言慢语地问道。

    朝露不说话,用沉默代替回答。

    御非篱无声地笑了笑,微微俯身靠近朝露,压低声音耳语道:“只要你不逃跑……”

    “可我就是偏要逃呢?”朝露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嗯~那样的话,我应该会生气的。”御非篱继续微笑。

    听闻此言,朝露略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削弱了音量问道:“你要是生气了,会怎么样?”

    “你想知道?”

    御非篱嘴角上扬,笑得别有深意,尽管两人之间距离拉得很近,可他并未动朝露一个指头,只有话语间带着几分暧昧的呼吸声,若有似无地拂过朝露的面颊——“如果你执意要挑战的我的耐心,那么……”故意停顿了几秒,仿佛在加强语气,“除了酥魂香之外,我还有许多可以用来留住你的手段。”

    “你?!”朝露大吃一惊,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御非篱温言软语,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除了这件事情不可以商量,其他的,我都不会强迫你。”

    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朝露心里很清楚,果然,御非篱还是御非篱,不会因为一时半刻的温柔就能有所改变,他的心思,还是像曾经任何时候一样,深藏在刻意伪装的表象之下,任谁也猜不透,看不懂……

    御非篱站在灯盏碎裂之后的满地狼藉中,笑而不语地看着她,眼神柔和,只看表面足以让人产生很多错觉。

    突然,一道黑影如夜枭掠地般闪了进来。

    “主人!!”

    清脆婉转的女子声音,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凛然英气。

    朝露挺好奇地看了看那半跪在御非篱身后的人,见对方一袭利落的黑色夜行衣,轮廓俏丽的脸上戴了一层银线勾边的面纱,只看那一对脉脉含情的大眼睛也能猜到这女子一定气质卓绝、貌美非常。

    “……怎么了?”御非篱神色淡然,用拉家常一般轻松随意的语气询问道。

    听到御非篱的问话,黑衣女子目露迟疑地望了朝露一眼,很显然当着个外人有什么话也不方便说出来。

    “无妨,”御非篱倒是不介意朝露在场,“就在这说吧。”

    “是。”

    女子一抱拳,不甘心地点了点头,“主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凛都那边,快压不住了……”

    凛都?!

    朝露心头一惊,凛都又出什么事了?难道御非篱之前说的打仗,就是指的凛都吗?还记得上次庆功宴上的刺杀事件让那皇帝大发雷霆,该不会……越想越觉得不妙,朝露不由得屏住呼吸仔细听那女子说话,连一个字也不敢错过。

    “凛都啊~~”御非篱漠不关心地抬了抬眼帘,“瑞王为人虽有些健忘,但处理起大事来也是不会含糊的,我去与不去都影响不到什么。”

    噗~健忘……

    万万没想到御非篱会做出这样的评价,朝露不厚道地笑了一声,随即飞快捂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当然朝露这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御非篱的火眼金睛,他眸光一转,视线飞掠过朝露因强忍笑意而憋成茄子紫色的脸庞,也不故意拆穿,而是装作没看见,继续问他手下:“那么,城外军队的动向如何了?”

    “已经开始部署,不日就将正式攻打城门了。”

    “这样啊……”御非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笑意渐浓,“不错不错,等了这么久,终于有好戏可看了。”

第62章:深夜逃亡

    “朝露。”

    等那女子退下后,御非篱面带笑意地转了过来,“刚才你也听到了,我得离开一阵子。”

    “哦,随便你啊~”朝露装作不在意地冷哼了一声,心想姐还巴不得你走呢,刚好这段时间瞧着你嫌碍眼!

    御非篱淡然一笑,仿佛已经看出朝露若无其事的表情下隐藏着怎样的心理活动,也不做出回应,只是径自走近几步,认认真真将朝露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轻声说道:“你要是还有点脑子,就不要想着逃跑,否则……”

    被御非篱神秘兮兮的态度搞得有些紧张,朝露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别的不说,找人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御非篱不紧不慢地说道,眼神别有深意地注视着朝露,“要是被我找回来,再想要现在这样的自由,可就很难了。”

    “?!”

    朝露大惊失色,刚要出言反驳,嘴唇就一根冰凉的手指按住了——“嘘~”御非篱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微微温热的呼吸吹乱了她鬓角的发丝,“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别破坏气氛么?”

    晕,事到如今难道是她的错吗?谁脑子有病会喜欢被人当做宠物一样圈养起来的生活啊?

    像往常一样,无论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多近,也依然给她一种咫尺天涯的错觉,御非篱这个人,将自己的心藏在一个谁也看不见、走不进的地方,明明很想恨他,却总是狠不下心来,真的好可气……

    “哎~真不想去啊!”御非篱幽幽叹息一声,从朝露身边走开,背影显出几分落寞,“现在想想,在这看你发脾气也是种不错的消遣呢~”

    不错你妹!朝露当即翻了个白眼,决定要对御非篱说的话不予理会,省得又被这家伙堪比奥斯卡金像奖得主的高超演技骗得团团转!

    “……我真的走了,”御非篱在门边停下脚步,回头看看朝露,“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朝露怔了怔,没多想就直接脱口而出道:“要是等你一走我逃跑了,你会怎么办?”话刚说出口她就悔恨得想抱头捶墙,尼玛她还能再蠢一点吗?好不容易没了迷.香和守卫,她干嘛要作死地提醒御非篱再把她关起来啊?!

    “这样啊~”

    御非篱相当严肃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微微笑着抬起头来,兴致很高地回答道:“你跑你的,我再把你抓回来就好了。”

    “……”

    听到如此回答,朝露都无语吐槽了,这人也太特么淡定了吧?!

    “不过~”

    御非篱推开房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语气骤然转冷,“劝你不要做这样的尝试,因为……”稍稍停顿了几秒,嘴角渐渐漾开一丝略带凉薄的笑意,“我会生气的。”

    说完这句话,御非篱的身影匆匆消失在门外。

    不知道为什么,听御非篱说出会生气的话,朝露本来踌躇满满的心情忽的一沉,恍惚间竟不由自主地胆怯了起来。

    她很清楚,既然御非篱说了这句话,就一定不是在开玩笑。

    “丫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朝露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借此振奋精神,眼神恨恨地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外走廊,“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御非篱,你真以为我会怕你吗?哼,别开玩笑了!”

    下定决心,朝露一屁股坐在床边,只等天色再晚些就开始行动。

    ……

    两个时辰后。

    风高月黑,夜深人静,真乃做贼……啊呸呸~有这么贬低自己的吗?!朝露狠狠一甩头,在心里暗骂了几句,就鬼鬼祟祟地从窗户翻了出来。

    其实,翻窗户和走正门并无区别,因为院子里根本没有人!只是这里是武侠世界,翻窗户神马的不是更帅吗?对吧对吧~

    “佛祖保佑,千万不要有人经过啊!”朝露猫着腰紧贴墙根前行,小心翼翼的程度就差没把脸埋进土里了。

    一边摸黑走夜路,一边控制不住地想起那群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侍女,不由得冷汗直冒。

    “没道理啊~就算御非篱那家伙急着要走,也不可能这点防备心都没有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朝露猛地站直了身子。

    放眼望去,院子里连个人毛儿也没有,寂静无声,怎么怎么诡异。

    “不管了!难得的机会,即便是陷阱也得冒险闯上一闯!反正,我个一穷二白的闲人也没什么东西可失去的了~”就这么自我安慰着,已经快走到院门口了的朝露再一次鼓足了勇气。

    然而她打死也没想到,就在这座别院去往凛都的山道上,御非篱所乘坐的马车还没走出多远就适时停了下来。

    “主人!”

    之前通报情况的黑衣女子表情抽搐地半跪在地上,整个一副千言万语哽在心头,难以启齿的状态。

    “……她果然逃走了么?”御非篱伤脑筋地一扶额头,叹了口气。

    “请恕属下直言,比起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您更应该关心凛都那边的情况!”黑衣女子几经犹豫,壮了几回胆子才战战兢兢地把心底的顾虑说出口来。

    御非篱沉默了一会,眼神幽远地看向远处被夜幕笼罩的重重山麓,淡然道:“继续启程赶往凛都吧!”

    缓缓放下马车帘子,声音越来越轻,“也罢,好日子过惯了,是时候让她体会一下稍微不同的经历了……”

    ……

    ……

    与此同时,朝露已经顺利逃出别院跑到了一处深郊山林之中。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身后的草丛悉索作响,猛一回头,妈呀!只见那几个面无表情的侍女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急速飞掠过树梢,直冲这边而来……

    “卧槽,居然用轻功追我!”

    朝露骂骂咧咧地拔腿就跑,然而她这两条缺乏锻炼的小短腿又怎么能抗衡人家高大上的绝妙轻功呢?不出多时,她已经被几人团团包围住,再也无路可逃了。

    “让开!别拦着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又被人逮住,朝露此刻的心情愤怒到了极点,也不管对方是否会回答就不管不顾地冲着她们大喊,“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绝不!”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其中一个侍女飞身扑了过来,手指呈擒拿状,看样子是打算来硬的了。

    朝露紧急退开几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就抬起一掌迎了上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被她一掌击中的侍女身形一滞,眨眼间就被震飞了出去!!!

    “怎、怎么会这样……”

    朝露自己也惊到了,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依稀间想起那日在南阳山谷外遭到武林门派的截杀,她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一股强大力量所控制。

    那侍女好像伤得很重,落地之后猛咳了几口鲜血,就被她的同伴扶了起来,见此情形,朝露心里很有几分过意不去,毕竟在那别院住着的时候这些人对自己提出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

    她不该,把对御非篱的愤怒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迫于无奈,朝露一边解释着一边往后退,“拜托你们,不要再追我了……”

    话是这么说,但同时朝露心里也很清楚,这些人根本没可能放自己逃掉,最坏的打算还是背水一战!

    照这两次的情况看来,她应该是有武功的,只是不知道怎么施展出来罢了,就像空守着金山银山却没地方花的大财主一样,急死个人~

    没办法,她只好装腔作势地摆出几个功夫大片里男主角的招牌动作,拿捏强调地说道:“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我武功很厉害的!千万不要乱来噢!”

    呃,好吧~她的威胁完全没起到作用……

    见朝露摆出架势,几个侍女结成队形迅速包抄了过来,将她最后的出路也堵死。

    朝露心下一凛,也不知怎么的,双腿不受控制地一动,就整个儿腾空而起,转瞬间就跃上了一棵大树的顶端……

    “不会吧,原来我也会轻功!要不要这么牛掰啊!”

    她又惊又喜地大叫一声,眼看着那群侍女就要追上前来,立马脚下生风地掠过枝头,像《天龙八部》里段誉的凌波微步一样电光火速地跑出老远,回头一看,只见那些侍女已被自己抛在了后方,正竭尽全力地追赶过来。

    不行不行~她们人数太多,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自己只稍微掌握了轻功的用法,实战什么的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沾沾自喜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朝露片刻也不敢耽搁地继续向前跑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东方天际露出一丝浅浅的鱼肚白,朝露总算冲出这片山林来到一条修葺平整的城郊大道上。

    “呼呼……”

    撑着膝盖大喘了几口气,朝露再次转头望去,只见身后的树林黑漆漆一片,好像已经听不到追赶的脚步声了。

    逃出来了,终于逃出来了!!

    心头闪过一丝窃喜,她昂首挺胸地站了起来。

第63章:跪求收留

    还未走到城门,朝露就看见拖家带口的老百姓们排成长队依次接受官兵的排查,看样子要进去城里还不那么容易……

    “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朝露困惑不解地拉住一个挑担的大叔,实在想不通,这样一座并不繁华的小城竟然也守卫得如此森严。

    “姑娘你还不知道啊?”大叔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将肩上的扁担放了下来,“前面要打仗了,我们这些住在郊外的小老百姓只能削尖了脑袋往城里跑,寻求庇护,附近好几个村庄的人都走空了……”

    原来如此,战乱为祸,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不得已背井离乡,他们才是战争真正的受害者啊!

    “这梓阳城里驻扎了太子军的后援部队,梓阳太守趁势在城门口设下关卡,不交安置费是没法进城避难的!”挑担大叔义愤填膺地感叹了一番,然后颇为同情地看了看朝露,“进城须交二两银,你一个姑娘家,千万别在这种时候留宿野外啊!会很危险的!”

    “恩恩~我知道了,多谢大叔提醒!”朝露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尼玛她好不容易逃出来,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上哪儿去变出二两银子啊!正当她烦恼着,突然听到前方响起一阵喧哗声,像是有人发生了争执……

    好奇之下,朝露紧走几步跑上前去,只见那边两个士兵正对一个推小车的布衣少年拳打脚踢,还恶声恶气地嚷嚷着:“打死你这穷鬼,就几个铜板也想进城?滚滚滚!”

    “住手!!”

    头脑一热,朝露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不给过就不过呗,你们凭什么打人?!”好吧,她承认自己有点冲动了,毕竟身处战乱之中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挨一顿打真的不算什么。

    “哪里来的臭丫头,没钱就赶紧滚蛋!”士兵甲凶狠地横白了朝露一眼,作势要动手赶人。

    “等等!谁说姐没钱?”

    朝露大叫一声,突然想起来自己头上还戴着个价值不菲的发簪,一抬手就拔了下来,在那两个士兵眼前晃了晃,得意洋洋地炫耀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这可是纯金的!”

    果然,被金子亮瞎了眼的两个脑残不再发狠咒骂,而是傻呆呆地追寻着朝露手中的发簪不断晃动着脑袋。

    “让我们俩进城,这簪子就给你们了!”朝露冷哼一声,将发簪紧紧握住。

    “没问题、没问题!”士兵乙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无比殷切地搓着手掌让开一条道。

    朝露不屑一顾地捏着发簪丢过去,然后赶紧走到被打伤的少年身旁,将他扶了起来,“怎么样,你还好吧?”

    “……我没事。”

    相当年轻的声音,沉稳有力,听起来也十分悦耳。

    朝露忽的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青年的脸庞,卧靠,好帅!!

    不怪朝露会犯花痴,实在是因为这个乍一眼看去衣着简朴、毫不出众的少年人隐藏在破烂斗笠之下的面容竟然出奇的清俊——眉如墨染,眼若星辰,即便是那淤青了一块的嘴角也弧度完美。

    少年微微侧过脸,眉头紧蹙地死盯着朝露,被晨雾沾湿的长发紧贴着苍白瘦削的面颊,清冷而寡淡的色调,仿佛与周围带了几分萧索的场景融为一体。

    “你……”少年表情有些复杂,看向朝露的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思索,“你不认识我了?”

    啊咧??

    难得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一听这少年的问话,朝露再次呆住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朝露回答,少年轻叹一声,弯腰收拾起散落一地的锅碗瓢盆,重新装到他的小推车上。

    “喂!”

    看到这少年要走,朝露急忙追了上去,“一起走啊,我也要进城!”

    “嗯……”少年默默地点了点头,放慢速度和朝露并肩而行。

    一径儿走到市集门口,少年找了个空位将推车停好,然后将炉灶、桌椅一一摆了出来,动作麻利,让朝露大为吃惊——“原来你是卖早点的啊?哇塞!太厉害了,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自动憋回下半句话,因为她正好肚子饿了。

    “……酸辣粉。”将炉灶搭好,少年拿起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抹了把汗。

    听到这足以勾起人胃口的三个字,朝露登时两眼放光,二话不说就将衣袖一卷,乐颠颠地跑到少年身后,“嘿嘿~你一个人很忙吧?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忙啊!不要工钱,给点吃的就成!”

    没办法,谁让她把身上唯一值钱的发簪当做安置费给上交了呢!

    “……你是装的吧?”突然,少年将手里的毛巾往案板上一撂,脸色“唰”地沉了下来。

    “装?”朝露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装什么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心头难以言述,面对朝露白痴样的眼神,他无可奈何地一扶额头,道:“算了,你先去那坐着吧,我给你做吃的……”

    “噢!好棒!!”听到可以吃东西了,朝露立马欢呼雀跃了起来。

    “……”

    少年一言不发,嘴角抽了两抽,看来真是对她无语了。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就出锅了,红红的汤面上飘散着青翠欲滴的香葱和配菜,光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哇哦,我不客气了~”朝露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还不等那少年做出反应就动作豪爽地把碗筷一端,吸溜吸溜猛吃了起来。

    “……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少年脸色铁青,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嗯?”吃相百分百纯爷们的朝露一抹油乎乎的小嘴,茫茫然地抬起头来,“我昨天吃了啊,谁让那些家伙死咬着不放,追杀我一路呢?从大半夜就开始跑步,跑得我累死了~~”

    少年稍稍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谁追杀你?”

    “呃~这个嘛……”朝露有些犹豫地摸摸头,傻笑了几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不小心得罪人了~”总不能把和御非篱那档子破事逢人就说吧?还是随便打个马虎眼好了~

    “嗯~你的确很会得罪人~”少年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态度十分严肃。

    “晕死,你怎么知道我会得罪人了?你认识我啊?”朝露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这种话怎么听也不是褒奖的意思吧?

    莫非……

    “我以前在你这买过酸辣粉,忘记给钱了?”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突然想起来,这家伙见到自己的第一眼就问了句“你不认识我了?”……

    朝露话音刚落,少年就黑了脸,闷声否定道:“我以前不卖酸辣粉。”

    “啊,那卖什么?”朝露更加摸不着头脑了,“蒸饺?小笼包?还是稀饭油条?”

    “……”

    听到她这一连串发问,少年一张俊脸有如翻书,表情几度变化,最后,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道:“我、以、前、不、卖、早、点!!!”

    “不卖早点?那就是夜宵咯?”朝露眼睛一亮,用力一拍大腿,“哦,我想起来了!在凛都那会我经常去西街那块买夜宵,果仁烙饼、酒酿鸡蛋什么的……”

    少年一脸想死的表情,撑着桌面俯下身来,表情阴测测地靠近朝露——“赫连不弃,我的名字。”

    “神马?!”朝露整个儿傻眼了,想也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你个卖酸辣粉的,名字也太屌太霸气侧漏了一点吧!!”

    “都说了我以前不卖酸辣粉!也不卖早点!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赫连不弃气得差点掀桌,但想了想,觉得自己跟个思维跳脱的二货较真不值当,当即忍下一口气,冷声道:“吃完了就赶紧走,我这没地方招待你。”

    “我、我没地方可去啊!”朝露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一把揪住赫连不弃的袖子,还撒娇似的晃了一晃,“拜托了,你就先收留我一下吧~我身上仅有的财产也拿去让我们俩进城了,实在没钱住客栈了啊!”

    “我也没钱给你住客栈……”赫连不弃尝试着拽回自己的袖子,哪知刚吃饱饭的朝露力气奇大,他拽了几次居然硬是没能撼动分毫!

    “哎呀~都说了我不要你的钱,我这人很容易满足的,只要有吃的!有吃的就可以了~”朝露一个劲地扒拉着赫连不弃的袖子,用她所能做出的最最可怜无辜的表情试图打动对方。

    实在没办法甩开这个大包袱,赫连不弃只得举白旗投降——“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放开!”

    “真的吗?你同意收留我了?”朝露眨巴着星星眼死盯着赫连不弃的脸,深怕这酸辣粉小哥儿只是暂时应付自己。

    “嗯……”赫连不弃再次擦汗,目光躲闪着朝露的视线,“不过,你得帮忙擦桌子洗碗。”

    “没问题!”

    目标达成,朝露毫不犹豫地拍胸脯保证,“你只管卖你的酸辣粉,这些小事都交给好了~”

    城外在打仗,她还要躲避御非篱手下那帮侍女的追捕,找个落脚的地方也不容易,擦个桌子洗个碗又算得了什么?

    PS:不弃弟弟,应你的脑残粉强烈要求,请原谅作者没节操地把你扯进渣女主某露的多角恋之中吧~乃要保重,真的要保重啊~~

    赫连不弃:(→_→)站住!你吃粉没给钱……

第64章:再遇凌波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傍晚,忙活许久之后颇有些腰酸背痛的酸辣粉小哥赫连不弃正准备收摊,一转头就看见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过去的某女,不由得嘴角抽搐,脸色一黑。

    “喂……”

    赫连不弃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戳了戳那张圆润可爱的小脸,“起来了,快天黑了!”

    没反应。

    “喂!!”被这人毫无自觉的举动气了个半死,性格也并不算太坏的赫连不弃十分难得怒吼了一声,“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我得收拾东西了!”该死的,想当初这女人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主动包揽下擦桌子洗碗的任务,结果这一天下来,活儿没干多少,吃得比谁都多!

    “唔~别抢……”无论怎么看都像在做着什么美梦的某女一边流口水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哝着,还把赫连不弃的手臂当做抱枕一把搂住。

    “你、你干什么?!”赫连不弃吓了一大跳,声音都发抖了,“快放开我……”

    “呜呜……不要~不要抢人家的红烧蹄髈~~~”某女继续津津有味地吧唧着嘴,口水都快连成一线了,“好香~好好吃~~~”

    “……”

    意识到自己的手臂被人当成了红烧蹄髈,赫连不弃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这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啊?怎么走到哪里都躲不过这个奇葩极品的女人呢?

    “嗷呜~~~”

    梦到深处,某女竟然对准赫连不弃可怜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啊!!!”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偷袭成功,赫连不弃痛到脸都快抽筋了,“可、可恶!你竟敢咬我!”

    “啊咧……”咬了一口之后才觉得不对劲的某女睡梦中发出一声疑问,“这蹄髈怎么没肉,好讨厌~原来是酱排骨啊!”

    本来就痛得快死了,又听到自己的手臂被嫌弃成排骨,赫连不弃真是恨不得一掌下去干脆了当地结果了这个不知好歹的臭女人。

    “咦???”

    突然睡醒了的朝露茫茫然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抱在手里的“蹄髈”竟然是赫连不弃的手臂,连忙面带尴尬地放开,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道:“那个~我昨晚跑得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你别介意啊~”话锋一转,说出更加令人吐血的话语,“还有,我觉得你太瘦了,身上没有二两肉,抱着都嫌硌人!”

    听闻此言赫连不弃脸色更差了,闷声闷气地说道:“啊啊~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太瘦了,让你为难了~”

    “呃~”朝露不知所措地一愣,心想她说得都是大实话啊,做餐饮的人不都应该胖乎乎的看上去比较有福气吗?这小子本来就细皮嫩肉白像个妹纸一样,还瘦了吧唧的,远远一看都快认不清性别了……

    见朝露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赫连不弃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晚上过夜,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刚刚睡醒,朝露整个人都是傻呆呆的,压根没领悟到赫连不弃这句话的意思,想也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道:“当然是跟着你啊,你也要找地方住宿的吧?”

    “……我就睡这里。”赫连不弃冷言冷语地答道。

    “啊,不可能吧?!”朝露完全不敢相信地环视了一圈,要知道这里可是人来人往的闹市区啊!就算这个时代没有城管大哥来收保护费,那也不能随便占用人行过道打地铺吧?再说了,赫连不弃所有的家当就那一架破破烂烂的小推车,根本没有看到任何生活用品啊!

    遭到质疑,赫连不弃无所谓地摊了摊手,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一直都这样。”说完还身体力行地把推车上的杂物搬卸下来,铺上一床不知从哪里翻找出来的棉被。

    “那、那……那我怎么办啊?”朝露急了,三步两步地冲到推车旁,怒目瞪向赫连不弃,“再怎么说我今天也帮了你好些忙,不是说好了包吃包住的吗?”

    “是说的包吃,没说包住。”赫连不弃从容不迫地解释道。

    “你!”

    朝露气急败坏地说不出话来,今天她的确是多吃了几碗酸辣粉没错,可也确实卖力地干了活啊!不要工钱,管个吃住都不给,哪有这样抠门的!当然了,她之所以找上这个酸辣粉小哥,也是看他面相挺正派,人又长得瘦,应该没什么坏心眼同时很好欺负的样子……啊呸呸~她才没有这么想过呢~~

    “那你想怎么办?”赫连不弃眉梢一挑,大有一副“爷就这条件,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朝露无比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嗯,所以呢?”

    所以……

    朝露绞尽脑汁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跺了跺脚,义正言辞地说道:“所以你应该让着我不是吗?更何况,要不是我,你今天就被拦在城门外了!”

    被朝露的胡搅蛮缠弄得极度无语,赫连不弃伤脑筋地按了按太阳穴,“你自己也说了,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躺着过夜,那你呢?”

    “这个嘛~”

    朝露想了想,眼珠子一转,就一个箭步跑过去拿起赫连不弃用来装杂物的大篷布,又将桌椅板凳垒放起来做成简易的支架,将篷布整个儿罩了上去——“看,这样不就可以了!”

    “……你躺地上?”赫连不弃袖手旁观地站在一边看着朝露忙来忙去。

    朝露怔了怔,很显然她只是想到如何遮风避雨,没有考虑到床铺的问题。

    沉思间视线不知不觉地转移到街角一处门店旁堆放着的干草垛,灵机一动,飞快跑到那边抱了一些过来。

    “你还真有办法~”赫连不弃扶了扶额头,表示认输,只不过在此之外他还颇有些吃惊,毕竟对一个女子而言,这样的生活条件也太过艰苦了,没想到眼前这女人不仅连一句抱怨也没有,还嬉皮笑脸的极其乐观……

    “嘿嘿~这下你可就没话说了吧?”正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朝露这辈子都没想过要靠谁。

    赫连不弃默然无语,然后自顾自地拿起推车上的棉被扔了过来。

    朝露难以置信地捧着棉被,诧异地问道:“你把被子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废话少说。”赫连不弃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就直接躺倒在推车上再不多言了。

    本来就挺小市民心理的朝露也没多讲客气,就笑纳了赫连不弃的好意,鉴于她确实也是很累了,没过多久就棉被一裹,呼呼大睡了过去。

    虽然呆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城外正在打仗,她又得提防着御非篱那群手下的追捕,的确不宜在外面抛头露面地瞎转悠,无论如何也得先避过这阵风头再说!

    ……

    翌日。

    朝露和赫连不弃两人刚刚搭好炉灶准备开工,就听见街道前方传来好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浩浩荡荡地闯过来大队人马,两侧均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开道,看那架势应该是哪位重要人物出行。

    “好大的排场啊!也不知道是谁来了~”朝露感慨了一声,赶紧帮忙将小摊往后挪。

    而赫连不弃只是不冷不热地扫了那马车一眼,淡然道:“不是我们该管的事就别凑那热闹,这里的军官很是霸道,稍不留心就可能触犯到他们。”

    “诶~不对!”

    匆忙一瞥,朝露刚好看到被风扬起的马车门帘后露出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子侧影,与她记忆中熟识的一人渐渐重合了起来……

    “燕凌波!”她一拍脑门,瞬间想了起来。

    听到朝露的惊呼声,赫连不弃手中的动作一僵,微微沉下脸色,低声道:“是你认识的人?”

    “嗯!”朝露用力一点头,心里很是忿忿不平,“她被朝廷的人设计抓住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想那燕凌波只不过是瑞王府中的一名侍卫,但为了给主人通风报信不惜落入敌营,想必也吃了很多苦头,看她如今的处境,同为女人不禁感到万分怜惜。

    前前后后地思虑一番,朝露其实非常敬佩燕凌波的勇气,换做是她,恐怕是做不到这么忠心耿耿的。

    于是乎,她将手里的抹布一扔,大义凛然道:“不行,我得去救她!”

    “……你疯了?”

    赫连不弃冷笑一声,尽管衣着简朴,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朝露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极具压迫感的霸气,不由得傻眼发起愣来。

    “哼,江湖人就是莽撞,你以为你八层的内力跑去和朝廷要人就很硬气么?”赫连不弃眼若寒星,目光凛冽,直看得人心口发紧,不敢插话,“别痴人说梦了,就你这样跑过去,人没救到反而白白搭上一条性命,有意义吗?”

    好吧,又被人小看了!

    朝露没好气地撇撇嘴,再回顾了一下赫连不弃所说的话,当即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猛不丁脱口而出道:“你说我有八层内力?不会吧,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牛掰了?!”

第65章:逃难出城

    “原来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赫连不弃惊呼一声,再次以审视的目光将朝露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呃~你已经是第N个这么说的人了~~”朝露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所以说,我以前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吗?怎么感觉好多人都认识我的样子~”

    了不得?

    赫连不弃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调侃道:“啊~没错,是挺了不得的!都能当上武林盟主的人了,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卧靠!!武林盟主!!!”朝露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情绪激动之下一把拽住赫连不弃的衣角,“哥们,你逗我玩呢吧?”

    赫连不弃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诶~奇怪了……”朝露语气一顿,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个卖酸辣粉的,知道的还不少啊?”

    “都说了我以前不卖酸辣粉!”赫连不弃眉角一抽,向来很淡定的性格一到这死女人面前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到底要我说几遍你才会记得?”

    好吧,看来这小子对此怨念很大啊~~~

    当然了,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朝露也没想着拖累人家入伙,只是暗暗在心里盘算着能否找个机会混进太子军队里。

    正想着办法,忽然肩膀被人狠狠推了一把,猝不及防之下手里也没扶到什么支撑物,整个人重心不稳地以狗吃屎姿势向前摔倒……

    “小心!”

    耳边传来赫连不弃声音,腰间一紧,就被他横过来的手臂接住,化险为夷。

    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酸辣粉小摊边不知何时围上来几个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大汉,看就知道属于那种地痞流氓之类的人物。

    朝露咬咬牙,火冒三丈地质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推我?!”

    “哟呵,小妮子脾气还挺横!”流氓甲歪嘴一笑,伸手过来就要摸朝露的脸,很显然刚才那一推就是想趁朝露摔倒的机会揩油占便宜的。

    然而那脏手刚伸到半空中就被赫连不弃上前一步挡了个正好,不等朝露出声,他就面若冰霜地扫了那几人一眼,也不说话,就那样冷冷淡淡地站着,突然之间变得凌厉迫人的气势让那几个本来还趾高气昂的流氓为之一愣。

    “臭小子,就凭你还想英雄救美?”流氓乙勃然大怒地冲过来,抡起一双肌肉虬结的手臂猛挥向赫连不弃。

    朝露心下一惊,条件反射地要推开赫连不弃,可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胳膊,就感到迎面一阵疾风,仔细看去,赫连不弃的身影已经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不、不见了?!”

    被这突发诡异的一幕吓傻了眼,几个流氓连同围观的路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上面!”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朝露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原来赫连不弃刚才那一下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动作快如闪电地腾到了半空,很显然那几人的反射弧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一眨眼的工夫,几个流氓就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朝露连看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你……”朝露震惊不已地捂着嘴,“你”了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这时,刚才好好端端的市集突然乱成一团,并不是因为这几个找茬的流氓,而是从城门那边蔓延过来的一片冲天火光……

    “敌袭!敌袭!!”

    一个军官骑马高声呼喊着,一路飞奔而过。

    这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让朝露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可赫连不弃却是极其冷静地将东西收拾好,用力拽了她一把,“走!”

    “啊,去哪?”朝露惊慌失措地问道,赶紧跟了上去。

    “看这情形,恐怕他们是要弃城了。”赫连不弃神情凝重,脚步不停地带着朝露直往北城门的方向走去。

    进城之前朝露就知道这里是太子军的后援补给地,按理说距离前线还有很长一段路程,怎么一下子就打到这边来了呢?!更重要的是,赫连不弃刚才说的“弃城”,莫非是……“那些军官不管这里的老百姓了吗?”

    晕死,怎么能这样啊?虽然据她对瑞王的了解,就算他们打进城了也不会做烧杀抢掠的坏事,但战乱之中难免出现死伤,至少老百姓是无辜的啊……

    “……难道,你都没觉得那火势有些奇怪吗?”赫连不弃眉心一拧,边走边回头望了望被火光映红的天空。

    “呃~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朝露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既然瑞王他们费尽心力来攻打这座城,放火一烧不就什么都没了?那占领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赫连不弃点点头,神情平静地补充道:“所以,这火多半就是驻守在此处的军队所放。”

    “这也太惨无人道了!”朝露用力一跺脚,这么一想,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只怕太子军放火烧城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瑞王白白浪费了兵力,到手的却是一座已经烧毁殆尽的空城!

    关键是,这梓阳城里的万千百姓竟要因如此荒诞的理由沦为无辜的牺牲品!

    就这样一路忿忿不平地来到北城门口,急着出城逃难的老百姓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谁也不想在此危机关头落在后面活活烧死,因此互不相让,导致这唯一的通路也变得人满为患,无法前行……

    “怎么办,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困死在这里的!”再一次被人流挤到外面,朝露忍无可忍地大叫了起来。

    她并不是着急自己不能出去,而是觉得任由这种争先恐后毫无秩序的趋势发展下去,最后的结果是谁也逃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一路蔓延过来……

    “娘!娘!呜呜……”

    孩童稚嫩的哭喊声刺入耳膜,惊得朝露连忙循声看过去。

    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跌倒在城门左侧的人群之外,一边惊恐万状地抹眼泪一边哭喊着要找娘亲,而四周围的人群不仅视若无睹,更有甚者竟然直接跨过女孩的头顶继续向前拥挤,眼看着孩子就要被踩伤,朝露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你们这是干什么?!不要伤到孩子啊——”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可落在身上的踩踏和推搡一下比一下疼得钻心,根本没人愿意让开一条道让她和孩子走出来,“别挤了!你们别挤了啊!!”

    面对汹涌而过的人流,朝露竭尽全力地保护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极度绝望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仿佛在一瞬间充斥到全身的经络,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啊!!!”

    强烈灼烧的痛苦让她压抑不住地嘶叫起来,然后肩井处被人猛点了几下,就两腿一软,连同吓到不会动弹的小女孩一起倒在身后那人的怀里。

    “……你还不会控制内力的流向,这样很危险。”头顶传来赫连不弃淡淡的说话声,朝露一下子安心下来。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朝露就觉得身体一轻,紧接着耳边响起一阵呼呼的风声。

    “快看啊,他们会飞天!!”

    就在赫连不弃用轻功带着朝露和小女孩落到城墙上方的同时,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嘈杂的惊呼声。

    “谢谢你……”朝露疲惫地抬了抬眼帘,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身体里暴走的热气直冲得她头脑发昏,而现在,又是四肢瘫软,毫无力气。

    赫连不弃一言不发,直接带着两人越过城墙,落在城外一片空地上。

    “惠儿!!”

    一个中年妇女激动地飞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被朝露救出来的小女孩。

    “娘!呜呜……”小女孩抽抽噎噎地大哭起来。

    妇女一看就知道是朝露和赫连不弃救下她女儿的,连忙拖着孩子双双跪地叩拜了起来:“多谢恩人!多谢恩人!”

    “快起来、快起来!”朝露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子去搀扶那中年妇女,遇到那样的情况,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会这么做的,她也并不算多么伟大。

    好不容易劝走了那对母女,朝露真是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一头栽倒赫连不弃怀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朝露再次睁眼醒来,只觉得视野中一片昏暗,好半天才适应了周遭的环境。

    “唔……”

    她艰难地撑着胳膊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身下软绵绵的触感原来是铺叠得整整齐齐的干草堆,不远处则是一团忽明忽暗的篝火。

    破洞的瓦片,裂缝的墙壁,还有大厅中央歪倒在地的佛像和散落的蒲团,这地方应该是间荒废已久的寺庙。

    “赫连不弃?”目光搜寻一圈,她小心翼翼地呼唤起来,“你在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那破烂的木门“咯吱”一声响起,紧接着走进来一道修长如竹的身影,正是手中抱着一捧柴禾的赫连不弃。

    “那个~”朝露局促不安地坐在干草堆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好像又麻烦到你了,对不起啊!”

    听她这么说,赫连不弃依旧是沉默,过了半晌,才声音很轻地开口说道:“别这么说,是我欠你的。”

第66章:其人之道

    “你欠我什么了?”朝露冷不丁地一愣,全然听不懂赫连不弃这话的意思。

    “一条命。”赫连不弃蹲在篝火旁边,将柴禾一根一根添到火里,话语间视线始终不曾落到朝露身上。

    命?朝露表情抽搐了一下,听起来很严肃的样子,自己真做过这么了不得的事情吗?

    就在她怎么也想不通个中原理之时,赫连不弃突然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苍白而修长的指缝间渗出丝丝殷红的血迹,直看得人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朝露急忙起身,拖着无力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然而她刚要抬手搀扶赫连不弃,就被对方一把拂开,不禁错愕地呆在了原地。

    少年本就纤瘦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深深佝偻了下来,鬓角散落的发丝也被冷汗浸透,紧贴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

    “喂!喂!你别吓我啊!”情急之下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朝露急得心脏砰砰直跳,深怕这纸片人儿似的单薄少年会直接倒在地上,然后不省人事地昏迷过去。

    “我没事……”赫连不弃再次强硬地拒绝朝露搀扶,用自己的力气扶着墙壁站好,很是艰难地喘了几口气。

    都咳血了,没事才怪!

    朝露翻了翻眼皮,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抓住赫连不弃的胳膊,“别逞强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连站都站不稳了!”

    抗不过朝露的坚持,赫连不弃只好任由她将自己扶坐到墙角的干草垛上,稍稍犹豫了片刻,才坦然说出了真相——“因为一些意外,致使我不能经常使用内力。”

    原来是这样!朝露恍然大悟,难怪从这家伙英勇斗流氓之后就一直病怏怏的脸色不好呢!

    “那你赶紧休息!我睡了这么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现在换我来照顾你——”朝露急吼吼地按着少年的肩膀让他平躺下去,压根没注意到此时两人的姿势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等她成功将赫连不弃扑倒之后,才发现彼此之间已经达到了鼻尖对鼻尖的超近距离……

    “呃~~”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朝露有些尴尬地停下了动作。

    而本来就气喘吁吁极度虚弱的赫连不弃,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生生憋成了鲜艳的绯红色,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咫尺之遥的朝露,满脸纠结的表情。

    “你、你先睡吧!我去看看柴火!”慌乱之中随便找了个借口,朝露匆忙离开赫连不弃身边,三步并作两步地退开到不远处的篝火旁边,拿起一根木棍,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扒拉起火堆来。

    还好,赫连不弃是个既不较真又乐于给人台阶下的家伙,二话没说就面朝墙壁地翻身转了过去,适时缓解了朝露的尴尬情绪。

    如此这般,看到赫连不弃貌似已经睡熟了的背影,朝露重重地叹了口气,从篝火旁起了身,打算出去考察一下四周围的情况。

    跨出破庙门口的木栏,一抬头就看见梓阳城所在的方位上空飘散着一层黑烟,没了火光,只有夹杂在潮湿空气里的烧糊气味,据此推测火势应该得到了控制。

    朝露一拍脑门,这才想起刚刚逃难期间太过匆忙,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

    “不行不行~太子为人那么凶残,我一定得尽快将凌波救出来!”

    朝露自言自语地说出一句,然后转身看了看破庙门口,心道赫连不弃现在的状况并不乐观,何况救凌波一事与他并不相干,实在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私心拉他下水了。

    就这样,朝露在心里暗暗做出了决定,一咬牙,猛然转过身去,背离破庙的方向快步跑开,渐行渐远。

    ……

    一路追踪着大队人马踩踏而过的痕迹,朝露终于跟到了一处环山谷地的入口。

    “哼,抛弃无辜的百姓,还可耻地放火烧城,真是败类!”

    从藏身的树丛里探出小半个头望了望前方搭起的营帐,朝露忿忿不平地怒骂了一声,开始在头脑中构思着混入军营的计划。

    趁人不备偷偷溜进去此类显然是不可行的,因为那军营外围守卫十分森严,恐怕天空中飞过一只鸟都会被人拿弓箭给射下来,更何况她这么大一个活人呢?

    “咦?那是……”

    正烦恼着,就看到前方浩浩荡荡地走过一支车队,仔细一看,只见那规格统一的马车里装得满满当当的,竟然都是米面、蔬果、肉类等物资!

    “好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朝露略带嘲讽地感叹了一句,然后将身体埋伏得跟低,不动声色地跟在车队后面,来到一个位于军营后方的避风山坳处。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下来了,朝露心里盘算着这支军队补给充足,又驻扎在这么个易守难攻、地势极好的地方,如果瑞王的人马乘胜追击地追赶过来,情况肯定不妙……

    “哼!姑奶奶今天就来做件善事好了~”想着想着,朝露冷哼一声,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前去,趁着夜色,她这一番行动也并不算太艰难。

    然而摆在眼前的最大问题,就是那些在山坳四周巡逻的士兵,要想避过他们的眼目混溜进去,却也需要花费一番心思。

    不经意间视线扫过废弃在旁那半张用来搭建营帐的残破布料,朝露灵光一现,趁着巡逻士兵背转身去的机会将布料扯了过来——将破布的四角连结,又掏出随时携带的火折子,她做了个简易的孔明灯。

    不多时,距离军营不远的地方升腾起一小团随风飘摇的火光,瞬间吸引了整个军队的注意力,许多人误以为那是瑞王军用来联络的信号,当即派出人马前去查看,而朝露则利用这段时间的混乱顺利潜入到存放军粮的山坳。

    想起太子军队在梓阳城里的恶劣行径,朝露没多犹豫就用火折子点燃了其中最容易燃烧的物资……

    “着火了!着火了!!”

    冲天而起的火光让这支本就军心不稳的队伍再次陷入到混乱之中,朝露则片刻也不敢耽搁地绕过起火的军粮存放处直取对方的大本营。

    可当她好不容易闯进了营地,却被眼前拔地而起的一座座帐篷扰乱了视线,只觉得这地方就像个迷宫,再加上要躲避来往士兵的耳目,别说趁乱找到关押燕凌波的地方,就算现在突然后悔了想逃走,大概也做不到了!

    她有些懵了,又担心止步不前会被人逮住,只好闪身躲进一旁的杂物堆里,刚好跑过去一队赶往起火地抢救军粮的士兵。

    “我好像有点冲动了……”刚才只要再晚一步就有可能被那些士兵看到,朝露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脸颊,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军营外围传来一阵激烈的喊杀声,还有千军万马踩踏地面时发出的轰鸣,朝露整个儿呆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敌袭!敌袭!!”

    才扑灭大火不久,还在清点军粮的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拿起兵刃赶往军营外,而朝露也偷偷摸摸地跟了过去,这才发现整个山谷都被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的瑞王军队包围了起来!

    夜色中,只能看见两侧崖壁上埋伏的弓箭手正剑拔弩张地对准太子军队的营帐入口,而骑兵和步兵队伍则像打游击战一样从茂密的山林深处一一现身……

    “好厉害!”躲在人群后方的朝露震惊不已地感叹道。

    与此同时,两方对垒的方阵都分开一条通道,各自骑马走上来一个人——银色战甲骑枣红骏马的是瑞王候奕,而金黄色战甲骑黑马的则是太子侯承允。

    “承允,这次是你败了。”候奕一勒缰绳,表情肃穆地说道。

    听到这如同下结论一般的话语,侯承允立即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瞪视了过去。

    “到此为止吧,”不同于侯承允的暴怒,候奕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却依然带着一军将领的霸道和傲气,“你回去告诉你父皇,以梓阳为界,我不会再继续北上征讨,也请他三思而行,不要自断了退路。”

    “你说什么?!”侯承允高声怒吼,一把抽出绑在马背上的长枪,“反贼,事到如今你还在这振振有词,你真的以为自己赢了吗?哼,简直是痴人说梦!!”

    语罢,侯承允拍了拍手掌,两名士兵押着个人走到队伍前方。

    朝露定睛一看,猛然发现那双手反绑在身后的人居然正是她找了好久的燕凌波!

    也不知道侯承允喂她吃了什么药还是怎么的,只见她神智涣散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两个士兵将她推来搡去也毫无反应。

    “凌波!!”

    已经作为副将的凤吟一边呼喊,一边策马赶到候奕身侧,却被候奕抬手一挡,拦住了去路。

    “哈哈哈哈哈!”侯承允仰头狂笑了几声,目光阴沉沉地看向凤吟。

    而候奕则神情不变,一把按住凤吟的肩膀,低语道:“别冲动,我会想办法的。”

第67章:结伴跑路

    隔着老远看到这样的情景,朝露气得直想摔那狗屁太子几巴掌,丫的行军打仗的谋略不及他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拿女人来当挡箭牌!

    更加悲催的是,瑞王他们一见燕凌波被押出来明显变了脸色,看样子太子此番阴谋的确起到了一定作用,别的不说,拖时间撤退什么的肯定没问题了~

    然而出乎朝露意外的是太子那帮人并未得意多久,就从密林处闪出来一个人影,距离太远,只能大概得知那人好像蒙了面,加上对方动作快如闪电,几乎没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道飞速掠过的身影就把燕凌波带走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人质不见了,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侯承允恼羞成怒地吼道,一干手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纷纷展开行动。

    可瑞王候奕又哪里肯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见他一声令下,全军倾巢而动,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将太子一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情此景,朝露已经用不着担心瑞王那边的情况了,唯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刚才带走燕凌波的人在离开前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她藏身的方位看了一眼,而且那过于瘦削的身影也怎么看怎么眼熟!

    该不会……

    “我去,难道是赫连不弃那家伙?!”朝露一拍大腿,连声惊呼道。

    为了证实这个有些荒诞的猜想,朝露也没敢多耽误就立即转身,飞也似地赶往之前那座破庙,瑞王军队已经拿下了主导权,所以她也不必担心太子会派人追过来,一路上倒也顺利。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破庙门口时,赫连不弃正好从屋里走出来,似乎早就算准了朝露到来的时间一般。

    “刚才……”朝露拍了拍胸脯,好不容易才喘匀了一口气。

    “是我,”赫连不弃平静地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屋内,“她在里面。”

    朝露心里一惊,随即快步跑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躺在墙角干草堆上的燕凌波,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随后走过来的赫连不弃抢先道:“我已经给她解过毒了,不久之后就会清醒过来。”

    “那太好了!”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燕凌波怎么了,听到赫连不弃这番话,朝露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高兴多久,她就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早在逃出梓阳城时就因为使用内力而病倒的赫连不弃,会不会因为刚才的举动……“你的身体,不要紧吧?”她有些内疚,毕竟下决心要救出凌波的人是自己。

    “我没事。”赫连不弃神情平静,但过分苍白的脸色和额头渗出的冷汗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况……

    意识到这家伙是在逞强,朝露心里一阵难过,愧疚不安地低下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还无法自如地使用内力,武功招式更是随着你的失忆沦落到完全施展不出来,”赫连不弃背靠着门框,目光幽幽地看向远处,似乎不太愿意被朝露死盯着看,“不想死太快的话,就别总做一些能力范围之外的蠢事。”

    呃~所以这是拐着弯儿骂她作死吗?哎,其实赫连不弃这么说也挺对的,若非瑞王军队及时出现,她还真有可能搞砸这次的营救计划,被太子手下的人活捉……

    于是朝露也没想着反驳,只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呐呐道:“知道了,我以后做事会三思而后行的~”

    说完这一句,朝露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总觉得哪里不够,便又咬了牙发誓道:“总之这次多亏你了!放心吧,今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必多此一举,”听到朝露说要报答的话,赫连不弃语气骤然转冷,不知是何缘故比寻常人瞳色稍浅的眸子被夕阳余晖映成一片暖暖的琥珀色,衬着他白皙细腻的皮肤和尖削的脸型,显得分外秀致,“无论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被人围杀之时你曾出手相救,我如今的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偿还当日的恩情罢了。”

    “可是~”朝露小小地犹豫了一下,“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啊!逃出梓阳城的时候,我也是差点被人踩死……”

    要是没有赫连不弃,她早就被踩成一滩烂泥了。

    “那次……”赫连不弃冷不丁地一愣,不经意间转头看了朝露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咳~那次就算报答你帮我进城的恩情好了!”

    听闻此言朝露表情一抽,没好气地抱怨道:“按照你这么个逻辑,那你收留我几天提供吃住又怎么算呢?我是不是也得再做点什么来报你的恩?”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来我往的还有没有完了?

    与赫连不弃争执期间,朝露再次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得立即住了嘴——“差点忘了,燕凌波可是瑞王手底下的人啊!”

    “这都能忘?”赫连不弃脸色一黑。

    “完了完了!我不能留在这里~~”朝露抱住脑袋,急得来回踱步,“万一让那家伙知道了,我又会被关起来的……”以瑞王和御非篱之间的交情,只要凌波回去通报一声,她可就彻底Gameover了!

    只不过,刚才瑞王军队出现的时候,她好像并没有看到御非篱的身影?但是即便如此,也觉得很是不妙啊~那家伙神通广大的,天知道会不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蹦跶出来……

    “你怎么了?”被朝露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有点不知所云,赫连不弃无奈地一扶额。

    而朝露却仿若惊醒一般拍了拍自己脑门,急吼吼地说道:“没时间了,我现在得马上准备跑路了!你说凌波很快就会醒过来对吧?那你也赶紧离开这儿,瑞王的军队已经控制住整个局面了,不多时就会来到这边的。”

    “……是你得罪的那个人么?”赫连不弃出奇平静地问道。

    朝露倏然一愣,打心眼里没料到这家伙还记得自己之前用来忽悠的借口,错愕了半晌,才底气不足地开口说道:“是啊,所以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现在想想,她与赫连不弃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却在无意间拖累了对方太多太多……

    听到朝露软弱无力的解释,赫连不弃神情未变,只微微抬了抬眼帘,淡然道:“那么,你准备逃去哪里?”

    “呃?我还没想好耶~”朝露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没精力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地混日子,不想面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御非篱。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走吧。”

    “你说什……咦?!”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孔,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味这句话的意思,就被赫连不弃拽着胳膊带离了破庙——“喂!喂!你这是要拉我去哪啊?!”

    “有脚步声,”赫连不弃拖着朝露一路疾行,可说话的声音却异常平稳,没有半点气喘吁吁的迹象,“再不离开,军队的人马就要来了。”

    卧槽,隔着这么远他都能听到脚步声,要不要这么逆天啊?!

    “所以说我们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究竟是要去什么地方呢?”由于用轻功跳离地面的速度频率过快,导致朝露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支撑能力一般挂在赫连不弃身上,头发也被风吹得到处乱飞,看上去十分滑稽。

    还好赫连不弃只是目视前方,没空关注朝露搞笑的发型~~

    ……

    ……

    一个时辰后,山谷破庙。

    昏迷多时的燕凌波是被一声声刺得耳朵生疼的呼喊惊醒的,一睁眼就看到扑在身旁的凤吟和隔着几步站在对面的候奕等人。

    “王爷?您……”燕凌波揉了揉眼睛,一脸不爽地拍开凤吟好心搀扶的手,“不要你在这里假惺惺的,叛徒娘娘腔!”

    “噗~”看到凤吟脸色一变,候奕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燕凌波火冒三丈地瞪眼看过去,盛怒之下的表情极具威慑力,“您还有没有一点底线了?这家伙差点把您害死了!”

    遭到燕凌波的指控,凤吟满腹委屈地垂下头,却也不为自己多做辩解。

    “好了好了~这小子已经很自责了,之后也是想尽一切办法做出补救,你这一醒来就凶巴巴地骂街,实在有点伤人家的心啊~”作为当事人的候奕整个儿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看不出丝毫责怪凤吟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通报道:“王爷,御大人来了!”

    “快请!”

    候奕神色一凛,连忙转向门外,刚好迎上一袭华服信步而来的御非篱,还不等对方开口说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贤弟,我多日在外征战,凛都情况如何了?”

    “王爷请放心,凛都一切安好……”御非篱态度从容,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

    “那就好!”候奕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直到刚才为止还刚毅沉稳的表情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疲态,“只但愿,此番战事能就此告一段落吧。”

第68章:置之死地

    “王爷能有这般想法也是百姓之福了,只不过……”御非篱话锋一转,俊美无暇的脸上笑容渐渐褪去,“除了王爷之外,并非人人都有这等高尚的觉悟。”

    候奕面色一沉,也瞬间隐去了笑意,“那么,贤弟的意思是?”

    意识到这两人之间的对话进行到关键之处,凤吟和燕凌波也默契地达成了共识,由前者搀扶着后者走出破庙。

    “我只问一句,”御非篱姿态优雅地端着下颔,墨黑柔顺的长发如质地绝佳的绸缎般倾泻而下,将那一袭华美的锦袍装点得越发雍容,“您打算如何处置那位太子殿下?”

    “如何处置……”候奕神色微敛,眉心紧蹙,一想到那不争气的皇侄儿,他就止不住地伤脑筋啊!!

    见候奕满脸为难的样子,御非篱微微一笑,道:“王爷心善,可对方却不会这么认为……兵者诡道也,相信王爷比我更要懂得其中道理~”

    言及此处,御非篱语气稍稍停顿了几秒,似在给足时间让候奕思考,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破庙中央那处明显人为的篝火痕迹,嘴角浮起一丝阴沉沉的笑意,“御府出资,漓国借兵,相信无论他们哪一方都不想看到王爷止步于此,毕竟……马上就要吃到嘴里的猎物,谁会愿意白白将其放跑呢?”

    猎物……呵呵~

    不等候奕回答,御非篱就一脸轻松地背转身去,明明微笑着,可那双漂亮狭长眼眸却冷得如冰似雪。

    御非篱状若无礼地转身就走,而候奕也并未出手阻拦,只是任由他来去自如地消失在破庙门口。

    “藏头露尾的家伙们,现在可以出来了~”

    散步一般悠哉从容地来到一处密林之中,御非篱突然止步,目光幽远地凝视着一个方向,直到三三两两的几个黑影从附近的大树后方绕了出来。

    “御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身姿妖娆的抱琴女子上前一步,冲御非篱飞了个媚眼,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无限。

    女子话音刚落,其他几人也陆续走上前来,正是此前围攻过御非篱的影阁七煞。

    然而面对这些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仇敌,御非篱并未露出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一直面带微笑,从容而淡定,“呵……最近几天我也是估摸着,想必你们的耐心也差不多要到达极限了吧?”

    封魔琴掩嘴低笑,而持有破晓剑的青年则二话不说地拔剑出鞘,银光闪闪的剑刃如流星飞射,指向御非篱眉心处。

    “上!”

    持剑青年清啸一声,动作快如疾风,仿佛分出几道重影,只一瞬就出现在御非篱所在地的上空,剑锋直刺而下……

    御非篱及时退开半步,堪堪避过这一击,可还未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动作就被从旁甩过来的毒牙鞭缠住了脚踝,登时定在了原地。

    “御大人本领这么高,我们可是一点也大意不得啊~”怀抱封魔琴的妖艳女子轻言慢语,仿若无意地解释道,可手下动作却不见丝毫怠慢,十指纤纤抚过琴弦,发出足以扰乱人神智的诡异乐声。

    稍一迟疑,御非篱就被一柄横扫过来的刀刃擦到左肩,素白的交领内袍下渗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腹背受敌,此战凶多吉少。

    已是全方位受制的御非篱神情不变,嘴角残留的冷笑也似凝了一层冰霜,被刀剑挑开的衣袍随风飘扬,像极了一个浴血归来的艳鬼,美丽而决绝……

    “受死吧!”

    破晓剑呼啸而来,一击刺入背心,伴随着那声利刃划破血肉的钝响过后,喷溅而出的鲜血好似下了一场触目惊心的血雨……

    御非篱的身体犹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将所有的美丽绽放完毕,就不带一丝留恋地从天空坠落,直入深渊。

    “……走吧,他死了。”收剑回鞘,持有破晓的青年绝然转身。

    而封魔琴则无限迷恋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感慨道:“啧啧~难得遇到这么俊的男子,真是可惜了!”

    一干人等陆续离开,树林再次回归了宁静。

    ……

    “王爷!王爷!!”

    不久前才派去巡逻的士兵神色匆匆地跑了回来,面如土色地跪倒在候奕脚下——“王、王爷!御大人……御大人他……”

    “他怎么了?”候奕刚解开拴马的缰绳,一听到属下的禀报就急速转过身来。

    几个士兵支支吾吾了老半天,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那边已经抬来了一副木制担架,平躺在上面的那人,正是被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袍的御非篱!

    “怎么会这样?!”

    猝不及防之下看到这样的情景,候奕险些没有站稳,直到目光落定到御非篱失去血色的容颜上,他才清醒地意识到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一把拂开那几个士兵狂奔了过去,手指颤抖地靠近那人口鼻处……

    然而,他触及到的,却是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

    “谁干的?”强压下满腔怒火,候奕不动声色地捏紧了拳头,森冷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负责巡逻的士兵。

    “属下在现场找到了这个……”一个稍微机灵点的士兵立刻起身,将同样沾染了鲜血的证物呈了上来。

    候奕一把拽过那黄铜令牌,看到上面雕刻的字迹,不由得神情一凛,冷声质问道:“只一个‘杀’字,该做何解?”

    “王爷,这……这好像是地宫的追杀令啊!”一旁的军师大惊失色道。

    地宫?候奕眉头一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曦国境内的地宫势力只有一支,就、就是那为皇帝效力的修罗卫……”万万没想到这神通广大的御大人也会有这么一天,军师哆哆嗦嗦地移开了视线。

    而听到“修罗卫”三个字,候奕心下一沉,也顾不上交代其他什么就直接唤来了侍卫冷月,厉声问道:“押送太子回凛都的人呢?!出发多久了?”

    “大约半个时辰,”被候奕转瞬间暴怒的表情吓到,冷月有些不知所措,“王爷,怎么了?”

    “不好!快追!!”

    候奕大喝一声,飞身上马,“冷月,传我命令,让三百精兵随后跟上!”

    “是!”冷月得令,随即以轻功跃上树梢,十万火急地赶赴军队驻地传令。

    ……

    ……

    同一时刻,在远离前线的凛都城内,瑞王府里供奉的两尊大神在后院走廊碰面了。

    立于左侧那位气度不凡的锦衣公子正是堂堂苍州的御府家主,而被一众美貌侍女簇拥着站在右侧的,则是此番随军前来的漓国七皇子,祈炤。

    “啊哈~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苍州御公子啊,久仰久仰!”七皇子祈炤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着一身朱红色绣金滚边华袍,头戴镶嵌罂粟红宝石的鎏金发冠,鼻梁高挺、剑眉斜飞,黑曜石般明亮的桃花眼带出一抹肆意而风流的韵致。

    祈炤这话说得客套,实则暗含轻蔑之意,因为这两人同在瑞王府多日,即便未曾碰面也是有所耳闻的,祈炤自然没可能不知御风弦的到来。

    “……参见七皇子殿下。”尽管心中了然,御风弦也绝不理亏地抱拳鞠了一躬。

    “御公子不必多礼~”

    祈炤微微笑着冲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将这一帮子吵吵闹闹的女人支走,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和御风弦一起坐到了庭院小凉亭里。

    侍从送来一壶香茶,可祈炤却不让人随侍在旁,反而放下他一国皇子的架子亲自为御风弦斟茶,“不知御公子今早可否收到前方传来的捷报?好像说是瑞王爷一举攻占了作为连结曦国南北两地的重要关卡梓阳城~”

    御风弦接过茶杯,不置可否笑了笑,道:“看来,七皇子殿下比任何人都要关注前方的战况啊。”

    “哈哈!这个嘛~”祈炤为人八面玲珑,心知御风弦这话别有深意,却打着哈哈故意扯开了话题,“对了……眼下曦国战乱,不知御公子有没有考虑过将御家旗下的业务重心转移到我漓国境内呢?”

    御风弦神情平淡地瞥了祈炤一眼,这明摆着的试探性话语根本用不着多作思量,祈炤来此的一言一行当然是以他自己国家的利益为第一优先了,此刻瑞王不在,挖点墙角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殿下的好意御某心领了,”御风弦语气谦和,却隐含着不可逆转的决意,“御某的家业固在曦国,从未有过背井离乡的想法。”

    “啊~那就太可惜了!”祈炤摇摇头,故作无奈地感叹了一声。

    御风弦默然不语,这祈炤貌似风流纨绔,但漓国皇帝既钦点了他出使,那就代表这人肯定不是其表面上看来这般简单。

    “比起那昏庸的曦国君王,瑞王候奕此番造反也算是顺应民心了~”祈炤一边品茶一边笑容轻快地评论道,“想必待那候奕得了天下之时,御公子想要封个藩王什么的还是很容易的吧?”

    封王?

    御风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个呢~

第69章:忽闻噩耗

    另一边,朝露和赫连不弃两人已经离开梓阳地界一路南去。

    然而怎么也没想到,就在途经凛都附近的小镇时,朝露听到一个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那就是有关凛都刺史御非篱遭人暗杀的传闻……

    当邻桌客人津津有味地谈论这个消息时,朝露手一抖,筷子应声落地。

    “怎么了?”看到朝露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赫连不弃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询问道。

    “不、不会的……”她一下子趴倒在桌面上,用力抱住自己的头,失魂落魄地喃喃着,仿若梦呓,“御非篱……御非篱……”

    是她听错了吗?肯定是这样吧!御非篱怎么会死?不可能的……

    “朝露?朝露?”赫连不弃叠声呼唤道,刚将手掌放在她肩上,就感觉到她浑身颤抖得厉害,不由得愈加心急了几分。

    随着泪水模糊而渐渐失去焦距的目光移到赫连不弃带着关切的面容上时,她就越发不可收拾地难过起来,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不会死的!!”朝露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猛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酒楼大门。

    此时正是南方特有的绵绵雨季,细密的雨丝犹如一条条银线悬挂在鸽灰色的天幕下,洒在人身上,那湿凉的寒意也足以冷彻心扉……

    朝露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积了水的青石板小路上,摔倒了,又爬起来继续走,直到一身衣裙被泥水染得狼狈不堪,脚踝也被路边的碎石划出一道道血痕,她才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曾几何时,她还恨得想将那人掐死,可如今……她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雨水落在脸上,混合着眼泪一起流进嘴角,漾开一圈圈苦涩的味道,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无尽的悔恨交织成一张大网,将她紧紧束缚在其中,喘不过气来。

    人人都说她失忆,但无论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样子的,都不可否认自打她对这个世界有印象以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御非篱,第一次尝试相信并生出情愫来的,也是那个永远让人捉摸不透,又爱又恨的家伙啊!

    “不对……我不相信……他们胡说八道!”她思维混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任凭发髻散乱地下来盖住眼睛,只想发泄这一刻的悲伤,“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我绝不相信!”

    说完这一句,她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可一转身就迎面撞上赫连不弃透出些微担忧的目光,错愕地愣在原地,呐呐道:“你、你怎么也跟来了?”

    赫连不弃手中撑着一柄浅色的油纸伞,与他比寻常人白皙许多的肤色相得益彰,一动不动地站在雨里的画面宛若一幅绝妙的水墨丹青。

    “……走吧。”赫连不弃淡然垂眸,雨水顺着他精致尖削的侧脸滴落下来,成了这静态画面中唯一流动的东西。

    朝露茫茫然地仰着头,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你不是不相信么?那就去亲眼证实吧。”赫连不弃平静地说道,稍稍移动手中的伞柄,将大部分伞面挡在朝露头顶。

    朝露有些惊恐地躲闪着赫连不弃的目光,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到凛都,亲眼见证人们口中的传言?如果传言属实……不!她不能接受!就算是这样,她也绝对不能接受!

    “你在逃避。”

    赫连不弃语气很轻,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如此的掷地有声,每个字都重重敲击着朝露的心脏,让她避无可避——“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我……”朝露咬着嘴唇,她无法反驳,因为赫连不弃说的一点也没错,她就是因为不敢面对御非篱,才一路随波逐流地逃避到现在。

    “……走吧,我陪你去凛都,”赫连不弃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即便距离隔得很近,也未曾碰到朝露分毫,而是任由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被雨水淋湿,“所以,你不要再逃避了。”

    被御非篱的死讯完全扰乱了神智,又全身湿透,还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朝露只觉得一阵头晕,才勉强走了几步就虚脱一般倒了下来,被赫连不弃及时扶稳,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

    深夜,曦国皇宫。

    即便在黑夜中也极尽奢华宏伟的宫殿被月光映出森冷的剪影,一个宫装女子行色匆匆地穿过回廊,径直朝着那极少有人来往的偏殿方向而去。

    来到殿门前那一株海棠花树前,女子停下脚步,夜风扬起她华丽的霓裙一角,翩然若梦。

    停留片刻,女子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做工精巧的竹笼,被那小小栅栏困住的,是一只底色纯黑而两翼带银蓝色花纹的凤尾蝶。

    女子莞尔一笑,染了蔻丹的纤纤十指推开那竹笼的阀门,蝴蝶似有感应地飞了出来——“去吧!”

    在月光下扇动翅膀的蝴蝶翩然飞离宫墙,小巧轻盈的身姿被夜色吞没。

    做完这一切,女子低头整了整衣襟,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步态端庄地迈出偏殿的宫门。

    然而,她刚转过一个拐角,就被从黑暗中伸出的一双手臂捂住口鼻,拖进了路旁的阴影处——“唔!唔!”

    “……别挣扎了,”柔和悦耳的男子声音带着一丝轻笑在黑夜中响起,语气固然温和,却带着刺入骨髓一般的寒意,“再动,脖子就要断了呢~”

    幽谧树影之下,身材修长的青年一袭华袍随风翩跹,犹如月华流淌。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一个提着宫灯的侍女一路呼唤着走过回廊,并未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两人。

    “哦~~原来你就是常宁公主啊?”青年语带调侃,明知故问道,“不错,和传闻中一样美貌呢。”

    装束华丽的女子用力挣扎了一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既然如此,那就请公主殿下屈尊借我身份一用吧~”

    青年话音一落,立时收紧五指,一把握住公主纤细的颈项,“公主殿下,永别了……”

    ……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凛都。

    风尘仆仆赶回王府的候奕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立即召集部下交代起了各项事务,押送太子的人马于中途被人截杀,没留下一个活口,而侯承允本人亦是不见了踪影。

    费劲千辛万苦拿下梓阳城,全军还处于打了胜仗的高昂士气之中,候奕只能想办法将此事压下,同时组织起以瑞王府精英侍卫为主的追踪队伍一路北上,暗中寻访侯承允的下落。

    “王爷,皇城那边并未传来太子回朝的消息!”前来通报的军官俯首跪地,将前方探子得来的情报如实转达。

    即便战事已经告一段落,候奕也依然身披战甲不曾有丝毫怠慢。

    “行了!你先退下吧……”

    听到一半的时候,候奕突然挥了挥手,将汇报情况的军官暂且遣退,又略带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转向侍立在旁的冷月——“那就这样,你带上二十个人,今天傍晚就出发。”

    “是!”冷月叩首一拜。

    “慢着。”

    突然,一个人影飞速闪进屋内,黑衣猎猎,正是已有数日没有音讯的辰曜。

    候奕微微抬了抬眼帘,却也并不十分惊讶,“辰侍卫,许久不见,本王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

    “……听说,王爷这是要派人追缉太子对么?”辰曜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和往常一样见到候奕也不跪拜行礼,“我去。”

    候奕和冷月皆是一惊,因为辰曜极少主动请缨要做什么事,平日里也是高兴就来,不高兴就走,谁也管不到他。

    “我刚好要去皇城办事,”辰曜不冷不热地解释道,目光稍一掠过候奕有些诧异的脸庞,“还有,来王府就职时我好像忘记说明一件事情了……”

    “什么?”候奕越发感到困惑,这个少年本身就存在着许多疑点,只是他之前急着用人,也没有进行过多的查探。

    辰曜正脸转过来,冷然道:“我过去是影阁的一名杀手。”

    “影阁?!”

    候奕神情一变,他当然知道那个即便潜藏于暗处名气也依然很大的杀手组织,据说和地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思及此处,候奕目光审视地看向辰曜——“那么……关于地宫和修罗卫,你知道多少?”

    “没多少,”辰曜毫不避讳地答道,“但据我所知,现在的影阁已经收归地宫所有了。”

    “并且更多地参与到朝廷的事务中来,以供各方势力买凶杀人,对吗?”候奕一脸平静地接下话头补充道。

    辰曜含笑站在原地,不置可否地斜睨候奕一眼,并未就此做出回应。

    “那好,既然你这么难得主动请缨,就由你来代替冷月,北上追缉太子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这个问题上候奕向来干脆,没多犹豫就把任务交给了辰曜。

    冷月无言地站在一旁,再怎么说辰曜的武功也比自己高出许多,没啥好不满的。

第70章:暗夜疏影

    自打听说了御非篱的死讯之后,朝露就开始处于一种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的状态,无论她心里对此抱有多大的怀疑,也敌不过人云亦云地受到些影响,总觉得整个人空空荡荡的,失去了目标,更不知前路去往何处……

    还好赫连不弃一直陪在她身边,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走回凛都了。

    然而即便她一再坚定信念,城门口悬挂的白纱还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她心底仅存的渺茫希望击得粉碎,再也没法强撑下去,两腿一软,就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止步于此了?”这一次赫连不弃并未出手搀扶,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站在她身后,极其冷淡地扔出一句话来。

    朝露浑身一震,随即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自食其力地站了起来。

    “走……”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去瑞王府。”

    抱着最后的希望,两人来到瑞王府气势恢宏的大门前,却因为衣着过于简朴而被看门的守卫拦住,朝露心急如焚地解释着,想要见瑞王一面,可那些守卫根本不听她说什么,就像轰叫花子一样将她赶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从大门走出来,看到跌坐在地的朝露,青年震惊不已地跑了过来——“朝露!真的是你!!”

    “御风弦?”早没了记忆的朝露一脸茫然,倒是赫连不弃一眼就认出了这青年的身份。

    “你……你是赫连不弃?!”比起稍微有那么点诧异的赫连不弃,显然御风弦才是最为吃惊的那一个,“朝露,你怎么和这个魔头在一起?”

    听到御风弦的指控,赫连不弃面色一冷,不等朝露回答就掷地有声地说道:“御公子,我不知道你对于善恶定论的标准究竟是什么?但是,并非在你们看来是恶的人和事,它就一定是错误的。”

    御风弦眉心一拧,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对于真理教和赫连不弃的芥蒂更是根深蒂固,这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碰面没直接动手打起来就已经不错了,想不到这魔头居然倒打一耙!

    “你是谁?”本来就心烦意乱的,又直觉到御风弦对赫连不弃显而易见的敌意,朝露很有些疏离地退后了几步,站到赫连不弃身旁。

    “朝露,你这是怎么了?!”御风弦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朝露一个劲地往后退,最后忍无可忍地快步上前,用力抓住朝露的肩膀将人拽到了自己身前,“这魔头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你怎么……怎么不认识我了?”

    被御风弦的力道抓得生疼,朝露难以忍受地挣扎着。

    “放开,”赫连不弃一脸平静地走到两人跟前,不等御风弦发怒就抓起朝露另外一只胳膊,想将人从此处带离,无奈御风弦那边不放手,又带了些愠怒地瞪视过去,“她失忆了,你这样会刺激到她。”

    “失忆?!”御风弦震惊不已地松开了手,上次见到辰曜的时候也没听他说起过啊!

    赫连不弃一言不发地挡在朝露前面,不让情绪激动的御风弦再次靠近。

    “失忆也好,别的什么也罢,都与你毫无干系,”御风弦以同样冷漠的态度面对赫连不弃,身上的真气隐隐暴动,大有一副言语不和就要动手的架势,“朝露留下,你可以走了。”

    “凭什么?”赫连不弃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凭我是她的夫君!”御风弦眸光一寒,雪音扇猛然张开,锋芒毕露的银白色扇骨犹如组合起来的刀刃,破风而出直指赫连不弃。

    听到金属碰撞时“锵”地一声,朝露整个人都懵住了,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而且,这人刚才好像说了一句不能忽视的话……夫君?她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赫连不弃之前说不能随便动用内力的话没过多久就应验了,只见才几招下来他就气喘吁吁地退开到远处,苍白得仿佛凝了霜雪一般的嘴唇也溢出了点点猩红。

    “住手!别打了!!”

    猛然回神,朝露大喊大叫地跑过去插进两个人之间的空地,张开两臂将赫连不弃护在身后,咬紧牙关怒视着对面的御风弦。

    “朝露,你……”被这看仇人似的目光一扫,御风弦错愕不已地愣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瑞王候奕听到家仆的通传,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看到来人是朝露的时候还颇有些意外。

    “王爷!”

    朝露惊呼一声,大步跑到候奕跟前,疯也似的问道:“御非篱……御非篱他到底出什么事了?!外界的传闻,是真的吗?”

    “朝露姑娘……”候奕欲言又止地迟疑了片刻,极为抱歉地看了朝露一眼,“你也不要太过激动,毕竟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应该振作精神,才……”

    “不可能!!”不等候奕说完朝露就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吓得周围那几个侍卫纷纷上前护驾,“他人呢?在亲眼看到之前,我绝不相信!”

    看到朝露满怀绝然的态度,候奕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昨日已经下葬了,实在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城外南郊看看。”

    听到候奕这番话,朝露脑子里轰鸣一声,昏昏沉沉地踉跄了几步,直到御风弦和赫连不弃两人分别扶住她一只胳膊才勉强站稳了身形。

    谁也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朝露飞也似地转身跑走,背影跌跌撞撞,却带着不顾一切的决心。

    “朝露!”

    御风弦疾呼一声,连忙追逐朝露而去,而一直未曾言语的赫连不弃也在片刻的犹豫之后打定主意,跟了过去。

    ……

    ……

    皇城,公主府。

    与前线战火纷飞的场景截然不同,公主府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外灯火通明,来往的侍女小厮正忙活着准备明日的寿宴,身为当朝圣上的掌上明珠,常宁公主十八岁生辰的宴会是丝毫也怠慢不得的。

    喝得醉醺醺的驸马拎着半壶酒走进后院,径直闯入公主的卧房。

    远远的,只着一件藕荷色纱衣的常宁公主弱柳扶风一般倚靠在花梨木大理石书案边,聚精会神地阅读着手中的书册,绸缎般柔顺细腻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斜插一支白玉梅花簪,不需要过多繁琐的首饰来衬托,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高雅和脱俗。

    “公主!噢~我的公主……”

    驸马一路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带着满身的酒气扑倒在常宁公主身侧的软垫上,不知为何,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公主今天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样的风情,就连那甚少以脂粉修饰的面容也难得精心描画过,妆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粉面桃腮,煞是可爱。

    “公主,你今天好美!”驸马一脸痴迷地凝视着常宁公主微笑的侧颜,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

    “……驸马,你醉了~”常宁公主低垂眼帘,蝶翼般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着,十分惹人怜爱。

    尽管公主一直态度明确地推拒着,可已经起了色心的驸马却不肯就此罢休,趁着酒劲一上来就翻身将人压在了自己身下,一边强硬地凑过前去想吻住那张可爱的樱桃小嘴,一边急不可耐地哼哼道:“公主,我们许久不曾同房了,快!快让我亲一个……”

    常宁公主眼神一冷,反手一掌拍在驸马后脑勺上,将人击昏过去。

    “看样子完全是个废物嘛~”不知为何声音突变低沉的常宁公主冷笑着站起身来,目光凉薄地扫过已经不省人事的驸马,“罢了,先留你一命。”

    说完,公主轻移莲步走出房间,来到空无一人的庭院里。

    “……既然来了,不如干脆点露面如何?”常宁公主驻足于莲池前,一袭素色霓裳随风飘逸,红唇莞尔轻笑,风华绝世。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湖面,站定在她身后。

    “呵~真不知道是公主殿下的本事变大了呢,还是我商白的身手退步了!”黑影上前一步,披风兜帽随之抖落,异族人一般深棕色的皮肤,高鼻深目,轮廓英挺,却非常的年轻。

    “商统领真是说笑了,本宫这么点雕虫小技,在你面前又哪里够看呢?”常宁公主翩然转身,笑语嫣然。

    听到公主的恭维话,商白也是笑而不语,然而他心里非常清楚,眼前这个美丽温婉的公主殿下可是一点儿也不简单!

    “公主殿下放出修罗蝶,是想传达什么讯息吗?”商白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若非他抢先一步将信蝶截住,搞不好就直接飞去本部了,天知道这夹在皇族和地宫之间摇摆不定的女人打的什么主意。

    “修罗蝶啊~”常宁公主若有似无地轻叹一声,装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本宫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耶,商统领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听到这话,商白都有些无语了,哪有这样撇清关系的啊,他亲手逮住的蝴蝶还会有假吗?!

    然而不等商白再说什么,常宁公主就一脸疲态地转过了身去,“本宫乏了,商统领还是改日再来吧。”

第71章:螳螂捕蝉

    次日,常宁公主寿宴。

    早早布置妥当的府邸大门前红绸高悬,彩旗飘扬,前来参加寿宴的皇亲贵戚在家仆的带领下依次进场,呈送而来的寿礼则有专人负责清点,歌舞戏班等娱乐观赏项目也已到位,礼乐声起,热闹非凡。

    然而在这一派繁华喧闹的景象之下,人人心里都暗藏着担忧,毕竟瑞王于南部叛乱,战火已经蔓延到疏通南北的重要关卡梓阳城了,而太子兵败,至今下落不明,加之圣上一心迷恋长生不老之事,已经荒废朝政多时,若没有那几个忠于先帝的老臣苦苦支撑着,怕是早就国之不国了!

    此情此景,与那些面露忧色的臣子截然不同的则是常宁公主本人,只见她发髻高耸,衣饰华丽,一手托着杯盏慵懒斜倚在主座之上,全然一副纵情声色的姿态。

    “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难得换了身浅色衣袍的商白端着酒杯走上前来,今日的他看上去已经不似个训练有素、不苟言笑的禁卫统领,反倒像个出身世家的公子哥儿,身材挺拔,气质风流,却也吸引了不少王孙贵胄家女眷的目光。

    “啊,商统领~”

    常宁公主略带三分醉意地抬了抬头,精致的发髻上别着青玉镶嵌的金鸾步摇,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极致奢华的发饰轻轻碰撞,环佩叮当,而着意打扮过的妆容也艳光四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见商白唇角带笑,神态悠然,常宁公主也故意做出妩媚多情的醉态,眼波流转,趁人不备之时又稍稍靠近了一点,表情里闪过一丝狡黠,压低声音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呀!这公主府里你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向来如此的嘛!”

    言下之意商白有什么话随便哪天都能说,实在犯不着如此故作姿态地邀请一番。

    “呵呵~”商白无所谓地笑了笑,也不顾忌和公主保持这样一种相对暧昧的距离,反正隔着道珠帘外面啥也看不见,“今时不同于往日,眼下这关键时刻,朝里那些自诩忠臣义士的家伙已经开始行动了,凡事还是谨慎点为好啊~”

    “哦?是这样么……”常宁公主微微侧过头,柳眉微蹙,神态间带了些许深思,可没过多久又随即展颜一笑,拂开裙摆站了起来,“那好吧,就依商统领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避开人群来到一处僻静的别院。

    “让本宫猜猜~”常宁公主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株花树前,不经意间把玩着一束枝条,“商统领是想说我太子哥哥的事情,对吗?”

    商白挑了挑眉,微微笑道:“被公主殿下一语言中,微臣惶恐了。”

    “本宫最不喜欢绕弯子,所以商统领有什么话也请直说吧~”不同于拘泥礼数的商白,常宁公主态度散漫,笑容轻快,“其实,商统领不来,本宫也正要去找你了呢!”

    “那么,公主殿下对此有何想法?”商白抱臂靠在廊柱上,也稍稍放下了君臣之间的礼数。

    “这个嘛~”常宁公主指尖停留在唇瓣间,犹豫了片刻,“朝廷派出去寻找太子哥哥的人马皆未带回消息,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毕竟皇城与凛都相距千里之外,前线战火未平,凶险万分,统治者不利,派去救援的人自然不可能有多尽职尽责。

    说到这里,常宁公主含笑看向商白,别有深意地问道:“其实对商统领而言,发生战乱远比无聊的和平年代来得好吧?至少,财路不会断~”

    “所以我应该将那个暴躁好战的太子殿下救回来,好延续这条财路么?”商白淡然道。

    “一切取决于商统领的决策咯~”常宁公主状若娇憨地眨了眨眼睛,将枝头的花骨朵折了下来,放到商白手心里,“生,还是死?嗯~是要好好考虑一下呢……”

    商白默然无语地注视着那颗花骨朵,本该娇嫩欲滴的花瓣却在离开枝头的那一刻不知不觉地黯淡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那太子哥哥偶尔还是有点用处的吧?”扔下这一句,常宁公主轻声笑语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再次步入那一派繁华的假象之中。

    站在原地的商白从刚开始的面无表情到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逐渐有了枯萎迹象的花骨朵也随风而落。

    ……

    ……

    数日后,陵水溪谷。

    仅带着寥寥几个精兵突围成功的太子侯承允此刻再次陷入了困境——他甚至没有时间来思考,此前自己明明已经落入到了瑞王的手中,为何会在被押送至凛都的途中受到不明身份的神秘人相救,顺利出逃……

    “殿下!太子殿下!后面有人追上来了!”侍从满脸慌张,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被晴天霹雳般的一声喊打断了思路,侯承允猛然惊醒过来,忙不迭地问道:“什么情况,他们有多少人马?!”

    “只、只有几个人……”侍从哆哆嗦嗦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但是速度很快,他们只用轻功都快要追上我们的行程了!”

    听闻此言侯承允握着缰绳的手掌忽的一僵,险些栽倒在地。

    “你们几个,留下拖延时间!”侯承允咬咬牙,对这些个中心追随的部下做出命令,“待本宫赶到陵水军营,再来调集人马营救你们!”

    “殿、殿下……”几个随从纷纷面露难色,毕竟在这种时候选择留下无异于送死,谁都有妻儿老母,有所牵挂。

    见属下迟疑,侯承允横眉怒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就敢不听本宫的号令了么?!”随即阴下脸,睨视众人一圈,“愿意为了本宫付出一切者,在皇城的家属亲人皆会得到妥善的安置,后半生衣食无忧,否则……哼!你们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

    众人不约而同地一愣,神情悲壮又带有些许愤恨地看向侯承允。

    可就在侯承允得意洋洋准备利用他人做挡箭牌自己撤退的时候,几道黑影快如闪电地从林间掠出,将一干人等围堵在这个三面环山的拐角处。

    “放心吧,诸位~我们的目标只是那个草包太子,和其他人等绝无关系。”一个清冽悦耳却带有一丝嘲笑意味的声音从天而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那方才落地的黑影中走出来一个黑衣肃杀的年轻人,墨黑的长发随意扎束在脑后,隐藏在发间的黑色眼罩和精致无伦的容貌足以让人印象深刻,而更重要的是,当侯承允看清这年轻人的长相时,如遭电击地呆在了原地——“你、你、你是……瑞王的护卫!!”

    没错,这个容貌俊美、气质冷傲,却偏偏瞎了一只眼的黑衣少年正是他拜访凛都时在瑞王府见到过的年轻侍卫长……哼,候奕那乱臣贼子,手段真够高明的啊!

    “切~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呢!”辰曜颇有些不爽地瞥了侯承允一眼,手腕一转,甩出一道剑气,“束手就擒,还是拼死抵抗呢?”

    “快、快来人!护驾啊!!”侯承允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直往几个随从身后躲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几个伤心透了的随从并不打算回护这位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都呆着没动。

    突然,正准备出击的辰曜眉心一拧,瞬间停止了动作,眼神不善地环顾四下,冷声道:“看来,闯入陷阱的人是我们才对呢~”

    话音一落,四周山壁上的树丛悉索作响,数以千计的弓箭手撕破伪装,纷纷露面。

    “太子殿下,”辰曜一转身,目光阴冷地看着侯承允所在的方向,故意笑着抱了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了!”

    语毕,几人身影一闪,飞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动作之快,吓坏了这群埋伏已久的弓箭手们。

    “可恶,叫他们逃走了!”侯承允咬牙切齿地啐了一口,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辰曜等人离去后不久,一个大腹便便、官老爷打扮的人从弓箭手队伍中跑了出来,一看到侯承允就又是下跪又是赔罪地说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微臣陵水县令邹奎,救驾来迟!”

    侯承允谁不放在眼里地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坐上邹奎特意准备的八抬大轿,道:“邹县令,今日之事本宫也不想追究什么了,刚才逃走的那几个人,你尽快派出人手前去追缉,一有消息即刻上报本宫,听懂了吗?”

    “太子殿下请放心!下官明白、明白……”邹奎一个劲地鞠躬赔礼,深怕得罪了这未来的天子,别丢了他这顶好不容易得来的乌纱帽!

    侯承允狞笑着放下轿帘,用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道:“候奕啊候奕,任凭你本事通天,也敌不过本宫这注定的真龙天子,凶险时刻也自有神人相助,逢凶化吉!梓阳一战,本宫记下了,时日方长,这笔账,咱们慢慢来算……”

第72章:勇敢出击

    开门,再关门,再开,再关……

    朝露重复这个动作已经一下午了,她神情呆滞地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庭院一角,风吹树动,花落花开,却再也见不到那人面带微笑地款款走来,轻声呼唤她的名字,现在想来,即便那是伪装出来的温柔,也足以让她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而在远离这处别院的另一端,御风弦面带沉思,神色忧虑,当他得知朝露目前的情况之后,就毅然决然地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务。

    “御公子。”

    赫连不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御风弦猛然回神,转过身去。

    “我的确有听说过你们和朝露之间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才过去半年多她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不同于御风弦敌视警惕的态度,赫连不弃的说话的语气堪称友善,“御公子既为御府当家,手头情报众多,难道对此一点头绪也没有么?”

    “你遇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御风弦沉下脸来,他来凛都时还见过辰曜,那小子居然半个字都没有透露过!枉他还以为有辰曜和君无夜陪同,朝露的人身安全应该不成问题,待他处理完这些琐事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

    看到御风弦的确一无所知的样子,赫连不弃也觉得疑惑了,他也曾经暗自查探过朝露的脉息,并未觉察出有任何不妥,不像是受到药物的影响。

    “这种事情,御公子不该过问我这个外人吧?”赫连不弃淡然道,他和朝露只是偶遇,纯粹巧合罢了。

    虽然赫连不弃这话有点气人,但御风弦也没啥好反驳的,朝廷出兵压制江湖门派,他御府名义上从商,但或多或少也和此事脱不了关系,他忙得焦头烂额,对于朝露的关心的确不够,现在想来他也是后悔万分。

    “外界传闻甚多,说是朝露像那天姝国女子一般娶了几房夫婿……”赫连不弃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语气里却不免带上了些许调笑的意味,“嗯~你御风弦就不用说了,其他几位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了,大概谁也料想不到,朝露竟会沦落到留宿街头,无依无靠的地步吧?”

    “留宿街头……你说什么?!”御风弦大吃一惊,他只知道朝露来了南方,但很快就收到情报说辰曜和君无夜也在此地,莫非那两人只顾自个儿玩乐去了,并未理会朝露的死活吗?

    被御风弦阴晴不定的表情弄得有些无语,赫连不弃叹了口气,道:“朝露现下情绪不稳,你又涉身朝廷纷争,恐怕于她恢复不利。”

    “哼,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御风弦冷睨赫连不弃一眼,若非为了朝露这档子事,他根本不屑于与这魔头多做纠缠,“我自会派人护送朝露回到苍州。”

    赫连不弃挑了挑眉,即便现在没了江湖派别的争端,御风弦身上这股子名门正派的高傲劲还是很让人不爽啊!

    “御公子,你这话说得就有些欠考虑了,”赫连不弃目光一冷,转身直视御风弦,尽管就身量而言赫连不弃偏向纤弱,可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瑞王叛乱,尽管战火未曾波及到苍州,可谁也不保证那边能够一直安然无事,再说了,你现在有精力照看朝露么?”

    “那也用不着你这个魔头来管!”御风弦拳头一紧,怒目瞪向赫连不弃。

    “我是魔头,那你又是什么?”赫连不弃略带嘲讽地笑了笑,缓缓抬起双手,自我端详地审视了一番,“身在江湖,或许御公子手下的杀孽一点儿也不比我少呢~”

    听到这明摆着挑衅的话语,御风弦握住雪音扇柄的手指气到颤抖地收紧,可考虑到朝露此刻的心情,他只有生生压下怒火。

    赫连不弃扬唇一笑,不冷不热地说道:“御公子,与其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你还不如去调查一下那个御非篱的死因~否则,朝露这心结是永远也打不开了。”

    说完这一句,赫连不弃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去,走向那边黯然神伤的朝露。

    御风弦紧了紧拳头,虽然不能认同赫连不弃本人,但考虑到他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眼下自己确实无暇分身,照顾不了朝露,比起苍州,或许呆在凛都才更加安全吧?

    思前想后地纠结了许久,御风弦一咬牙,狠下心来转身离去。

    ……

    “朝露。”

    柔和悦耳的轻唤响起,打破了她的沉思。

    “御非篱!!”

    极度惊喜之下,她飞快地回过头来。

    然而,出现在身后的那人并不是御非篱,而是微微皱着眉头的赫连不弃,朝露错愕地愣怔了几秒之后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来。

    “别伤心了,”赫连不弃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刚才还略显冷硬的表情渐渐变得和煦了起来,“若是以前的你,断不会一蹶不振地消沉这么久。”

    “……”朝露咬着嘴唇,心脏仿佛被抽空了一样难受。

    赫连不弃始终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不曾靠近,也不曾远离,“你可以选择报仇,也可以选择忘却一切重新开始……无论哪样,都好过在这里哭哭啼啼,毫无意义。”

    本就难过到了极点,又听到这番严厉的说辞,朝露冷不丁地一愣,呆呆地仰起脖子,看向赫连不弃,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道:“说得简单……你又没有经历过……”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一直消沉下去好了。”赫连不弃冷笑一声,安慰人之类的事情他向来不擅长,也认为没有必要,只是看到朝露这个样子忍不住有点生气。

    朝露双手颤抖地拽紧了裙摆,她能理解赫连不弃所说的话,自己在这里伤心后悔一点用也没有,当初意气用事一心想要逃离御非篱的控制,甚至没有想过要留下来劝服对方,这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你说的没错!”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

    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了,她要为御非篱报仇,然后去到那个叫做葬寂谷的地方,取回自己的记忆!

    看到朝露有了振作精神的迹象,赫连不弃微微扬起嘴角,不动声色地笑着背转了身去。

    “等等!”朝露大步流星地跑过来,拦住了赫连不弃的去路,“请你教我武功!”早已察觉到自己身体里蕴含的力量,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施展出来,经历了这么多,她意识到只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不成为别人的负担,同时保护自己重要的人!

    然而朝露此话一出,向来冷静的赫连不弃倒是颇有些诧异地愣了一愣。

    没有得到答复,朝露脑子一热,直接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赫连不弃连忙俯下身将朝露搀扶起来,很是伤脑筋地按了按太阳穴,“你内功深厚,原先的根基也很不错,只是因为失忆忘却了招式,稍加训练还是可以很快上手的。”

    “真的吗?!”朝露心中一喜,无比激动地抓紧了赫连不弃的手。

    赫连不弃点点头,无可奈何地看了朝露一眼,道:“我可以帮你,但是相对的,你也必须服从我的安排。”

    “嗯,我会做到的!”朝露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虽然她也看不出什么门道,但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赫连不弃尽管为人内敛,也不能长时间消耗内力,但论起武功他肯定是很厉害的!

    “你都不问我的安排是什么就敢随便答应?”赫连不弃无语地一扶额,真是难以置信,这个眼神清澈的女子还曾叱咤江湖,谱写过一段传奇……失个忆居然变得这么单纯,说得不好听一点,就这智商,拉出去直接可以开宰了~

    不明白赫连不弃这话是什么意思,朝露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算了,”表情有点纠结地看了看朝露一脸呆愣的样子,赫连不弃再次叹气,从对方魔掌中挽救回自己的衣袖,“从明天开始,卯时准点起床。”

    “卯时?!”朝露大惊失色,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卯时还没有天亮啊!

    “你有什么意见?”赫连不弃面色一沉,略有些不快地看向朝露。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看起来既温和又好相处的赫连不弃此时此刻就像个严厉而刻板的老师,让她有种莫名害怕的感觉。

    见朝露举止局促,赫连不弃微微一笑,柔声道:“如果你能表现得让我满意,偶尔放宽到辰时起床也是可以商量的。”

    有了这样的保证,朝露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心里仍有些放不开,一想到御非篱就会疼痛不已,但是她只有通过不断激励自己来振作精神,暂时遗忘这伤痛……

    目送赫连不弃背影远去,她抬手拍了拍脸颊,自言自语道:“顾朝露,你不能这么迷茫下去了,御非篱也好,遗失的记忆也罢,你都要比之前更加勇敢地去面对!”

    下定决心,她表情凝重的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第73章:重拾修炼

    不可否认,赫连不弃是个既温和又严厉的好老师。

    为什么会有这样矛盾的说法呢?这是因为他一方面如同资本家般剥削着朝露所有的时间和体力,另一方面又谆谆教导,毫不敷衍,对待朝露提出的任何疑问都能尽职尽责地给予回答……

    “你总看着我做什么?”被朝露充满好奇地盯了一整天,始终板着一张脸的赫连不弃终于沉不住气了。

    “啊,这都被你发现了!”朝露猛然惊醒,颇有些无辜地摸了摸后脑勺。

    赫连不弃相当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废话,盯得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啊?!看样子,这女人的智商当真随着丢掉的那些记忆一起下降清零了呢~

    “所以说……”赫连不弃十分难得凑近了过来,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朝露的双眼,“你总盯着我干嘛?”要知道他曾经为了伪装赫连家嫡系子弟的身份而在脸上贴了块假胎记,走在路上被人围观什么的真是神烦~

    “我没有啊!”朝露继续无辜地摇头。

    赫连不弃眉心紧蹙,越靠越近。

    本来很正常的气氛突然间变得有些诡异,朝露胆战心惊地咽了咽口水,小声嘟哝道:“现在明明是你一直盯着我看的好不好……”

    “算了。”

    赫连不弃眉梢一挑,直起身来拉回正常距离,“好好练你的武功,要是再分心走神,今天晚上就别睡了。”

    晕,哪有这样的!朝露哭丧着脸,她只是不小心多看了几眼而已,犯得着这么较真嘛?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无视朝露的抗议,赫连不弃面无表情地坐回他的躺椅上。

    烈日当头,已经练了个把时辰的朝露满身臭汗,可那边赫连不弃舒舒服服地坐在阴凉处,还有瑞王府里花痴侍女殷切送来的冰镇酸梅汤……马蛋,同样是人,这待遇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你还看。”赫连不弃一瞪眼,朝露就立马回过头,将所有怨气咽回肚子里。

    就这样奋发斗志地苦练了十几天,从一开始连简单的拳脚功夫也不会到现在可以将基本功融会贯通地运用到实战中来,朝露的武力等级也不断突破新高,直到好不容易稍稍平息的战争再次打响,整个凛都城再次陷入到混乱之中……

    这一天,朝露正在院子里复习前段时间所学的内容,就看见一队士兵战甲带血地闯了进来,直奔候奕的书房。

    “发生什么事了?!”她惊讶不已地停下动作,转身看向赫连不弃。

    而后者只是淡定地摇了摇头,道:“还能怎么的,又有战事了吧。”

    朝露心里咯噔了一下,扔下手里的木剑,快步跑了过来,“那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赫连不弃事不关己地坐在那里,一动都没动,“你一介女流,难不成还想带兵打仗?”

    “呃~这个……”朝露懵懵懂懂地摸了摸后脑勺,她倒是没有想得这么远,但是御非篱好歹是站在瑞王这一边的,要有仇敌肯定也是太子那派人,所以她帮助瑞王也就相当于给御非篱报仇吧?

    再说了,女人又怎么了?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照样杀敌跟切菜似的,只要她练好了武功,也并非不能做到的!

    敏锐察觉到朝露那点小九九,赫连不弃“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别告诉我,你还真动了这样的念头?”

    朝露心下一惊,紧张兮兮地抬起头来,目光相撞,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有些心虚地呐呐道:“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赫连不弃斩钉截铁地断言道,双手握住朝露的肩膀,警示一般加重了几分力道,“就你现在的智商和能力……”

    意识到这话直接说出来可能会有点打击人,赫连不弃临时改口道:“无论如何,你还是乖乖留在这里继续磨练吧。”

    话说到这份上,赫连不弃自己也有点儿困惑了,朝廷也好江湖也罢,早都不关他什么事了不是吗?还有这个傻乎乎的女人……救命之恩他也已经报过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喂!喂!”难得见到赫连不弃这家伙发呆,朝露抓紧机会戳了戳他的脸颊——诶~又软又滑,手感不错呢~~

    自打记事以来都没有这么被人戳过脸蛋,赫连不弃当即愣在了原地,仔细看去呈琥珀色的瞳孔不可思议地放大,清澈地映出朝露一脸得意的表情。

    “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很快回归平静,赫连不弃轻叹一声,以其人之道还之地掰住朝露的脸蛋将她按了回去,“不动脑子,只凭着满腔热血去做事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朝露脸一黑,这么明显的讽刺当她听不懂吗?赫连不弃这家伙,看着挺好相处的,实际上毒舌起来也挺人难以接受的啊~~~

    “可是,”朝露犹犹豫豫地纠结了一会儿,“不是你让我给御非篱报仇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报仇了?”这没头没脑的欲加之罪让赫连不弃当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朝露惊疑不定地看着赫连不弃,无力辩解道:“你明明说过的啊……”

    “好吧,就当我说过~!”懒得多做解释,赫连不弃摇摇头,走开几步,“可是,就凭你现在这点少得可怜的战斗力,到时候别再让我给你报仇就不错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让朝露的忍耐力突破极限了,她脚一跺,奋力抬头怒视赫连不弃。

    “看我干嘛?”赫连不弃眉梢一挑,根本不为所动,“有空生气,还不如花点时间在练武上,省得一出去就……”无视朝露的愤怒,赫连不弃面无表情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赫连不弃!!!”

    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却并不是朝露发出来的,而是……

    大步流星朝这边走来的,正是满脸怒容的御风弦,只见他恶狠狠地瞪着赫连不弃,刚站定脚步就气到面色发白地大喝一声,道:“你这个魔头,竟敢如此出言侮辱朝露!”

    “……御公子,”赫连不弃再次无语地叹了口气,“拜托你下次能不能换个新颖一点的说辞?”还有,他这哪里是出言侮辱,分明是激将鼓励法(?)好不好?

    御风弦气得全身发抖,可是他必须忍耐,再怎么样也不能真的动起手来,因为已经失忆的朝露明显是站在赫连不弃那边的,他稍微做错什么就会受到敌视,被判定成坏人,他实在不想因为这种原因而连累自己在朝露心目中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好感度再度拉低……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可赫连不弃那边却不依不饶了起来——“御公子,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御风弦不屑冷哼道,若非顾及到身份,他定要好好教训这魔头一番!

    朝露莫名其妙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味究竟从何而来。

    “少主!”

    和御风弦同行而来的御府家仆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凑在御风弦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哼,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欺负朝露,决不轻饶!”确实忙得脱不开身,御风弦也没精力再纠结什么了,只好甩赫连不弃一记白眼,匆忙转身离去。

    目送御风弦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朝露一头雾水地呆愣许久,而后转头看向赫连不弃,问道:“他好像很忙的样子呢?”

    “……吃醋而已。”赫连不弃冷言冷语地评价道。

    “啊,不会吧?”朝露惊讶地脱口而出,“他这是吃谁的醋啊?”

    听到这白痴一样的问话,赫连不弃嘴角抽了又抽,“你还能再呆一点吗?”

    呃~~~

    好吧,因为整天练武太过劳累的关系,她承认自己最近的思维有点儿跟不上节奏,不知不觉之间就开始放空发呆的脑筋也变得越来越迟钝了……晕死,难道她这是要补充脑X金的节奏了?!

    “啪”地一声,赫连不弃毫不客气地在朝露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这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忙不迭地大喊道:“我又没有偷懒,你打我干嘛?!”

    “你不仅失忆,而且太笨了,”赫连不弃理直气壮地解释道,“据说冲击疗法针对你这种症状还挺有效的,我想试试。”

    听闻此言,朝露额头当即挂下一排黑线,试你妹啊试!冲击疗法……亏你想得出来!!

    “好了,你继续练功吧,我去午睡会儿~”直接把朝露怨念深重的表情当做移动布景板,赫连不弃伸了伸懒腰,转身就走。

    “站住!!!”

    朝露气急败坏地大吼一声,双手叉腰拦住赫连不弃的去路,她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既然你以前就认识我,那么你来说说,我过去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虽然很多人都说过了,但是她还想通过尽可能多的渠道进行了解,或许可以有助于找回记忆。

    谁知赫连不弃眼都没抬,直接说道:“……我以前,和你不太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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