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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炎白夜     凤惊天:妖夫难驯txt下载     凤惊天:妖夫难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章:敌友难辨

    两人继续前行了一段,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无奈之下,饥肠辘辘的两人只好找了个避风干燥的山洞歇下脚来,毕竟再这么走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况且夜行山路本就危险颇多,野兽山贼什么的,谁也不能保证能一路顺利。

    朝露又是生火又是找干草打地铺,忙得不亦乐乎,衣裙上左一块右一块全是脏兮兮的污渍。

    “……都怪我,让你受累了。”御非篱打坐练功完毕,有些抱歉地看着忙来忙去的朝露,本来就受着伤,又没能得到很好的处理,他的精神状态比之前更差了。

    “哪有~~”忙完手里的活儿,朝露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喘了口气,“首先,你是为了保护我才伤情加重的,还有呢……我本来就想照顾你,心甘情愿的!”

    御非篱难得地愣了一愣,但还是在朝露察觉到之前迅速恢复了常态,带着几分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道:“为什么?”

    “呃~这个嘛……”

    没想到对方会接下这个话茬继续问下去,朝露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后脑勺,呐呐道:“其实,我被凤吟抓去皇城的时候就一直放心不下你……”

    御非篱安静地看她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也不插话,耐心等她说完。

    “所以我觉得……我可能……”本来就已经很害羞了,又加上一直被对方盯着看,朝露脑袋贴着臂弯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抬头看御非篱的眼睛,“我可能也有那么点喜欢上你了吧……”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在烦恼,要说有好感的话,她第一眼见到御非篱就印象很不错,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来判断,御非篱都没有任何一点瑕疵,但凡是个女人都会忍不住动心吧?只不过,之前总是考虑到时空不同的隔阂,就自然而然地在心里否定着,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要不是经历了那几次生死劫难,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将这些话说出口。

    然而,为什么好不容易说了出来,她还是觉得心情沉闷,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悲伤情绪?脑子里懵懵懂懂的,像是遗漏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找不回来,却重要到让她忍不住心口发紧,眼眶酸痛……

    意识迷乱间,她错愕地抬起头来,正对上御非篱淡然微笑的眼神。

    “我、我脑子好乱……”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抬手拍了拍额头,“先让我冷静一下……我得冷静一下……”

    突然,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带动向前,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抱歉,我有点儿情绪失控了。”

    御非篱带着笑意的低语声从头顶传来,因受伤和长时间走在野外的关系,他身上有种混合着些微血腥味的淡淡草木清香,在这寒露深重的夜晚,有着使人沉醉的魔力,让朝露忘却了伤痛,忘却了顾虑,只想依靠着这样一份温暖,直到永远。

    “我一直在等,坚信你总有一天,会说出这些话来……”御非篱声音很轻,仿佛来自梦境之中的最温柔呢喃,“没想到真的听你说出口了,我竟会激动到难以自控。”

    听到这样回答,朝露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试想过许多种可能,总觉得御非篱这种处事冷静的人应该能更加游刃有余地面对她这番压根称不上告白的话……

    “我……”以背对的姿势被抱住,她无法看清御非篱的表情,只知道这个怀抱非常用力,以至于她连张嘴呼吸都变得困难。

    “别动。”

    御非篱声音有些沙哑,吐字轻而缓慢,“就这样,让我高兴一会吧……”

    无奈之下朝露只好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可没过多久御非篱的手臂就渐渐松开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到御非篱的身体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御非篱!!”

    意识到他这是又昏迷过去了,朝露心里很着急,本来就在与影阁七煞的战斗中受了重伤,还没来得及休养又接连受创,好不容易才有一点愈合迹象的伤口再次开裂了……

    再三犹豫过后,朝露还是决定出去碰碰运气,大不了返回之前那个村庄,就算没有医馆和大夫,也要弄点绷带、伤药什么的回来。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一个人走在这荒郊野外的,说不怕那是吹牛皮,但再害怕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御非篱的伤势加重,万一……只要一想到某种消极的结果,她就恨不得自己跟御非篱调换一下!

    “悉悉索索。”

    身后的草丛发出一阵异样的响动,吓得她惊叫一声跌倒在地——“谁?!谁在那里……”条件反射地抓起脚旁的一根树枝。

    随着她话音落下,黑漆漆的树丛深处走出来一个人影。

    此刻她本来就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又看见这样诡异的情景,一下子连动也不敢动了,呆呆地仰着脖子等那人走近。

    月光勾勒出男人高大魁梧的身材,与周围的夜景融为一体的黑色长袍,随意散乱的发丝被风扬起,一瞬间,她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的样貌——刀刻般轮廓分明的五官,斜飞入鬓的眉,深邃沉静的眼眸,以及那紧抿着不带一丝笑容的薄唇。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她很紧张,凭良心讲这个男人其实很英俊,可与此同时又显出几分冷峻和不近人情的气质。

    本就身材高大,又加上朝露是坐在地上的,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朝露,沉默了一会儿,冷冰冰地开口做了结论:“看来,你是真的失忆了。”

    失忆??

    朝露不明所以地愣了一愣,自打她穿越以来已经无数次听人这么说了……

    “你认识我吗?”她傻乎乎地问道,因为除此之外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认识。”黑衣男人表情冷漠地点点头,视线始终停留在朝露的脸上,仿佛在研究某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好吧~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朝露擦了擦汗,一咕噜爬了起来,“嗯~也许我们以前认识,但现在我还有急事要办,就不陪你叙旧咯~Bye~~”

    然而她刚跨出一步,就被人压住肩膀掰了回来……

    “呃,你要干嘛?”朝露抽了抽嘴角,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高大的男人面前她就像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鸡仔,被人拎在手里都不嫌累赘。

    “带我去见御非篱。”黑衣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朝露,语气冷得冻人。

    “?!”

    猝不及防地听到御非篱的名字,朝露震惊地抬起头来与男人对视。

    “……再这么拖下去,他就快死了。”

    怎么会这样?这人不仅认识御非篱,还知道他受伤了……越想越觉得蹊跷,朝露不动声色地挪动脚跟后退了半步,深更半夜冒出来个人,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开始跟踪自己的,这也太可疑了!

    “你的怀疑完全是多余的,”看出朝露的戒备,男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征得你的同意,否则,我也可以趁你不在直接去那个山洞了。”

    “……”

    OK,她确实无言以对~~但反过来一想,这男人怎么看都是各种狂霸酷炫拽,搞不好是个什么世外高人也说不定?更重要的是他明明知道御非篱在那个山洞里还专门跑过来征求自己的意见,也的确是君子坦荡荡的行为啊!

    “知道了,我带你去就是!”打定主意之后朝露狠狠一咬牙,豁出去了,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如此这般,朝露带着这个神秘感十足的家伙回到了山洞。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看御非篱的眼神~~怎么说呢……好像很复杂?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不是属于友人之间的注视啊!

    “你给他吃了什么?!”刚回过神来就发现这人往御非篱嘴里塞了颗什么东西,朝露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

    男人动作缓慢地侧过脸,眼神毫无温度地看着朝露,淡然道:“你放心,我若是要杀他,自有千百种方法。”

    尼玛这是什么话?!

    朝露心下一凛,难道她并没有看错,这人果然对御非篱又敌意吗?

    “你用不着这么提防我,”男人微微沉下脸,眼神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至少今天,我会放他一条性命。”

    “你……”朝露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出来,“你和御非篱……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

    男人扬起嘴角,冷笑了一声,“说是误会好像也没错,我和他之间的确有个天大的误会。”

    听不懂对方这话是要表达什么,朝露皱了皱眉,继续问道:“误会也好其他什么也罢,总而言之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御非篱的!”说完她一把握住御非篱冰凉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都怪自己随便轻信他人,把这么个祸害带回来了!

    就在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拿这男人如何是好之时,御非篱的手指突然动弹了一下。

第45章:夜诉衷情

    一回头,正对上御非篱缓慢睁开的眼眸。

    “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好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的朝露只顾跑过去搀扶御非篱,早已把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被当作空气忽略掉的某人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朝露才茫茫然地回头望了过去。

    “……怎么是你?”刚坐起来,御非篱就发现了那黑衣男人的存在,当即皱了眉头质问道。

    朝露心下一惊,他们果然认识!

    “原本是要来杀你的,不巧碰见了某位故人在场,是该说你走运呢,还是我比较倒霉?”黑衣男人背靠着山洞的石壁,目光冷淡地扫视过来。

    听到这人直言不讳地说出要杀御非篱的话,朝露火冒三丈地上前几步,双手叉腰恶狠狠地瞪着那男人。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御非篱居然忍俊不禁地轻笑了一声,语气平缓地问道:“我到不知,你的内功什么时候恢复了?”

    男人表情一僵,本就冰冷的脸色变得更加寒气逼人,“就你现在这副模样,我用不用内功又有什么区别?”

    “是吗?”御非篱低下头,似问非问地喃喃道,“那么,你为何还不动手?”

    听了这话,朝露已经很忐忑的心情更加七上八下惶恐不安了,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御非篱的衣袖,目光带着询问死盯着他。

    可御非篱看也不看朝露,额头上因伤痛渗出的冷汗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冷静和从容。

    黑衣男人久久沉默地与御非篱对视,最终,带着些许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这是在自取灭亡。”

    “呵呵……”

    御非篱低声冷笑,又咳出几大口鲜血,朝露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又着急又害怕地喊道:“不许再说什么生啊死啊的了,快点给我躺下休息!”

    “你该听她的话,”黑衣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御非篱被朝露强行按到干草铺成的软垫里,语气冷冰冰地建议道,“不然我都要后悔刚才出手救你了。”

    “……”

    御非篱没有答话,倒是朝露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男人刚才塞的丹药是治伤用的啊!这家伙嘴上动不动就杀杀杀的,可实际行为却都是在助人为乐,真的好矛盾啊~~~

    就在朝露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道理时,刚才还站在那里没动静的黑衣男人突然不见了!黑漆漆的洞口空空如也,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卧槽,见鬼了!”朝露揉了好几遍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洞口的方向,心想那人莫不是什么妖怪变的吧?

    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还好御非篱这会醒着,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深山荒野的漫漫长夜呢!

    “刚才那人……”朝露试探着戳了戳御非篱的胳膊,“到底是谁啊?”

    晕死~看御非篱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她该不会踩中什么雷区了吧?

    御非篱缓缓转过头来,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明明是你带回来的人,却要来问我么?”

    呃~~

    朝露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三更半夜的,附近又没有人烟,好不容易碰到个看似高人的家伙……总之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别的法子了嘛!

    好在御非篱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安抚地拍了拍朝露的头顶,低声道:“那个人,就是影阁之主,派七煞来杀我的人。”

    神、神马?!!

    朝露大惊失色地抬起头,说话都不连贯了——“这……怎么会这样?他、他、他就是那个杀手组织的头目?!”

    御非篱点点头,表情很平静。

    “啊~~我真是笨死了!问都不问就把陌生人带回来!!”极度自责之下,朝露抱着头大喊大叫地发泄起来,“我差点害死你了~~”

    话虽如此,她又感到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杀手老大对御非篱的态度并不是单纯的仇恨,好像……有那么点纠结的意思?

    “别担心,没事的。”

    御非篱无所谓地说道,如果朝露没看错的话,他似乎偷笑了一下?

    “倘若那人是派的手下过来,那我十有八.九难逃一死了,但是……他今天是自己来的,再加上碰见了你~”说到这里御非篱故意截住话头,然后实实在在地笑出声来。

    朝露汗颜地扶了扶额头,尼玛这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

    “好了好了~”刚才还一脸虚弱的御非篱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活泼起来,与面如死灰的朝露形成截然鲜明的对比,“我仇家那么多,要是天天都为这种事情烦恼,那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

    知道仇家多你还笑个毛啊?!

    “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连杀手组织的老大都要找你麻烦?”完全摸不准御非篱的笑点在哪里,朝露忍无可忍地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听到她的问话,御非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做了什么……”语气停顿了片刻,紧接着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当然是坏事啊~”

    “什么坏事?”强忍住吐槽的欲望,朝露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谁知御非篱故意张了张口,又打住不说,最后卖关子地看向朝露——“你猜?”

    朝露脸一黑,她简直控制不住地怀疑起御非篱刚才是吃错药了才会变得这么……欠扁……

    “该不会,你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吧?”实在猜不到,朝露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闻言御非篱微微一怔,随即撑着地面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可能!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嘛?”要不是顾及这家伙还受着伤,朝露都忍不住想打人了,生死攸关的事情也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御非篱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吃力地坐直了身体,“今天先不说了,早些休息吧。”

    卧……槽……

    瞧这转移话题的速度~~

    没办法,谁让这家伙现在是病号优先呢?任凭朝露憋着满肚子疑问,也不得不接受御非篱的提议,休息……休息你妹啊!!

    “你睡那么远干嘛?”

    刚找到个地方躺下,就听见御非篱带着一丝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朝露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你那边地势不好,会着凉的,”御非篱一动不动地坐在对面,神情坦然地注视着朝露,“过来一起睡吧,我这边还有很多空间。”

    “?!”

    被御非篱的话吓到魂飞魄散,朝露呆若木鸡地愣在了原地,尼玛她是不是听错了?

    “……我伤得这么重,就算心里想,也没办法对你做什么的。”御非篱撑着额头叹了口气,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

    好吧,她的确想多了,谁让她不久之前才对人家来了次不要脸的深情告白呢?

    于是朝露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在御非篱身旁的空地躺下,“我睡相不好,不小心踢到踩到什么的,你可别生气!”说这话是因为她心里紧张,毕竟身旁睡了个男人,还是自己告白过的男人!

    “御非篱……”

    刚睡下不久朝露就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试探着呼唤了一声,“你睡着了吗?”篝火已经熄灭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还没有,怎么了?”御非篱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吓得她直往后挪,可还没退开就被一双臂膀揽住了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御非篱拽进了怀里。

    “你有心事。”御非篱下巴贴着她的头顶,声音轻轻的。

    “嗯……”

    也许是因为这几天生生死死的经历,再加上周围环境的缘故,朝露并没有从御非篱怀抱中挣开,反而有些鬼使神差地享受起这难得片刻的温暖来。

    “我做了一个梦,”她努力回忆着那日梦境的内容,还有那个疑似殊墨国师的白衣青年,“梦里有个人给了我一样东西……”她下意识地摸摸口袋,将一直带在身边的小木盒子拿出来放到御非篱手心里,“看,很神奇对吧?明明是梦,可醒来之后身边真的多出了这个!”

    不等御非篱回答她就继续说下去:“那人叫我去一个叫做葬寂谷的地方,说到了那里我就能回去原来的世界了!可是……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在这边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情,”言及此处,她彷徨无措地咽了咽口水,“好多人都说我失忆了,我明明知道这不可能,但是……”

    说不下去了,越纠结就越觉得自己快变成神经病了。

    御非篱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僵硬了一下,空气中一片静默。

    “御非篱?”得不到回答,她弱弱地叫了一声。

    “嗯?”

    像是刚刚回过神来,御非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茫然,可不让朝露发问他就迅速恢复成惯常的冷静,语气温和地说道:“葬寂谷是么?我会陪你去的。”

    呃~这家伙果然在发呆,只听了她前半句话~~

    “算了算了,睡觉吧……”

    朝露自顾自地摇摇头,将脑袋枕在御非篱胳膊上换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跟个受了伤反应迟钝的病号在这瞎扯什么呢,自己的烦恼还是自己解决吧!一定得改掉这个事事指望着御非篱的坏习惯!

第46章:麻烦上门

    就这样乱七八糟地过了一晚,次日早晨总算养足了精神,而御非篱的伤势竟也有了些许好转的迹象。

    两人合计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先行前往凛都。

    比起前几日连番遭遇生死劫的倒霉过往,今天出行倒是挺顺利的,赶中午饭之前来到了一个小镇,奔波多时,总算能够停下来歇歇脚了。

    在历经了南山逃亡、不幸落水、露宿山林等一系列衰事之后,两人身上都没了盘缠,还好御非篱随身佩戴了一些名贵饰品能拿去典当换些银子了,虽然觉得很可惜,但为了生存,朝露也只能妥协了……

    如此这般地在小镇住了几天,两人才去集市买了马匹和干粮继续赶路。

    说心里话朝露一直觉得这趟凛都之行有些悬——首先太子.党一方的凤吟处心积虑潜伏在瑞王身边,步步为营地策划着陌岭之战给予致命打击,其次就是那皇帝很明显也不是什么好鸟,能否明辨是非还有待考量~再有就是,跟随瑞王参与过剿灭江湖门派行动的御非篱不仅大大地得罪了那些刀头舔血的绿林汉子,还有可能被太子那一伙人认作是瑞王的亲信连带着对付!再加上那数也数不清的仇家……啧啧,都这样了还能有命活到今天,是不是早该烧高香了呢?

    就这么思来想去的,朝露始终觉得不妥,于是把心里的想法和御非篱说了,希望他一路上多加注意,并且想好对策应付回到凛都之后可能发生的各种变故,毕竟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自己一点武力值也没有,又不懂得那些政治权利斗争,就是想帮点什么忙也是无能为力的。

    “你担心我?”御非篱一拉缰绳勒马止步,饶有兴致地低下头看着坐在鞍前的朝露。

    被御非篱敏锐的视线煞到,朝露抽了抽嘴角,其实在看古装片的时候她就一直觉得两人一骑的姿势有些暧昧,也想过要学一下这个时代唯一的交通工具,但无奈典当饰品换来的银子还要支撑这一路的花销,所以在购买马匹的时候只有能省则省了。

    “这不是废话嘛……”

    不想那么坦率地承认,朝露硬着头皮将脸撇开,装作欣赏沿途的风景,“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在这边世界最大的恩人。”

    “哦~”

    御非篱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目光追随着朝露的视线看向路旁的花花草草,“原来对你而言,我的重要程度只是个施舍了一点小恩小惠的人而已啊~”

    “什么嘛!”朝露回头一瞪眼,被御非篱说成这样她有点不爽了,“不要随便曲解别人的心意好不好!”

    “那~你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御非篱眨眨眼睛,笑意阑珊地迎接朝露充满恶意的瞪视。

    这家伙,明知故问!!

    朝露当即翻了个白眼,决定不接这话茬了。

    哪知一向好脾气又冷静非凡的御非篱居然不依不饶了起来,还故意勒住缰绳让马儿站在原地吃草,本来就有点尴尬的气氛一下子就僵持住了。

    “那天晚上我伤得很重,神智也有点不清晰……”御非篱收起笑容,看向朝露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幽怨,“正是因为你的那番话,我才强撑着一口气熬下去的,否则真有可能把命交代在那里了。”

    呃~不要随随便便就说这种话啊亲!这会让她鸭梨山大,很有罪恶感的啦!!

    “如果你对我只是出于同情……”御非篱低低叹息了一声,说不下去了。

    尽管身材高挑,但五官轮廓比一般男子精致许多,又皮肤白皙的御非篱时常给人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此刻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越发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怜惜顺从于他,不忍心拒绝他的一切要求了。

    “你、你别对我卖萌!我、我……我不吃这一套的!”朝露口是心非地摇着头,但情急之下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何谓卖萌?”御非篱蹙了蹙眉,满怀疑惑地询问道。

    卧槽,你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学人家苦情剧的小白花女主装可怜秀眼神,这都不叫卖萌叫神马?!

    当然了,吐槽归吐槽,朝露也懒得解释个中含义了,此刻她只想扬鞭策马潇洒离去,而不是僵持在这里讨论她悲催的恋爱问题……

    幸亏御非篱这人还有一大优点,那就是做事情点到即止,很少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定要问出个答案来,所以也随了朝露的愿,让前几天那场稀里糊涂的告白事件随风而去了。

    说起来那天也是太冲动了,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现在想想她根本没计划好未来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作为穿越者的自己,到底能否带着御非篱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未解之谜呢!

    就这样一边纠结一边赶路,数日之后终于抵达了凛都境内。

    然而刚到城门口朝露就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

    “咦,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守卫格外森严呢?”朝露好奇地探头看过去,只见城墙上下黑压压一片人,都是全副武装的精兵良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些人看上去不太像是凛都本地的军队。

    御非篱拧眉沉思了片刻,淡然道:“是皇城来的军队。”

    皇城?!

    朝露无比震惊地呆在原地,这才多久啊,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就算瑞王伤重暂时无法治理辖地,也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地派军队过来啊……

    “恐怕,这城里来了某位身份重要的人物。”御非篱冷静地判断道。

    朝露愣了愣,心想这得多崇高的地位才能使唤这般规模的军队来保驾护航啊!难道,是那不作为的皇帝亲自过来了?

    “走吧,进城看看就知道了。”御非篱面色凝重,牵着马绳一路向前,朝露连忙跟了上去。

    事实证明御非篱的猜想是正确的,因为还不止是刚才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些军队,就连整个凛都城内的大街小巷,都能随处看到列成方阵巡视的士兵,尤其是去往瑞王府的一路上,更是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近前。

    “站住!!”

    两个巡守士兵拦住朝露和御非篱,一副严阵以待的状态,“没看城门口的公告吗,这条路不能走了。”

    紧接着又来了一小队人马将现场团团围住,吓得朝露动也不敢动,只能一个劲地拽着御非篱的衣袖,深怕这封建统治之下的官僚阶级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抓去关大牢。

    虽然她也很想知道瑞王现在的情况,可比起这些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啊~~

    然而,面对如此之多的士兵,御非篱安之若素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半晌,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

    “啊,原来是刺史大人!”

    士兵队长吃了一惊,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头对一干手下吩咐道:“快放行、快放行!”

    比这些人更诧异的自然就是朝露了,好说歹说她也在这住了许久,居然还不知道御非篱就是凛都辖区的刺史呢!

    好吧~她也不太熟悉这个时代的官职等级,但直觉貌似是个挺大的官儿……

    果然当官的就是好办事,有了这张通行证,两人总算是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瑞王府大门口。

    “该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来了吧,这么大的排场!”朝露唏嘘不已地感叹道。

    而御非篱则表情不变,观察了一下王府门口的守卫,沉声道:“皇亲国戚……那就应该只有太子殿下了吧?”

    不会吧,居然是太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那人不是和瑞王敌对的吗?

    朝露很惊讶,御非篱却很淡定,走上前去和门口的守卫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守门的士兵就进去通报了。

    “弄得这么麻烦,真是瞎讲究!”趁着等答复的空档,朝露满腹牢骚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御非篱不答话,但看他的表情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可能也是觉得来者不善吧,总之就这么等了一会,两人终于得到准许进入王府……

    可刚走到大厅门口,就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露心下不妙,定睛一看,果然是凤吟!

    “天啊,那家伙竟然还敢来!”朝露惊讶地喊了一声。

    该死,燕凌波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带话给瑞王不要去皇城,没想到人自己上门了,看来这一场冲突是怎么着也不能避免的啊!哎哎~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哟~御大人!”

    名义上来探望瑞王的太子殿下眉开眼笑地迎了上来,也不知道他这副表情是做给谁看的,怎么想御非篱也是他敌方阵营的人吧?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看到御非篱行礼,朝露有点不厚道地想笑,平日里见这家伙和瑞王相处时和平辈的人差不多随意,或许压根也不习惯这种三叩九拜的拘束生活吧?

    “不必多礼~”

    太子连忙扶住御非篱的肩膀,别有深意地笑了一笑,道:“要知道,御大人不仅是贤臣,更是我皇叔以心相交的挚友,千万容不得半点闪失啊!”

第47章:触动心弦

    太子这句话里包含了几个意思,旁人可能无法揣测,可了解事情真相的朝露却是一听就懂、心知肚明的,因此也不由得为御非篱大大地捏了一把冷汗。

    “哎呀,御大人还站着做什么,快请进、快请进,”太子故作亲热地拉着御非篱的手将人请到大厅就坐,看样子好像已经完全把这瑞王府当成了他的东宫一般随意,“皇叔尚未苏醒,这凛都的大小事宜还得多靠御大人劳神呢!”

    “殿下言重了,微臣惶恐……”

    御非篱是不是真的惶恐朝露还说不准,但她自己却是打心眼里感到担忧了,又偷着看看站在一旁的凤吟是何表情,心里暗自琢磨了许久,也始终想不透这两个人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来到凛都。

    诚如太子所言,瑞王现在还不省人事地昏迷着,就算要耍什么手段诬陷他也没机会啊!除非……朝露心下一凛,一种极其强烈的危机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不是利用这次剿匪行动大做文章,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们是想制造点意外,让此时无力防备的瑞王名正言顺地消失在计划之中!

    艾玛,这也太阴险了!!

    那边太子和御非篱正你来我往地聊着场面话,而这边的朝露却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脑补得忘乎所以,压根没注意到从门外飞速闪进来一道黑影,不等在场所有人反应过来,就直接绕到了朝露跟前。

    这个冷着一张俊脸的黑衣少年……呃~是辰曜。

    “什么人?竟敢擅自闯进王府之中,可知道该当何罪啊?”太子皱着眉头坐在太师椅上,本来想大发雷霆的,可是看到自己特意安排在门口的守卫三下两下就被人撂倒了,登时心有余悸地不敢乱动了。

    “……殿下,这人是瑞王爷的侍卫长。”凤吟在旁低声提醒道。

    “哦?侍卫长?”太子极为诧异地将辰曜上下打量了一番,见这少年虽然盲了一只眼,可气质冷傲凌厉,犹如宝剑出鞘一般锋芒毕露,又生得俊美精致、眉目如画,确实不是寻常人所能企及的。

    “原来皇叔还有这么一位年纪轻轻却气势犹然的侍卫长,真是令人羡慕得紧呐!”太子皮笑肉不笑地眯缝着眼睛,这话也说得颇有几分言不由衷的意思,毕竟瑞王只是在身份上是他的长辈,但实际年龄却相差不大,故而就连在手底下有多少能人贤士这方面,他也要较点劲。

    然而辰曜与御非篱不同,就算站在面前的是身为储君的太子,他都没有任何屈膝行礼的打算,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也不搭理一旁的御非篱和凤吟,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朝露,整个儿一副“待会找你算账”的状态。

    朝露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实在想不通自己又是哪里得罪这个煞星了。

    “朝露,”御非篱笑容温和地转过头来,“既然辰侍卫有事找你,那你就先过去吧。”

    “……”

    泥煤她根本不想去啊好不好!御非篱你这家伙到底会不会察言观色啊~~~

    朝露心中的小人儿泪流满面,但无奈当着太子的面她也不敢发作,只好灰溜溜地跟在辰曜身后走出厅门……

    两人一路没有任何交流地走到庭院,辰曜始终垮着一张脸生闷气,也不知道究竟在气些什么。

    “喂!”

    试探着叫了一声,可惜没反应。

    “喂喂喂!!”

    忍无可忍地冲上前去,她真是受够了这熊孩子阴晴不定的性格——“我欠你钱了还是怎么的?”

    被朝露这么一质问,本来就脸色不好的辰曜“嗖”地一声转过身来,眼神变得越发的冷彻心扉起来,“……没想到你失忆一场,勾三搭四的本事却是一点也没生疏啊。”

    突然之间听到这样的评价,朝露一下子就愣住了。

    “哼,枉费我们四处奔波寻找,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还能在这里和御非篱打得火热!”辰曜恶声恶气地指控着,半分情面也不留,直吼得朝露错愕不已,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面对这劈头盖脸而来的一番责骂,朝露内心一片茫然,她始终无法理解,这人为什么总是和自己过不去?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该不会……

    “难道,你喜欢御非篱?”呃~请原谅她恶趣味了~可是不这么理解,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

    脑补一下,其实除去总是杀气腾腾的气场之外,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考量,辰曜都是不折不扣的花样美少年,有着和御非篱不相上下的俊美容貌,要是这两人站到一起来……啧啧~还真是完全没有违和感啊!

    然而朝露此言一出,辰曜的脸色由黑转绿,又由绿转成了深紫色,整个儿就像只五彩缤纷的调色盘,让人觉得喜感十足,又不敢轻易笑出声来。

    “你、想、死、吗?”愤怒到极点的辰曜冷不丁地俯身下来将朝露困在了他的手臂和廊柱之间,如果眼神是刀子,恐怕朝露此刻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谁让你每回都是一副看情敌的可怕表情呢,换做是谁都会想歪的!”朝露强词夺理地硬撑着,实际上她已经害怕得两腿发软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寸不到,鼻尖都快贴着鼻尖了,她真是紧张得快要灵魂出窍了!

    辰曜一言不发地定在原地,也不让朝露有一星半点可以挣脱的机会,就这么直直地注视着,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过去。

    “你~~~”被这莫名诡异的气氛搞得精神崩溃,朝露极度无奈地举双手投降,“好啦好啦~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了行不行?”

    “……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出人意料的,辰曜一改先前猫咪炸毛的状态,有些邪恶地扬起了嘴角。

    什……么……啊……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灿烂笑容,朝露更加不知所措了,可还不等她猜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这分分钟翻脸的熊孩子高兴成这样,就感到脚底下一空,紧接着头朝下地翻了个个儿,就被辰曜扛麻袋似的甩在了背上。

    “哇靠!你干嘛?快放我下来!我头晕——”

    这小子吃错药了?!

    就这么一路拳打脚踢地干嚎着被辰曜扛出了大院,沿途经过的丫鬟小厮都被辰曜这一身杀气吓得退避三舍根本不敢近前,因此很悲催的,也没人能够阻止这逆天熊孩子的恶行将她拯救出水深火热之中了。

    等朝露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辰曜扔包袱一样丢在了床上,无比强烈的危机意识让她在接触到床褥的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就弹了起来。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直觉不妙的同时,朝露一叠声嚷嚷了起来。

    然而辰曜只是好整以暇地站在床边,不仅完全无视了她的愤怒,反而慢悠悠地动手解起了外袍,嘴角悬着一丝危险的笑意——“你不是怀疑我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吗?那好,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清楚。”

    “?!”

    啥、啥米?!!

    这小子绝壁吃错药了,还是吃的兴奋剂啊有木有!

    “你开玩笑的吧?你又不喜欢我,别为了一时逞强干傻事啊!”她一个劲地往后退,要知道凭她这点微不足道的武力值,在怪力熊孩子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啊!

    话语间辰曜已经将外袍脱下甩在了一边,看到朝露难得地服软,他笑得愈加阴险了,“怎么,害怕了?”

    朝露当场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又不是自己的身体,怕个P啊!要知道姑奶奶可是魂穿的喂~~只不过,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对于一.夜.情这种事情她还是有些接受无能的啊!

    再抬眼一看,妈呀!这臭小子还真身体力行地把自己扒了个干净,裸着的上半身显出劲瘦有力的肌肉线条,尤其是胸腹部那一道横亘的刀疤,与他过分精致的容貌形成鲜明对比,平添出几许神秘而邪魅的感觉……

    “卧槽,你来真的?!”朝露吓了一大跳,说话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觉得呢?”辰曜微笑着搭上床沿。

    逆光之下,少年浅笑盈盈的脸庞与半裸着的修长身躯组成了一幅魔性的画卷,让人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触摸……

    朝露整个人都懵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越靠越近,身体却仿佛失去控制一样动弹不得,嗓子眼里也像是哽了一块东西似的发不出声音。

    “……你要是想跑的话,也可以试试看。”辰曜单手撑住床头,另一只手则腾出来缓缓摘下了盖住左眼的眼罩。

    和右眼一样完美无缺的眼形,深邃,明朗,眼角微微上挑,带出一丝邪肆而张扬的味道,然而,本该像黑曜石一般漂亮的瞳孔却如同失去了光泽……

    她这才发现,在辰曜左边眼睑上方的位置,竟然有一块形如桃花瓣一样淡粉色的细小疤痕!

    “这、这是……”她条件反射地摸上自己的眼睛,惊讶得说不出来。

第48章:心意成谜

    她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在同样的位置,她也有这么一块小小的疤痕!原本以为是这身体的原主人不小心留下的,没想到……

    “为什么会这样?”

    她错愕不已地抱着头,脑袋里像是炸了锅一样剧烈地疼痛起来——明明应该发生过某件重要的事情,可任凭她如何努力去挖掘那段记忆,所能找到的都只有一片茫茫然的空白……

    “……是啊,为什么会这样呢?”辰曜止住笑意,似问非问地叹息了一声。

    脑子里一阵混乱,此刻的朝露除了不知所措就是不知所措了,更多的,是她害怕看见辰曜那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伤疤——这根本不是她的身体,她也不应该经历过那场伤痛才对啊!她无力地蜷缩起身体,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想要以这样的方式逃避错乱的现实。

    然而不管她如何回避,都无法躲开辰曜灼灼的视线,还有她潜意识中难以言喻的强烈悲伤感。

    突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吓得床上的两人同时一激灵。

    “我说……”

    窗台后方的阴影处闪出来一个衣袂飘扬的人影,怎么看怎么眼熟,“你们既然要办事,就不会快一点吗?这样拖拖拉拉的不干脆,看得旁人好着急~~~”

    “?!”

    辰曜表情一僵,比常人敏锐许多倍的反射神经让他一瞬间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可在看清来人的面貌之后,他彻底黑了脸,连同已经失去视力的左眼一起迸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气——“君……无……夜……”

    “哎呀哎呀~我就说你太年轻,不会来事吧?”君无夜摇头晃脑地走上前来,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辰曜裸着的上半身,“衣服都脱了还在那里磨磨唧唧的,这可是有点扫兴哦?”

    “……”

    被君无夜这么一搅合,辰曜又气又恼,或者说他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纯粹只是吓唬吓唬朝露罢了,因此君无夜话还没说完他就飞速穿好了衣服。

    “看看,咱可爱的朝露小娘子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君无夜故作关切地走上前来,大喇喇地坐在了床边,抬手抚上朝露的额头,不出所料地摸到一手冷汗,“辰曜小子,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与温柔无缘啊!这样不行,要慢慢学会对女人抱有怜惜之心才好啊~”

    辰曜冷哼一声,闷闷不乐地扭开头,恐怕他这一辈子都学不到君无夜这么没节操吧?

    “你、你们……”朝露大汗淋漓地撑起胳膊,刚才在辰曜那里受到的冲击太过巨大,让她一时半会都没法平复心情。

    “我们怎么了,嗯?”君无夜态度轻佻地勾住朝露一缕长发,缓缓凑到唇边,“如果你对年轻气盛的小鬼头不感兴趣,不妨考虑一下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君无夜,你够了!”

    辰曜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将朝露连人带床单地拽了过去,“她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对她动手动脚的!”

    “嗯??”君无夜一脸玩味地挑高了一侧的眉梢,“这么说来,朝露小娘子是自愿对你投怀送抱的咯?”

    “……”辰曜眼神忽闪了一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她也没有反抗。”

    听到这话,朝露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尼玛她哪里是不反抗啊,她是明知道反抗也不会有任何效果才静观其变等待时机的好吗?!

    “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忍不住想对朝露小娘子做点什么吧?”君无夜无限感慨地摊开两手,叹了口气,“都说你们做过杀手的人早就训练出超乎常人的强大意志力了,看来,还是我高估你了啊~”

    “我、我没有!!”辰曜气急语结地窘在了原地,然后……

    卧勒个擦,他居然红着脸跑走了!!

    目睹此情景,朝露额头垂下一排黑线,怎么搞得好像耍流氓的人是她啊?这也天没天理了~~

    “……随便一逗就害羞,果然是小孩子脾气啊~”君无夜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转头面向朝露,但随即又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不过,还挺可爱的~对不对?”

    “……”朝露都无语了,相信辰曜本人一点儿也不想收到这样的评价吧?

    “对了。”

    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语气,君无夜突然间正色了起来,懒懒散散的眼神也逐渐变得锐利,直盯得朝露莫名其妙,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从南阳山谷出来以后,你就一直和御非篱在一起?”君无夜斜倚着床头,目光轻飘飘地扫视朝露一眼。

    “嗯,是这样没错……”朝露老老实实地点头。

    闻言君无夜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睛,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很渗人——“原来如此,难怪我们之后翻遍了那座山谷,也没能找到你们。”

    朝露沉默着低下头,尽管君无夜和辰曜两人对自己做出的种种举动有些异乎常理,但不能否认,这些举动不仅没有恶意,反而所有迹象都在表明,他们很关心自己。

    “你好像~很喜欢御非篱?”君无夜用闲聊一般随意的态度说着话,让被辰曜搞得紧张兮兮的朝露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对我很好……”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能模模糊糊地描述着内心的想法,“我也……很相信他。”所以才一直觉得很疑惑,她也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君无夜和辰曜都会对御非篱产生类似敌意的情绪?

    “唔~~”君无夜表情轻快地点了点头,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笑了笑,“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被其他几个人听见了……啊哈,大概会伤心吧?”

    其他几个人?

    朝露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虽然我不喜欢背后说人家的坏话,但是……”君无夜笑容满面地凑近朝露耳旁,嗓音刻意压低了几度,“御非篱那个人啊,并不像他表面看来这么简单哦~而且,他惹了不少祸患上身,自顾尚且不暇,你坚持留在他身边,可是要做好随时丢掉性命的准备呢。”

    被君无夜这番话实实在在地震惊到了,朝露浑浑噩噩地愣住不动,直到君无夜从床边站起身来,她才慌忙回过神来——“你说清楚一点!御非篱他到底怎么了?!”

    君无夜并不急着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看着朝露,半晌,才意味深长地摇了摇手指,道:“这个嘛~你还是日后自己去发现吧。”

    “喂!你站住!别走啊——”等朝露一阵愕然之后君无夜已经走出了门外,任凭她如何呼喊也不曾回头。

    ……

    ……

    傍晚,瑞王府长廊。

    因太子的到来而全城戒严,就连整座瑞王府邸也是静悄悄一片,只有执勤的军官成群结队地走过庭院。

    御非篱神情凝重地穿过走廊,来到刚有巡查士兵走过而此时空无一人的院落一角,驻足在假山附近的空地前。

    “主人……”

    一袭紫色长裙的阴铃花自暗处走出,娇媚动人的俏脸上覆盖着一层愁云惨淡,“铃花不解,您为何……要参与到朝廷的斗争当中?我们的目标明明快要达成了,南北两地的武林门派也大都人员凋零,风光不再了……”

    御非篱沉默不语,夜风扬起他袍袖一角,猎猎作响。

    “我想,我们们已经……不用留在这里了……”得不到回答,阴铃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甚至完全被风声盖过。

    南方剿匪行动让各大门派元气大伤,而瑞王本人也因此卧床不起,这颗棋子已经没用了。

    “铃花。”

    御非篱突然出声,清清冷冷地唤了一声,“你可知道,我所希望看到的局面,还远远不是今天这样的。”

    “什、什么?!”阴铃花大惊失色地抬起头,只觉得自家主人今日的表情格外吓人,让她觉得既陌生,又有种没由来的悲伤。

    御非篱微微扬起嘴角,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半面容颜被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浸染,邪魅诡异,又令人毛骨悚然。

    “……看到那些人无忧无虑,没有丝毫危机感地活在这个世上,我就觉得很烦啊~”旖旎月色下,御非篱的笑容犹如盛开的罂粟花,梦境一般的绝美,同时也是水月镜花,无比虚幻的存在。

    “那朝露姑娘……”阴铃花欲言又止。

    朝露?

    御非篱收起笑容,一丝异样的情绪在原本空洞冷漠的眼瞳中稍纵即逝,“她啊……”御非篱若有所思地停顿了几秒,但是很快,他俊美无暇的脸上再次露出令人心惊胆寒的微笑,“挺有意思的小玩物,留在身边调剂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

    完全没有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阴铃花难以置信地望过去,然而看到御非篱那张始终微笑着,却不见一丝温暖的脸庞更让她感到困惑不安了。

    说完,御非篱径自转身,留下一脸震惊的阴铃花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49章:情思难眠

    如此这般地过了一段时间,一直昏迷不醒的瑞王竟然明显有了好转的迹象,看来太子并不知道凤吟私下里让朝露带来解药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太子一行人也没有丝毫打算离开凛都的迹象,反而在短短几天里接管了凛都城内的大小事务,就连御非篱报备工作也必须经过太子这一轮。

    朝露总觉得,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太子等人没能在陌岭一役成功除去瑞王,对他们而言肯定是一次天大的失误,会善罢甘休才有鬼!

    可是……

    她好像不该搀和这些事情吧?毕竟只是个局外人,就算想做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哎,算了~”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趴在窗台上想事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久了,腰肢就有些麻木,朝露舒展了一下身体,撑着胳膊站了起来。

    话说打从那天辰曜跟吃错了药似的发了一场疯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人影了,不仅如此,连带着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的君无夜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想来想去,那两个人就是好奇怪!”朝露一击掌,斩钉截铁地做出了结论。

    “……谁奇怪?”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吓得她感觉转身。

    只见御非篱面带微笑地走进屋内,很显然,朝露刚才发呆神游的傻样悲催地被人尽收眼底了……

    “呃,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吗?”说实话朝露有点喜出望外,因为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过御非篱了。

    “嗯……今天不太忙~”御非篱笑容和煦,将手里捧着的锦盒递了过来,“来,尝尝这个。”

    低头一看,哇啊,好精致的盒子!

    朝露又惊喜又好奇地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由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小点心摆成的花朵图案!简直就像个漂亮艺术品,让人食指大动,又舍不得下手……

    “这是给我的?”如果说刚才还是惊喜,那么现在就是感动到要流眼泪了,朝露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咽了咽口水。

    御非篱点点头,俊美的容颜被窗外柔和的阳光衬托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梦幻感,“不是你自己说的么,对付吃货的最好方法,就是投之所好,不断喂食。”

    呃~~~

    他都记住“吃货”这个词汇了,看来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真是令人不忍直视啊!好吧好吧,反正御非篱这么温柔的性格,肯定是不会嫌弃自己的啦……朝露一边汗颜一边自我安慰着,与此同时毫不客气地收下御非篱这份礼物。

    看着极具吃货职业道德的某女半点形象也无地开始扫荡美食,御非篱笑而不语地在一旁坐下,像是在看窗外的景色,又仿佛只是在沉思。

    “朝露……”御非篱突然开口,声音轻飘飘地没入风声。

    “嗯,怎么啦?”

    正吃得不亦乐乎的朝露回了一下头,嘴角沾着星星点点的糕点碎屑。

    “呵……”御非篱轻笑一声,抬起手来为她擦去脸上食物的残渣,微凉的指尖拂过脸颊,带动痒丝丝的触感。

    全部擦干净之后御非篱不仅没有马上放手,反而不知不觉地捧住了朝露的脸颊,让她不得不仰起脖子和自己对视——“最近,我总是觉得很累……”

    “为什么?”朝露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距离靠太近让她忍不住有点紧张。

    与看上去总像是在笑的君无夜不同,御非篱瞳色很深,睫毛纤长绵密,垂下眼帘的时候就显出一种忧郁惆怅的感觉,只要他稍微不笑,就自动带出悲伤的氛围,使人心口发紧,再也不敢去看那双湖水一般沉静而冰凉的眼眸。

    御非篱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就这朝露坐在软垫上的姿势慢慢俯下身来,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安静地躺好,因前段时间受伤而一直苍白着的脸色此刻看来更是白皙到犹如冰雪一般,仿佛一经触碰就会在顷刻之间崩离解析……

    朝露呆呆地坐在原地,直到御非篱疲惫地闭上双眼,她才声若游丝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在南阳山谷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之后又历经一路奔波马不停蹄地赶到凛都,连休息的机会也没有就要开始处理官职本分的事情和瑞王陌岭剿匪之后未能料理完的烂摊子,最后还得与太子一行人周旋……忙碌成这样,不累才怪!

    心脏一阵揪疼,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御非篱的额头,绸缎般漂亮的长发滑过手指缝隙,软软的,凉凉的,很少看见男生能有这么好的发质。目光逡巡,又看见御非篱眼睑下两痕淡淡的青色,大概许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了。

    “你知道么……”御非篱闭着眼睛,脸上显出一丝惬意的神情,让人看了不忍心疼,“其实我有时候在想,从南阳山谷逃出来的那次,要是我就这么带着你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个是非之地,或许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

    听到这番话,朝露心里倏然一惊,原来像御非篱这般冷静沉稳的个性,也动过如此激烈而不计后果的念头吗?

    “……是不是觉得很孩子气?”御非篱缓缓睁开双眼,清澈如水的瞳孔映出朝露错愕不已的脸庞,半晌,他又微微地笑了,“我是真的有这么想过,就是害怕你不愿意。”

    不等朝露回答,御非篱又自嘲般一笑,淡淡道:“那几个晚上,能躺在你身边睡去,是我这辈子睡得最为香甜的时候,那种感觉……自从回来以后就再也找不着了。”

    看着明明疲惫不堪又强颜欢笑的御非篱,朝露不自觉地咬紧了嘴唇,伸手将他搂进怀里,轻声低语道:“睡吧,我会陪着你的。”

    猝不及防就被人紧紧抱住,御非篱的身体很明显地僵硬了几秒,但很快,他就放松下来,嘴角微微扬起一丝浅笑,将额头抵在朝露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沉沉睡去。

    ……

    ……

    这一天早晨,朝露刚起床就听说了瑞王醒来的消息,也确实是因为过去还有点交情,觉得对方为人爽朗给她印象挺不错的,因此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就跑过去看望了,与她同行的还有御非篱。

    然而两人刚走进王府大厅,就发现太子一行人早到了,瑞王是被侍女搀扶着过来的,尾随其后的是那位明明贤良淑德却莫名其妙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王妃。

    “哎呀,王叔你怎么起来了!本宫正要过去看你呢。”太子虚情假意地起了身,作势要亲自搀扶,却被瑞王不留痕迹地婉拒了。

    说真的,这种年龄差距不过两三岁的叔侄关系还真是有够混乱的……朝露这么一看,私心以为瑞王候奕的长相比那阴沉脸太子年轻多了!

    “殿下,您这是折煞微臣了……”候奕尽管脸色苍白,但气势犹然,即便在这位暗地里一直与自己为难的东宫太子面前,也没有丝毫不自然的作态。

    太子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只是在言语上表现得殷切一些罢了,实际上半点真心也无,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还请殿下回去时记得向圣上禀告一声,就说臣弟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要耽搁一段时间去皇城复命了。”候奕言语淡泊,没有太子的装腔作势,却也不显得清高疏离。

    “咦,王叔不和本宫一起回去吗?”太子惊呼道。

    朝露表情抽搐了几下,从太子能说出这话来就知道他肯定没安什么好心,首先他明知道瑞王刚有好转,还需要卧床休养,实在不应该催促着让他去皇城,再有就是……要是真的与太子等人同行去皇城,怕是再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微臣这病体残躯恐怕会耽误行程。”候奕一脸平静地解释道,根本不去看太子变了几变的脸色。

    “这……”太子语气一顿,像是在想对策,“关于这件事情还是稍后再讨论吧,本宫还有点急事,就不打扰王叔休息了,先告辞!”说完,就带着一直不敢抬头看候奕的凤吟匆匆离去了。

    一直等到太子一行人走远,候奕才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将目光移到御非篱身上,“御贤弟,你随本王来一下。”

    朝露愣了愣,意识到候奕这是嫌旁边人太多了,有些话还得避人耳目来说。

    于是乎,御非篱一言不发地跟着候奕离开了,独自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朝露干脆起身去庭院里瞎转,这瑞王府别的特色没有,但起码美女还是很多的,随便拎出来个丫鬟过来都是娇俏柔媚的可人儿……

    啧啧~还好她没有穿越到什么腹黑王爷身边,要不然情敌一抓一大把,不被那成群结队的小妾们整死也该吓死了,真不知道那些个言情小说里写的皇上王爷有什么好的,按照她这次穿越的经验来看,皇上是个迷恋长生不老的脑残,王爷……好吧~帅倒是挺帅的,就是外貌控有点严重,要是穿过来一个白富美还有可能成为小说里描写的那种王爷宠姬,但是土肥圆什么的……哎,还是想都别想了吧~~

第50章:前往皇城

    然而朝露万万没有想到的一点是,御非篱和瑞王商量来商量去,结果还是决定与太子同行前往皇城,日期定在三天以后。

    得知此消息朝露真是感慨万千,一股极其强烈的吐槽冲动趋势她直接找到了御非篱,劈头盖脸地问道:“你们犯傻啊,和那个太子一起去皇城,说不准半路就被人咔嚓掉了!瑞王自己愿意去送死,干嘛拉上你啊?!”

    “……”御非篱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朝露大喊大叫。

    “疯了疯了疯了!你们全都疯了!”朝露忍无可忍地抱着脑袋在屋子里乱转,没错,她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在已经知道太子心思的前提下她是绝不可能涉险去往皇城的,但如果御非篱要跟着去,那她也只有……

    “我不让你去!这事没得商量!”她咬牙切齿地一跺脚,目光坚定地瞪向御非篱。

    而御非篱则是颇有几分无奈地摇摇头,淡然道:“王爷奉命剿匪,早晚都得去皇城一趟,既然太子打定主意要下手,那么即便是今天推脱掉了,还会有下一次。”

    “我不管!”朝露毫不退让,她无法做到眼睁睁地看着御非篱深入险境,无论如何她都必须阻止!

    “朝露……”

    御非篱叹着气柔声呼唤,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带着几分惆怅地移开,“你知道,我只是个做臣子的,以我现在的立场,有些事情根本没法拒绝。”

    鬼使神差的,她一把抱住了御非篱,将头抵在他胸口,声音颤抖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去,那必须带上我!”

    没经过任何思考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朝露自己也觉得很是惊异,她原本是个很怕死的人,不,连痛都很怕,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蠢事她是打死也不会干的,万万没想到只因为御非篱的一个决定,她竟会如此轻率地抛去所有顾虑,决意跟随到底。

    “嗯,我带你去。”御非篱低低地笑了一声,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朝露的请求。

    “?!”

    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御非篱不见忧愁,反而笑意盈盈的脸庞,“你说真的?你肯带我去皇城?”

    “为什么不呢?”御非篱抬手覆上她的头顶,落下一片暖洋洋的触感,“你都有这样的决心,我又怎会辜负于你?”

    听闻此言朝露不由得微微一愣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就把暗藏心底的情意表露无遗了,霎时两颊一烫,羞愧不安地移开视线,再也不敢看御非篱的眼睛。

    “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见朝露一脸尴尬的表情,御非篱善解人意地转移了话题,“此行前去皇城,王爷那边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即使发生什么变故,也能有应对的余地。”

    “啊,原来是这样吗?”朝露不知所措地摸摸后脑勺。

    “所以呢,你就不要东想西想地瞎操心了,”御非篱微微一笑,放开朝露的腰肢,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你是个女人,用不着像男人一样事事扛在自己身上,”语气稍一停顿,不经意间带了几分宠溺,“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

    穿越前她是个没有异性缘的大龄剩女,谈了几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却从未感受到像现在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温柔对待的滋味,因此在御非篱跟前,她总有种按捺不住的窃喜和舍不得——窃喜是因为她顾朝露也有这样被人视若珍宝看待的一天了,至于舍不得嘛……当然是害怕一眨眼过去,这份美好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很迷茫,本来她是恨不得马上就能穿回去的,可是现在,她突然迟疑了起来,害怕某天早上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原来的世界了,而在这边发生的一切只能当做一场华而不实的美梦罢了!

    越想越不安,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御非篱的衣袍,深怕眼前这个人也会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

    ……

    三天后,凛都郊外。

    在御非篱的几番安慰之下依然心情忐忑的朝露再次从马车窗口中探出脑袋向外张望——看古装电视剧的时候经常有那种大队车马走到偏僻无人的山路时遭人伏击的桥段,更重要的是,一旦遭遇这种事情,基本上就得落个全军覆没被人全灭的下场。

    “……朝露,你在看什么呢?”

    终于,在她第十一次掀开帘子往外看的时候,和她共乘一辆马车的御非篱忍不住发问了。

    “呃~~~”听到御非篱的问话,朝露赶紧缩回脑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我、我是在看风景!对,看风景!”无奈之下只好说谎,毕竟,觉得路上会被人埋伏这种不吉利的话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御非篱挑高一侧眉峰,仿佛不太相信她这番说辞。

    “我那天说过,”看着朝露使劲找借口的样子,御非篱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这一路上的安全问题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言下之意,就她这么点无限趋近于零的武力值,还是乖乖躲在后方看热闹好了~~

    “可是……”朝露犹犹豫豫地低下头,手指搅动着裙摆,“你现在伤势未愈,如果路上有点什么意外……”

    “不会的。”

    御非篱斩钉截铁地断言道,尽管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只管安心呆在我身边,其他事情就不用多想了。”

    对于这句御非篱不止说过一次的话,朝露每回听都觉得挺受用的,虽然她由内到外都是个女汉子,学不会动不动就泪眼汪汪地秀柔弱值,但总也有彷徨无助的时候,也是需要有人呵护的嘛!当然了,也只有在温柔的御非篱这里才能找到这种感觉……

    坐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由于队伍中还有太子、王爷这等尊贵货色,一行人日出而起,日落则歇,天黑之前一定会找到城镇落脚,基本上也没有露宿过野外。

    只不过,没到傍晚下马车的时候就是朝露一天中最为头疼的一刻了——因为,只要一下马车就意味着她又要面对作为瑞王贴身侍卫随行的辰曜和君无夜了。

    早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本来以为这两个家伙不会跟来的,结果还是……哎!!

    然而还不等朝露感慨完毕,就看见黑着一张脸的辰曜三步两步地走了过来,抬起一只手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呃,你、你想干嘛?!”她心有余悸地退开几步,想到几天前这熊孩子扛麻袋一样拖走的悲惨往事,她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

    辰曜一言不发,但露在黑纱外的右眼亮得吓人,如同一尊冷面修罗,估计心理承受力差点的会被他直接吓尿了。

    还好还好~这时候君无夜过来了,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着这货的到来——比起分分钟翻脸不认人的熊孩子,她还比较愿意和没节操的君无夜打交道!最起码,这家伙不会强迫自己做什么,而辰曜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哎哎~不是刚教过你对待女人要温柔一点嘛?怎么又不记得了~”君无夜唉声叹气地走到辰曜身后,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辰曜猛一回头,狠瞪了君无夜一眼,然而对方并不畏惧他的眼神,反而哥俩好地将手臂往他肩头一搭,嬉皮笑脸道:“这搭讪呐,其实也是一门学问,要是把握得好,一举收获美人芳心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谁要搭讪!”辰曜翻了个白眼,尽管一脸嫌恶的表情,但并没有推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君无夜,“我只是找她有点事。”

    “哦~”君无夜拖腔拖调地应了一声,笑得越发老奸巨猾起来,“这可不就是搭讪嘛!”

    辰曜撇撇嘴,没答话。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朝露小心翼翼地措辞道,不知道为啥,她就是有点儿害怕这个少年,倒不是怕他伤害自己什么的,就是心里头有种怪怪的歉疚感,总觉得不敢直面对方。

    好奇怪啊~她一没欠钱,二没做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为什么偏偏会有这种感觉呢?

    倒是辰曜敏锐地察觉到朝露的躲躲闪闪,颇有几分不爽地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这么怕我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呃~~~”被人一语戳中心思,朝露又尴尬又错愕地咬了咬嘴唇。

    怕就是怕嘛,哪有什么理由……

    在此尴尬而诡异的气氛之下,君无夜再次充当了暖场小天使,一手一个,将杵在原地像两根木桩子似的朝露和辰曜推到一块儿,然后如释重负一般长叹了口气——“有话就说嘛,支支吾吾的急死个人!”

    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君无夜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朝露,“辰曜小子倒也罢了,本来就是个挺纯情的娃儿,倒是你……”语气一顿,嘴角带上几分别有深意的笑,“突然之间变得这么矜持,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真是让我好生不习惯呐!”

第51章:打击深重

    被辰曜和君无夜两人直接拖走,朝露再一次感触自己的人权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挑战,心下无比唏嘘,没有武力值的弱鸡果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你们到底想说啥?!”她怒了,每次都这样,她也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

    君无夜若无其事地一挑眉,其实在把朝露拖走的过程中他基本没有参与,只是在一边袖手旁观着辰曜的行为罢了。

    “……你是猪啊?”倒是辰曜忍无可忍地发话了,“那边全是太子的人,说点什么都会一字不漏地被人听了去,真怀疑你是不是一失忆连带着把智商也失没了!”

    呃~~~

    被人一针见血地打击到,朝露郁闷不已地低下头,讪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御非篱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是他让你跟着去皇城的?”见朝露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辰曜捏了捏拳头,难掩愤恨地质问道。

    “没有啊!”朝露慌忙抬头,目光定定地望向辰曜,“是我自己坚决要跟来的,不关御非篱的事啦!”

    “哼,你还真会维护他!”辰曜受不了地翻个白眼,靠在墙边不说话了。

    倒是君无夜笑眼弯弯地走近一步,掰着朝露的肩膀让她仰起脖子与自己对视,“我上次都提醒你了,没想到,你还真是不懂得珍惜你这条小命啊~”

    晕,又在讽刺她作死!

    “御非篱说了,无论太子耍什么计谋,他们都有办法应对的!”朝露气鼓鼓地抱起双臂,横白君无夜一眼。

    “你脑子里塞的是草吗?!”辰曜气急败坏地嚷嚷了一声,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朝露差点被劈头盖脸而来的唾沫星子洗了个脸~

    好吧,她也知道一股脑儿什么也不考虑地跟着来有点犯傻,她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此行危机四伏极尽艰险,但是……辰曜有句话还是说得挺对,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嘛!难得有个值得依靠的男人愿意将她当成一朵娇花来呵护,她又何必逞强去当女汉子呢?

    于是乎,她就理所当然地说出了一番更加脑残的话——“我就愿意相信御非篱,你们管得着嘛!”

    “你、你……”辰曜气得都有些站不稳了,真教人怀疑他会不会当场吐出一口血来!

    “我、我、我……我怎么了?”人就是这样,一旦与人抬杠起来就很难控制理性,在感知到辰曜深深的怒意之后,朝露不仅没有马上住口,反而越发的嚣张了起来。

    辰曜用力喘了一口气,貌似在尽可能地平息心头的愤怒,这个过程持续了半分钟之后,才一个瞬步凑到朝露面前,恶声恶气地对她说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家伙,你到底还想有多少男人……”

    啥?!!

    辰曜这句话无异于一道平地惊雷,将朝露此刻已经智商趋近于零脑子彻彻底底地轰炸了一番,三观倒塌,精神世界顿成一片废墟。

    然而,不等辰曜把话说完,君无夜就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他嘴巴捂住——“啊哈哈哈~别听他乱说,他开玩笑的!”

    “放、放开我!”纵使武功再高强,猝不及防被人勒住脖子的滋味也是相当不好受的,辰曜手忙脚乱地挣扎着想从君无夜的禁锢下逃出来,却被对方死死压制住,像条活蹦乱跳的搁浅小鱼儿,怎么看怎么可怜。

    可朝露并不听君无夜的解释,因为她明白无误地看到了这两人之间使的眼色,努力平复下心情,拉开君无夜挡在辰曜脸上的手掌,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

    听到她的问话,那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

    “要告诉她吗?”辰曜垂头丧气地看看君无夜,表示自己已经无奈了。

    而君无夜则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语气也透着几分无力,“我们这么死缠着她,迟早也会起疑的,要说就说吧~”

    于是两人默契地同时点了点头,由君无夜先起头说道:“小娘子啊,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如此处心积虑地跟在你身边?”

    废话,她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哎~~”君无夜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总是笑眯眯的狐狸眼也耷拉下来,显得更为修长隽逸“因为,我们都是你的夫君啊!”

    “……”

    “……”

    沉默,沉默,继续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她猛然暴起,有如顷刻间变身暴风超人,两眼放射出犀利程度堪比X射线的亮光,吓得一旁的辰曜和君无夜两人连连后退。

    “冷静冷静~”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君无夜一叠声劝慰道,“你先听我们说完啊!”

    而辰曜则根本不打算再说什么,因此此时朝露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怕了,出色的危机意识让他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将全身的内力凝聚起来随时准备着撤离。

    赶在朝露暴走之前,君无夜简明扼要地将整件事情描述了一遍,听得朝露脸色变了又变,到了最后甚至完全无法接受打击地跪倒在地,面如死灰,魂魄出窍。

    见朝露老半天没反应地坐在地上,辰曜很是好奇地在她旁边蹲了下来,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困惑不解地看向君无夜,“她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一向没责任心的君无夜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打击太大,还在恢复期吧。”

    “打击……”辰曜额角一抽,登时就不高兴了。

    就在这时,坐在地上的朝露挪了挪身子,六神无主地抬起头来,目光呆滞,表情空洞,看着眼前两人轻声问道:“你们的意思是,我并不是刚穿越过来的,而是……而是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三年多了吗?”

    老天爷啊,到底是她坏掉了,还是这个世界坏掉了啊?!眼睛一睁就发现身边的环境变了样,好不容易才慢慢适应下来,就被人告知这种残酷的现实……

    “不然呢,”君无夜眨眨眼睛,“看来,御非篱果然什么也没告诉你啊~~”

    “?!”

    她心里一惊,这才想到御非篱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明显也是吃了一惊的,虽然他说原本就认识,可话里话外都没有透露出今天这样的信息……

    “你要去哪?”见朝露起身要走,辰曜眼疾手快地拽了一把。

    “我、我要去问清楚……”朝露语无伦次地说道,可具体要问清楚什么,她自己也不懂了。

    “你不相信我们?”

    辰曜有点生气了,抓住朝露胳膊的手指渐渐收紧,让她吃痛起来,“对你而言,难道只有御非篱的话才是可信的?”

    朝露默然无语地低下头,这种事情,换做是谁也不可能马上接受得了啊!但是潜意识里还是无比迫切地想见到御非篱……

    “就算你去问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呢~”比起辰曜的警觉,君无夜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的闲散。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就算见到御非篱,自己又该怎样问出口呢?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地愣在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搅也搅不清楚。

    与此同时她又很清楚,辰曜和君无夜根本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她,而且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毫无漏洞,就连对二十一世纪的了解也是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是……谁能接受这种一朝穿越还坑爹地失忆,忘记自己穿越三年以来所有经历的事情啊!更重要的是,她还在这边的世界脚踏几条船,光明正大地玩起了N、P!!

    “所以说……”她无比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在辰曜和君无夜两人身上来回打量,“除了你们,我、我还和别的人成亲了?”她始终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这么没节操!

    “是啊,你本事可大了~”辰曜没好气地撇了撇嘴,话也说得极具讽刺意味。

    一再受到重创,朝露萎靡不振地踉跄了几步,倒在君无夜怀里。

    “好了好了~别想太多,我们不会怪罪你的,”横出一手揽在她腰间,君无夜笑意阑珊地打趣道,“对吧,辰曜小子?”

    无视君无夜丢过来的眼色,辰曜表情仍是不好。

    “三年,三年……”朝露心如死灰地掰着手指头盘算着,视线不经意间掠过辰曜年轻的面容,突然震惊地颤抖了一下——“三年前你才多大啊?!我、我怎么可能……”

    “所以说,你现在才有这个自觉吗?”辰曜不屑冷哼道,一脸“都是被你坑了”的表情。

    朝露惶恐地抱住脑袋,缩了缩脖子,“不行不行~我得冷静一下……不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把我骗去拐卖掉……”

    此言一出,无论是辰曜还是君无夜,面部表情皆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抽搐。

    不怪她想逃避现实,确实是因为如此惊悚离奇的经历,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是绝壁面对不了的!呜呼哀哉,怎么偏偏就让她碰上这样的事情呢?她今后该如何面对御非篱,又该如何与辰曜和君无夜他们这些人相处呢?

第52章:通缉殊墨

    得知了真相之后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朝露连晚饭都没吃就跑了出来,她无法面对御非篱,更加没法心平气和地看着辰曜和君无夜两人在眼前活蹦乱跳地跑来跑去……

    傍晚的街道没有白天时的热闹喧嚣,而是随着天色渐黑归于宁静,朝露漫无目的地逛着逛着,突然,看到市集公告栏上贴着一张通缉什么人的画像,一时好奇,她便凑过去看了看。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了个半死,因为这画像上的的人她根本就认识!

    “这、这不是那个殊墨国师吗?!”大吃一惊地捂住嘴,朝露彻底愣在了原地,怎么也想不通初次见面时这人还是身份尊贵的国师,怎么一转眼就变成通缉犯了呢?这不科学啊!

    仔细阅读了一些通缉令,发现那上面并未言明罪状,只是标注了提供线索者可以得到高额赏金,请速与当地衙门联系云云。

    “怎么会这样……”朝露困惑不解地挠着后脑勺,压根没料到从暗处绕过来一人,正不动声色地站在后方,等待她一回头就直接吓她个屁滚尿流。

    “诶~嗯~~没道理啊!”一点儿防备也没有的朝露边想边转身,谁知刚视线刚一扫过来就发现眼前落下一片阴影,突然发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个人,吓得她一喘气,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借着街边微弱的光线,她这才看清来人的面貌,居然是君无夜这倒霉催的家伙!!

    “你、你……”重度惊吓之下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地抚着胸口,朝露惊魂未定地僵着脖子瞪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君无夜,“你怎么跟来了?!”

    君无夜脸上笑眯眯的,趁着墙头落下的半面阴影,显出几分阴森森的意味。

    “哎呀呀,我这不是担心小娘子你嘛!”君无夜不要脸地扯着谎,丝毫没注意到朝露越来越接近锅底的脸色,“你瞧瞧,这么大晚上的,一个姑娘家单独出门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没有个护花使者在旁边怎么行呢?”

    直觉所致,君无夜这话她是半点也不信……

    “啊,这个人……不是殊墨国师吗?”君无夜颇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将目光移到通缉令的画像上。

    听闻此言朝露不禁滴出一串冷汗,也亏他注意到了啊!还以为这家伙除了美女就不会看点别的呢~好吧,其实殊墨也挺美的,而且他那神仙一般的超然风姿,用“美人”之类的词汇来形容他还感觉是折辱了……

    “是啊,我也是刚看到,他怎么成通缉犯了?”朝露决定将话题放到正事上来,再怎么说当初在皇城也是由于殊墨的帮助她才顺利躲过了丞相府的追捕,现在轮到人家落难了,还是很有必要关心一下对方的安危的。

    君无夜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在看到通缉令之后他的笑容就没有之前那般轻快了,似乎发什么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怎么了?”朝露有点好奇。

    “哎……”

    君无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又将通缉令下方的文字阅读了一遍,很是惆怅地说道:“本来还想着这次去到皇城,能找这家伙给你解释得通透一些,这下计划泡汤了~~”

    “为什么要找殊墨来解释?”朝露越听越迷糊。

    “你猜?”君无夜故弄玄虚地眨眨眼睛,笑得一脸灿烂。

    猜……猜你妹啊!!

    受不了地翻个白眼,朝露转身就走,虽然她的确很怕辰曜没错,但有些事情要想从君无夜这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还不如直接去找那个凶则凶矣,却不会拐弯抹角卖关子的熊孩子呢!

    “喂~~你又不理我了……”

    君无夜可怜兮兮地紧跟上来,若不是深知这货的本性,朝露还真有可能被他一时委屈的语气糊弄过去。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朝露早已无暇理会君无夜时不时开的小玩笑了,因为一见到这人,她又开始烦恼在得知自己已经穿越三年以及记忆错乱的事情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到底该如何自处,又该怎样对待身边的人呢?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一切的一切,只有去到那个叫做葬寂谷的地方才能有所定论,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谈罢了!

    ……

    夜凉如水,空山寂静。

    寒露沾染的林间小道上走过一人,皎如月华的白衣曳过枝梢,发出细碎的轻响……

    “呵,你还是来了。”

    一个带着些许调侃,却轻柔如水的声音自树下阴影处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匆匆前行的白衣青年驻足停下,似是思量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转身过来,月光下,青年冰雪一般疏离的容颜仿佛笼罩着淡淡的寒气——“钟离诉,开启葬寂谷意味着什么,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

    “当然~”

    另外一道白影自暗处信步走出,精致无伦的一张脸,却带着丝丝狡黠的笑意,“殊墨啊殊墨~归根结底,你果然还是没有学会人情世故,太过天真了些啊……”

    “原来,当初你借我弥天镜,就是别有所图的。”殊墨面无表情地垂下头,眉宇间带着隐隐的愤怒。

    “不然呢?”钟离诉巧笑嫣然,同样是一袭白衣,他却并没有穿出殊墨那般孤高清冷的味道,反而风流肆意,令人捉摸不定,“只可惜,你也好,那个女人也罢,都没有善加利用,还毁了那么一件好好的宝物。”

    “……”

    见殊墨不答话,钟离诉脸上的笑意更加不可捉摸了,“说起来,你也活了这么久,难道对这个世界一点儿也没感到厌倦么?”

    “你这是逆天而为,”殊墨语气平淡地说道,眼神无悲无喜,看不出任何情绪,“不可能成功的。”

    “是吗?”钟离诉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可看向殊墨的目光却无一丝暖意,“我自己去做,当然不可能成功,但是……”说到这里钟离诉故意截住下半句话,然后意料之中地看到殊墨脸上的表情发生变化。

    “你对朝露说了什么?”殊墨眼中划过一丝惊异。

    钟离诉悠然一笑,只接触过几次他就深有体会,殊墨这人只是外表冷漠难以接近,实际上三下两下就能忽悠过去——“我对她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的意愿。”

    不等殊墨回答,钟离诉就迅速转身离去,不多时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自己的意愿……”

    并不在意钟离诉的离去,殊墨只是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了一句,想到此时的朝露已经全没了这三年来的记忆,不由得生出几分担忧。

    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殊墨垂在衣襟两侧的手掌微微收紧,握成了拳头

    ……

    ……

    数日后,朝露一行人顺利抵达了皇城。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一路走过来并未发生想象之中的埋伏袭击等事件,但也正因为此行太过顺利,才不得不让人怀疑之后会不会藏着更大的阴谋。

    当然了,哪怕她再忧心,也没办法帮上什么忙,御非篱和瑞王进宫汇报情况去了,而作为平民小老百姓的自己也不能随行,只能忧心忡忡地留在住所等消息。

    于是乎,从早上等到傍晚,又从傍晚一直等到月上枝头,总算将人盼回来了。

    一见御非篱进门,她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去,急吼吼地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朝露……”御非篱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一直等到这个时辰还没有睡觉。

    “这次剿匪行动,瑞王虽然受伤耽搁了很久,但总的来说也算是取得了成功吧?那皇帝老头没有怪罪你们什么吧?”

    御非篱微微一愣,貌似有点儿被朝露劈头盖脸的疑问句吓到的感觉,但很快他就难掩愉悦地扬起了嘴角,语气轻柔地说道:“没有责怪,但是有庆功宴。”

    啥???

    朝露怔了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庆功宴”三个字的含义,完全不敢相信地傻眼了。

    然而御非篱脸上的笑容有如昙花一现,很快就过去了,随后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淡淡忧虑的表情,“也正因为如此,我们可能要在皇城多留几天了。”

    用不着御非篱明说朝露也能意会到,这庆功宴表面上是为了嘉奖瑞王剿匪成功,可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举办的,谁也说不准……与其说是庆功宴,可能称之为“鸿门宴”才比较切合吧!

    “别担心,”御非篱再次露出微笑,抬手覆上她的头顶,亲昵地揉了几下,“庆功宴那天你不用去,我也很快就会回来。”

    “……”

    朝露沉默了,她是贪生怕死没错,可总不至于遇到危险就知道往御非篱身后躲,还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去赴这种暗藏阴谋的饭局而置之不理啊!

    “不,我要去!”她咬牙切齿地发狠道,“你别小看我,论起武力值我不行,但起码观察力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到时候你肯定会被一堆某某大人缠住,无暇分身,如果我去了,多少也能在这种时候为你分担一些,留心周围的环境。”

第53章:宴会行刺

    就这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死缠烂打,终于逼得御非篱不得已同意了,朝露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但是回到房间里她才猛然想起,这都拖了好多天,她还是没能向御非篱开口有关自己穿越和失忆的事情,不由得更加烦恼起来……

    但是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想得太多,因为侍女已经送来了庆功宴上穿的衣服。

    “朝露小姐,让奴婢为你梳妆打扮吧!”

    两个长相乖顺的侍女一人捧着衣裙,一人端着乘饰品的托盘走进屋内,笑意盈盈地提醒她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呃~非要穿成这样不可吗?”那衣裙厚重华丽,裙摆如花瓣一般层层叠叠,光看就知道穿上会行动不便,至于那堆金银首饰……戴上去之后肯定一个头两个大,重量绝对能压死人!

    侍女们面面相觑,显然朝露的质疑让她们觉得为难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无奈之下朝露只得妥协,同意让这两个小丫头在自己身上捣鼓。

    两个时辰后……

    “哇啊!朝露小姐好漂亮!!”

    梳妆完毕,侍女欢天喜地的嚷嚷着将她一路推送到镜子跟前。

    铜镜中倒映出朝露此时的模样,裙摆华丽的淡粉色宫装打底,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月白色轻纱,细节处以丝线刺绣着小巧的樱花瓣和展翅欲飞的蝴蝶,精致考究得宛如艺术品!与此同时,这件衣裙虽设计繁复,但穿上之后并不显雍容富态,反而将人衬出几分书香闺秀的淡雅出尘来……

    一头青丝则是用与衣裙同色的缎带束成飞仙髻,斜插一支白玉兰花簪,发梢再以珍珠点缀,平添了几分活泼之感。

    “诶,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隆重嘛!”朝露颇为惊艳地感叹道,看那托盘里各式各样的首饰,还以为会被打扮成一个庸脂俗粉的土豪金贵妇形象,没想到最终效果出来还挺让她满意的呢!

    “小姐你气质清新,恰到好处的修饰就足够了!”两个侍女争先恐后地赞美着,直夸得朝露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如此这般,终于熬到了赶赴宴会的时候。

    设宴地点是在一处皇家别院,打扮成官家小姐的朝露也是赶时髦地坐了一回八抬大轿,隔着老远就看到别院门口热闹非凡,似乎来了许多皇亲国戚朝中权贵之类的人物。

    “……待会你只需跟在我身边,旁人搭话笑一笑就行了。”刚进门御非篱就凑到她耳边低声嘱咐道。

    朝露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整个别院都被布置得张灯结彩,她才转了一会就觉得头晕,恍惚之间差点忘记了自己此番前来的初衷。

    这古代的宴会,说穿了也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顺便看看那种水袖飘飘的宫廷舞蹈之类,她倒不是很感兴趣,而御非篱和那些大臣们聊的话题就更加听不懂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尖声尖气的公鸭嗓喊了一声“皇上驾到”,就看见全场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尼玛别说是这曦国的皇帝,就算穿到仙侠世界看到玉皇大帝,她也不想给人下跪啊!还好,她今天穿的这衣裳裙摆够大,旁人也看不出她是用蹲的~~

    行礼完毕,抬头望去,只见那众人簇拥、走路有风的老皇帝……四十多岁的年纪,其实也算不上老头了,可令人想不通的是当皇帝的明明每天山珍海味地吃着,怎么会养成个那种模样呢?!瞧这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憔悴劲,都能赶上非洲难民了!

    “御非篱?御非篱?”

    叫了几声没反应,猛地一回头,卧槽,他人呢?!

    意识到身旁空空如也不见了御非篱的踪影后,朝露彻底傻眼了……

    突然,大厅中领舞的那名舞姬骤然暴起,飞身扑向主座之上的皇帝——“护驾!快护驾啊!!有刺客!”

    那太监大叫一声,就被舞姬袖中飞射而出的暗器刺中咽喉,浑身抽搐地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血光乍现,周围的人群乱纷纷地退散开去,那皇帝也吓得直往桌子底下躲,与此同时,一队黑衣黑甲的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大厅四周涌出,其中两个以极其惊人的速度赶在那舞姬靠近皇帝身边之前冲了上来,转瞬间就将人制服,摁在了台阶上。

    然而更加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女刺客落败之后就即刻头一歪,吐血死去了!很显然是在口腔内藏了毒药的……

    “谁……到底是谁?!!”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皇帝由惊转怒,大步流星地走到女刺客尸体旁狠狠踢了一脚。

    “父皇!父皇!”太子一路狂奔地跑了过来,见皇帝安然无恙之后如释重负地缓了口气,紧接着怒目瞪向一干朝臣和侍卫——“好好的庆功宴,怎么会有刺客?一群废物,还不快去给本宫彻查!!”

    “不用查了。”

    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穿过人群传了过来,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

    早先一步躲在廊柱之后的朝露也连忙循声望了过去,只见那人身材挺拔高挑,一身纯黑的甲胄,藏蓝镶金边的披风甩在身后,仿佛异族人一般深棕色的皮肤,轮廓极深的狭长眼眸,左耳还戴着一只样式繁复而略显张扬的银色耳饰……

    “商统领,你来得正好!”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皇帝一见他出现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似的放松下来。

    朝露静观其变地看着,直到那什么鬼统领走到女刺客的尸体旁,信手捏起来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陛下,依微臣愚见,此暗器规格精细,乃凛都出产的玄铁所制。”

    凛都?!!

    朝露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中飞闪而过两个大字,“完了”……

    果然,那皇帝脸上的表情剧烈抽搐了几下之后,大发雷霆地咆哮了起来:“瑞王人呢?!”

    话音一落,不少人开始了窃窃私语,因为就在宴会开始后没多久,瑞王就因身体不适被人扶走了,也不知道是在哪个房间休息呢还是直接回去了……

    听到旁人议论之后朝露彻底无语了,这样一来就神马不在场证明都没有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时间点有些赶巧了,明明不久之前她还看到瑞王在那边与人聊天喝酒,一眨眼的工夫,不仅瑞王人不见了,就连御非篱也是不知所踪!更蹊跷的是,宴会上人这么多,场面又混乱,那伪装成舞姬的女刺客又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如此及时地发现瑞王等人不在,从而发动袭击呢?

    越想越觉得不妙,朝露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藏在人群后方,又猫着腰爬过一张张酒案向大门所在的方向靠近……

    然而她刚跑出大厅大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声,就被人从后方捂住了嘴巴——“呜呜!!”

    极度窒息的感觉让她奋力挣扎了起来,可身后这人力气奇大无比,一双手臂和铁钳似的将她紧紧缚住,别说逃脱,就连稍微动弹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还没等她整理出什么思绪,就感觉到后脑闷痛,然后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

    ……

    奉了圣旨,第一时间赶到瑞王行馆堵截各处出口的禁卫军将整座大院包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对于辰曜和君无夜这样真正的高手而言也构不成什么很大威胁。

    两人一前一后地掠过屋顶,飞身落在行馆周围的树梢,刚好避过一队赶去东门的士兵。

    “该死!”

    辰曜一脸煞气地盯着地面上成群结队的禁卫军,咬牙切齿地说道:“白天被御非篱送走的那个女人根本不是朝露!”

    “那么,”比起辰曜的暴躁,君无夜此时还算冷静,但脸上全没了平日里轻快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沉思的凝重,“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去找到御非篱本人。”

    “……你先去跟上瑞王他们的队伍,”辰曜扶着树干站起身来,脚尖微微着力,身形蓄势待发,“我随后就到。”

    不等君无夜回答,辰曜就身形一闪,飞掠向前,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然而,待辰曜一路疾行地赶到设宴地点时,已是黑灯瞎火,人去楼空……

    他一翻身,跃过高墙稳稳落地,脚步轻若无声地走上殿前石阶,突然表情一变,眉头紧锁了起来。

    “影阁的杀手,你来错地方了。”

    身后响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辰曜面无表情地转了过来,眼神肃杀地盯着那发出声音的暗处。

    风起云涌,月光被乌云笼去大半之后天地间更显阴暗,空旷无人的殿前广场之上对峙的两人都是一袭如夜的黑衣,只是一人表情冷冽,而另一个却是笑意阑珊。

    “……修罗卫?”辰曜将对面那人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眼。

    “你只知道我是修罗卫,而我……却知道你的名字呢~”

    黑衣黑袍的青年轻声慢语地说道,语气稍一停顿,笑意渐深——“前破晓剑,辰曜。”

第54章:深夜恐慌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陌生人嘴里说出,辰曜面色一凛,脚下猛然退开几步,与对方拉开一段距离,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要知道,这修罗卫实乃地宫下属的一支,而地宫过去又是和影阁互为半身的关系,但是……杀手忌讳被人提到本名这一点只要是内行人都心知肚明的规则,然而眼前这人竟如此坦然地说出辰曜的名字,实在让人不由得怀疑起他是何用意!

    “商白,”黑衣黑袍的青年扬唇一笑,态度很是友善,“我的名字。”

    辰曜一皱眉,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信息。

    名为商白的青年似乎并不十分介意辰曜戒备的状态,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如你所见,这里只剩下我一人,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么?”

    “……我为何非得告诉你不可。”辰曜冷哼一声,视线搜寻一圈之后证明事实也的确如这个商白所言。

    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辰曜冷着脸转过身去,可正当他决定离去之时,商白语气骤然冷却地说道:“你我虽无瓜葛,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请保持当局外人的自觉,不要惹祸上身。”

    听闻此言,辰曜脚步一滞,再回头看去,只见商白早已恢复成一贯的笑脸,仿佛刚才那句冷冰冰的劝诫根本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般。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辰曜不动声色地盯着商白,他很难得如今天这般困惑于某一个人,无论是武功修为,还是别的什么——眼前这个笑眯眯的青年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看不透,猜不着。

    听到辰曜的质问,商白略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表情带着几分无辜地答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想稍微提醒你一下……”尾音拖长,青年眼角上挑,露出一丝阴森狡黠的微笑,“别忘了,这里~可是朝廷的地盘哟~”

    “……”

    用不着他提醒辰曜也很清楚,即便是以前在影阁做杀手的时候,他也很少接手事关朝廷的任务,杀掉一个权贵大臣并不算什么难事,但之后起的连锁反应却是难以预料的……所以,就算眼前这个人再可疑他也不能轻易下手,毕竟这修罗卫是直属曦国皇室的卫队,杀人容易,善后麻烦。

    “多谢提醒。”

    辰曜神情冷淡地撇过脸,脚尖一用力,就动作敏捷地翻过高墙,离开了这座别院。

    然而一直目送辰曜离去的商白却依然站在原地,笑容满面地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若有似无地叹息了一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感慨道:“看样子,这是要变天了呀~”

    ……

    ……

    迷迷糊糊地昏睡着,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颠簸,朝露猛然惊醒,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唔!唔!”

    然而刚想张口她就发现嘴里塞了布条,发不出声音,而身体也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瘫软麻木,根本无法动弹。

    昏暗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是一辆马车的内部。

    此情此景,脑海中闪现出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被人绑架了,她先吃了一惊,然后拼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紧接着根据马车颠簸的情况判断出外面路况不太好,多半走的是一条崎岖的山间小道——还记得她是在逃出宴会的时候被人敲晕了带走的,也不知道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多久,这都走到郊外山道上来了!

    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地在马车上静坐了一会,朝露心里越来越着急,未知的恐惧像是周围的黑暗一样,不断侵袭着她保持理智的最后防线。

    隔着薄薄的布帘,她看到马车前面坐了个赶车人背影,从身材的轮廓推断应该是个大个子男人……

    怎么办,这样什么也不做地耗下去,迟早会被对方带到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万一那里还坐等着个大BOSS什么的可就不妙了!

    “唔!唔唔!!”她奋力大叫起来,一边用稍微可以挪动的右腿踢了踢身旁的木制挡板,试图吸引那赶车人的注意力。

    谁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地表演了半天,前面那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丫的,真是浪费姐的表情了!

    可就在她累得气喘吁吁地准备休息一下时,马车突然停止了前进。

    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掀开布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着大斗笠遮掉半边脸的魁梧男人……

    朝露屏住呼吸与那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男人动作麻利地探进车厢内,一把拎住朝露的小腿将人拽了出来——卧靠,这家伙想干嘛?!朝露像只待宰的弱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拖出马车,极度害怕的情况下又忍不住想吐槽,毕竟第一次碰上这种被人打晕了绑架的事情,还是这么荒郊野外的大晚上!

    这男人身材魁梧,一股子蛮力,将朝露弄出来大气也不喘一下,然后跟扔垃圾一样把朝露丢在了路旁!更可气的是,这家伙还往她脑袋上套了个麻袋!!

    朝露还没来得及愤怒完毕,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串脚步声,然后就被人抬手抬脚地扛了起来。

    “就是她了,带走吧!”

    戴斗笠的男人粗声粗气地嘱咐了一句,就转身上了马车,一挥鞭子扬长而去。

    于是乎,惨遭遗弃的朝露被这几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带走,由于头上套了麻袋什么也看不到,她只能隐约猜到这些人扛着自己穿过了一片山林,最后来到某个光线稍微明亮了一点的地方。

    有过了一会,这些人将她平放下来,背部陷入一片柔软的触感,貌似是张床铺……

    “人在这里了,好好照顾着,要是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一个男人恶狠狠地放出话来,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然后耳边响起房门“吱呀”关上的声音,头上的麻布袋也被人取掉了,一片柔和的光亮闯入眼帘,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变化之后,朝露才看清楚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个什么样的环境。

    做工考究的花梨木大床上悬挂着淡紫色绣海棠花图纹的纱帘,突然面对着这样一间布局雅致的卧房,朝露不由得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个面容清秀的侍女将她扶坐起来,才猛地回过神,尼玛这又是什么情况?!

    侍女们低眉顺眼地帮她拿掉嘴里塞着的布条,其中一个还端来了一杯香茶。

    “这里是什么地方?”刚能开口说话,朝露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然而她等了老半天也没能得到任何回答,这两个侍女就像经过调.教傀儡人一样一板一眼地做着分内的事情,眼睛空洞洞的毫无神采,看上去十分诡异。

    眼看着这两人伺候完她宽衣解带,就要放下床帘离去了,朝露连忙大喊大叫起来——“别走!我还要尿尿!”

    “……”

    两个侍女齐刷刷地转了过来,空洞无神的眼睛就像电视里的女鬼一样,将朝露吓得不轻。

    “茅房在哪里……”朝露有些心虚地嘟哝了一句,其实她一点也不想上厕所,只是试探这两个侍女的反应。

    谁知她脑子里还没来得及转过弯来,就看见站在左边的那个侍女拿着一个痰盂造型的玩意走了过来,然后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朝露抽了抽嘴角,不由得对这两人的理解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没办法,她只好借口说突然又不用上了,才将对方忽悠走……

    房门关上,屋里剩下她一个人。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仰面躺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因为穴道被点无法动弹,她连简单的翻身动作都完成不了。

    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到底谁那么无聊策划了这场绑架,将自己弄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各种诡异,各种奇怪,就连刚才那两个侍女,也是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然而还不等她整理出什么思绪,就感到一阵浓烈的困倦,只觉得空气里香香甜甜的,似乎参杂了某种安眠的成分,让人昏昏欲睡。

    没能扛住困意,她思想挣扎了一会之后就放任本能,呼呼大睡而去了。

    ……

    翌日。

    什么叫做一觉睡到大天亮,朝露此刻真是深有体会了——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像昨晚一样睡得那么深沉过。

    一睁眼已是日上三竿,阳光透过花窗柔柔地洒在窗台上,给这个本来就布置得很别致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温馨的味道。

    “我怎么这么没有危机意识?!”她惊呼一声,条件反射地想从床上坐起来,可一使劲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怎么也动弹不了,这才想起被人点了穴道的悲惨往事。

    突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走进来一个人。

    朝露艰难地侧头看去,勉强看清那人正是昨晚侍女中的一个,心里难免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对方想要干嘛。

    只见那侍女手中端着个托盘,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发现朝露醒了,又像昨天一样将她扶起来靠在软垫上。

    “这是什么?”朝露眼睛滴溜溜地转到那托盘上。

第55章:决意对抗

    听到朝露的问话,无口无心无表情的三无侍女继续保持着沉默。

    好吧,算她白问了,是饭菜……

    只不过以她现在这状态,也是没有办法拿起筷子吃饭的,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侍女,用商量的口吻建议道:“嘿嘿~你看我这四肢瘫软,全身无力的惨样,什么事情都得麻烦你多不好呀!要不,你给我解个穴道吧?我保证不跑!”

    “……”

    三无侍女呆头呆脑地站在原地,依旧是没有答话,但那空洞洞的眼神却像监控探头一样“唰”地转了过来。

    呃,好可怕~~~

    朝露当即打了个寒颤,又滴出一串冷汗,尼玛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好端端的女孩儿硬是被训练成一副机器人的样子,这也太凶残了吧……

    然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侍女像喂小孩似的拿汤匙舀了一勺饭直接送到了朝露嘴边,看样子还真打算给她一口一口喂下去了!晕死,她这软趴趴地靠在床头连最基本的平衡感都掌握不好,再来个人贴身伺候着给她喂饭,不就跟半身不遂得偏瘫了一样嘛!

    “那、那个~我不饿了……”为了保住最后的尊严,朝露将头扭开到一边,看也不看那勺子里的饭菜。

    悲催的是,这侍女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意思,执着地举着饭勺贴近她的嘴唇,不依不饶地让她把饭咽下去……

    “我真的不吃!”被烫了一嘴,朝露恼羞成怒地抗议道。

    侍女一脸茫然地愣了愣,默默放下勺子,转身走到桌边,将饭菜一一收拾了回去。

    “咕咕~咕~~”

    与朝露本人的意愿相反,刚等侍女离开房间,她的肚子就一点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丫的,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家伙把老娘绑到这鬼地方来的!敢不敢滚出来露个面啊?!”忍无可忍之下她终于对着空荡荡的房间破口大骂了起来,昨天晚上被绑来的时候她还很害怕,可现在,她倒无比迫切地希望与那个藏身暗处的大BOSS对质一番,总也好过在这里无休止地苦等下去。

    屋内外一片死寂,没有人回应她的愤怒。

    朝露无比沮丧地垂下头,两眼发直地盯着盖在身上的丝质被单,强烈的不安感充斥心头,而脑海中也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御非篱微笑的样子——比起自己,她更在意的是那场刺杀事故以后瑞王和御非篱的处境。

    “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

    ……

    与此同时,因为庆功宴上刺客所用的暗器为凛都出产,并且经过更进一步的检查之后发现铸造这暗器的玄铁乃瑞王府中专供高等侍卫使用的规格和品级,铁证如山,消息一经发布,整个朝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可就在皇帝下达抓捕的诏令之前,瑞王等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在皇城中消失了,于是皇帝在一怒之下又下了一道圣旨,即刻挥兵南下,直抵凛都……

    在远离皇城的一条山道上,瑞王候奕硬撑着大伤初愈的身体骑马疾行,为了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凛都,一行人早就舍弃掉累赘的马车,而一律改为轻骑简行。

    “王爷!!”

    女护卫冷月策马扬鞭,气喘吁吁地追赶了上来——“您真的不需要休息片刻吗?其实我们已经离开皇城很远了,再过不久就该进入凛都地界了……”

    “不必了。”候奕一勒缰绳,表情沉着地回头看着众人,尤其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御非篱。

    后者自发自觉地策马走上前来,比起候奕的一脸严肃,御非篱风华绝代的俊美容颜并不因这几天日夜奔波赶路而沾染上丝毫狼狈,“王爷。”

    两人策马脱离队伍,一径儿走到最前面。

    “虽然本王……”说到自称处候奕稍稍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放下了他王爷的身份,“我一直想等回去以后再问你,可是这几天……”猛然打住话头,候奕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御非篱的眼神带出几分陌生。

    “您是想问我,为何知道那晚庆功宴会出意外?”御非篱脸上挂着柔柔的笑容,衣袍笼罩着一层薄纱般飘渺的月光,而他整个人也仿佛随时能融入那旖旎的月色之中。

    候奕肃然沉默,等待御非篱继续说下去。

    “以王爷的英明,想必早就识破了太子殿下的计谋吧?”御非篱侧目睨视着候奕越发阴骘的脸色,语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轻叹,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究竟是何心思,“可惜啊~您总是不够坚决,明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还秉持着忠义仁厚之心,迟迟无法做出决断……”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和太子联系吧?”候奕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然后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御非篱的表情变化。

    谁知出乎候奕意料之外的是,御非篱并未显露出任何惊慌之色,反而从容不迫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未经片刻犹豫就一口承认了——“原来,王爷早就发现了啊!”

    被御非篱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到,候奕瞬间黑了脸,“我到现在还不敢确定,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我啊……”御非篱轻笑着垂下眼帘,“我只想,帮助王爷早日下定决心。”

    候奕忽的一愣神,脱口而出道:“你想让我谋反?!”

    “谋反?”御非篱脸上笑意渐浓,明明谈论着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可他的语气却像日常聊天一样轻松愉悦,“就在王爷违抗圣旨逃出皇城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经在谋反了么?”

    “……”

    谈到这里候奕都无语了,无奈地一扶额,闷声闷气地说道:“就算我谋反好了,那你跟着我跑出来,也就等于表明了要当乱臣贼子不是吗?”

    “嗯,我无所谓啊~”御非篱若无其事地摊开两手,一脸“随你处置”的表情。

    “你真是……”候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勒住缰绳将马头调转。

    可正当他打算将马匹驱往大部队时,御非篱也笑眯眯地跟了上来——“王爷,这样一来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谁也逃不了。”

    面对御非篱,候奕是真的没话可说了,他打心眼里没想过要通过谋反来取而代之,拿下这江山,毕竟他对当皇帝这档子事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奈何那不长进的皇侄儿总是绞尽脑汁地想要对付自己……

    正所谓狗急了也会跳墙,他们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地等着被人宰割吧?候奕一路深思着,忽然觉得想通了不少。

    只不过……

    王爷您用“狗急跳墙”这样的比喻来形容自己,真的没关系吗?

    ……

    三日后,凛都。

    候奕一行风风火火地赶回王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前,就是开始布局谋划,应对即将抵达凛都地界的皇帝军队。

    首先,比起一心迷恋长生不老术的现任皇帝和暴戾成性的太子,候奕在朝野和民间的声望要好得多,就算他真的有心谋反,只怕也是支持的人比较多;再者,候奕早年领兵出战过苍霄国,立下战功无数,即使现在手中没了兵权,也在军队中有着大量的追随者,尤其是候奕母妃的兄长是镇守西北的大元帅,外甥有难,做舅父的没可能不出手帮一把。

    “……远水救不了近火,此去西北边关尚有一段路程,而皇帝的军队马上就要抵达凛都了,时间赶不上。”御非篱一手端着下巴,一手支在桌案上,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候奕。

    “那你有什么看法?”为了能随时应对可能突发的战事,候奕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本就高大挺拔的身材被这银光闪闪的战甲一衬托,立即显出一种久经沙场之人特有的英姿和伟岸。

    御非篱想了想,似是不经意地脱口而出道:“凛都与漓国接壤,或许可以……”

    “你的意思是……向漓国借兵?”候奕神情一凛。

    “有何不可?”御非篱挑眉反问道。

    对上御非篱审视的目光,候奕沉默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带着许多无奈地感慨道:“我与漓国皇帝尚有几分交情,深知那人脾性,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就借兵给我的。”

    “哦?”听闻此言御非篱颇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不能平白无故,那就是得有偿的咯?”

    “嗯……”候奕叹了口气,满脸疲惫地仰头靠在椅背上,“漓国皇帝平素爱财,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凛都虽然富饶,可总不能剥削老百姓的财产拿去献给对方把?”

    候奕这话刚说完,他就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眉头深深拧了起来,“爱财……财……”

    “王爷?”不知道候奕这是怎么了,御非篱挺好奇地唤了一声。

    “有了!!”

    候奕一击掌,眉开眼笑地拍案奋起,“早在我出发剿匪之际,苍州御府家主曾给我写过一封信,自愿提供了一些武林门派的信息,对此次剿灭江湖乱党的行动助益良多,或许……我可以向他求助!”

    御府家主……御风弦……

    看着候奕容光焕发的模样,御非篱表情复杂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56章:互利政策

    就在候奕愉快地决定要向那财大气粗的御府当家求助时,更加赶巧的一件事情降临了……

    “王、王爷!”

    门外传来一声喊,紧接着一个家仆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前方探子带来急报,说是北面水道那边来了一支规模很大船队,好、好像是苍州御府的商船……”

    御府?!!

    候奕精神一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也不管御非篱还在旁边,就直接起身走出了门外。

    “御风弦……”不同于候奕的兴高采烈,依然坐在椅子上没动的御非篱面带沉思地蹙起了眉头,“这种时候,他来做什么呢?”

    比起御非篱此刻的困惑,已经走出门外准备亲自迎接御府商队的候奕心里同样犯着嘀咕,虽然凛都境内有许多御府旗下的商号,但像今天这样规模浩大的商旅往来却是头一回,如果他没压错宝的话,那船上坐着的,极有可能正是御府家主本人!

    尽管凛都地处南方,但这早春江边的空气还是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候奕着一件貂皮大氅,站在一众随从队伍的最前方,极目远眺着水气朦胧的江面,静候御府商队的到来。

    “王爷,他们好像来了……”一个侍卫从江堤前端小跑着过来,顺便带来船队已经准备靠岸的消息。

    候奕点点头,从容不迫地走上前去,看着那艘比起旁边的船只豪华许多的渡轮靠在岸边,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舱口,一边在心里暗自揣测待会走下来的人会不会是那御府家主。

    就在这时候,甲板上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瞬间吸引了候奕的注意力——披覆着微煦晨光的月白色锦袍被江边的雾气衬出几分超然于世的出尘,玉冠之下,被风吹得略微散乱的长发犹如一幅肆意风流的泼墨画卷,妙不可言。

    然而,这公子只淡淡地扫了候奕一眼,并不因为港口附近涌现出的大批王府亲兵而感到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阁下便是御府家主,风弦公子?”候奕态度谦和,不带半点王爷的架子。

    “在下御风弦,见过王爷。”白衣公子微微垂下眼帘,倾身鞠了一躬。

    刚才在远处瞧着的时候候奕就觉得这人姿容俊美,气度不凡,没成想走近了一看更是眉如墨染,面似冠玉,自带一身上位者的傲气,就算比起自己来也是分毫不差的。

    此前只是有所耳闻而未曾谋面,今日一见,候奕万万没想到名震四海的御府家主竟是如此年轻!惊讶之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还好对方也并不介意,倒是候奕及时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当,赶紧上前托扶了一把,道:“不必多礼,”朗声一笑,随即唤来侍从预备轿辇,“御公子远道而来,想来也是奔波受乏了,本王已在府中备下酒菜,不知御公子肯不肯赏脸一聚?”

    “王爷客气了。”御风弦面带微笑,彬彬有礼,但依然给人一种莫名的疏离感,尤其是他仿佛根本不惊讶于候奕的邀请,反倒像是老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似的。

    当然了,候奕肯定不会出言点破,毕竟他眼下最主要的目的只是为了请到御风弦本人,哪怕对方也抱着并不单纯的想法……

    就这样,一行人有说有笑地来到了瑞王府邸。

    即便今早才得知御家商队来凛都的消息,时间赶得很急,但用来款待御风弦的宴席也没有半点马虎,而是由专人精心操办得十分盛大。

    “有点仓促,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御公子多包容,”候奕笑意盈盈地举起酒杯向御风弦致意道。

    “王爷……”

    御风弦回敬了一杯酒,然后忽的收起笑容,目光幽幽地转向候奕,“明人不说暗话,其实御某这次到凛都,是专程为见王爷而来。”

    “哦,竟然是这样?”候奕慢悠悠地放下酒杯。

    “正是,”御风弦安之若素地坐在椅子上,除了适才喝的几杯酒水之外并不曾动筷子吃任何菜肴,“想必,王爷也是抱着和御某相同的想法吧?”

    闻言候奕神情一滞,联想到江边会面时御风弦异乎寻常的冷静,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商界巨贾生出更多的兴趣来——“呵~以你苍州御府的情报网,恐怕第一时间就收到了从皇城传来的讯息吧?”

    御风弦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

    “所以呢,御公子对此有何打算?”候奕别有深意地看了御风弦一眼,也并不把话说透了。

    “王爷的意思,是想问御某支持哪一边?”御风弦表情沉着地抬起头来,接着候奕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这些年来,我御府在凛都境内产业众多,都是承蒙了王爷的关照……”

    候奕笑而不语,他是有封地的亲王,虽然对国家朝政相关的事务兴趣不大,但起码一直兢兢业业地发展着封地范围之内,对商业的扶持力度也比较大,与那些动不动就剥削商人养肥自己腰包的地方官员相比,他这边的政策的确是要宽松许多了。

    “那么,你提出的条件是什么?”

    言及此处,候奕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

    ……

    同一时刻,在远离瑞王府之外的某处,御非篱笑意阑珊地看着站着他对面那个黑衣黑袍、头戴兜帽的男子,片刻之后,才悠然开口道:“没想到,你们的动作倒是挺快。”

    “互惠互利罢了,花宫主……哦,不~是御大人,不必怀有什么谢意。”黑衣人容颜半掩,只露出半截尖削的下巴和苍白如纸的皮肤,漆黑如墨的长发自兜帽下端倾泻散出,与衣袍的颜色融为一体。

    御非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淡然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对你们怀有谢意啊~毕竟……没有我,你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影阁收入囊中。”

    “哈哈,奚重朔那种不开窍的蠢货,影阁在他手里迟早会没落,倒不如收归我地宫所有,重现当年之风采……”黑衣人语带嘲讽地大笑了两声,隐藏在帽檐下的视线有如冰封般扫向御非篱所在的方向,“说起来,御大人这次还真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啊!”

    黑衣人话语刚落,御非篱就眸光一闪,语气轻飘飘地问道:“那么,瑞王谋反,以你们地宫的立场……”

    “御大人,你这就想错了~”黑衣人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打断了御非篱的话,“只要有利益可图,地宫也好,修罗卫也罢……这些,都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不是么?”

    “利益啊~”御非篱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随即扬起嘴角露出更加灿烂的微笑,“说的没错呢,归根结底,大家也都是为了利益。”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一转身,动作快如闪电地掠过树林,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而御非篱则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半晌,眼神渐寒,对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轻唤道:“现在可以出来了。”

    随着御非篱话语落下,隔着一段距离的的树丛之后闪出来两个人影,淡紫色霓裙的高挑女子是阴铃花,而旁边那个唯唯诺诺、缩头缩脑的,则是一名身着布衣的清瘦男子。

    “主人,您看这个人怎么样?”阴铃花在那男子背上踹了一脚,将人整个儿踢倒在地,然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向御非篱请示道。

    “大人饶命啊!不要杀我……不要……”男子浑身发抖,害怕得连头都不敢抬。

    御非篱信步走了过来,微微俯身挑起那人的下颔,发现这男子虽然瘦弱了些,但面容清秀,身量也与自己相仿,于是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阴铃花说道:“比起先前那两人,他这模样已算是不错了。”

    “那属下……”

    阴铃花话还没说完,就被御非篱不明所以的一笑打断,当即愣在了原地:“主人?”

    “嗯?”

    御非篱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微微侧过头来,“哦,没事……你将他带下去,好好拾掇一番,然后就依计行事吧。”

    “知道了,铃花这就去办。”阴铃花垂首遵命,“唰唰”两下点住男子的哑穴让他发不出声来,又踢了踢他的后背,命令他起身快走。

    “等等。”

    御非篱突然开口,叫住正欲离去的阴铃花——“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冷不丁的没明白过来御非篱问的是什么,阴铃花愣怔了几秒,随后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叹息道:“主人,铃花也是越来越猜不透您的想法了。”

    “……”

    听到阴铃花这句话,御非篱沉默良久,脸上渐渐没了表情,仿佛刚才所有的轻言笑语皆是飘渺无痕的幻境,风过之后就再没了踪影。

    “我自己过去看看吧。”似是有了主意一般,御非篱脚步轻缓地转过身去,再无言语地走向远处。

    目送御非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阴铃花神情复杂,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您嘴上说着那样伤人和不在乎的话语,其实心里根本没有想过要放下吧……”

第57章:何人入梦

    赶赴凛都捉拿反贼瑞王的军队驻扎在山脚下,而其中最大最豪华的那座营帐,正是奉命率领这支军队的东宫太子,侯承允所住。

    然而此时的侯承允正暴躁无比地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突然,连滚带爬地闯进来一个小太监,看到侯承允分分钟就要砍人的凶相,小太监鼓起全部勇气,哭丧着脸禀报道:“殿、殿下,凤大人来了……”

    “来就来了,你哭什么哭!”侯承允不耐烦地瞪了小太监一眼,袖子一甩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远远看到黑着一张脸的凤吟,侯承允带着几分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凤卿今日到来,所为何事啊?”

    “你……”

    凤吟强忍愤怒地出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称呼不对,又吸了一口去,冷冰冰地说道:“殿下,您又何必明知故问?”

    “凤卿~”侯承允故意拉长了语调停顿几秒,随后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笑脸,“本宫记得,你好像并未得到随军出战凛都的许可?如果得知你偷偷跟了过来的消息,想必丞相大人又会大发雷霆的吧?”

    凤吟忽的一愣,而后狠狠咬紧了牙关,用更加冰冷刻板的语气质问道:“我只问你一句,凌波在哪里?”

    “凌波?”侯承允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片刻之后才意识到凤吟所问之人正是瑞王身边的那个女侍卫,不由得勾起嘴角笑得越发阴险,“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对那女人念念不忘啊~啧啧……本宫的凤卿可真是痴情得紧啊!”

    凤吟默默攥紧了拳头,从小到大他一直很了解侯承允的脾气,此时出言冲撞绝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说起来,此番也是多亏了那个女人,”侯承允一派悠然地靠在椅背上,目带挑衅地注视着站在原地的凤吟,“若非她是瑞王身边的高等侍卫……否则那种规格的暗器,可是很难搞到手的啊!”

    闻言凤吟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这一切都是侯承允策划的阴谋。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想再过问,但是,”凤吟目光一凛,坦然直视着侯承允,“您现在必须把凌波交给我,从今往后,您要陷害瑞王也好,要攻打凛都也罢……都与我凤吟无关了!”

    “这样啊~”侯承允手里把玩着一只茶杯,轻描淡写地看了凤吟一眼,根本无视他的愤怒,态度也是一如既往的轻佻傲慢,“没问题啊,反正她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你……”凤吟怒极,又顾及到激怒侯承允会对燕凌波不利,因此也只能生生咽下一口气。

    然而侯承允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凤吟,反而更加嚣张地邪笑了起来,缓声道:“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她比较好呢?要不然……把她赏给那些士兵当做奖励好了?说到底,我那皇叔之所以要饲养这群年轻貌美的女侍卫,可不就是为了给男人上的么!”

    “混蛋!!”

    听到这般没人性的言论,凤吟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拳头一拧,直接用轻功瞬步落到侯承允跟前,可还不等他做出更多的动作,就被一左一右冲出来的两道黑影锁住双肩,按在了桌子上……

    “可恶!放开我!!”凤吟咬牙切齿地挣扎起来,浑身真气暴动,脸上的表情也异常吓人。

    但侯承允完全不为所动,眼神带着几分轻蔑地看着凤吟尽显狼狈的样子,淡淡道:“凤吟啊凤吟~念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本宫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机会,可惜……现在的你就像你那个顽固不化的古板老爹一样,给脸不要脸!”

    “呸!”凤吟啐了一口,目光仇视地瞪着侯承允。

    “凤吟,本宫最后问你一句……”侯承允沉下脸,定定注视着凤吟被怒火烧红的眼眸,“你当真下定决心,不再与本宫同一阵线了?”

    凤吟很清楚,他回答完这个问题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将彻底定论,再无逆转的可能。

    但是……

    他忽的冷静下来,停止了挣扎,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我志向早已分道扬镳,你不会改变主意,而我亦然。”

    “好!好!好!”

    侯承允不怒反笑,抚掌大笑了三声——“凤吟,本宫与你自幼相识,对你这倔脾气也算是了如指掌了,今日不过抱着几分希望想劝你回心转意,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说到这里,侯承允撑着椅子扶手挺直了脊背,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影卫压制得身体紧贴桌面的凤吟,“既然如此,本宫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其中一名影卫请示道。

    “处置啊~我想想……”

    侯承允食指敲击着额头作思忖状,眼神阴狠地流连在凤吟身上,突然疲倦极了似的叹了口气,道:“算了,先带下去吧,切记给我把人看好了!”

    “是!”影卫得令,随即将凤吟押送了下去。

    等人走后,侯承允脸上阴冷狠戾的表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混杂着忧伤和惋惜的神色,面对着空荡荡的营帐,他再次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果然啊……在权力面前,再深厚的情谊也不过是水月镜花,不堪一击罢了!”

    ……

    ……

    而另一边,莫名其妙被人绑走又遭囚禁的朝露也差不多忍耐到极限了。

    这几天以来,她都是浑身不能动弹地躺在床上,被几个机器人一样的侍女摆弄来摆弄去,大到吃喝拉撒,小到抓痒挠背,给她一种被人圈养起来的感觉,而且是当做名贵宠物养在豪华牢笼里的那种!

    为了刺激那几个侍女开口讲话,她从最开始的发发牢骚到后面的大吵大闹一发不可收拾,结果没气到旁人倒是快把自己给逼疯了。

    于是,在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举动都不过是徒劳无功之后,她便不再闹腾了,出奇乖顺地躺在那里任由几个侍女给她洗澡更衣,把屎把尿,变得和真患了偏瘫的人一样。更严重的是,不仅行动,就连头脑也渐渐迟钝了起来……

    每天晚上入睡之前都会有一名侍女点起香炉,然后整个房间就被一种酒一般醉人的香味所笼罩,在催眠她意志的同时,也在麻痹着她的神经。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变得这样嗜睡和麻木都是那熏香造成的,但是她无能为力,她不能命令那些侍女拿走香炉,一如此刻她连自己的身体也无法主导一般,恐惧而绝望。

    最近两天,她不仅思维迟缓,浑浑噩噩,甚至还出现了幻觉!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若隐若现地看到有个人来到她的床边,用一种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她陷入睡眠,有时候还会坐下来抚摸她的脸,一待就是很长时间……

    “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每天早上醒来她都觉得很困惑,谁会有心情在这种又被人囚禁又出逃无望的人生低谷时期做春梦呢?这不科学啊!

    可是那种既清晰又飘渺的感觉……好吧,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了~

    “叩叩。”

    侍女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然后就端着个脸盆走了进来,朝露知道她们是来给自己洗漱擦脸的,毕竟她像个重病之人一样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基本卫生状况还是要维持的。

    “我说……”

    沉默了几天之后她终于久违地开口说话了——“你们有空的话能不能给我梳个漂亮点的头型?我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再这么蓬头垢面、披头散发下去,我都快产生自己确实病得不轻的错觉了。”

    对于这样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提议,三无侍女很爽快地让她如愿了,不出一刻钟就给她梳了个精致无比的发髻,珠花簪子什么的也是做工考究,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没想到你们一个个连话都不会说,手倒是挺巧的嘛!”看着自己在铜镜之中依然清丽,却瘦削憔悴了许多的容颜,朝露有些感慨,但出于礼貌还是夸赞了几句。

    不管是辱骂还是夸奖,回答她的永远都是一片沉默。

    “好了,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朝露将视线从铜镜上移开,望向给她梳头的侍女。

    因为那成分不明的熏香,她总是觉得睡不够,那些侍女不来打扰的情况下她甚至可以睡上整整一天!刚来那几天是因为被点穴了所以才动不了,而现在,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浑身瘫软、容易困倦的原因正是受到熏香的影响,比起点穴,这种东西显然更加可怕——穴道被封仅仅是行动受制,脑子还能思考;而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有整日整夜地睡觉,彻底沦为了人家的阶下之囚……她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豪杰”,竟要如此对待于她!

    “可恶,千万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倦意上来之前,朝露咬紧牙关挤出这一句话,然后昏昏沉沉地闭眼睡了过去。

第58章:大梦初醒

    梦境。

    又是这个梦境……

    模糊一片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逆光而立的身影,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明明睁开了,她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因为她此时的感觉极度不真实,只觉得四周围的场景无法捉摸,瞬息万变,就连头脑也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相当不清醒的状态。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裹在被褥之下的手掌中握着一支发簪——受到那熏香的影响,她连挪动四肢的力量都使不出来,只能勉强握住发簪尖端,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其刺入皮肤……

    “唔!”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她精神一振,视野也随之清晰起来。

    然而,就在她再次抬头看往那个方向的时候,刚才还在此处的身影就像鬼魅一般悄然离去,再也不见了踪影。

    “不是梦……”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朝露神情呆滞地平躺在床上,嘴里喃喃自语,“到底是谁?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匆匆一瞥之下没能够看清楚对方的容貌,难免觉得有几分可惜,但不管怎么样,她已经确定看到那个神秘人出现在床边的景象并不是她在做梦,更加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朝露愤恨地咬紧了牙关,心里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刚才那人有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如果发现了,又为什么不干脆一巴掌把她拍晕过去呢?可要是没有发现,又为何走得如此及时呢……不行,她必须再找机会确认那人的真面目,然后逃出这个鬼地方!

    与此同时她还有种不妙的预感,那就是在这房间里呆得越久,她的身体反应就越发迟钝,所以出逃之事绝不能继续拖下去了,成败在此一举,无论结果如何也必须放手一搏了!

    脑子里渐渐成形了一个计划,朝露深吸一口气,当即唤了侍女。

    “嗯哼~~”

    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说实话她心里仍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深怕话语间说漏了导致结果功亏一篑——“我要洗澡!”

    “……”

    两个侍女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空洞洞的眼神直盯得她心里发毛。

    “我都说了要洗澡,你们没听见吗?”朝露用力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摆谱道。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侍女就“噌噌”两步跨上前来,握住她绵软无力的双肩往上一托,就将人扶了起来,而另外一个则动作更为迅速地跑出门外,没过一会就来了几个人搬着只浴桶走进来。

    其实这段时间她也洗过几次澡了,但之前太过紧张没有想到可以利用一下洗澡的机会……

    “我不喜欢花瓣澡!”

    被人一左一右地簇拥着搀扶到浴桶旁边,朝露故意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瞅了瞅浮在水面上的花瓣,又发了几句牢骚,才哼哼唧唧地说道:“我要薄荷叶!”

    也许是因为从未听说过有人用薄荷叶洗澡的,两个侍女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如果只有花瓣,那我就不洗了!”朝露不依不饶地纠缠着,心里头也是打起了鼓,不确定这两个傀儡一样的侍女会不会按照她说的去做。

    突然之间变得有些诡异的气氛萦绕在三人之间,朝露连大气也不敢喘地等待着,终于,离她稍近一些的侍女默然无语地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屋里只剩下朝露和另外一名侍女,这下她胆子稍微大了一点,继续提出要求道:“我、我还要棉布搓澡巾!必须得是纯棉的!”

    哎~~矫情到如此地步,连她自己都忍不住要唾弃自己了……也亏得这地方的侍女都和哑巴似的从不开口说话,否则她还真怀疑会被人骂个狗血淋头!

    好在,她这些要求虽然麻烦了一点,却也不算过分,面无表情的侍女并未拒绝,而是极富行动力地送来了她指名的东西。

    薄荷叶,纯棉布……她要这些,当然不是为了舒舒服服地搓个澡,而是想用这两样东西设计出一种能够抵抗迷.香的装备。

    洗完更衣的时候,趁两名侍女不备,朝露将棉布和薄荷叶分别藏了一些在衣服里面,只等她们离去之后就可以实践她的新发明了。

    “拜托拜托~可一定要成功啊……”

    目送那放下香炉转身离开的侍女背影远去,她嘴里默默念叨着,然后咬牙使力将包裹着薄荷叶的湿润棉布搓成一小团,塞在了鼻孔里——好吧,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逊毙了,但为了能顺利逃走她也是决意豁出去了!

    被洗澡水泡过一遍的薄荷叶效果没那么好了,但加上纯棉布的阻隔作用,那熏香的气味也在到达呼吸系统之前就被过滤掉许多,她静下心来等了片刻,发现今天并未像平时那样很快就感觉到倦意,不由得心中窃喜,这样下去只要再过一会就能完全恢复过来了!

    其实刚才的举动她也是孤注一掷,没太多把握的,如果不是面对那些被训练成机器人一样的侍女,恐怕她提出索要薄荷叶的要求多半会被拒绝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有机会就要牢牢抓住,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

    下定决心之后,朝露深吸一口气,虎躯一震,菊花一紧,一鼓作气地从床上挺了起来——“呼!”

    尽管四肢依然有些不听使唤,但好歹能够行动了,她当机立断地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以振奋精神,然后脚步踉跄地向房门所在的方向走去。

    “外面没人,不会有人的!”

    为了支撑这好不容易奋发起来的斗志,她只能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事实上根据这段时间观察得来的情况也的确如此,那些侍女并不常过来监视她,从屋里就能感觉到这座别院十分僻静,走廊上也很少传来有人经过脚步声。

    此时此刻的朝露并不想顾虑太多,哪怕一出去就会被人逮住,她也要冒险尝试一下!

    房门“咯吱”一声被她推开了,夜色之下,庭院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叶发出的细碎轻响,挑动着她片刻也不敢放松的反射神经……

    跑!!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一个字,让她当即做出反应,从最开始的脚步虚浮到跑出庭院时堪比百米赛跑的速度,她拼了命地向前跑去。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顺利,顺利得出人意料,也顺利得无比蹊跷。

    已经被出逃成功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朝露并未意识到就与她相距不远的树林暗处,正有一个人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直到她跑得气喘吁吁再也迈不动脚步地停下来时,那人也及时驻足,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遮蔽月光的树影之下。

    “丫的,姑奶奶终于逃出来了……”

    朝露一手抵在膝盖支撑身体,一手抚在胸口给自己顺气,突然感觉到脚底疼痛无比,疑惑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她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连鞋子也没穿!可怜她白嫩嫩的小脚丫被沿途的碎石枯木划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牺牲大了点,但是值得!”

    她强颜欢笑地抬起一只脚丫揉了揉划伤的地方,登时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行,这里还不安全。”几经磨难之后锻炼出来的危机意识让她迅速冷静下来,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继续前行,只盼能在那些侍女发现她不见了之前跑得更远一些。

    可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晰可闻的脚步声,比起她深一脚浅一脚的狼狈,那脚步声平缓而稳健,即便只保持这样的速度,也足够后来居上地追到她了……

    猛然意识到这是有人追过来了,朝露心脏剧烈跳动,当即冒出了一层冷汗,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只有竭尽所能地加快步伐与那人拉开距离,同时寄希望于这黑漆漆的环境,但愿对方还没有发现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已经到达极限了,她真的跑不动了,只能像竞走一样别扭地迈开脚步,不用想也知道她此时的姿势极其滑稽。

    然而身后那人就像故意和她做猫捉老鼠的游戏似的,既不一下子追上来,也绝不耽搁分毫,而是始终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甩也甩不掉。

    明明是春末夏初的潮热天气,可她还是觉得后背发冷,恐惧像蛇一样蔓延至全身,压迫着呼吸,麻痹着神经,最后,浇灭她所有的希望……

    突然间脚下一滑,朝露整个人失去重心地向前倒去,趴倒在草丛中,啃了一嘴泥巴。

    舌尖苦涩的滋味伴随着绝望的心情让她浑身颤抖地继续爬行,深怕因这片刻的耽误而被那人追上来。

    “悉悉索索。”

    鞋底踩踏草丛的声音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响起,让朝露整个人为之一震,攀爬向前的手臂也僵在了半空中。

    完了……

    她呆呆地愣在原地,听天由命地等待那脚步声停在背后。

    “朝露。”

    轻柔悦耳的音色划破夜色,无比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难道,你就这么不顾一切地想要离开我身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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