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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全文阅读

作者:石向晚     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txt下载     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史上最蹩脚销售

    小学徒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但那张还算稚嫩的脸庞,却已经长成了让人讨厌的样子,满脸的趾高气昂,眉梢眼角都充斥着对穷人的嫌弃。

    月秀深吸了一口气,心头一直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莫要意气用事坏了郡主的生意。

    然而有些事情和有些人,真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

    那小学徒见月秀不仅没走,竟还想说话,他便顺手拿起门边的扫帚朝月秀扫来。

    月秀只能匆匆退去。

    她怎么说也是郡主身边的大宫女,竟被人用扫帚驱赶,若是被认识的人看见,丢的可不只是她自己的脸。

    月秀直接放弃了把药丸子卖到妙应医馆的打算,并在心里把这家医馆打了个叉,将其列为拒绝往来户。

    并不是她小气,因一个小学徒而迁怒整间医馆,而是这间医馆的作风,真的很让人不喜。

    刚才掌柜明明就在里间,她都已经从门帘底下看到掌柜的藏蓝色缎面衣摆、和他那黑面白底的登云履了。

    但人家就是站在门帘后面听着,一声不吭,任由那小学徒作践人。

    显然,小学徒的态度,就是这家店的态度,让它上黑名单,一点儿也不冤枉。

    月秀气哼哼地背着包袱离开妙应医馆,直奔安和堂。

    安和堂里也有十几位病人在排队等候。

    不过这家店的小学徒显然就有教养多了,看见月秀没排队就径直往柜台这边走,他忙上前阻止,变声期的嗓音粗嘎嘎的,不好听,但说话却很客气。

    “这位婶子,咱们医馆看诊需要排队,您若不是急症,劳烦请排队候诊。”

    月秀便解释道:“小兄弟,我不是来看诊的,我有笔买卖想与你家掌柜面谈。”

    那小学徒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小的去请掌柜出来,您自与掌柜商谈吧。”

    他说罢掀起里间的帘子进去,片刻后又跟在一位中年胖掌柜身后出来,并跟月秀介绍道:“婶子,这位便是咱们安和堂的邱掌柜。”

    月秀忙道:“多谢小兄弟。”

    言罢又对邱掌柜颔首道:“邱掌柜,我有一些成药,不知你有没有兴趣代卖,这些成药我亲自试过,药效很好,服下后效果立竿见影……”

    邱掌柜的圆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来,看起来很是和善,但他的行为却并不怎么和善。

    他抬手竖起白白胖胖的手掌,示意月秀不要再说了。

    “这位……”邱掌柜有些看不懂月秀的年龄,斟酌了一下称呼,然后道:“这位姐们儿,情况是这样的,我虽是安和堂的掌柜,但东家定下的规矩是不能随意收购来历不明的成药,姐们儿的成药可有出处?若是有,我便可与你谈谈这笔买卖,若是没有出处,那就只能对不住姐们儿了。”

    月秀忙将她抱在胸前的包袱摘下来,从里头取出一瓶健骨丸,递给邱掌柜:“有出处的,我们家的药丸子,都做了徽记……”

    邱掌柜却并没有伸手去接那白瓷药瓶,只笑眯眯地朝瓶子上贴的标签上看了一眼,又笑眯眯地看向月秀。

    这人虽然客气,态度又和蔼,但是那张胖脸上,连每个褶子都写着“就这”二字。

    月秀的肩膀不由自主地垮了下来,有些沮丧地收起药瓶,重新把包袱背好抱在胸前,对邱掌柜道了一句“打扰了”,然后转身离开了安和堂。

    出门后,她很快便重新挺直腰背振作起来,暗暗给自己打气道:郡主的药丸子效果那么好,总会遇到识货的人,总能卖出去的。

    华安街上最后一间医馆仁康堂。

    月秀站在仁康堂门外,有些踌躇,她此前来这里采购药材时,掌柜和小学徒们态度倒是好得很,只是她今天是来兜售成药的,却不知这里的人又会如何对待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拢紧胸前的包袱,抬脚进了仁康堂。

    这里候诊的病人比前两家多了一倍不止,好在店堂够大,倒是能容纳不少人,不至于让这些伤患排到冰天雪地的街道上去。

    在大堂里安置候诊病患的两位小学徒已经认得月秀了,见她进门,其中一位圆脸小学徒笑着招呼:“月秀姑姑,您又来采购药材呀?前天才买那么多,这么快就用完了?”

    另一位脸稍长一些的小学徒一脸严肃的轻斥道:“师傅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客人瞎打听!”

    说完又转头对月秀道:“月秀姑姑,您甭搭理小德子,他就是嘴碎,请您稍等片刻,小的去叫李掌柜来。”

    圆脸的小德子朝他掀帘子的背影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很不服气地嘟囔:“小老头!”

    严肃脸的小学徒本名叫杜仲,因他这本名便是一味药材,他师傅就没给他起诨名,平日里直接连名带姓的喊他。

    而小德子是李掌柜的儿子,全名李德,眼下在跟坐馆的张大夫学医。

    张大夫嫌李德这个名字喊起来不中听,便给他起了个小德子的诨名,说是叫着顺口。

    他并不知道这种“小X子”的诨名结构,是小公公们的专用制式,月秀每每听到仁康堂的人一口一个小德子,就忍不住想笑。

    片刻后,李掌柜掀帘子出来,看到月秀后眼神一亮,笑着迎上来:“哟,月秀妹子来了,今儿是怎么,还买药材?”

    月秀摇了摇头,有些艰涩地道:“李掌柜,我这趟是来卖成药的,你要不要看看?”

    被前两家店持续暴击后,月秀已经没什么信心了,她生怕李掌柜听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后会跟她翻脸。

    幸好,翻脸这种绝活儿,并不是人人都会的。

    李掌柜听说月秀是来卖药的,不由挑了挑眉,走到柜台前,点了点柜台桌面道:“就是前天买的药材制出的成药?”

    他说完觉得不妥,忙笑道:“我怎么跟小德子一样犯了瞎打听的毛病,你不必回答,成药带来了吗?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看看。”

    月秀便从包袱里取出来三枚白瓷小药瓶,并回答了李掌柜先前的问题:“的确是我前天买的药材制作的成品,我家主子偶然在一本医书里找到几张失传的千金方,这几种成药,便是按复原后的千金方制作出来的,这健骨丸和健体丸我已经试用过了,效果十分明显……”

    她说到此处卡了一下,这些药丸都是加了大量面粉和蜂蜜稀释过的,药效到底还明不明显?

    月秀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因此忙把话题一转:“另外这一瓶是解毒剂,没有试用过,不知药效如何。”

    李大夫笑道:“月秀妹子,你家主子安排你来卖成药,可没选对人呐,做买卖的人,应当是不管好不好,先夸个天花乱坠再说,你这样实诚的可不成。”

17、虚高的价格

    月秀自知嘴笨,被李掌柜这么一说,不由脸色发红,不好意思地道:“我家药丸是真的有效,不需要吹嘘,所以主子才会差遣了我样这不会说话的来。”

    郡主跟前得用的就两个人,她倒还好,毕竟曾在市井之中生活了十来年,嘴再笨至少逢人不怯场,虽然不太会说话,但至少敢说话。

    若让珠翠出来,那丫头比她还实诚呢,只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其实李掌柜也就是开个玩笑顺嘴一说,实际上,谁乐意跟嘴里没一句实话、死人都能说活了的人打交道?

    反倒是像月秀这样实实在在、有一说一的人,才更让人放心。

    月秀提起药效时,李掌柜因她的人品已是信了几分,再打开小瓷瓶闻了闻那味儿,隐隐有股蜂蜜的清香混杂在浓郁的药香中,还蛮好闻。

    “这健骨丸是主治什么病症的?”李掌柜合上瓶盖,掏出火折子点燃柜台上的蜡烛,重新给小瓷瓶封了蜡油。

    月秀解说道:“健骨丸和健体丸都不是治病用的,这健骨丸的功效是强健筋骨,健体丸的功效则是舒活经脉。”

    李掌柜皱眉沉吟,片刻后摇头道:“这类强身健体的成药,见效最是缓慢,药效可有可无,怕是不好卖。”

    月秀也犯了愁,这稀释了十倍的健骨丸药效到底如何她也说不清楚,想来也是不差的,只是要如何让人相信药丸的效果?

    随后她突然灵光一闪,指了指自己:“李掌柜,你看我,你快仔细看看我。”

    李掌柜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要色诱李某人吗?小德子他娘也去了好几年了,若是续弦的话好像也是可以的……

    月秀还不知道李掌柜的思维已经滑到了危险边缘,她兴高采烈地道:“李掌柜你还记得我前天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吧?张大夫还说要替我把脉呢,说我看着身体亏空得厉害来着,你再看看我现在。”

    李掌柜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月秀一番,气色的确比前日好了许多,不再像寒风中随时会被冻死的豆芽菜了,虽然容颜依旧带着几分风霜之色,但真是肉眼可见的健康了不少。

    月秀素着一张脸,气色的变化一目了然。

    就连正在大堂一侧给病人看诊的张大夫也抬起眼皮看了月秀一眼,颔首道:“气色是好了不少,前日看着还像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老妪,今儿看着没那么惨了,像是家务繁重身体不堪重负的中年妇人,效果倒是很明显。”

    月秀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您夸人的方式可真别致,我谢谢您的夸奖!

    李掌柜低头偷笑,笑过之后才抬起头来问:“这药丸效果倒是不错,不知售价几何?”

    月秀凑到柜台前,低声道:“健骨丸和健体丸,一瓶中有三颗药丸,售价五两银子,解毒剂十两银子一瓶,这是我们供货的价格,至于李掌柜你卖多少,主子说随你的意。”

    !!!

    李掌柜眼睛瞪的溜圆:你是你主子派来逗我玩儿的吧?

    就这?就三颗药丸?五两银子一瓶?还我卖多少随我的意?

    我随意个屁啊!这价格能卖得出去个鬼哦!

    李掌柜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几度变换后才终于勉强绷住了,对月秀摇头叹道:“月秀妹子,这价格恐怕有些虚高了,很难卖得动。”

    月秀也觉得这价格虚高得厉害,然而郡主发了话,她能怎么办?

    “李掌柜,你看能不能这样,这三种成药,我各放一瓶在你这儿,不收银子,若你什么时候卖出去了,再按先前说的价格结算银两,如何?”

    李掌柜倒是很想帮这个忙,然而定价太离谱了,他有些力不从心。

    月秀看出李掌柜的迟疑,想起郡主说的‘打开销路大概得靠解毒剂’的话来。

    于是拿起装着解毒剂的小瓷瓶强调道:“这解毒剂,主子说了,功效十分强大,能解市面上可见的大多数毒药,就算遇到少量复杂难解的毒,这药剂也能暂时克制毒物,为患者争取到更多救治时间,李掌柜,这些成药可都是按失传秘方特制的,你留下几瓶也不占地方,万一有人需要呢?”

    “不占地方”这个在这句话里显得有些卑微的词儿打动了李掌柜,他想了想道:“你带了几瓶成药?都放我这儿吧,你放心,我不会昧你的成药,卖得出去我就帮你卖卖看,如果卖不出去,你下次购买药材时我再原封不动还给你便是了。”

    月秀苦笑:若是卖不出去,就没有下次买药材这种事了。

    她并没有依言把所有成药都留下,而是歉然道:“抱歉李掌柜,主子说了让我多试几家,这几瓶成药我不能全都留给你。”

    李掌柜有些失笑:这老实锤锤,我是心疼你大冬天的背着包袱满街乱跑,你倒是不领情!

    “月秀妹子,我这么跟你说吧,在京都地界,就你们这价格的成药,还真只有仁康堂才有可能卖得出去,我是说有可能哈。你揣着这些成药出去,随便进哪家铺子,只要一说这价格,八成会被人用大棒子撵出去,不信你且去试试,等你试过了,再把剩下的这些成药放到我这里来,去吧。”

    月秀道了句告辞,还真就揣着剩下的成药,去东城区其他街道的药铺挨个尝试了。

    ……

    而这时的慈宁宫里,姜翎已用过早膳,揣着一瓶解毒剂,由珠翠搀扶着,前往太后居住的东偏殿。

    她要在春兰秋菊等对她极为不满的大宫女眼皮子底下,把解毒剂给太后服下,这难度可不小。

    到了东偏殿,春兰照例是要拦她一拦的,哪怕明知拦不住,也还是要拦。

    而姜翎也照例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直接冲过人墙,进了内殿。

    春兰秋菊自然是一步不离的跟着,就怕这位郡主又出什么幺蛾子。

    姜翎来到太后床前,跪坐在踏脚软垫上,无视春兰秋菊愤懑的目光,用一种孺慕的眼神看向她的大靠山——赵太后。

    而站在门口的珠翠则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紧咬着牙关,重重一点头,转身出了太后寝殿。

    片刻后,门外响起珠翠的高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18、芝麻糊

    春兰秋菊对视一眼,急匆匆前往正厅查看因由。

    珠翠的声音就连姜翎这初来乍到的人都听得出来,春兰秋菊自然也能听出来,但她们不能因为唱喏之人是珠翠便不出去相迎。

    万一真是皇后来了,她俩这般怠慢,太后娘娘又没醒来护不住她们,搞不好是要被问罪的。

    正厅门口,珠翠站在门框旁,身体绷得笔直,脸上是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

    春兰抿着嘴唇看了她一眼,上前掀开门帘。

    门廊外,院子里,四下里空空如也,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轻柔而毫无情绪地落在地上、灌木丛上、树枝上……

    秋菊也朝外面看了看,顿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转头狠狠地瞪了珠翠一眼,咬牙切齿道:“一会儿再收拾你!”

    说完一跺脚,往寝殿冲去。

    春兰松开门帘,也急匆匆跟在秋菊身后进了寝殿。

    寝殿里,床榻旁。

    姜翎坐在床边,还维持着往太后嘴里喂药的姿势,手里的白瓷小药瓶还没来得及收起。

    而太后娘娘白皙的面庞上,嘴角边,还有一滴棕黑色的、黏糊糊的药汁儿,没有擦拭。

    姜翎转头看着冲进来后脸色铁青的春兰秋菊二人,讪笑着坐直身体,举着白瓷瓶朝她二人晃了晃道:“芝麻糊来着,我吃着可好吃了,就想给皇祖母也尝尝。”

    借口甭管多尴尬,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秋菊如今对姜翎的话是一个字儿也不信了。

    她气急败坏地冲到床榻前,用力把姜翎挤到一边,顾不得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冒犯太后,伸手将那滴还没来得及擦拭的药汁儿用手指轻轻抹下来,然后将手指放进嘴里抿了一下。

    “是药。”秋菊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了下来,沉着脸将鉴定结果告诉春兰。

    春兰又急又怒,眼眶霎时就红了,哽咽着质问:“郡主,您给太后娘娘吃的什么药?谁拿给您的?”

    姜翎自然不可能跟她们说实话。

    说是解毒剂,然后呢?

    太后怎么中的毒?谁下的毒?为什么她恰好能解?

    在太后没醒来之前,这件事情一个字儿都不能往外说。

    就连珠翠,姜翎也只是跟她说用解毒剂试试,并没有笃定太后中毒了。

    若下毒之人真是皇帝,在太后醒来之前,她们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哈,真是芝麻糊,我在里面加了一丢丢当归,所以有点儿药味儿,不碍事,不碍事的。”

    姜翎只能继续瞎掰,这借口蹩脚得连她自己都不信。

    秋菊含泪冷笑:“郡主您自己是个傻的,好赖不分,就当别人也都是傻的?芝麻糊里加当归,您糊弄谁呢?”

    !!!

    骂人就骂人,咋还人身攻击呢?

    姜翎笑不出来了,表情很是僵硬。

    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毕竟编借口也是挺费脑子的。

    春兰一边抹泪,一边抽抽噎噎地道:“郡主,太后娘娘可是这宫里最疼您最宠您的人,您胡乱拿药给太后娘娘吃,吃坏了怎么办?您有没有想过,若是太后娘娘有个好歹,您会怎么样?”

    眼看着两位大宫女有用眼泪把慈宁宫淹了的架势,姜翎只得叹了口气,好言好语地解释。

    “春兰姐姐,秋菊姐姐,你们可别哭了,我心里明白着呢,皇祖母这才只是昏迷了几天,我就差点儿被送去当尼姑了,若是皇祖母真有个什么闪失,我还不知道在哪里发霉发臭呢,所以,我害谁也不会害皇祖母的,我巴不得皇祖母寿比南山能长长久久的宠我呢,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秋菊怒道:“说得好听,那您说,您给太后娘娘吃的什么?”

    姜翎又不说话了。

    秋菊气得跳脚,指着寝殿大门道:“您出去,这地方不欢迎您!算奴婢求您了,以后别再来这边捣乱了行不行?求求您看在太后娘娘对您那么好的份上,放过她,放过咱们慈宁宫吧!”

    姜翎挑眉看了秋菊一眼:这丫头还真拿自己当大头蒜了,你跟谁咱们呢?竟替皇祖母求我?

    不过到底是她先招惹的她们两个,因此这口气她忍了下来,但是神情却是冷了不少,起身抖了抖衣裙,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然道:“行,既然秋菊姐姐都求本郡主了,你的面子本郡主还是要给的,本郡主这就搬回芙蕖院去,不来慈宁宫添乱了。”

    她瘦弱的腰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抬高,声音清脆地道:“珠翠,我们走!”

    待珠翠扶着姜翎离开后,春兰才小声斥责秋菊:“你也是,再生气也不能替太后娘娘做这个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有多宠郡主,娘娘若是醒来要见郡主,咱们该怎么收场?”

    秋菊还在气头上,闻言怒道:“收什么场,太后娘娘就是让她折腾成这样的,这都昏迷不醒整整十天了,她还来喂些奇奇怪怪的药,再让她这么闹下去,太后娘娘还能不能醒过来都还两说呢……”

    春兰忙轻斥道:“慎言!”

    秋菊自知失言,当下住口不再多说,只低头抹泪。

    春兰放缓语气,柔声道:“郡主是顽皮了些,但要说她会存心谋害太后娘娘,这不能够,你也别哭了,在这儿守着,我去请两位太医过来瞧瞧。”

    秋菊闷闷地“嗯”了一声。

    ……

    再说姜翎一路沉默着回到西偏殿,进屋后,珠翠才小声问:“郡主,您干嘛要受这委屈呀,明明是替太后娘娘治病来着,秋菊姐姐却当您是在害人,为何不把真相告诉她们呢?”

    姜翎笑了笑,混不在意地道:“我即便是说了,她们也未必会信,再说,我也只是试试而已,成不成还两说呢,若是不成却早早的闹得天下皆知,那我身上的笑料便又添一桩了。”

    珠翠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但她还是很不开心,噘着嘴道:“但奴婢还是觉得委屈。”

    姜翎便指了指床边的大木箱子,笑道:“再让你吃两颗健体丸,别委屈了。”

    “好嘞,奴婢遵命。”

19、传言

    待珠翠吃过甜蜜蜜的药丸子后,主仆二人便开始打包行李。

    几天前她们搬来慈宁宫时,本就是仓促为之,只是人过来了而已。

    后来珠翠回去了几趟,也只拿了几身换洗衣裳过来,其他物事都还留在芙蕖院里呢。

    如今要搬回去,也只是多了一箱药丸子和一摞书,简便得很。

    姜翎收拾着桌上的书,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对了,那天让你绑着的环佩,后来怎样了?”

    珠翠撇了撇嘴道:“环佩是皇后娘娘送给郡主的人,谁敢让她受委屈?那天您睡着后奴婢回去过一趟,芙蕖院的人早就给她松绑了,奴婢去看她时,她正躺在耳房的床上,说被冻病了,把小宫女们指使得团团转,郡主您别担心,她过得好着呢。”

    冻病了?

    姜翎失笑,她记得珠翠绑人的时候,明明是裹了床被子的。

    这环佩约莫是觉得自己有靠山,底气硬着呢,得罪了主子不跑路不说,也不过来慈宁宫这边伺候着挽回主子的心,这是打量着别人不敢收拾她呢?

    姜翎可不会因环佩有靠山便心怀忌惮,反正她这遗玉郡主已经背负了不少恶名,再多一桩也无所谓。

    再说,她也是有靠山的人,到时候大不了靠山碰靠山,比比看谁的靠山更硬好了。

    午膳后,姜翎都上床准备午休了,月秀才急匆匆赶回来。

    一回来便跪在床前踏脚上,眼眶红红的,却不言语。

    姜翎瞅着觉得她神色不对,便安慰道:“是不是没有药铺医馆肯收咱们的成药?不打紧,这药丸味道这么好,咱们留着当零嘴吃也行的。”

    她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月秀便再也忍不住,眼泪涌出眼眶,啪嗒啪嗒的滴在踏脚上。

    姜翎坐不住了,起身穿鞋,珠翠忙将紫貂绒斗篷拿来给她披上。

    “姑姑你起来说话,就算药丸子卖不出去也不是你的错。”姜翎俯身去扶月秀。

    然而月秀就像发脾气的小孩子似的,身体往下坠着不肯起身,姜翎如今体弱,月秀不配合,她哪里扶得动。

    看来是有别的事情。

    姜翎松开手,直起身来,试探着问:“姑姑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月秀抬起泪眼看了姜翎一眼:这样玉雪可爱的囡囡,竟被人那样诋毁!若是殿下和良娣仍在,囡囡原本应该是这大乾朝最为金尊玉贵的女子,如今却……

    她又悲又痛又委屈,不由双手捂脸痛哭起来,断断续续地道:“他们太欺负人了……”

    姜翎被月秀哭得一头雾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接过珠翠递来的手帕,给她擦眼泪。

    月秀哭了一气后总算缓过来了,面露愁容道:“奴婢失态了,郡主见谅。”

    “无妨,姑姑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谁?待我恢复了,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姜翎肃容道。

    这可不是一句空话,待她功力恢复,想为自己人讨回公道不要太简单。

    月秀摇头哽咽:“没有人欺负奴婢,奴婢只是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心里觉得委屈,一时没忍住。”

    传言?姜翎若有所思。

    “是关于我的不好传言吧?”

    月秀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姜翎落实了猜测,反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月秀姑姑被人欺负了、不是药剂卖不出去,那就好。

    至于不好的传言,Who

    cares,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愁,关于她的不好传言每天都有一大把,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她又不是靠好名声过日子的!

    不过她也好奇,到底又出了什么新版本的传言,把月秀姑姑哭成泪人了。

    “姑姑你就直接说吧,我撑得住,这两年关于我的传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小意思。”

    月秀心想:也是,自打进宫以来,囡囡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受的诋毁还少吗?

    于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语带愤懑地道:“外面都在传,文谦公子曾有一日当众放言,就算世上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娶您为妻,让您趁早死了这条心。还说,谁娶您这种心如蛇蝎、刻薄寡恩的女子,谁就是别有用心的攀龙附凤之辈……”

    姜翎听得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卧槽!散布这种传言的人可真是够毒的啊,这是存心要让她彻底嫁不出去啊!

    如果听到这些传言的人是原主姜玲,估摸着会被气死。

    但对于姜翎来说,这种不会造成实质伤害的精神攻击,只能算是毛毛雨罢了。

    她这小身板还差二十多天才满十三岁呢,结婚什么的,还早得很。

    就算她要早婚,就算按这个时代的普遍结婚年龄来算,她也还有四五年的时间,足够把自己洗得比白莲花还白了。

    因此,她不仅对传言不以为意,倒还反过来安慰月秀:“这传言水分很大,文谦公子那样爱惜羽毛的人,不可能这样说话。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想来这些话就算不全出自他口,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姑姑你且放宽心,这些谣言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说着话风一转,问道:“姑姑这一趟出去,可有把我们的成药推销出去?”

    药剂卖没卖掉,才是姜翎比较关心的事情。

    月秀用手帕蘸干眼泪,有些赧然地道:“奴婢嘴笨,不太会说话,那些药房医馆,十家倒有八家都不搭理奴婢,还有把奴婢轰出来的,肯听奴婢把话说完的,加起来也就三四家,同意奴婢寄卖成药的,就仁康堂一家,奴婢惭愧。”

    早上月秀从仁康堂出来后,又去了东城区其他街道的药铺医馆兜售成药,但结果如李掌柜所言,就算有耐心听她说话的,在听到她的报价后也都失了兴趣。

    在姜翎看来,能有一家药铺同意寄售,便已经算很成功了。

    毕竟寄售这种来历不明的成药,还是很担风险的。

    她由衷地赞叹道:“姑姑切勿妄自菲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本来以为不会有药铺肯寄售的,还想着多跑几趟,混个脸熟,等我们的身体都调理好了,用事实告诉他们药效,然后再争取合作,没想到你第一天就把事情办妥了。”

20、申斥

    “另外,你把那些态度粗暴、对你不客气的药铺医馆名字记下来,等将来咱们的药剂大卖了,把这些铺子列为拒绝往来户,让他们这辈子也甭想卖咱们的药剂!”

    姜翎还是很护短的,让她本人受点儿委屈无所谓,但让她罩着的人受委屈,她可受不了这委屈。

    月秀已经见识过健骨丸和健体丸的功效,知道“药剂大卖”并不是一句空话,“列为拒绝往来户”也不只是一句无可奈何的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惩罚。

    郡主这是在给她出气呢!

    月秀很感动,眼里浮起一层水光,哽咽道:“郡主,其实您不必为了这些小事影响生意的,奴婢并不在意……”

    姜翎摆了摆手道:“姑姑还没用午膳吧,赶紧去用了,休息一下,我们下午还要搬回芙蕖院去呢。”

    月秀愣了愣:“搬回芙蕖院?为什么?”

    姜翎打了个呵欠,对珠翠道:“你陪姑姑去吃饭,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姑姑听,我先睡了,好困。”

    她说完解开紫貂绒斗篷,身体一转,径直倒在软枕上,将锦被往身上一蒙,便什么也不管了。

    忠仆二人组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往小厨房走去。

    路上珠翠便把在慈宁宫东偏殿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月秀一听郡主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顿时就要去跟秋菊拼命,珠翠忙一把拉住她。

    “郡主说了,不让咱们闹,她也拿不准太后娘娘是不是中毒了,毕竟无凭无据的,闹开了不仅对娘娘不好,弄不好郡主头上的罪名又得再多一项了。郡主说了,只要太后娘娘能醒过来就好,至于她个人受点儿委屈,不打紧,再说,只要太后娘娘醒了,秋菊姐姐总会求到郡主跟前来的,到时候再出气也不迟啊。”

    月秀思忖再三,觉得这话有理,再加上她从昨晚饿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又在外跑了整整一上午,委实没力气了,便任由珠翠把她拉进了小厨房里。

    姜翎午间足足睡了一个时辰,神清气爽地伸个懒腰起床。

    外间,珠翠和月秀已经把收拾好的行李搬回了芙蕖院,这会儿就等着姜翎起床,捯饬好后一同回去,便算搬家了。

    姜翎在月秀和珠翠的服侍下,换上一身水绿色袄裙,梳了个双丫髻,发髻上簪了两朵翡翠步摇珠花,衬得她肌肤晶莹剔透,嫩白如玉,宛如一朵开在绿叶中的雪莲花。

    “囡囡真是太美了!”月秀忍不住说梦话般的赞叹了一句。

    姜翎颔首:姜玲确实极美,就算放到她生活的那个信息大爆炸的年代,也算是颜值天花板一类的人物了,这还没长开,今后长开了还不知怎样倾国倾城呢。

    这回穿越,丢了个狗弟弟,却换了副顶级的相貌,好像也不亏。

    只是。这样美貌无双的一个小姑娘,却生就成那样的性情,真教人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收拾停当后,珠翠与月秀这忠仆二人组,便扶着姜翎准备回芙蕖院。

    只是她们才刚跨出房门,就见一位十一二岁的美貌少女带着一队宫女太监,正朝西偏殿走来。

    两队人在西偏殿门口遭遇了。

    月秀和珠翠松开扶着姜翎的手,朝那少女行礼道:“奴婢叩见怀玉公主,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怀玉公主姜环,是沈贵妃的女儿,即是姜玲的堂姐,又是姜玲的表姐。

    这关系听着有些复杂,往简单了说,就是两姐妹嫁给了两兄弟。

    这样的事情,放到其他世家大族,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然而一旦牵扯到皇家,那就是一切皆有可能了。

    怀玉素来看不惯姜玲,哪怕沈贵妃耳提面命让她俩好好相处,然而不合拍就是不合拍,两人一碰面就会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时间久了,姜玲本性暴露,人品心性委实不堪,沈贵妃才终于没再强令她二人一处玩耍了。

    今日怀玉前来,令姜翎主仆三人都有些惊讶:这位小公主向来都是见了姜玲便绕道走的,竟然会专程来看她?

    姜翎甚至抬眼看了看日头,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升起呀?

    她心里想着些乱七八糟的,行动上却不曾怠慢怀玉,朝她行了个福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怀玉漂亮的小脸蛋板着,脸上表情严肃,一挥手道:“免礼,奉母妃口谕,特来申斥尔等,母妃说了,你等站着聆训即可。”

    怀玉的嗓音听起来娇嫩嫩的,甚为清脆,就算一板一眼地照本宣科,竟也很好听。

    姜翎顿时便不排斥这顿申斥了,躬身一礼道:“谨遵贵妃娘娘口谕!”

    怀玉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道:“遗玉郡主姜玲,识人不明,处事不清,行为失当,以致流言四起,风波不断,令皇家颜面与郑国公府清誉受损,念你年幼,暂不重罚,着令与芙蕖院众人一同禁足三日,以儆效尤。”

    这位贵妃姨母真是有意思,说是申斥,却不让人跪着听训。

    说了一大堆批评姜玲的话,然而开头一句‘识人不明’,却又给这次流言事件定了性:“误交损友,遗祸匪浅,”

    至于这位“损友”是谁,欢迎对号入座。

    而真正落到姜翎头上的罪名,也就一句‘行为失当’而已,而且还祭出了‘他还是个孩子’这种神器……

    都说沈贵妃已经厌弃了姜玲,但姜翎却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姜翎又是躬身一礼,这次诚心诚意了许多:“遗玉多谢贵妃娘娘教诲,多谢公主殿下传达贵妃娘娘口谕。”

    怀玉冷哼一声,严肃着小脸儿道:“本宫奉命行事而已,不领你的谢,你年岁已不小了,行事该有礼有度才是,莫要再轻信谗言,以免闯下祸端,连累亲眷。”

    这小姑娘说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好严肃好正经,但姜翎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

    但她预估了一下笑场会有什么后果,只能生生忍下,躬身一礼道:“多谢公主殿下教诲。”

    怀玉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竟没跳起来辩驳?是病了一场没力气了,还是吃了大亏学乖了?阿弥陀佛,但愿是学乖了吧。

    但愿吧。

    怀玉没有多留,‘申斥’一番后就转身走了。

    西偏殿的动静,东偏殿自然是听得见的,秋菊和冬梅站在东偏殿的廊下,冷眼看着姜翎主仆三人,一点儿过来相送的意思也没有。

    甚至,当姜翎的目光与秋菊对视时,她还白眼一翻,把头扭开了。

21、还有谁?

    姜翎笑了笑,对秋菊这种幼稚的行为并不放在心上。

    是她宽容大度吗?

    当然不是!

    姜翎笑容背后的潜台词是:且先让你再飘一会儿,回头等我的大靠山醒了,你就会知道,姐姐我不是那么好哄的!

    主仆三人相携回到芙蕖院里,正房早已烧起火墙,姜翎一进屋便觉得暖烘烘,舒服极了。

    珠翠贴心地泡上热腾腾的参茶送到姜翎手边,而月秀则前往小厨房查看之前吩咐下去的药膳。

    太医说了,姜翎如今的身体状况,适合少食多餐。

    下午三四点这个时间,放在以前那一世,也该喝下午茶了,生物钟让姜翎觉得饥肠辘辘起来,就算喝了参茶也不顶事。

    她肚子饿着也看不进去书,便无聊地坐在正厅里,托腮望着门口,等月秀姑姑前来投喂。

    然而等了一阵后,月秀竟黑着脸空手而归。

    没等姜翎问话,月秀便往地上一跪,请罪道:“郡主恕罪,奴婢办事不利,没有亲自监督小厨房,以致她们消极懈怠,玩忽职守,给郡主熬煮药膳的灶竟不小心熄了火,奴婢已经训斥了小厨房的人,这会儿正在重新熬煮……”

    煮个药膳还能煮到熄火?这也真是神了!

    姜翎挑了挑眉:姜玲这小姑娘,看着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掌这个的嘴,掌那个的嘴,有事无事就喜欢瞎嗷嗷,落了个苛待宫人的名声,却连自己院子里的宫人都管不好,一个个阳奉阴违,全然不把她这郡主放在眼里。

    她端起参茶又喝了一口,饿得心烦意乱,冷声道:“月秀姑姑,这事儿不怪你,你起来说话。今日从慈宁宫搬回来,本就事多,你无暇监管也是正常,劳烦姑姑去吧这芙蕖院里的所有宫人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包括小厨房里的人,药膳什么的,先放着,不做也罢。”

    月秀应了一声是,领命而去。

    姜翎又吩咐珠翠:“咱们这里还有没有什么现成一点儿的吃食,给我找一些来,不拘是糕点糖果还是蜜饯,能吃的就行。”

    珠翠想了想道:“月初时太后娘娘赐下一盒御制蜜饯和一盒南枣核桃糕,那盒蜜饯郡主您病着时被环佩糟蹋了,但南枣核桃糕应该还有,奴婢去找找看。”

    说完急匆匆去了内室。

    片刻后,珠翠捧着个八角形红木镶贝食盒出来,脸色难看地揭开盒盖让姜翎过目。

    只见满满一盒核桃糕,竟全部被人把核桃抠出来吃掉了,只余下一堆黑乎乎的、零零碎碎的糕体……

    姜翎的火气直冲脑门,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眉角,对珠翠道:“去把咱们自制的药丸子拿两瓶过来,要加了蜂蜜和面粉的那种。”

    放在平时,她是不会吃这种稀释过的药丸的,然而现在她饿了!

    姜翎一连吃了三颗健体丸,这才总算熬过低血糖症状,缓过一口气儿来。

    而这时,月秀也领着芙蕖院的宫人们悉悉索索地进了正厅。

    姜玲是封号郡主,按例可以有管事嬷嬷两名,一等宫女两名,二等宫女四名,三等宫女八名,无品级太监四名。

    这些人的月例,由皇家内库支付,算是郡主的福利之一。

    当然,如果钱多了烧得慌,也可以自己花钱再采买雇佣人手,不过月例就得自己负责了。

    一等宫女负责近身伺候,可自由进出内室,住在正房旁边的耳房里,有独立居室。

    二等宫女听候差遣,可自由进出正厅与各厢房,住在正房背面的后罩房里,两人一间。

    三等宫女负责洒扫浆洗等事务,未经传召不得入厅堂,也是住后罩房,不过是四人一间的大通铺。

    小厨房的配置则是厨娘两名,这是份例之外的人员,月例由姜玲自掏腰包支付,另外几位三等宫女也会轮流在小厨房里帮忙。

    这芙蕖院里,月秀姑姑拿的是管事嬷嬷的份例,珠翠和环佩是一等宫女,另有四个二等宫女:珍珠、琥珀、珊瑚、碧玺,三等宫女八名,不配拥有姓名……

    姜翎有些被药丸子噎住了,喝了口参茶后,这才抬眼朝满屋子的宫女太监们看去。

    “环佩呢?”

    少了环佩那刺儿头,这一趟她要杀鸡儆猴,这鸡不到场怎么儆猴?

    月秀回禀道:“回郡主,环佩说她病着无法起身,请郡主您宽恕她。”

    姜翎漫不经心地放下茶杯,随手指了两名太监:“你,还有你,去耳房把环佩抬过来。”

    那两名太监有些迟疑,彼此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动脚。

    环佩是皇后送来芙蕖院的人,往日连郡主都让她三分,谁敢去得罪她?

    看着面面相觑纹丝不动的两个太监,姜翎气得笑了起来,随手便把喝空了的茶杯抓起来,直接朝那两人身上扔过去。

    习武之人准头好得很,茶杯撞到其中一人的额头上后,才“啪”的一声坠地,被摔得四分五裂。

    只是姜翎如今力道小,那太监竟没怎么受伤,仅仅是皮肤微微发红而已。

    “看来本郡主这芙蕖院里倒是养了两尊大神呐,我这落魄郡主竟使唤不动,月秀姑姑,给他二人的名字勾了,本郡主的芙蕖院可养不起这样的大神。”姜翎凉凉地一笑。

    那两名太监神情有些慌乱,想求饶又拉不下脸,又想着郡主得罪了皇后娘娘,他俩因着环佩姑娘的事情被郡主赶出去,算不算向皇后娘娘交了投名状?是不是会被其他人高看一眼?

    或许离了这芙蕖院,能谋个更好一些的差使也说不准?

    姜翎看着那两人脸上的表情从慌乱渐渐变得从容,她又道:“另外,把他二人的名册送到浣衣局去,今后你们两尊大神,就去浣衣局点卯吧。”

    那两名太监这才真的慌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甚至都没敢避开地上的茶杯碎片,就这么径直跪了下去。

    这郡主可是连养大她的姑姑都能罚进浣衣局去的主儿。

    浣衣局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人间地狱啊。

    这宫里受罚的宫人,宁愿去倒夜香也不愿意去浣衣局。

    倒夜香虽然脏且臭,但也就上午那一趟忙完就完事儿了,好歹还能休息片刻。

    浣衣局却是一天到晚没个停歇的,任何时候都有一大堆一大堆的衣物在那儿排队等待清洗。

    看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郡主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这便去将环佩抬过来!”

    但是姜翎向来说一不二,她将手一抬,冷脸道:“打住,二位还是请好吧,各位还有谁想跟他俩一起去浣衣局的,现在可以站出来,看看去了浣衣局后,你们的靠山,你们的旧主,会不会去浣衣局把你们捞出来。”

22、成精了

    被罚去浣衣局后又被捞出来的宫人还是有的,比如月秀。

    其他各宫也有在主子跟前得用之人,一时犯了错或是说错话得罪了主子,罚进去一阵,主子惦记起了便又捞出来的。

    但这前提是得用之人。

    能被安排到芙蕖院来的宫人,基本都是在各宫各院可有可无的角色,属于闲棋废棋一般的存在。

    若能维持忠诚,隔三差五传递点消息,通一下有无,那固然好。

    若十天半个月便被收买降服了,叛了旧主,也没什么关系。

    没眼色被人废掉了,那也无所谓。

    这样的人若是被罚去浣衣局,怕是老死在里头也没人会记起。

    因此姜翎此言一出,杀伤力巨大,众宫女太监顿时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告饶道:“求郡主开恩恕罪。”

    姜翎冷声道:“看来都不想去浣衣局啊,那咱们丑话说前头,从前你们是怎么对待本郡主的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本郡主大人大量,从前的事情就此翻篇揭过,再也不提了。但从今日起,你们得记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谁才能一句话判定你们的生死!”

    她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施施然地道:“当然,良禽择木而栖,本郡主如今处境堪忧,你等若有更好的去处,本郡主也不妨碍你们的前程,大家好聚好散,本郡主自会让月秀姑姑结清你等的月例,和和气气地送各位离开,可有要走的?”

    跪着的众宫人面面相觑:走?他们能走到哪儿去?本就是被各宫排挤出来的,在原处混不下去了,才被安排到芙蕖院里来,如果再被芙蕖院退回去,谁知道会怎么样……

    众人低头,不吭声。

    姜翎冷脸含笑,淡然道:“看来是没有要另谋高就的了?既然各位选择留下来,那还望各位遵守这芙蕖院里的规矩!”

    她的声音逐渐狠厉,一字一顿重重地道:“这芙蕖院,本郡主说的话,就是规矩!若是不守规矩,浣衣局就是你们最好的归宿!惹火了本郡主,直接打死拿席子卷了扔进乱葬岗里!”

    宫人们吓得一哆嗦,纷纷应道:“奴婢不敢!”

    姜翎一番连消带打,威慑住了芙蕖院的人,见众人规规矩矩地伏跪在地,甚至还有胆小的被吓得直哆嗦,她这才松了口气,接过珠翠重新沏的参茶抿了一口。

    “行了,都起来吧,这大冬天的,地上凉。”

    众宫人纷纷叩首道:“奴婢多谢郡主体恤。”

    待众人起身后,姜翎又指了指剩下那两名太监:“你们俩去把环佩抬过来。”

    两名小太监应了声“是”,转身出了正厅。

    姜翎又把宫女们挨个看了看,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没什么力气,她便把目光转向两位厨娘。

    这两位厨娘都是中年妇女,身材壮硕,想必力气不小。

    姜翎便道:“你们两个,把这两尊大神请出去,月秀姑姑,安排人把他们的名册送到浣衣局去,至于他们是去浣衣局点卯,还是有别的靠山捞他们出去,咱们就管不着了。”

    那两名太监哭喊着求饶,奈何众人才被敲打过,谁敢替他们出头?

    两位厨娘不敢怠慢,应了声“是”便走上前来,一人拖一个,像拖待宰羔羊似的,把两名小太监拖出正厅,穿过花园,直接拖到芙蕖院大门外去了。

    隔着一个花园,两名太监的哭求声都还能传到正厅里来,听起来凄惨得很。

    姜翎端着茶杯,看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人,心道:今日本来是要杀环佩那只鸡的,没成想还有人这么没眼色拼命往自己手上撞,虽然鸡不同了,但这儆猴的效果没受影响,很好。

    至于那两名小太监,也只是看着可怜罢了,等他两个哭闹够了,想明白了,自会走门路跑关系,把自己的名册从浣衣局捞出来,只是要很折些银钱进去倒是真的。

    没把这两个人直接送去浣衣局,给他们留了足够腾挪的时间,这已经是姜翎法外开恩了,也算是小惩大诫吧。

    姜翎这一盏茶还没喝完,外面就传来环佩中气十足的尖叫声:“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姜翎放下茶杯,凉凉地道:“这声音听着可不像病得起不来床的呀!”

    一众宫人不敢吱声。

    环佩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装着病让小厨房好吃好喝的伺候了好几天。

    大家都是宫女,却被逼着伺候另一位宫女,这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但人家的靠山是后宫之主,她们这些小宫女开罪不起,只得咬咬牙认了。

    如今环佩眼看要糟,众人不敢落井下石,但暗地里幸灾乐祸还是不成问题的。

    环佩一路尖叫着,被两名太监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硬生生地抬到正厅里来了。

    看着一屋子噤若寒蝉的宫女,还有满地的碎瓷片,环佩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这位郡主刚回来就要搞事情?

    可恨所有人都被叫过来了,连个给她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害她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名太监松手后,环佩避开地上的碎瓷片站定,捋了捋身上的衣裳,傲然道:“不知郡主传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她这一路闹出那么大动静,病肯定是装不下去了,便索性不装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姜翎抬手将桌上的八角形食盒拿起来,往地上一扔,盒盖跳开,露出里头被抠得坑坑洞洞的南枣核桃糕。

    “这盒皇祖母赐下的核桃糕,本郡主去慈宁宫之前还是好好的,这才几天,就这样了,你留守芙蕖院,说说看,怎么回事?”

    环佩眼珠转了转,一脸惊讶地道:“郡主,这肯定是遭了鼠患呀,回头奴婢去内务府要些捕鼠夹子和鼠药来,定要让它们好看!”

    姜翎冷笑:“老鼠?嘶,现在的老鼠都这么厉害了吗?不仅能打开食盒的盖子,还晓得专挑核桃吃,莫不是要成精了?”

    底下的小宫女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环佩有些尴尬,但是一点儿畏惧的神色都没有,反倒把腰背挺得笔直,眼睛也直愣愣地看着姜翎,仿佛在说:差不多就得了,你要说法我就给你个说法,你自己顺着台阶就下了,别到时候弄得自己下不来台!

23、打到服为止

    姜翎眼神淡淡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环佩,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椅子扶手,漠然道:“你看你是重新编个说辞呢,还是继续咬死了老鼠成精的故事?或者让本郡主亲自去坤宁宫一趟,给皇后娘娘请个安,顺便把你新编的神话故事和这盒核桃糕,分享给皇后娘娘?”

    环佩僵住了,她有些拿不准姜翎是故意吓唬她,还是真要去坤宁宫告状。

    郡主不是一向致力于讨好皇后娘娘和德雅公主的吗?

    正因为如此,就连她这个坤宁宫出身的三等宫女,在芙蕖院都混得高人一等。

    就算她做得再过分,郡主也一直顾虑着坤宁宫皇后娘娘的脸面,对她素来客气忍让。

    像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发落她,不给她面子,这还是第一次。

    她把心一横,梗着脖子道:“郡主认为奴婢在说谎?”

    姜翎气笑了:还挺横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没看清形势?

    她笑了笑,转头对月秀道:“劳烦姑姑,把这盒核桃糕送去坤宁宫,交给金嬷嬷,另外,关于芙蕖院有老鼠成精的故事,也可以说上一说,虽然宫里对这种神神怪怪的事情一向是严惩的,本郡主说不准也要跟着吃挂落,但既然事情发生在芙蕖院,本郡主就不能包庇姑息,去吧。”

    月秀是个实诚人,闻言走过来朝姜翎蹲身行礼,应了声“奴婢遵命”,然后便弯腰将食盒捡起来,重新盖上,抬脚就要出门。

    环佩也知道月秀是个实诚人,若真让她出了这个门,她还真会去坤宁宫告状。

    她这才慌了神,忙一把抱住月秀的腰,尖声道:“郡主,奴婢可是从坤宁宫出来的,代表着坤宁宫的脸面,奴婢劝您再仔细考虑考虑!”

    姜翎冷笑:“本郡主竟不知道,你一个坤宁宫出来的三等宫女,就能代表坤宁宫的脸面了,真是好大的口气,像你这样的狂徒,本郡主真是第一次见,珍珠,琥珀,把她给我架开,掌嘴。对了,别用手,用鞋底。”

    姜翎前头发作两名太监的余威尚在,珍珠琥珀二人不敢不听,忙上前掰开环佩箍在月秀身上的胳膊,珍珠抬脚朝环佩的腿弯一踹,环佩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她再用膝盖顶着环佩的背心,将她两只手臂反剪在背后抓得死死的,任由环佩使劲挣扎,竟也无法挣脱。

    姜翎不由眼睛一亮:这小姑娘,有两下子嘛。

    琥珀见珍珠抢了压制环佩的活儿,只得脱下自己的月白色千层底棉鞋,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环佩脸上劈头盖脸抽了下去。

    不是她不想照着脸抽,实在是环佩一边尖叫一边躲闪,她瞄不准,又不敢去抓环佩的头发,只能乱抽一气儿,十下里倒有八下抽在环佩的脑袋上,把她抽得发髻散乱,状若疯癫。

    姜翎冷眼看了看琥珀,对月秀道:“琥珀看来是没吃午饭,手里没劲,还是劳烦姑姑动手吧,既然要罚,就得罚到位,这样才能让她知道自己错了!”

    月秀应了一声是,将食盒放回茶几上,夺过琥珀手里的棉鞋,上前抓住环佩松散的发髻,微微用力往后一扯,环佩的脸便不得不扬起。

    “月秀,你放肆,你敢!”环佩尖叫道。

    月秀压根就没搭理她,扬起手里的棉鞋,“啪”的一声,鞋底便亲密接触到了环佩的脸颊,又准又狠。

    每“啪”一声,宫女太监们便跟着哆嗦一下,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姜玲以前也喜欢掌宫人们的嘴,但每次她都是让小宫女们来执行。

    都是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又顾忌着同事之间的脸面与感情,大多都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听着噼里啪啦的挺响,然而十几二十巴掌下来,也只是脸颊发红罢了,要不了半下午就消了。

    这也是宫人们并不怕姜玲的原因,因为没打疼。

    如今这鞋底掌嘴,才两三下,环佩的嘴角便被抽破了,血珠沁出后粘在鞋底上,被抹得满脸都是,脸上也一片红肿,嘴里也放不出狠话了,只顾着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姜翎数着,约莫抽了十下左右,这才抬手道:“好了,月秀姑姑你先休息一下。”

    月秀把鞋子扔还给琥珀,退到一边。

    琥珀早就被吓蒙了,像只鹌鹑似的缩头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那鞋底上还沾着环佩的血呢!!

    姜翎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而是对珍珠示意:“可以松手了。”

    珍珠一松手,环佩便像断了骨头的蛇似的,委顿在地,也不嚎叫了,只是吚吚呜呜的呜咽着,脸肿得像发酵了一个钟头的紫米面团。

    简直惨不忍睹。

    姜翎看了看被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的宫女太监们,最后将目光落到环佩脸上,与她那怨毒的眼神对上。

    姜翎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对她眼里的恨意视若无睹,淡然道:“本郡主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既然打了你,自然要说打你的理由。”

    她喝了口参茶润了润喉,朗声道:“第一,监守自盗,擅用御赐之物,第二,玩忽职守,装病拒不听命,第三,攀诬中宫,擅自使用皇后娘娘的名号为自己脱罪,就这三条罪名,本郡主就算把你打死了,旁人也只会觉得你咎由自取,本郡主仁厚,只是掌嘴十下而已,你服不服?”

    你仁厚个鬼哦!

    环佩当然不服,可她嘴脸肿得厉害,说话不利索,还没等她捋顺舌头,说出“不服”两个字来,结果便听见姜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不服,本郡主便打到你服为止。”

    环佩:!!!

    ……鞋底抽脸,真的很疼啊。

    在挨打和屈服之间犹豫了一秒钟后,环佩明智地做出了选择,含混不清地道:“糊,糊,糊!”

    姜翎颔首:“既然服了,本郡主便网开一面,暂且留你一命,今日起,环佩降为三等宫女,专司衣物浆洗,珍珠擢升为一等宫女。”

    今日连杀两回鸡,十分耗神,姜翎有些累了,对宫女太监们挥手道:“行了,都退下吧,今后记得规规矩矩做事,老老实实做人,言尽于此,望各位好自为之。”

    众人纷纷跪地唱喏:“奴婢谨遵郡主教诲,奴婢告退。”

    有了今日这顿敲打,宫人们效率高了不少。

    几个三等宫女抬着环佩离开,珊瑚和碧玺则麻溜地把地面清理干净,厨娘急急忙忙回到小厨房里炖药膳,两名小太监在院子里扫雪……

24、吉人自有天相

    “郡主,奴婢看环佩那丫头,嘴里是服了,可心里可还犟着呢,您留她在芙蕖院里,只怕还会生出事端。”待其他人都离开后,月秀才提醒道。

    姜翎深以为然,就凭先前环佩那副要吃人的样子,她也知道那丫头不会安分守己,定然还会再出幺蛾子。

    只是她也不能图省事就把环佩打发了,就怕她刚把这个打发了,回头皇后就能给她塞一串环佩甲乙丙丁过来。

    这后宫,毕竟是皇后的后宫。

    她也想手底下全是忠厚老实、能力卓绝的属下,她也想把芙蕖院经营得铁桶一般,水泼不进,院儿里全是一心向着她的忠仆。

    然而那怎么可能。

    像她这种寄居在皇宫里的小姑娘,没被宫人们欺负就算不错了,还想游离于规则之外,不受各宫钳制?

    真是想多了。

    既然注定无法肃清芙蕖院的人手,那就没必要打发环佩了,就算没有环佩,也还会有其他人被送来。

    与其应付那些暗里藏奸的,还不如应付像环佩这种把嚣张都摆在明面上的蠢货。

    道理虽是如此,但话却不能这么说,姜翎只得道:“她在后院浆洗衣物,也顶多是洗坏几件衣裳罢了,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她说完话风一转,对珍珠道:“你去小厨房里盯着,我饿了,让她们先弄点儿吃食给我垫垫,不拘是什么,要快。”

    珍珠领命而去。

    待珍珠走远后,姜翎才问:“姑姑对珍珠怎么看?”

    月秀想了想后应道:“回郡主,珍珠是钟粹宫拨过来的二等宫女,不过芙蕖院只有两个一等宫女的名额,这两个名额,一个给了珠翠,一个给了环佩,这两年来,珍珠一直领着二等宫女的月例,负责管理正厅和书房,没出过错,也不爱跟环佩她们扎堆。”

    钟粹宫的沈贵妃是姜玲的亲姨母,她派过来的人,理论上来说,比皇后派过来的人可靠多了。

    然而姜玲铁了心要去讨好皇后和德雅公主,竟因此疏远自己的亲姨母,再加上她跟怀玉公主一向不对付,便对钟粹宫拨过来的珍珠也不喜起来。

    她倒是不敢驳贵妃的面子把珍珠退回去,只是将坤宁宫来的三等宫女提到一等,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姜翎记起这一段,不由头疼:姜玲这小姑娘混那么差,还真不冤枉,亲姨母派来的人她不重用,反倒重用姨母死对头派来的人……

    姜翎对珍珠没多少印象,只记得她话少,很低调,在这芙蕖院里像个小透明一般,如今想来,倒是个可用的。

    至于忠心不忠心,姜翎觉得,忠诚是互相的,像月秀和珠翠这种脑残死忠,毕竟是极少数,大部分人的忠诚都是有条件的,得用体恤和重用来换取。

    她决定相信沈贵妃一回,相信她不会害自己,也相信她挑人的眼光。

    姜翎打算重用珍珠。

    下午四点多,小厨房那边终于给做了一碗鸡汤云吞送来。

    说来也可笑,姜翎能吃到这碗鸡汤云吞还是沾了环佩的光,因为那鸡汤原本是小厨房给环佩炖的……

    姜翎吃了个七分饱后,放下汤勺,用手帕抹了抹嘴角,对月秀道:“这芙蕖院的小厨房,一直用宫里聘用的人终究不妥当,等这个月的月俸发放下来,姑姑你去内侍监买两个老实可靠的厨娘吧,至于手艺如何,买回来再教便是。”

    这个月的月俸三十两,再加存款三十两,六十两银子买两个厨娘倒是勉强够了。

    “是,奴婢遵命。”月秀应了一声。

    她自然也赞同买人来用,有身契在手,至少忠心是有保障的。

    ……

    晚膳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姜翎平平顺顺地吃饱喝足,在灯下看了会儿书后便洗洗睡了。

    又是一夜无话。

    不过,在慈宁宫那边,半夜里却是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只因太后娘娘在午夜一点钟时,醒了。

    值夜的春兰听到太后娘娘的呼喊声,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毕竟上午太医才来看过,太后娘娘的病情虽然并无恶化迹象,但也没有好转。

    结果这才过去多久,太后娘娘竟然醒了。

    太后这一醒,慈宁宫的宫人几乎全动起来了,烧热水的,请太医的,送热粥的……

    整个慈宁宫就像一台被人摁了暂停的机器,太后醒来便等于摁下了重启开关,整台机器瞬间重新运作起来,轰隆隆动力十足永不停息。

    已经睡下的钟太医和秦太医双双被秋菊叫醒,急匆匆赶来替太后娘娘诊脉。

    两位太医轮番上前诊脉,再三确认后,钟太医一脸惊疑地道:“太后娘娘从脉象上看,已经没有衰弱的症状了,只需好生调理,自能康复。”

    秦太医则躬身道:“臣等无能,让太后娘娘受苦了。”

    太后斜靠在软枕上,气色确实比白天的时候好了许多,皮肤底下那若隐若现的青黑已然褪去,恢复成正常肤色应该有的样子。

    只是她大病初愈,身体依旧虚弱,有气无力地道:“秦卿家过谦了,哀家能醒过来,真是多亏了你和钟卿家,两位卿家有功,当赏。”

    秦太医和钟太医对视一眼,虽然治愈太后的功劳十分诱人,但他二人若是认了这功劳,就得写出相应的病案,他俩一头雾水,哪里写得出来?

    只得坦诚道:“回禀太后娘娘,臣等不敢居功,此前娘娘的病情一度恶化,身体每况愈下,然臣等无能,并未查出诱因,娘娘能痊愈,或许……或许是吉人自有天相吧。”

    太后愣了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段话。

    “吉人自有天相?”太后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里含着三分苦涩七分嘲讽。

    渡口惨案,她一夕之间失去了众多至亲:儿子、儿媳、孙儿、孙女、女婿、外孙!

    从那时起,她就再也不相信什么善恶到头终有报,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从那时起,她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哪里还算得上什么吉人!又哪里还会有什么天相!

    太后不慎想起往事,心中钝痛,人又疲倦了几分,叹道:“无论如何,哀家这些时日总是劳烦两位卿家许多,即便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两位卿家先下去休息吧,等哀家情况稳定了,便让皇帝给两位卿家放几天假。”

    “臣多谢太后!”两位太医谢恩后退下。

    秋菊端来温热的鸡丝粥,伺候太后吃了小半碗后,正要端着托盘退下,忽听太后问:“囡囡这几天住在慈宁宫,没有顽皮吧?”

25、大忽悠

    秋菊闻言不由心虚,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把手里的托盘扔了出去。

    太后见状,眯了眯眼睛,笑问:“怎么,是囡囡又为难你们了?”

    秋菊将托盘放到小几上,转身回来,在寝殿中间跪下,想了想后,决定还是照实说:“回禀太后娘娘,今日奴婢与郡主吵了一架,郡主生气,搬回芙蕖院了。”

    太后松了口气,吵架拌嘴什么的,都是小事,只要囡囡没闯祸,那就万事大吉了。

    “起来回话,囡囡平日里气性可没那么大,你们都吵了些什么,能气得她搬回芙蕖院?”

    太后昏迷了整整十日,早就躺腻歪了,再加上刚吃了点粥,精神好了些,一时有些睡不着,又惦记着自己的孙女,话便多了些。

    秋菊应道:“今日辰时末,郡主带着珠翠过来看望娘娘,奴婢和春兰没拦住,郡主进寝殿后,令珠翠在外面大喊‘皇后娘娘驾到’,把奴婢和春兰骗去外间,等奴婢和春兰知道上当回来时,郡主已经喂娘娘您吃了不知名的药,奴婢生怕那药会损及娘娘凤体,一时情急便和郡主吵了几句……”

    太后笑道:“哀家是囡囡的嫡亲祖母,是这世上最疼她的人,她怎么可能害我。”

    秋菊噘嘴道:“奴婢当时着急嘛,哪里想得起这些,再说,奴婢问郡主给您吃的什么,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实话,还骗奴婢说是芝麻糊加当归……”

    太后笑骂了一句“这促狭的丫头”,笑完,她又正色道:“秋菊,你和春兰这次可冤枉囡囡了。”

    秋菊虽不敢反驳太后,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不服的。

    太后笑眯眯地道:“哀家这次能醒过来,还多亏了囡囡给我吃的当归味儿芝麻糊呢。”

    她决定新编一个故事来缓和一下慈宁宫的宫人们与囡囡之间的关系。

    如果姜翎在这里,也许会发现太后开始编故事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与她忽悠人时的笑容,如出一辙。

    太后新编的故事才起了个头,便见秋菊一脸不信的样子,跪在踏脚上给她揉腿的春兰也是一副“您糊弄谁呢”的表情。

    太后不禁暗叹:这些丫头长大了,不好骗了,还是小时候可爱些,我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不像现在……

    她沉吟片刻后道:“先前钟太医和秦太医不是说了吗,他们都没诊出来哀家是什么病,更别提对症下药了,那哀家是怎么醒过来的?

    后来听秋菊说起囡囡的事情,哀家才想起来,哀家前一阵子只觉得身体异常沉重,活像压了一座大山在心口上似的,怎么也醒不过来,但就在今天,那座大山却像冰雪一样开始消融,压着哀家的大山没了,哀家也就醒了。

    上次哀家醒来,也是因为囡囡在身边,你们没忘吧?所以呀,囡囡才是救了哀家的大功臣呢。”

    太后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她绞尽脑汁儿编出来的说辞,竟完美地跟事实贴合了……

    太后这番话,秋菊原本只信了三分,但她抬眼见到太后一脸笃定的样子,便就信七分了,再想到两位太医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想来想去,就信到十分了。

    于是她不由分外愧疚起来,两根食指拧得像麻花一样,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太后忽悠春兰和秋菊,目的是让她们能和囡囡好好相处,一边是她嫡亲的孙女儿,是她疼到命里去的人,另一边是她看着长大的几个小丫头,是最贴心最忠诚的心腹,都是她的亲人。

    亲人们不合,头疼的还不是她这个中间人。

    因此,她总是寻着个由头就想两边撮合,只是以往的撮合,最终都以失败告终罢了。

    这会儿见最不肯服输、态度最傲慢的秋菊都被她拿话将住了,太后不由暗喜,面上却一片愁云惨雾,唉声叹气地道:“可怜哀家的囡囡,一片好心却被你骂得都不敢待在慈宁宫了,也不知她要多久才会消气,来看哀家这老婆子……”

    秋菊咬着唇“噗通”一下又跪地上了,肃然道:“太后娘娘,明日一早奴婢便去向郡主负荆请罪,求郡主原谅,将郡主请来慈宁宫。”

    太后折了秋菊的傲气,目的已经达成,便收起装出来愁容,安慰道:“成,那明日你便替哀家走一趟,好好哄哄囡囡,待她过来,哀家自会批评她。行了,都歇着吧,大半夜的你们也都困着呢。”

    春兰秋菊齐齐谢恩。

    然而秋菊哪里还睡得着,想到上午自己骂的那些话,她惭愧得很,又犯愁明天该如何哄得那娇蛮郡主原谅她……

    春兰知道秋菊睡不着,便没留她在太后屋里值夜,让她回自己房间去睡,免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搅扰了太后的睡眠。

    而她则熄了寝殿内大多数的灯,只留角落一小盏,令寝殿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然后才脱了袄裙,钻进软塌上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这一夜,太后睡得极好,第二天醒来后只觉神清气爽,但同时也饥肠辘辘。

    只是她没等用早膳,就开始催秋菊去芙蕖院。

    秋菊没办法,只得将喂太后吃粥的活儿移交给夏荷,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朝芙蕖院去了。

    今日天公作美,雪停了,天又放晴了,霜雪覆盖的腊梅散发着别样的幽香,枝头红梅也在积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艳。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秋菊的心情。

    她像是在受刑一般,跨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

    也难怪秋菊这样,她一向得宠,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在慈宁宫里,说话分量最重的当数春兰无疑,但论最得宠的却是秋菊。

    秋菊是个直性子,爽快又耿直,生得也娇俏,本就是很讨喜的人设了,偏偏她还会撒娇,一噘嘴一跺脚,有时候就连太后都招架不住。

    这样的一个妙人儿,不仅太后宠着她,就连同为四大宫女的春兰夏荷冬梅三个,也都是宠她的。

    受宠的人难免任性,秋菊便是如此。

    也可以理解为恃宠而骄。

    然而太后再怎么宠她,也绝不会越过自己的孙女儿去。

    若要给这份宠爱分个等级的话,太后对姜玲的宠爱,至少是10级的,对秋菊的宠爱,有个6级就不错了。

    当这个6级宠爱频频挑衅10级宠爱时,6级宠爱生出来的那点儿“骄”便只有被打压的份儿了。

    这些门道,春兰就看得很明白,因此哪怕姜玲再怎么胡闹,她依旧有礼有节,绝不逾越。

    但她却没法跟秋菊明说,若说了,就成了挑拨秋菊与太后的主仆关系了。

26、绝技

    芙蕖院经过昨日一番整治后,今日便可看出成效裴然。

    寅时末,当值的宫女太监们已经静悄悄的起床了。

    洒扫的,帮厨的,浣衣的,烧火墙的,去内务府领取物资的,大家各司其职,安静如鸡却又井井有条。

    姜翎照例睡到自然醒,起床时已是晨时正了,也就是早上八点钟。

    这个时候芙蕖院的宫人们已经劳作了整整三个钟头,手里的活儿都差不多做完了。

    而正房外的回廊里,秋菊也跪了近两个小时了。

    珠翠伺候姜翎更衣梳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姜翎早就看到了,但她偏偏不问,就想看看珠翠能憋到什么时候去。

    这一憋,就憋到了姜翎用过早膳开始看书的时候。

    “郡主,慈宁宫的秋菊姐姐在回廊里跪了一个半时辰了,您要不要见见她?”

    姜翎挑了挑眉:好家伙,跪三个小时了?

    她能猜到珠翠一脸为难定是因为秋菊,算时间太后应该醒来有一阵了,秋菊会过来请她,这在她的预料之中。

    但是她没想到秋菊竟在外面跪着等!

    她以为,像秋菊那样傲气的人,顶多是别别扭扭地说个对不起完事儿。

    “去让她进来说话吧。”姜翎有些不忍心,慈宁宫那边正是需用人的时候,可别跪坏了。

    片刻后,珠翠搀扶着脸色苍白的秋菊进了正厅。

    秋菊见到姜翎便又要跪下,姜翎冷着脸道:“还跪,你不想要腿了?”

    她让珠翠把人扶到下手的椅子上坐下,又叮嘱了一句:“把咱们的健体丸拿一颗来给她吃,免得落下病根。”

    外面天寒地冻的,跪了三个小时,没直接废掉算她运气好。

    健体丸舒活经络最有效,适合秋菊目前的情况。

    不过这小姑娘也真是倔啊,你早早的找人通传一声不行吗,非要闷声不吭地跪在外面!显得她郡主多得理不饶人似的。

    片刻后,珠翠拿着个小瓷瓶出来,瓶子上贴着健体丸的标签,显然是稀释过的版本。

    她举着瓶子对秋菊道:“劳烦伸下手。”

    秋菊一头雾水地伸手,珠翠便扒开瓶盖,倒了一粒药丸在秋菊的手心上,又把瓶盖盖上,将瓶子收了起来。

    珠翠这丫头,挺持家有道的,自己让她拿一颗,她还真的就拿一颗给人家。

    “剩下的也都给她吧。”姜翎不得不多说了一句。

    珠翠这才不情不愿地把瓶子拿出来塞进秋菊另一只手里。

    姜翎见秋菊一直托着药丸没往嘴里送,不由挑眉一笑:“怎么,不敢吃?怕有毒?”

    秋菊把心一横,将药丸一把按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了下去。

    咽下药丸后她才扶着椅子扶手起身,朝姜翎躬身道:“奴婢昨日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还望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奴婢这一回,太后娘娘昨夜苏醒,一直念叨着郡主,不知郡主可否随奴婢前往慈宁宫看望太后娘娘?”

    姜翎声音微凉,徐徐道:“皇祖母是本郡主的亲祖母,她既然醒来,本郡主自然是要晨昏定省前往慈宁宫问安的,既不会因你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便不去慈宁宫了,也不会因你苦巴巴地在芙蕖院里跪半天就改主意又要去了,去不去慈宁宫,那是本郡主与皇祖母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明白了吗?”

    秋菊满嘴苦涩,躬身道:“是,奴婢昨日妄言,还请郡主恕罪。”

    姜翎点了点头,对珠翠道:“你先送秋菊回慈宁宫,我与姑姑随后便到。”

    珠翠应了声“是”,扶着秋菊离开。

    姜翎进内室将浓缩版的健体丸和健骨丸各拿了一瓶放进袖袋里,然后才与月秀一起,往慈宁宫而去。

    因太后苏醒,慈宁宫里喜气洋洋,宫人们就连走路时的脚步都比往常轻快了许多。

    往日里在慈宁宫极不受待见的姜翎,这会儿也受到了盛大的欢迎:宫女太监们在东偏殿门口排成两队,待她走近,便齐齐高喊“恭迎郡主”。

    姜翎跟月秀小声打趣道:“姑姑,这算不算夹道欢迎?”

    月秀眼眶红红的,颔首道:“算,算的。”

    主子,您看到了吗?我们的囡囡长大了,懂事了,也开始受人爱戴了!

    月秀从没怀疑过姜翎已经不是姜玲了。

    在她心里,姜玲原本就是善良可爱的小姑娘,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她年幼不懂事罢了。

    就算世人都觉得遗玉郡主是一块不堪雕琢的顽石,早已无药可救。

    然而对月秀来说,姜玲却是一块璞玉,只需稍加打磨,便能露出她光彩璀璨的内在。

    无论姜翎表现得多优秀,在月秀眼里,都觉得理当如此,我的囡囡,原本就这么优秀。

    主仆二人穿过宫人的队列来到东偏殿前,冬梅站在正厅外打起帘子,笑道:“郡主您可来了,太后娘娘念叨了您一早上呢,快快请进。”

    姜翎朝她颔首示意,由月秀扶着进了屋。

    寝殿里,太后坐于床榻之上,身上穿着墨绿色的绸缎夹袄,头发重新梳过了,满头灰白的长发被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发髻上还别着两朵翡翠簪花。

    姜翎进来时,春兰正在伺候太后用燕窝粥。

    太后看到姜翎便是精神一振,推开碗不吃了,满脸笑容地朝姜翎招手:“囡囡快过来,让祖母看看你好全乎了没有?”

    姜翎心头一酸,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家自己还病着呢,却一见面就担心孙女儿的身体。

    她定是全心全意地在爱着自己的孙女儿吧?

    姜翎咽下心酸,笑容满面地在屋子中间转了一圈,娇声道:“皇祖母您看,孙儿好得很呢,吃得下睡得着,还能跑会跳。”

    她转了一圈后就走到床边,从春兰手里接过碗和勺,取代了春兰的位置,舀起一勺燕窝粥,用下嘴唇碰了一下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太后嘴边,笑道:“孙儿倒是好了,皇祖母您也要赶紧好起来才是,御花园里腊梅开得正好,孙儿还想什么时候和皇祖母一起去摘些来做梅花茶呢。”

    太后笑眯眯地咽下嘴里的粥,颔首道:“好好好,祖母定然好好吃饭,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陪囡囡去祸祸御花园的腊梅。”

    “若是孙儿自己前去,那是叫祸祸没跑了,但是有皇祖母一起就不是祸祸了,而是恩典,是那些腊梅们三生有幸,累世修来的福气。”

    姜翎从小嘴就甜,可惜她父母去得早,她学了满嘴甜言蜜语的绝技也无用武之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

27、入股

    有姜翎哄着,太后竟把她素来不爱吃的燕窝粥吃了个干净。

    春兰接过空碗时,满眼都是感激。

    姜翎笑了笑,接过她递来的手帕,动作轻柔的替太后擦了擦嘴角。

    这时听见太后笑问:“囡囡,昨儿你到底给祖母吃的什么,竟把祖母救了过来,赶紧说说,你这些姐姐们可都好奇着呢。”

    太后这是提前串供呢,就怕姜翎不知道自己这边的说法,万一不小心说出真相,那可就遭人恨了。

    姜翎却很惊讶,太后怎么知道她是被我的解毒剂治好的?

    她一低头正看见太后在朝她挤眼睛,于是姜翎秒懂:原来她并不知情,却是借着这个由头,替我在慈宁宫众人跟前刷好感呢。

    姜翎莫名想起一句话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太后为姜玲考虑得太周到了,她真是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能喜欢她的孙女儿,让全世界都晓得她孙女儿有多好。

    这样的亲情,姜翎很羡慕,同时也有一丝小愧疚,就好像自己把别人的珍宝据为己有了似的,虽然她并不是有意的。

    不过,她既然有幸窃得这份稀世奇珍,自会好好爱护珍稀,不会让太后的付出被浪费。

    姜翎朝太后笑了笑,起身退到床边站定,正色道:“回禀皇祖母,孙儿昨日给您服下的,的确是一种药剂。”

    太后笑眯眯的,心想我的囡囡就是聪明,给她递个话头,就能顺着往下说。

    姜翎接着说道:“孙儿自打落水后醒来,深觉疾病可怕,于是命珠翠在文渊阁借了大量医书回来翻阅。

    也许是上天不忍皇祖母受疾病困扰,孙儿竟在其中一本医书的封底里找到几张千金方。

    前几日,孙儿让月秀姑姑出宫购置了千金方上所需的药材,炼制出三种成药,孙儿和月秀姑姑还有珠翠,亲身尝试了一番,十分有效。

    因此孙儿才斗胆让珠翠骗走了春兰姐姐和秋菊姐姐,给皇祖母服下药剂。

    孙儿行事冒失,还请皇祖母责罚!”

    姜翎说完便朝地上一跪,伏地不起。

    太后忙道:“春兰,快把囡囡扶起来,这大冷天的别往地上跪,当心着凉。

    囡囡得了好东西第一个就想到祖母,祖母只有高兴的,责罚什么。

    再说,还真多亏了囡囡的药剂,不然祖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呢。”

    春兰忙上前将姜翎扶起来,太后拍了拍床沿,一脸心疼地道:“囡囡赶紧过来,坐着回话,咱祖孙俩不兴那一套。”

    姜翎依言坐过去,太后便拉起她一只手,细细摩挲着,感叹道:“囡囡这手真是巧,竟凭几张药方便能做出成药来。”

    到现在,太后还以为姜翎在配合她演戏呢。

    姜翎只得从袖袋里拿出两个瓷瓶,递给太后:“皇祖母,这是孙儿炼制出的成药,这几天孙儿和月秀姑姑还有珠翠,天天都吃着呢,效果极好,您试试?”

    太后愣住了:这提前也没通气儿呀,怎么连道具都准备好了?

    她仔细看了看瓶口的蜡封,又把小瓷瓶转过来看了一眼瓶底,太医院的小瓷瓶都是有标记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所以,她随口瞎掰来忽悠秋菊的话,都是真的?

    所以,她竟真的是被孙女儿给治愈的?

    太后就算表情控制能力再强,这会儿看起来也有些懵。

    但毕竟是正宗老姜,够辣。

    太后只懵了片刻,便反应过来,欣喜道:“那可真是不错,药方你可收好了,既然药效这么出众,想来做出成药卖去药铺里,能赚不少银子吧,虽然囡囡也不缺银子,但谁会嫌钱多呢。”

    姜翎有些囧:皇祖母,你的囡囡很缺银子好吗?

    她眼珠一转,有了个新想法:“皇祖母,这药方是因您而起,孙儿决定给皇祖母也参一股,回头挣钱了,皇祖母您得四成纯利,孙儿六成,可好?”

    太后多精明的人,一听就知道孙女儿拉她入股的用意了。

    孙女儿只是个虚衔郡主,这京都地界品级高过她的勋贵宗亲不知凡几,若将来这些成药真大有可为,只怕多的是人想打药方的主意。

    但有她入股就不一样了,她是太后,这大乾地界,还没人能越过她去。

    而且,就算将来她不在了,这些成药挂着她的名号,便也算她的遗泽,只要皇帝还在位,只要他还要脸,就不会允许旁人动囡囡的产业。

    反正无论她占多少股,分多少红利,回头还不都是囡囡的?

    这买卖,囡囡不亏!

    “好,囡囡有孝心,赚银子也想着祖母呢,祖母便认下这四成股,春兰,回头你与囡囡立份契书,盖上哀家的凤印,另外,四成股需多少本金,你也一并支与囡囡,咱也不能空手套白狼不是?”

    有了契书再盖上凤印,便是铁板钉钉,落下铁证了。

    但太后参与商贾之事,是极易受人攻讦为人诟病的,毕竟是与民争利的事情,容易引起士大夫们的反感,说句难听的,就连身后的谥号都会受到影响。

    姜翎只是想借用一下太后的名头罢了,而且也就是现在借用一下,待她功力恢复了,有了自保之力,便用不着了,没必要把太后套死在这上面,坏了她的名声。

    “皇祖母,就不用签契书了吧,怪麻烦的。”姜翎讪笑道:“您放心,孙儿绝不敢昧下您那份银子的,真的!”

    太后摇头失笑,但也没有勉强,至少她在世的时候,谁也动不了囡囡,等她不在了,囡囡也该嫁了人,自有夫家护着。

    想到夫家二字,太后的心情都受到了影响。

    宫外的传言她已经知道了,周家那小子真是不知所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还敢嫌弃她的囡囡。

    她朝春兰使了个眼色,春兰便很识趣的拉着月秀和珠翠出去了,整个寝殿便只剩下姜翎和太后两人。

    太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姜翎的手背,柔声劝慰:“囡囡呐,周家那小子的事儿你别放心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失了他这棵狗尾巴草,没准儿回头还能找到一株参天巨木呢。”

    所以,在太后眼里,美名远扬的文谦公子就是一棵狗尾巴草?

28、一心只想学习

    姜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头应道:“皇祖母放心,孙儿已经对他没兴趣了,传言如何孙儿也没放在心上,等过几年孙儿长大了懂事了,谁还会揪着年少轻狂时做过的傻事不放呢。”

    “是这个理,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觉得孙女儿受了这回难,好像突然就醒事儿了。

    跟大多数家长一样,自家孩子突然变得讲道理了,有礼貌了,行事有章法了,家长只会觉得是孩子懂事了,成熟了,而不会想到是换人了。

    哪怕太后见识再广,人生阅历再丰富,也全然没朝那上面想过。

    只觉得孙女儿遭逢大难,顿悟了。

    这是好事!

    姜翎想起苏合香的事儿来,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肃容道:“皇祖母,其实,昨日孙儿给您服用的,是解毒剂。”

    “解毒剂?”太后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神色有些怔怔的。

    她将诸多蛛丝马迹迅速地串联在一起:因囡囡落水她情急下昏迷、病情加重、查不出病因、囡囡拿走安魂香、脉案上突然稳定下来的病情、解毒剂、脉象好转、苏醒……

    越是细想,她的神情便越是凝重,许久后,她才蓦地惨然一笑,重重的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又是那个慈和开朗的太后了。

    她拍了拍姜翎的手背,柔声道:“好,祖母知道了,这件事情只你知我知,切莫再让第三人知道了。”

    姜翎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下手之人将毒下得如此隐晦,必然是忌惮太后的,既然太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有了防备,再想得手只怕就不容易了。

    再说,这不还有她在么,以她的医术,只要还有一口气儿的,她都能救回来。

    当然,寿终正寝的除外。

    “皇祖母,孙儿想念书,听闻京都未名楼闺学里的先生都是名家,孙儿想去那儿上学。”

    姜翎其实对上学并没什么需求,仅仅是想出宫而已。

    药浴需要的药材里,有很多是毒物,定然是无法带进皇宫的。

    而她想练功,就必须先药浴,只有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打好基础,以后练功才能事半功倍,才能走得更远,走得更稳健。

    太后有些为难,迟疑道:“未名楼的闺学可不好上,那几位先生倒的确是名家,但傲得很,德雅那丫头去读书,都是自己考进去的,你基础弱了些,只怕考不上。”

    还要考试?

    姜翎有些懵了,如果是考琴棋书画的话,围棋和书法她倒是略通,但琴和画,那可就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了,够呛。

    太后见姜翎一脸失望的样子,不由安慰道:“囡囡别急,就算去不了未名闺学,这京都还有其他闺学呢,祖母给你寻摸寻摸,定让你顺顺当当的去念书。”

    有这话,姜翎就放心了,她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真诚感激道:“多谢皇祖母。”

    祖孙二人,一个慈爱宽容,一个有心彩衣娱亲,竟聊得十分投契。

    直到春兰在外间询问太后是否用膳时,两人才惊觉时间竟已临近晌午了。

    太后没有留姜翎用午膳,两人目前都是病号,都吃着药膳呢,各补各的,没法混用,姜翎便细说了那两种成药的用法,然后起身告退。

    姜翎离开后,太后命人准备笔墨,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又从上锁的箱子里掏出一枚小印,面带缅怀之色,在信封和信纸上用了印,让冬梅差人送去京都某个知名商会。

    午休后,沈贵妃来到慈宁宫拜见太后。

    众所周知,太后并非皇帝的生母,连养母都不是,甚至还是皇帝的杀母仇人。

    因此后宫诸人,包括皇后,对太后并不热络,只是礼节上大体上挑不出错就是了。

    毕竟太后再尊贵,那也是垂垂老矣之人,讨好了她也只能得到几年的庇护罢了。

    而皇帝才是她们的终身依靠,讨好了太后却得罪了皇帝可不划算。

    而太后也不乐意见到皇帝的那些莺莺燕燕们,早就免了妃嫔们的晨昏定省,就连皇后都极少来慈宁宫。

    只有皇帝为了他的脸面和所谓孝道,隔三差五还来问个安。

    这后宫之中,唯一真正跟太后说得上话的妃嫔,也就沈贵妃了。

    一番行礼寒暄后,沈贵妃便忧心忡忡地说起外面的传言。

    她跟太后之间的话题,十有八九都是围绕着姜玲产生的。

    “……当日云来大酒楼的宴会,臣妾也打听过了,在场的都不是口风不严之辈,能传出这等脏污的流言,恐怕又是德雅那丫头做的手脚,偏偏囡囡好赖不分,不听劝阻,错把豹狼当挚友……”

    沈贵妃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一通,这才像卸下什么重担似的,松了一口气。

    这宫里,能任由她说起关于姜玲的话题还不会反感的,也就只有太后了。

    像姜玲那样不成体统的孩子,若是放到别人家,她真是一个字也不愿提起的,偏偏这丫头是她嫡亲姐姐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她想不提起都不行。

    太后笑眯眯地听沈贵妃念叨完,宽慰道:“三妮先别急着怄气,囡囡自从落水后,可懂事了不少,哀家跟你说……”

    三妮是沈贵妃的乳名,郑国公府长房这一辈共三个女儿。

    大女儿沈碧玉的乳名是大妮,嫁给镇南王的三弟萧如新。

    二女儿沈碧琼乳名二妮,给先太子姜明昊做了良娣。

    三女儿沈碧华,便是沈贵妃了。

    “……想念书好啊,可你也知道,囡囡幼时过得不好,没机会读书,哀家就怕她考不上,到时候被那些不懂礼的俗人一顿嘲笑,没得打消了她的积极性。”

    太后说起姜翎想念书的事情,又是欣慰,又是犯愁。

    沈贵妃却抚掌笑道:“娘娘莫不是忘了臣妾家里是做什么的了,囡囡要念书,去沈氏族学可比去未名楼闺学强多了,虽这族学不是闺学,男女学生都有,但都是兄弟姊妹,并无大碍,而且家父也偶尔会在族学开讲,多少世家公子想听还求不着机会呢。”

    太后促狭地一笑:“哀家怎会忘记沈先生这样的当世鸿儒?只是沈氏族学一席难求,万一哀家开口了,却没法送囡囡入学,哀家难道不要面子的?如今你提了,那哀家这面子倒是可以省一回了。”

    沈贵妃闻言不由莞尔,只是她笑着笑着,笑容便有些苦涩了。

    “只是不知道囡囡愿不愿意去沈氏族学,这孩子幼时吃了太多苦,性情颇为古怪,与臣妾并不亲近,家母多次提出想接囡囡去郑国公府住些时日,以全两位老人家的思念之情,但囡囡都不愿意,若进族学,少不得要在郑国公府暂住,只怕囡囡不乐意……”

29、何德何能

    太后思忖片刻后道:“依哀家看来,囡囡这回是真的醒悟了,铁了心要去念书,想必不会排斥去郑国公府暂住,不过哀家还是使人去问问再说,等得了准信儿,你再遣人去告知沈先生,若沈先生不同意,哀家少不得要舍了这张老脸去求一求了。”

    “是,臣妾等娘娘口信。”

    太后叹了口气道:“读书虽是好事,但若囡囡真入了学,十天才休沐一次,哀家估计会想得睡不着觉咯!”

    沈贵妃不由失笑。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她才起身告退。

    晚膳前,太后命春兰捧着三千两银票,跟在钟太医身后,去了芙蕖院。

    钟太医给姜翎号了脉后,不由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恢复得真快,前些日子下官还担心郡主撑不过去了,没成想这才没几日,郡主竟彻底痊愈了,着实令人羡慕。”

    在一旁伺候着的月秀和珠翠却在想:大概是药丸子的缘故吧?

    送走钟太医后,春兰才转达了太后的意思:“太后娘娘让奴婢问郡主,可愿去郑国公府的沈氏族学念书,国公爷乃当世鸿儒,曾是先太子太傅,在士林清流之中口碑极佳,门生遍布大江南北,才俊辈出,世人都以在沈氏族学念书为荣。”

    姜翎讪讪地一笑:“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该不会也要考试后才能入学吧?虽然是外祖家的族学,但若考不上,也还是很丢人的。”

    她可没那么全才,琴棋书画里,她也就下棋和书法还能看得过眼,其他的完全一窍不通,真要考试,她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书法,她也不敢随意下笔。

    毕竟她虽然继承了姜玲的记忆,但笔迹却是无法模仿的。

    尤其是姜玲那狗爬似的字,要模仿得像,真的很难。

    春兰笑着安慰道:“郡主无须担忧,贵妃娘娘已经答应要替您说项,再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您宠爱有加,破例录取也无可厚非,毕竟沈氏族学本就是为沈氏弟子开设的学堂。”

    姜翎颔首:“这样啊,那我就去沈氏族学吧。”

    春兰得了准信后又奉上木匣,“这里是三千两的银票,太后娘娘特地给郡主您换成了十两的小面额,方便您使用,算是入股您生意的股金,太后娘娘说,若是不够,尽管再去慈宁宫支取便是。”

    姜翎接过木匣,打开看了看,果然是厚厚一叠十两面额的银票,上面的红色印鉴鲜艳夺目,煞是好看。

    她将木匣合上,递给月秀,对春兰道:“劳烦春兰姐姐转告皇祖母,我会妥善使用银票,绝对不会让皇祖母的银子打水漂的。”

    “太后娘娘说了,这银子给您了就是您的,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是赚是亏都不打紧。”

    虽然姜翎笃定自己的制药事业肯定稳赚不赔,但有人这么无条件的支持她,她还是很高兴的。

    春兰把太后交代的话都说完后,便告退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忽然转身朝姜翎行了个礼,轻声道:“奴婢替秋菊谢谢郡主,感谢您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感谢您的赠药之恩。”

    姜翎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心说等你们知道药丸子的价格后,再来谢我不迟。

    像她这种送人礼物恨不得不撕价签的选手,如果不是当时情况特殊,她绝不会在药丸子还没大卖的时候往外送,掉价不说,人家说不准还嫌弃,还不想要呢。

    至于太后,那是自己人,当然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

    再说她笃定自己拿给太后的药丸子,太后会吃,其他人可就难说了。

    春兰回到慈宁宫后,把姜翎的回复如实转述了一遍,接着她又被太后指派到钟粹宫去报信。

    沈贵妃得了信后,趁着天还没黑,急忙忙安排太监出宫前往郑国公府求主意。

    郑国公府就更夸张了。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得了信,竟连夜连晚的就开始安排下人收拾院子,安排采买清单,挑选人手……

    一直忙活到夜里十点多,国公府依旧灯火通明。

    府里的下人们都私下里嘀咕:这阵仗,比当年贵妃娘娘回府省亲还隆重三分呢。

    不过,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态度,也算给国公府众人立了个风向标。

    那些因听见外面的闲言碎语便瞧不上遗玉郡主的人,就算心里依旧不待见她,如今也都知道要藏着掖着了。

    不然得罪了郡主事小,吃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挂落那就事大了。

    若是姜翎能亲眼见到郑国公府的阵仗,大概会恰着柠檬感叹一句:姜玲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前往郑国公府问主意的太监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到钟粹宫,于是沈贵妃便知道这事儿妥了。

    第二天一早,她又亲自前往慈宁宫,向太后娘娘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太后得了准信,便让春兰去钦天监选个宜入学的黄道吉日,临近午时春兰才回来,择定了三日后,冬月二十四这一天。

    而就在太后为姜翎入学的事情忙碌时,京都东城区华安街却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情。

    冬月二十一,天气晴。

    前几天积下的雪在连晴两天后便差不多化完了,华安街的街道被雪水洗过后,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

    天刚亮没多久,街头路口的早餐铺子还没收摊,华安街还比较清净,营业的也只有几家药铺而已。

    这时从街口跑来一名铁塔般的壮汉,他背上还背着个比他小号一些的男人。

    壮汉额头脸上全是汗,而他背上那人则一直在抽搐,嘴里的白沫像瀑布一样流出来,淌了壮汉一脖子都是,单薄的衣裳都给湿透了。

    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见这情形,忙早早避让开,唯恐那人死在自己面前,晦气。

    离街口最近的药铺是妙应医馆,那壮汉情急之下背着病人便冲了进去。

    “大夫,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吧。”

    壮汉的声音十分宏亮,一嗓子把药铺里间外间的人全都惊动了。

    坐馆大夫一看那病人口吐白沫的架势,哪里敢接手,只摇头道:“你家老爷这是中毒了,你看这脸都乌青了,毒已入心肺,救不了了,救不了了。”

    掌柜的一听这话,忙跟小学徒一起把人往外推。

    大清早的,若人在自己店里断气,那可不吉利。

30、死不了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吧,我家老爷还活着,他还在动……”

    这叫在动?这特么是抽搐好么?

    妙应医馆的掌柜黑着脸把人赶了出去。

    那壮汉弓着背,把背上开始下滑的男人往上推了一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又急匆匆赶往另一家药铺。

    安和堂的邱掌柜倒是比妙应医馆的那位掌柜和气许多,只是一脸无奈地摇头道:“不是小店见死不救,若是刚入腹的毒,倒是能用皂角水催吐,还能救上一救,可这毒入心肺,小店确实无能为力了,壮士还是将你家老爷背回去,准备后事吧。”

    壮汉不由嚎啕大哭,满脸的鼻涕和眼泪,都快看不清路了,他伸手一抹,背着病人转身又往仁康堂跑去。

    他这一路动静不小,有不少帮闲跟在他身后看热闹,眼见背上那人吐的沫子都开始泛绿了,但那壮汉却不肯放弃,这些闲人便想等着看那人断气后,这壮汉会怎么样。

    仁康堂的李掌柜跟邱掌柜的说辞基本一致,也都是毒入心肺没法救了那一套。

    但那壮汉哭得实在太惨了,李掌柜便有些不落忍,他想了想后又道:“这位壮士,其实小店有一种新到的解毒剂,是一位姑娘放到小店寄售的,但没人用过不晓得功效如何,而且价格奇高,十两银子一瓶,我寻思着,且给你家老爷用一瓶,若真有效,你们回头把银子补上,若是……若是无效,这银子小店便自己贴了。只是咱们有言在先,若真无效,你可不兴来店里闹事,若你答应,我便将药取来给你试试。”

    壮汉重重点头,粗声粗气地道:“试,莫说十两,一百两一千两,我家老爷也用得起,掌柜的放心,我张三不是浑人,若老爷真挺不过去,我保证不跟您闹,谁要跟您这儿闹,除非踩着我尸体过去!”

    李掌柜叹了口气,点头道:“行,杜仲,把解毒剂拿来。”

    小学徒杜仲默不作声地从柜台里拿出小瓷瓶,递给李掌柜,李掌柜则吩咐张三把病人放到两张长凳拼成的临时担架上。

    至于把人送进里间医治,李掌柜的善心还没泛滥到那程度,若真救不回来,店里以后还做不做生意了?

    里间是重症病患修养之处,若人死在里头,其他病人怎么想?

    “把你家老爷的嘴掰开,我来喂他吃药。”李掌柜道。

    那胖男人抽搐的厉害,牙关紧咬,但张三也知道现在不是心疼人的时候,他手里一用力,“咔吧”一声直接把他家老爷的下颌给卸了。

    李掌柜被他这一手吓得打了个哆嗦,忙拧开瓶盖,把解毒剂倒进胖男人嘴里。

    张三见他家老爷把药剂吞下后,又反手“嘎巴”一声,给他的下颌骨来了个复位。

    李掌柜不由暗想:这手法熟练得,是卸了多少下巴才练出来的呀?

    但他不敢问啊,只得没话找话道:“解毒剂倒是服下了,万幸没吐出来,这是好事,只是有效没效,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三低头看了看仍在抽搐的老爷,随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朝李掌柜“噗通”一声跪下,飞快地磕了三个响头,实诚得把额头都磕破了。

    “多谢掌柜相救,不管老爷能不能挺过来,张三都记得您这大恩,眼下无以为报,且磕三个头,来日定有厚报。”

    李掌柜苦笑着摇头:“厚报我就不想了,但愿你家老爷能活过来,把药钱结清,我就满足了。”

    正说话呢,李掌柜的儿子小德子突然嚷道:“哎呀,没吐白沫了,是不是断气了呀?”

    李掌柜脸一黑,反手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呵斥道:“不会说话就闭嘴,再瞎嚷嚷把你嘴缝了。”

    张三一看之下也以为他老爷没了,不仅没吐白沫了,连手脚都没抽搐了,这不是断气了是什么?

    他想起自己背着老爷求救,一路从满怀希望最终走到绝望,不禁悲恸难当,放声大哭起来。

    他这一哭,外面看着热闹的帮闲们便哗啦啦地涌进了仁康堂。

    放在往日里,这些帮闲们等闲是不敢来仁康堂寻事的,顶多就在外面围观一下,但今儿这里死了人,掌柜的肯定自顾不暇,他们跑来看个热闹,也不算事儿。

    就在张三大哭不止,而帮闲们指着老爷的“遗体”议论纷纷时,小德子的师父张大夫却走过来,伸出二指,探了探胖男人的鼻息,然后转头看了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张三,冷声道:“嚎啥?还没断气呢,嚎早了,一会儿真断气嚎不出来了怎么办?”

    李掌柜也上前探了探,还真有气儿。

    他有些难以置信,小心翼翼地问:“张大夫,像这种中毒很深的人,突然不抽抽了,也不吐白沫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情况在好转?”

    张大夫冷笑:“有一成的几率是好转了,但有九成的几率是回光返照了。”

    本来都停下没哭了的壮张三,抽了口气,又接着嚎上了。

    李掌柜顿觉头疼:这一个个的,说句好听的话会亏本是不是?

    杜仲的师父刘大夫也在一旁转来转去的看,片刻后他惊呼道:“嘿,大个子别哭了,你瞅瞅你家老爷,他脸上的青黑好像退了些,你瞅瞅是不是?”

    壮汉顿时收声,蹲到长凳前仔细分辨了一番,然后点头道:“是退了不少,先前眼睛底下这一片都发黑了,大夫,我家老爷是不是有救了?”

    刘大夫没有回答,而是伸手替胖男人把了把脉,然后他拿开手对张大夫道:“张兄,你来看看。”

    张大夫便也给患者把了下脉,然后“嘶”地吸了口气,朝那壮汉颔首道:“看来你老爷府上可以暂时省却一口棺材了。”

    这话十分不中听,但听在张三的耳朵里,却如同天籁。

    张三发誓,他这辈子听过的话里头,除了当年老爷买下他时说的“跟着我饭管够,你敞开肚皮吃”外,就数刚才那冷脸大夫说的话,最动听了。

    李掌柜见两位大夫都确认病人不会死了,忙让张三自己动手,把人挪进里间。

    看热闹的帮闲们见人没死,没热闹可看了,自是不乐意,发出各种骚言杂语的议论。

    “肯定是托儿,哪有都毒成这样还救得活的,扯淡。”

    “我看也像托儿,还挺能演的,搞得我都差点儿信了。”

    “那是你傻,我就没信,那张三演技太浮夸了,嚎的太假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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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介绍:
【纯情男主VS腹黑女主】【互宠】【强强】
穿越后遭遇死亡开局怎么破?
原主又蠢又作,设局逼婚承恩公嫡长孙,
结果反倒把自己作死了,
姜翎一朝穿越,才睁眼就要被扭送到尼姑庵强制落发出家!
大佬姜翎表示: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家。
出家要剃光头,还要吃素,绝对不行!
可是,大靠山太后被原主急病了,昏迷不醒,
二靠山昭阳长公主被原主蠢哭了,不想管她,
三靠山沈贵妃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明明是一把王炸好牌,
却被原主打成手里还剩一张三的局面,
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承恩公嫡长孙表示:遗玉郡主她空有一副好相貌,却不学无术,刻薄寡恩,
他宁愿单身一辈子也绝不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后来,当嫡长孙受困于真香定律,想要追妻火葬场时,
大佬姜翎冷笑:当年的我你爱理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女主前世为古武世家家主,穿越后的世界也等同于武侠世界,非历史剧,请勿较真!)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妃她是朵黑心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