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终赏
司礼监监宅!
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几名小太监毕恭毕敬的站在庭院角落,手里端着清水毛巾等准备伺候,苏寒云穿着便服,坐在对面的凉亭里,手里握着一柄雕刻着镂空花纹的长剑,指尖在剑锋上划过,难掩的锋锐之意铺面而来,显得格外玄妙。
“龙泉镂空剑,不愧是麒麟阁的重宝,不错不错!”
苏寒云端详片刻,手腕略微一抖,长剑握在右手中,他身上的慵懒气势顿时消失,变成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凌厉,他周遭的天地都变的压抑起来,草木更是朝着四周倾倒。
咻!
他身上的气息凛然而起,强横的剑气席卷而出,一招无边落木施展出来,无数道剑光带着难以形容的萧瑟肃杀之气扩散出去,而一刹那之后,这道身影出现在凉亭之外,摒息立定!
咔嚓!
凉亭的四根石柱微微颤抖,一丝丝裂纹迅速从中间扩散出来,眨眼间的功夫,裂纹便已经尽数将石柱覆盖,一声脆响,石柱轰然倒塌,而那六角的凉亭也是轰隆坍塌,变成了一片狼藉!
“不错,哈哈!”
苏寒云瞥一眼那凉亭,再看看手中毫发无损的龙泉剑,脸上露出难掩的兴奋之色,有这样一柄剑在,葵花宝典的武功终于可以毫无忌惮的施展出来,自己更是如虎添翼!
痛快!
“苏公公,请!”
几名小太监见状,端着脸盆等等走了过来,苏寒云将龙泉剑放在一旁,有人替他擦拭脸庞,有人替他换上那紫黑的蟒服,系上腰带,有人替他扎好了发冠,然后躬身退到左右。
“公公,陛下那边刚刚派人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一人提醒道。
“恩!”
苏寒云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大步流星而去,陛下这时候召见自己,只有一件事,那边是关于赏赐的事情,当初除掉熊于霆,就该有不少赏赐,却因为三系把持朝政而暂时搁置,现在一切大定,应该要兑现了!
不久之后,苏寒云来到养心殿。
大门口两侧矗立的侍卫,陪侍的太监等等,纷纷面露恭敬之色,躬身跪倒在地迎接,苏寒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来到了那紧闭的养心殿大门之前。
“苏公公,皇后娘娘在里面!”
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太监走上前,恭声道,他是现在的御前陪侍,位居正四品,按照以往的规矩来说,这可是直接伺候陛下的,威势不小,在宫里都横着走,但在苏寒云面前,他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这位,才是陛下面前真正的红人。
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退下吧!”
苏寒云瞥了他一眼,淡淡挥手,那中年太监不敢有任何话说,退到了远离大门数十丈的地方。
苏寒云低着头等待,目光闪烁了一下,侧耳倾听养心殿内的动静,当初吸收程龙象等人的内力,他的实力已经是二流高手巅峰,隔墙听声,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恩……”
“陛下……您……能不能放过……”
“周家……父亲已经知……知道错了……他特意……啊……”
养心殿里的两人似乎在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一阵阵让人心血荡漾的声音传出,还夹杂着周皇后卑微求饶的声音,而武崇却好像什么都没说。
武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这声音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便是草草的结束,武崇窸窸窣窣的穿起衣服,周皇后似乎还想求情,后者却有些不耐烦的骂了一句滚。
不久,漆黑的大门打开,周皇后脸蛋儿上带着一丝潮红,头发也有些凌乱,走了出来,见到门口候着的苏寒云,她脸色明显一僵,目光里闪过一丝慌乱。
“苏公公!”
周皇后犹豫一瞬,弯腰行礼。
以她后宫之首的位置,就算苏寒云权力再大,她也不需要表现出这般卑微姿态的,但是,她想让苏寒云帮忙,恳求陛下给周家一些生路,现在的周家,虽然没死人,但那偌大的家业,却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娘娘!”
苏寒云瞥了对方一眼,猜出了对方的想法,但他并不想管,所以只是淡淡的回礼一番,表现出了奴才该有的恭敬,便转身进了养心殿。
“苏……”
周皇后秀眉皱了一下,端庄的脸庞上涌过一抹无奈,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后者的身影已经远去,只好叹口气,离开了养心殿。
“小云子,你来啦!”
“坐!”
苏寒云进殿,不等他跪安,武崇便已经满脸热情的迎接过来,亲自拉着他手腕送到了一旁的座椅上,苏寒云躬身致谢,低声道,
“陛下唤奴才过来,有什么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你我之间哪还需要这些!”
武崇如今已经是真正的朝堂天子,身上的威势比之前浓郁了不少,但对苏寒云还是客客气气,他笑眯眯的将几案上早就准备好的三卷圣旨拿到苏寒云面前,笑道,
“给你的!”
“如今天下大定,朕当初允诺你的赏赐,一一就位!你看看!”
“奴才谢陛下!”
苏寒云躬身跪倒,将第一卷圣旨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内总管苏寒云,辅助朕除叛贼熊于霆,剿灭乱党,又及时平定禁军叛乱之祸,查处刑部户部一众朝官贪腐之灾,为我大周社稷功不可没。”
“特封御前正一品,绫罗绸缎千匹,黄金万两,白银十万两,良田千亩,府邸三座,仆人三千,以谢其忠君之心!”
“令,朕有感于熊于霆叛乱,禁军叛乱,户部刑部贪腐之事,有损大周国威,有损朝廷颜面,为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特拟订建立东缉事厂,替朕监管天下宵小,维护朝纲清明正气!”
“封苏寒云为东缉事厂督公,总负责东缉事厂筹备事宜,所需人手,银两等一切事宜,禁军十二卫,大周六部,全力配合,令,东缉事厂成立之后,特享独断之权,所处理案件,可不经过刑部大理寺会审,遇紧急事宜,督公苏寒云,亦可先斩后奏!”
苏寒云看完,脸上露出难掩的笑意,不枉费自己这么对日子的辛苦努力,东缉事厂,终于见天日了!
随后,他又打开第二张奏折。
“朕近年被乱党所胁迫,危难之际,乃苏寒云尽心尽力辅助,得以有今日之威,感念苏寒云忠心与功劳,特封其为异姓御弟,自今日起,赐穿九爪蟒离袍,龙纹踏云靴,百官见之跪拜,称呼九千岁,入宫可不下骄,上朝可不跪拜!”
“呼……”
苏寒云目光在上面扫过,脸上的兴奋之色更浓,异姓御弟,九千岁,百官跪拜等等,这一系列的荣宠,可是大周立国以来独一无二的,自己现在真正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他又打开第三份圣旨。
一片空白,空无一字!
只有殷红的大周玉玺印鉴在上!
“这第三份,也是朕赏给你的!”
武崇见他怔住,弯腰将其搀扶起来,目光直视着后者脸庞,声音里带着难掩凝重,说道,
“小云子,朕心里当你是兄弟!”
“也会永远记得你为朕出生入死,平定虎狼之恩,还是那句话,朕答应你的,给你,你想要的,朕也给你!”
“你随便写!”
“朕绝无二话!”
苏寒云怔怔的呆愣片刻,心里生出一丝感动,然后挣脱武崇的手臂,跪倒在地,
“奴才谢陛下恩典!”
“此圣旨奴才不用!”
“那就留着!”
“日后总归有用,朕的话不变!”
武崇又将其搀扶起来,然后两人并排来到养心殿的门口,蓝天白云,万里晴空,武崇指着那苍茫天地,大笑,
“小云子!”
“从今天开始,朕,要做那气吞万里如虎,你便是俯瞰苍穹之鹰!”
“能不能做到?”
“奴才……万死不辞!”
第七十八章开衙
两份圣旨在第二天朝会的时候公告天下,苏寒云一时荣宠滔天,天下震惊,不过,所有的官员却都没有丝毫的诧异,这小太监诛杀熊于霆,平定三系,将当朝天子从一个什么都没有,寄人篱下的傀儡皇帝,扶持到现在的地位,这等荣宠,实至名归!
而同时,东缉事厂的事情,也立刻进入了筹备之中,户部和工部联手,以最快的速度将东华门前那处基本废掉的府衙修复一新,并将周围的百姓等等搬迁至别处,而兵部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十二卫禁军中的精锐调遣出来,总共一万人,重新编制,交付到了苏寒云手中。
至于其他的东缉事厂编制问题,苏寒云也是很快有了定夺,东缉事厂下,设立南北两个镇抚司,司礼监掌印潘仁义,御马监掌印吕行抒,分别辞去内庭之位,正式入驻东缉事厂,做南北镇抚司之主!
而镇抚司之下,则是分别设立五个千户,五个千户以下又设立个十个百户,等等,这些人,分别从调遣过来的禁军侍卫中甄选,各个都是武艺高强之辈!
约莫两月时间过去,东缉事厂的编制基本完成,东华门,也是正式成为了东缉事厂的办公府衙!
同时,苏寒云也没有忽略东缉事厂的基础探子建设,将商天殷和五虎门一并列入东缉事厂,并派人组建专门的处理信息机构,名曰风雨楼,意为监听天下风雨。
又是一个月过去,东缉事厂,在东华门前正式开衙!
时值深秋,天空明亮而高远,寒风带着微寒的意味在空气中飘掠而过,苏寒云一身九爪蟒离袍,脚穿黄金龙纹踏云靴,站在东缉事厂的驯校场上,黑发随着寒风飘扬,煞气森然。
潘仁义,吕行抒两位南北镇抚司,以及旗下各千户百户等等,包括商天殷所属的风雨楼众人,皆是一身紫红官服,胸口绣着飞鱼图案,分列在台下左右。
而再往下,则是那浩浩荡荡的近万名东缉事厂锦衣卫,皆是黑色官服,胸口同样绣着飞鱼图案,而腰间则是别着一柄兵部加紧赶制出来的手臂般长绣春刀,煞气森然,席卷天地!
咚!咚!咚!
片刻的功夫,低沉而嘹亮的擂鼓声响彻,天地间的气氛越发变的凛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了驯校场高台,苏寒云的身上。
哗啦!
苏寒云起身,大步流星来到高台边缘,目光带着阴冷凛然的意味在那黑压压的人头上扫过,内力催动着凌厉尖细声音响彻天地,
“吾等奉陛下之命,监管天下宵小,不法之辈,有独断之权,可先斩后奏,此乃大周立国以来最为荣宠之职,吾等当恪尽职守,不得徇私枉法,不得贪污索贿,不得因私废公,不得辜负圣恩!”
“当以一己之力,涤荡大周不法奸佞,还百姓公正,还朝纲清明!”
“可都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
万千锦衣卫齐声呼啸,森然冷冽的声音浩浩荡荡,如同浪潮一般汹涌到九霄之上,几乎将这漫天萧瑟的秋意都给震碎。
苏寒云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嘴角露出笑意,凛然挥手,
“东缉事厂,今日开衙!”
呼啦!
黑压压如同洪流般的万千人影,一瞬间皆是跪倒在地,人们的脸上,目光里,都是泛着难掩的凛然和兴奋,然后恭声大喊,
“参见督公!”
吼声震天!
……
东缉事厂,府衙!
原本的这处府衙已经陈旧不堪,东缉事厂的圣旨下来以后,户部工部联合,花大价钱,并派出最好的工匠将这里修缮,如今,这府衙已经焕然一新。
宽阔的衙厅比起六部都要大一个规格,督公的位置,更是一座精雕细琢的金丝楠木椅,而那几案上,也是雕刻着七爪的蟒纹,宣示着东缉事厂所不一般的荣宠!
几案正上方,则是悬挂着一尊匾额,漆黑板面,金黄色边框,上面雕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煞气森然的大字!
无往不断!
苏寒云坐在正对面,潘仁义,吕行抒两位镇抚司躬身站在几案之下,面容凛然,商天殷也是换掉了草莽衣服,一身风雨楼的特有紫红官服,煞气森然。
“东缉事厂已经开衙!”
沉默片刻,苏寒云微微直起身子,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低声道,
“虽然咱们承蒙陛下厚爱,有无上权威,但自身的力量却不是很足,尤其是风雨楼,仅仅局现在长安城内!”
“咱们的宗旨,是监管整个大周天下,风雨楼是东缉事厂的眼睛,可不能仅仅局限于此,商天殷,听令!”
“属下在!”
商天殷身子一凛,躬身跪倒在几案之下。
“即日起,你开始扩展风雨楼势力,以五虎门为基础,以长安城为中心,将风雨楼的探子送到全国各地!”
“还是沿用现在的方式,尽快控制各城市的牙人机构,将下人丫鬟等等送入全国各地的官员,商贾以及所有有头有脸的人身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件事,关系着东缉事厂的根本,咱家不要求快,只要求稳!”
“半年时间,将大周朝三十七个主要城市纳入掌控便可,至于其他一些边缘地区,后续待咱们实力稳固,可徐徐图之!”
“你有没有把握?”
“督公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商天殷脸上露出难掩的兴奋,凝声说道。
这件事,不仅能够将风雨楼的眼线扩展到全国各地,还能够将五虎门也顺势发展成为大周朝赫赫有名的大帮派,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那就尽快下去办吧!”
苏寒云挥手将商天殷赶出去,又看向潘仁义和吕行抒,目光凝重的吩咐道,
“东缉事厂上万人,都是从禁军里调遣出来的,毕竟不是咱们自己的人手,虽说现在的大周已经没人能和咱们作对,但也不能放松!”
“你们二人,趁着这些时日东缉事厂没有大事可做,尽快将手下的人调查清理一遍,将镇抚司彻底掌控!”
“是!”
潘仁义和吕行抒也是随后退出,而不久之后,又有五个身穿黑衣的人出现在了苏寒云面前,这五人,是当初苏寒云筛选出来,配合掌控五虎门的人,也曾为他立下汗马功劳!
“东缉事厂开衙,你们没有捞到一官半职,有没有心里不舒服?”
苏寒云目光在五人脸庞上扫过,低声问道。
“属下不敢!”
五人心里其实是有些不太舒服的,但是面对苏寒云的质问,却是不敢表露分毫。
“不敢?”
苏寒云淡淡的笑了笑,道,
“那咱家就有些失望了,你们难道连最基本的争权夺势之心都没有吗?”
五人不知道苏寒云是什么意思,脸上都是露出一丝紧张,还有难掩的忌惮,犹豫一瞬,哗啦一下子全都跪在了地上。
“咱家希望你能有野心!”
苏寒云轻哼了一句,道,
“毕竟,接下来要你们做的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
“督公请吩咐!”
“属下万死不辞!”
五人听到苏寒云的这句话,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难掩的凝重,还有一丝兴奋。
苏寒云笑了笑,继续道,
“东缉事厂如今已经是权倾天下,但是,它脖颈上却没有任何链子制衡,咱家不希望东缉事厂成为胡乱咬人的疯狗!”
“如果是那样,东缉事厂迟早会被群起而攻之,也持续不了多久!”
“咱家想让你们五个,去做这铁链!”
“盯着东缉事厂里面的一些人,保证他们不敢乱来!”
“明天开始,你们筹建风云楼!”
“不上台面!”
“风楼,监管东缉事厂,云楼,负责暗中处置一些不守规矩的人!”
“徐天白,你为风云楼楼主!”
“属下领命!”
第七十九章警告
转眼间,一年时间过去!
东缉事厂在苏寒云的管理下,彻底稳固下来,南北镇抚司里的一些不干净人物被清洗掉,风雨楼也顺利扩散到了全国各地,整个大周的信息,都是以最快的速度送往长安城。
而为了应付分析这些消息,苏寒云又将风雨楼扩大了一倍,以保证所有的信息都得到最佳最快的处理。
东缉事厂步入正轨!
另外,他派人暗中建立的风云楼,也有了初步的形态,东缉事厂里的那些人,尤其是商天殷,以及全国各地的探子,都逐渐清晰,出现在视线之内。
他的权势,真正到了倾尽天下的地步!
而这一年时间,他也没闲着,武功境界飞速提升,尤其是葵花宝典,其中七十二路剑法上全部掌握,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基本上可以做到剑由心发!
不过距离那最后的无剑境界,倒是还差一筹!
但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成为真正的一流高手。
至于潘仁义等人,化骨绵掌都已经修炼到顶尖,为了进一步提升他们的实力,他又传给了两人一部二流的功法,苗家三十六路血影剑法!
另外,为保证大内有足够的高手,他又从禁军和内庭抽取了不少可靠之人,暗中开始培养,这些人的武功,也是在飞快的进步,虽然还无法达到前朝时候的大内那般强横,但近百三流高手,也有了守护皇宫的实力!
一切,都是按照他的预想,稳步进行!
同时,这一年的科举也顺利到来,并安稳进行,大周朝廷聚贤纳才,多出无数才学满腹之人,进朝为官,再加上这一年以来对有识之官员的提拔任用,苏寒云诛杀周系和陈系一众官员所产生的空缺逐渐被填补上。
以张庭海为首的一众张系官员,开始陆续辞官,进行新旧官员的交替,苏寒云以东缉事厂坐镇,紧紧盯着这些家伙,并没有出现任何异状,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张府!
宽阔的厅堂之内,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温暖意味,张庭海斜靠在竹藤木椅上,眯着眼睛享受着午后阳光,那张苍老脸庞上,涌动着一丝如释重负。
原本,他还担心陛下或者苏寒云会秋后算账,科举之后,对他们张系一众人员进行清洗,但从这一个多月的表现来看,苏寒云并没有此意,但凡提出辞官的官员,都被允了,并且朝廷还给了足够的待遇。
可谓荣宠至深!
张庭海还需要做一些事情善后,但他却已经开始打算以后的生活了,年轻的时候他最向往江南水乡,小桥流水,婀娜多姿,但这些年忙于政事,无法前往,辞官归老之后,或许可以去看看!
“老爷,苏公公来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带着难掩紧张的声音,张庭海身子一颤,直接从藤椅上窜了起来,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是泛起一丝凝重,这时候,苏寒云过来干什么?
“快请他进来!”
“老夫换身衣服就过去!”
张庭海犹豫一下,忙不迭的爬起来,开始去换衣服,不久之后,则是一路小跑朝着前厅跑去,苏寒云一身便服,身边跟着一位小太监,正在面色淡然的喝茶。
苏寒云是东厂督公,又是陛下册封的异性御弟,几乎是享用陛下出宫的待遇,坐在了张庭海的主位上,后者没有丝毫不满,躬着身子,讪笑着迎上去,
“督公大人亲自来府上,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不用这么虚伪,咱家过来,你心底里必然是不怎么欢迎的吧?”
苏寒云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轻声哼道。
“督公大人哪里话!”
张庭海察觉到后者眼神儿里带着怒意,苍老的身子颤了一下,脸庞上涌过一抹苍白,吓的差点儿瘫在地上,他讪笑一声,身子躬的更加厉害,低声道,
“督公大人能来府上,是老夫的荣幸!”
“哪能不欢迎呢!”
“哼……”
苏寒云懒得和这老家伙多废话,淡淡一笑,对着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将一沓卷宗从怀中掏出来,略微带着趾高气昂的意味送到了张庭海面前。
“这是……”
张庭海面色犹豫,眉头皱了一下,将卷宗缓缓打了开来,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几个熟悉的名字,最主要的是户部侍郎陈重,其余便是几位这些事日活动比较频繁的户部官员,而再往下,则是他们的罪状!
张庭海仅仅看了一眼,脸色便陡然变的惨白,手腕一颤,卷宗落在了地上,而他也是噗通跪倒在地,忙不迭的磕头道,
“督公大人,这件事老夫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还请督公大人饶命!”
“咱家知道你被瞒着,所以才过来找你,否则,上门的就是东缉事厂的番子了!”
苏寒云淡淡的瞥了张庭海一眼,冷声道,
“关陇大旱,今年颗粒无收,民不聊生,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场景,陛下发放银两,粮食,赈济灾民,以平复灾情!”
“陈重还有一众官员,竟然在这上面做手脚,将商户的陈粮低价买入,换成陛下发放的新量,送往灾区,赚取其中的差价!”
“原本,这些手脚咱家不想管,毕竟赚些银子,也不为过,但是这陈重,做的有些太过分了,发给灾区的粮食,竟然全都是发霉的,连狗都不吃,就给灾民!”
“如今关陇闹出白莲教,万千灾民群情汹汹,打杀了青州知府,闹出了大事,青州的奏折已经在路上,咱家不能不管了!”
“苏督公,老夫失职!”
张庭海听闻此言,脸上的惨白之色越发明显,就连说话都颤抖起来,白莲教?知府被杀?这些事他都不知道,但是他相信苏寒云说的肯定不假!
如今事情闹了这么大,他心里几乎要悔出血来,这陈重,非得在这个关键时候搞事情,这不是要把张系剩下的那些官员往火坑里推吗?
“督公大人,求求您……”
张庭海颤抖着嘴唇儿,想要求饶,苏寒云不等他说完,直接挥手,将那卷宗拿了起来,阴声道,
“咱家既然亲自过来,就代表不会追究你的罪责,张系官员,还有你,这一年时间表现的不错,没给咱家添麻烦,咱家也不是那种狠辣无情之人!”
“咱家过来,是想提醒你一句,咱家的耐心有限,你告知那些想要在离开之前捞一把的官员们一声,捞可以,但不要太过火!”
“咱家能看得见,如果惹的咱家不高兴,明日的陈重,便是你们的下场!”
“而且……”
话音至此,苏寒云的脸色豁然阴沉,有难掩的阴森意味弥漫出来,
“咱家再动手的话,也不会只针对一人,而是你整个张系,明白吗?”
“是是……多谢督公大人!”
张庭海咽了口吐沫,说话声音里充满了难掩的恐惧,脑袋贴在地上,颤抖道,
“督公大人放心,我一定传达下去,不会有人不长眼的!”
“好自为之!”
苏寒云冷笑一声,挥袖离开了前厅,那随行的小太监也是鄙夷的瞥了张庭海一眼,躬身跟在苏寒云身后离开。
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张庭海咽口吐沫,有些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他苦笑一声,有些恨恨的拍响了几案,骂道,
“陈重啊,你差点儿把老夫害死啊!”
“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你以为他一年没动作,就是没事了吗?”
“他只是懒得动咱们啊……”
“这次,你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老夫可管不了你了!”
自言自语片刻,他对着门外吼道,
“来人,备轿,老夫要去拜访几位同僚!”
他得赶紧把苏寒云的警告传递下去,可千万别再出乱子,否则,他们的人头就不保了啊!
……
醉花楼!
莺莺燕燕,无数身量苗条,浓妆艳抹的娇艳少女伴随着悦耳的丝竹之声在厅堂中环绕,酒客们脸上泛着潮红,眼神里泛着色眯眯的意味,一副欢天喜地的场景。
而在这些喧闹的人群中央,则是有一名身材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抱着醉花楼的花魁,天香儿,大手不断的在后者娇躯上游荡,那油腻的脸上满是张狂和恣意之色。
“张兄出手如此阔绰,将这醉花楼包下来,就为了庆祝自己的五十寿辰,看来最近是赚了不少银子啊?”
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同样搂着一名娇艳女子,手掌一边在女子胸口的衣襟里来回揉捏,一边满脸谄媚的问道,
“有没有什么路子,带老弟一把?老弟肯定忘不了张兄的好处!”
“呵呵……”
肥胖男子咧嘴一笑,脸上露出难掩的得意,然后凑到后者面前,低声道,
“带你一把也可以,但是你得先入了我那妹夫的眼!”
“您妹夫是……”
“户部侍郎陈重。”
肥胖男子微微一笑,道,
“他最近正在负责关陇赈灾的事情,我只不过陛下把家里积攒的一些陈粮换成了赈灾的新粮,赚取中间的差价!”
“有时间,跟我去拜访拜访……给你引荐!”
“多谢张兄!”
那人脸上露出难掩的兴奋,连连点头。
而这时,醉香楼外,出现了近百一身黑衣,胸前绣着飞鱼图案的锦衣卫……
绣春刀出鞘,煞气森然!
第八十章年后第一刀
轰!
东厂番子在那名百户锦衣卫的带领下,直接将醉花楼的大门踹开,一众人马凶神恶煞的涌了进去,百户锦衣卫目光略微一扫,目光便是带着阴沉落在了搂抱着花魁的中年胖子身上,阴声吼道,
“你就是张义庆?”
“你是谁?”
中年男子眉头微微皱起,脸庞上掠过一丝阴沉,哼道,
“不知道老夫正包下这醉花楼,庆祝五十寿辰吗?老夫可是户部侍郎陈重的大舅子,惹恼了老夫,让你官职不保!”
东缉事厂自从建立以来,一直在安抚稳定自身,并暗中发展风雨楼,并没有大规模的在民间出动过,所以这位张义庆并不知晓东厂锋芒,还以为有户部侍郎撑腰,便可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哼!”
那名锦衣卫百户却像是没听到张义庆带着威胁的话语一般,嘴角挑起,露出阴森之意,对着身后挥手道,
“既然人对了,那便跟我们走一趟!”
“抓起来!”
哗啦!
几位番子面色森然的冲出来,蛮横的将挡在路上的女子,桌椅等等掀翻在地,然后踩着满地狼藉朝着张义庆走去。
“混账东西,光天化日,你们竟敢随便抓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
“给我拦住他们!”
“老夫这就派人通知侍郎大人,让他们看看你们这帮东厂的……”
砰!
张义庆嚣张的话还没说完,负责保护他的两名武师已经被那东厂的番子给一脚踹飞了回来,两人纷纷砸在他左右,将那巨大的寿桃砸成了稀巴烂,而周围的宾客女子等等也是被吓的尖叫一团,四散奔逃!
哗啦!
东厂番子冲到目瞪口呆的张义庆面前,直接把他手臂掰到身后,按倒在了地上,然后用铁链锁起来,押送到了那名百户面前。
“狗贼……老夫……”
张义庆面庞阴沉,还想再说两句什么,话音还没响起,那锦衣卫百户一脚踹在了他脸上,张义庆哀嚎一声翻滚在地,满脸血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带走!”
东厂番子席卷而出,醉花楼里一阵死寂,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这么回事?
张义庆说什么也是户部侍郎的亲戚,就这么被蛮横抓走了?
“那些人……是东厂的吧?”
“东厂这么厉害吗?”
“东厂督公,可是苏寒云,九千岁啊……”
“嘶……”
人们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出现的那些事情,那个叫做苏寒云的小太监,力挽狂澜,诛杀熊于霆,平定十二卫禁军之乱,查获刑部户部一众官员贪腐,杀的菜市口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啊!
他一年多没动静,这是又要杀人了吗?
人们脸色都是惨白起来。
而那名刚刚打算跟在张义庆身后,一起做那调换新粮和旧粮买卖的中年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咽口吐沫,脸上的汗水唰唰的流淌了下来。
肯定和这件事有关系,幸亏自己慢了一步啊!
……
户部侍郎,陈重府邸!
阳光明媚,天空碧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凉意,身材瘦削,脸庞上带着惬意的陈重斜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而在他身旁则是有一位身量苗条的妇人,小心翼翼的为其按捏着肩膀。
“老爷,咱们这次捞了不少,是不是可以收手了?”
沉默许久,那名妇人低声说道,
“哥哥那边儿前两日送来账本,咱们已经拿了三十万两银子了,听哥哥的意思,还想再继续多筹措几位粮商,再狠捞一笔,但奴家觉得有点儿不安啊!”
“这些银子已经够咱们生活了,您辞官之后,有这栋宅子,还有那么多田地,应该吃喝不愁,还是罢手吧!”
“哼,头发长见识短!”
陈重没好气的斜了妇人一眼,哼道,
“三十万两银子就够了?你也太好打发了?你知不知道,老爷我要是一直在这位置上坐着,到正常辞官,能有多少银子?”
“三百万两都不在话下!”
“现在被那苏寒云逼的要提早辞官,老爷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多少得把这些银子给捞回来,不能亏的太多!”
“你放心,苏寒云虽然权势滔天,有那什么东缉事厂在,但也不是面面俱到的,他不可能把我们盯的死死地,这件事做完之后,老爷我辞官告老,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但是……”
妇人还想再说话,陈重却一脸的不耐烦,直接挥手将其打断,
“别说了,去给我沏杯茶来!”
“哎……”
妇人叹口气,转身朝着庭院东南的屋子走去,刚走出没两步,突然听到庭院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低沉闷响,妇人吓了一跳,猛地回过了头去,那陈重也是皱着眉头直起了身子。
“老爷,不好啦……”
一个穿着青衣的家丁连滚带爬的跑进院子,脸上带着惊恐之色跪在了陈重脚下,惶恐的喊道,
“东……东厂的番子……找上门来了!”
“什么?”
陈重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涌上难掩的惶恐,而那位妇人也是双腿一软,差点儿瘫倒在地,两人还没回过神儿来,就见一名身穿飞鱼服等我锦衣卫百户,带着一众东厂番子冲到了庭院里。
“户部侍郎陈重,涉嫌偷换赈灾新粮,奉旨捉拿,一干人等速速退开,违令者斩!”
那名锦衣卫百户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陈重,阴声吼道,而那些番子则是狞笑一声,挥刀朝着陈重包围过来。
“你们敢!”
“老夫可是朝廷四品大员……”
“你们……”
啪!
陈重色厉内荏的吼叫声还没完,直接被那锦衣卫百户给一巴掌扇在了脸上,这一巴掌力量不弱,后者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嘴里吐出殷红鲜血。
“带走!”
锦衣卫百户不屑的瞥了倒在地上如狗的陈重一眼,冷哼出声。
“你们敢……”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老夫私换新粮旧粮,你们这是诬陷,老夫要到陛下面前告你们!”
“阉贼……”
那名百户锦衣卫听到陈重辱骂督公大人,眉头顿时变的阴森,几名番子脚步也都是停了下来,锦衣卫百户走上前,掐住了陈重脖子,狞声冷笑,
“敢骂督公大人,你是第一个!”
“老夫就是要骂他,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凌驾于我等之上?”
“老夫自认光风霁月,没有任何贪赃枉法行为,他抓老夫,是诬陷,老夫……”
咔!
锦衣卫百户的手掌猛地一紧,陈重被卡住了脖子发不出任何声音,脸庞也是瞬间变得铁青,一双眸子里更是泛起惊恐。
“诬陷?你看看这个!”
锦衣卫百户从怀中掏出卷宗,摆放在了陈重面前,这里面是陈重与其大舅子,还有一众户部官员勾结,将新粮换成发霉旧粮的账本,详详细细,一字不差!
“你……”
陈重的脸色顿时一变,僵滞下来。
他不敢相信,对方怎么能拿到这么详细的证据?
“认罪了?”
“那走好!”
锦衣卫百户狞笑一声,直接手起刀落,噗的一声,陈重的脑袋翻滚在地上,殷红滚烫的鲜血喷薄满地,在场的陈家下人,还有那位妇人,都是瞬间脸色惨白,呆滞了一瞬间之后,惊恐的尖叫出声。
“啊……杀……”
噗!
绣春刀从那位妇人脖颈上划过,后者抽搐着瘫软在地上,而同时,那几名下人也是被番子们砍倒在地,鲜血流淌出来!
“敢侮辱督公大人?”
“哼,自不量力!”
锦衣卫百户冷哼一声,吩咐道,
“陈家一众人,全杀了!”
“就说他们拒捕,并袭击东厂百户!”
说罢,他脸上涌过阴狠之色,直接一刀看在课自己的肩膀上,血肉翻卷,鲜血飞溅,而那些番子们,则是阴沉点头,挥刀冲进了后宅!
不久之后,惨叫声响起,空气中弥漫出浓郁无比的血腥味道……
第八十一章无人可用
陈重一家被东缉事厂杀光的事情,很快传到了众位官员耳中,这时候,人们终于意识到,东缉事厂,还有那位督公大人,虽然一年多没什么动静,但却仍然是猛虎,一旦露出獠牙利爪,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尤其是那些张系的官员,得到了张庭海的暗示之后,更是心惊胆战,有异样儿心思的那些官员,连忙将自己伸出去的手给撤了回来,银子虽好,但还不如命珍贵。
金銮殿上,阳光带着淡淡的清冷意味洒进,空气中弥漫着难掩的凝重,谁也没敢说话,人们的目光望向最前方那道身披蟒离服的身影,充满了忌惮。
“陛下驾到!”
不久后,尖细的声音响起,文武百官纷纷列队到大殿两旁,留出一条道路,然后满脸恭敬的跪在了地上,高呼,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
武崇的面色有些难看,冷哼着走到龙椅之上,坐下,如今的他大权在握,已经颇具帝王威严,眼神儿扫过满朝文武,也不让他们起身,阴沉着脸道,
“谁来给朕说说关陇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张系的官员们大部分已经知道这件事,但是,如今这种氛围,他们都不敢说什么话,万一惹怒了陛下,那后果可不好!
毕竟是陈重引起的!
“回禀陛下!”
沉默片刻,苏寒云开口,如今位列九千岁,他虽然还是宦官,但已经不需要以奴才自称,而是改称臣,他低声道,
“臣听闻关陇之事,连夜派人将那边儿的消息整理出来,已经有大概的脉络。”
“关陇大旱,今年颗粒无收,陛下派人送过去的银两粮食等,被一众官员贪墨,送到百姓手中的时候,已经不足十之二三,杯水车薪,无数百姓饿死,有心怀不轨之徒,借机建立白莲教,蛊惑百姓,于十日前将青州知府杀死,占领了青州府衙!”
“如今,白莲起义军仍有扩大的趋势,关陇驻军已经开始调动,严防对方将事态闹大!”
啪!
武崇脸上的阴沉之色更浓,重重的拍响了几案,他目光带着难掩的森冷,还有暴怒的意味在文武百官身上扫过,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
“贪墨赈灾银两粮食,置无数百姓的生死于不顾,这就是你们的为官之道?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口口声声的仁义道德,都是白废吗?”
“陛下息怒!”
文武百官一脸惶恐,连忙磕头,那些张系的官员们更是面露惶恐之色,虽说苏寒云昨天说了不再追究,但他们还是担心不已,陛下心情不好,如果要拿他们开刀,也不是不可能!
“陛下!”
沉默之间,苏寒云再度道,
“臣已经将贪墨换粮之官员一众抓捕,证据确凿,户部侍郎陈重,昨日在抓捕时更是意图反抗,伤了锦衣卫百户一名,已经被臣当场格杀!”
“好!杀的好!”
武崇脸上的怒气仍在,阴声吼道,
“这种不顾百姓生死,贪赃枉法的官员,就算是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
“其余一众官员,但凡有牵扯,也要严惩不贷!”
“臣领旨!”
苏寒云躬身叩头。
武崇目光扫了众人一眼,又道,
“当务之急,还需要有人尽快前往关陇,平复灾情,镇压白莲教,有谁可前往?”
“这……”
金銮殿里的气氛越发安静,甚至有几分死寂的意味。
如今的朝堂,除了张系一众官员,其余大部分都是新提拔上来的,还有一些通过科考举荐而来的,根本没什么资历,根本不敢接这趟苦差事。
而张系一众官员,更是不敢吱声,这件事不是那么好平复的,白莲教匪徒,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如果一个处理不好,很可能闹大,他们可不想在即将退养的节骨眼儿上闹出事来,再把自己搭进去。
啪!
众人沉默胆怯,武崇的脸色越发阴沉,狠狠地拍响的龙案,怒声质问道,
“偌大朝廷,竟然没一人敢去?”
“陛下,臣愿请缨!”
苏寒云叩头,低声道。
其实这件事他昨晚已经和武崇商量好了,东缉事厂去平白莲教并赈灾,但他们想看看朝廷中的官员有谁有这个勇气,有这个魄力,毕竟偌大的朝廷不能只靠一个东厂!
事实让人很失望!
这些官员,要么明哲保身,要么不敢担当,实在是没什么可用之人!
其实,就算他们请缨,苏寒云也会带着东缉事厂陪同的,不可能让他们孤身去处理,而这件事之后,请缨之人也会进入陛下眼线,委以重任!
可惜!
苏寒云和武崇对视一眼,都是微微叹了口气,掠过一抹失望,沉吟片刻,武崇叹道,
“既然如此,那苏寒云便全权负责此事!”
“命你即刻启程前往关陇,年底之前,平复灾情,剿灭白莲!”
“臣领旨!”
“退朝……”
武崇的身影逐渐远去,文武百官们脸上都是露出如释重负之色,张系一众官员更是长出了一口气,幸亏这件事没摊到他们身上。
“张尚书!”
苏寒云瞥了一眼那些带着庆幸,逐渐远去的文武百官,微微叹了口气,来到了张庭海面前,后者面露恭敬,连忙拱手,
“九千岁有什么事?”
“大周,无人可用啊!”
苏寒云无奈的摇摇头,苦声道,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话音至此,苏寒云停了下来,眉头上泛起了难掩的凝重,如今他身居高位,有些话就不能说的太明白了。
然而张庭海却是懂了,目光闪了一下,低声道,
“有九千岁在,大周无恙!”
“哼……咱家毕竟是宦官,荣宠一时,不可能荣宠一世,迟早要退出去,要有文武百官来撑起这大周朝才好……可惜!”
苏寒云摇摇头,挥袖朝着门外走去,
“他们,让咱家失望!”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着张庭海,目光里闪烁着莫名的意味,道,
“张尚书,你做官便很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你估计也能撑起半个朝堂……”
“老臣不敢!”
张庭海脸色惶恐,吓的打了个哆嗦,差点儿瘫软下去,勉强才撑了下来。
“你辞官之后,或许可以开个私塾之类的,不要让自己这一身学识和本事,和你一起进了棺材,如果真能培养出几个不错的人来,咱家会考虑的!”
“陛下也怀疑考虑!”
说完这最后一句,苏寒云拂袖离去。
张庭海怔了一下,目光微微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苏寒云回到东缉事厂府衙,立刻安排前往关陇之事,这一趟,他离开京城时日不短,而又处在张系官员与新生官员交替阶段,为防止出现意外,必须有人留守坐镇!
潘仁义脑子还算灵活,而且手段也不差,留手京城的事情,便交给他来做,应该能够应付任何事件,而吕行抒,执行力超强,又忠心耿耿,便负责跟在自己身边!
“至于商天殷……咱家得敲打敲打你啊!”
苏寒云眉头微微皱起,瞳孔中掠过了一抹怒意,关陇大旱之初,他便暗中叮嘱商天殷,命那边儿的风雨楼做好准备,以防止出现大乱,并且还特意给了他不少银两和粮食,让他参与到赈灾之中!
结果呢……
苏寒云一把捏紧了风云楼暗中送过来的卷宗,眉宇间闪过浓浓煞气,下一瞬,内力奔涌炸裂,卷宗变成一团粉末!
“才一年,你就开始不安分了!”
“野心……可不是这么用的!”
第八十二章青州
关陇位于大周东部,距离长安城的距离大概有一千里地,因为事态紧急,苏寒云命吕行抒自行挑选抽调东厂人员,而他则是先行和商天殷前往。
一路快马加鞭,中间又在各地的驿站换上最好的马匹,大概三日之后,便是出现在了关陇的地界上。
一眼看去,茫茫苍野,枯黄一片,原本是金秋时节,万物丰收,结果入目所见之处全是干涸皲裂的地面,甚至连草木都枯萎致死,而刚可怕的是,那些草木上的树皮都已经被掰掉,显然被饥饿的灾民们当成了食物。
而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好几波逃难的百姓,能够从关陇逃出来,有底气走出来的,大都是一些有家底儿的人,长路漫漫,他们多少能备出一些粮食,供他们走到别的城市,即便如此,路上仍然有不少尸体。
那些尸体早就干瘪,枯瘦如柴,偶尔经过山林,能够看到豺狼之类的野兽在撕咬,陪伴在苏寒云身边的丫鬟白莺莺,对这些场景极为不适应,路上呕吐了好几次。
时值正午,天空上的太阳如同夏日般烈烈,刺眼的光线炙烤着人们,地面上隐约能够看到冒起了一丝丝的烟雾。
苏寒云盘膝坐在马车里,打坐调息,白莺莺则是收拾着柴火之类的做饭,商天殷守护在马车左右,以防有人过来打扰,他不敢放松,这一路上已经碰到两拨土匪,都是被饿极了的,不顾生死过来抢夺食物。
“商天殷,过来!”
片刻,苏寒云调息结束,睁开了眼睛,目光微微闪烁,将商天殷唤到了面前,后者躬身道,
“督主,有什么吩咐?”
“青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苏寒云淡淡温带。
“回禀督主!”
商天殷凑到马车前,身子低的更加厉害,低声道,
“青州的探子送过来消息,白莲教将青州府衙的所有银粮等都已经洗劫一空,并带着人马离开了青州,暂时隐藏在青州东南的磨盘山上,下一步的动作不太清楚,但咱们的探子已经潜伏进去,盯着他们!”
“任何动作都逃不出咱们的眼线!”
“恩!”
苏寒云点了点头,瞥了商天殷一眼,眼中闪烁着一丝莫名的意味,又问道,
“青州那边现在应该还有不少难民,毕竟不可能所有人都加入白莲教的,他们也不敢收拢这么多人,咱家让你派人调取粮食过去赈济,效果如何?”
“这个……”
商天殷眉头皱了一下,脸上露出悲痛之色,然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低声道,
“属下正想和督主汇报此事!”
“风雨楼虽然调拨了一部分粮食过去,但却是杯水车薪,而且中间还被白莲教的人抢走了一部分,所以……”
“对灾情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不过督主请放心,风雨楼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帮助灾民,那边从属于咱们的势力,血狼帮,也是将自己的私存纷纷拿了出来,和灾民一起共度难关……”
苏寒云盯着商天殷,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嘴角上露出一丝笑意,
“你做的很不错!”
“血狼帮也不错,如果一切属实的话,事后,咱家会论功行赏!”
“多谢督主!”
商天殷嘴角挑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哼,不用谢咱家,咱家向来赏罚分明,做得好,是你应得的!”
苏寒云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将马车的帘子拽下来,道,
“告诉白莺莺,不要做饭了,距离青州还有一日的路程,咱们抓紧些时间,今晚之前到达!”
“这……”
商天殷脸色恍惚了一下,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连忙道,
“一天的路程,要这么抓紧时间赶过去,怕是有些急,您长途跋涉,身体恐怕……”
“咱家说今晚到,就今晚到!”
苏寒云冷哼一声,不再说话,马车周围的气氛似乎都变的有些压抑,商天殷被那股威压吓的心跳加快,后背上渗出了一丝细汗,但他可不敢违背苏寒云的想法,连忙跑着去安排。
不久之后,一切收拾妥当,商天殷找借口脱离苏寒云的视线,将一只信鸽放了出去,而在信鸽儿的脚踝上,则是带着一小卷的纸卷,随后他回到苏寒云面前,挥动起了马鞭!
驾!
马蹄声响起,地面上滚滚而动一层尘土,三人朝着青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转眼间,时间便是到了傍晚,夕阳西斜,火烧云带着如同鲜血般的颜色在天际横贯,整个青州城都是弥漫起了一层红晕,带着萧瑟和燥热的氛围在城中蔓延,让这场景更多了几分凄凉。
白莲教肆虐,再加上旱灾,整个青州城都显得凌乱破败不堪,道路上寥寥可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行人,或是拖着疲惫虚弱的身子赶回家,或是瘫软在地上,有气无力,满脸绝望的闭着眼睛。
到处都弥漫着荒凉和绝望。
“血狼帮那边儿开始发粮食了,大家快去!”
街道的尽头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一道身材瘦削,头发凌乱的妇人身影,正对着人们挥手,饥饿的人们看了那妇人一眼,脸上都是泛起一丝怒意。
“血狼帮那帮家伙,吃人不吐骨头,大家不要去!”
“我那可怜的女儿,才十五岁啊,这帮畜牲,用一袋米换走的我的女儿,两天前,我看到女儿的尸体被抬出来了……他们不是人啊!”
“我……我老婆也被他们换走了,说是安排去大户人家做工,但根本就是骗人的,我老婆偷偷跑出来,差点儿被打死……他们是逼良为娼啊……”
“这帮人,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施舍……”
有人爬起来,脸上带着悔恨之意吼道,而其他那些人们听到这句话,看向那名妇人的目光,更是变的更加厌恶,这妇人肯定也是陪着血狼帮那些混蛋,做了那些下贱的事情,这才……
“当初换粮食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话?”
妇人察觉到人们的眼神儿,也听到了人们满含怨恨的声音,略显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哼道,
“这年头,有人肯拿粮食给你就不错了,难道还想要免费的?你们不是这么天真吧?”
“血狼帮筹措这些粮食也要银子的,他们的银子从哪里来?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不去拉倒,那你们就等着饿死吧!”
“白莲教把城里等我粮食全给抢走了,朝廷又不发粮食,老娘看你们怎么活过去!”
说完,妇人转身准备离开,这时,街道尽头传来一阵喧闹和挣扎的喊声,众人扭头看去,一名面容枯槁的年轻汉子,拖拉着一名妇人朝着这边儿跑过来,边跑边喊道,
“别走,我去,我去!”
“你放开我,我宁可饿死都不要去,你这个没良心的啊!”
被拖拉的那名妇人还算有几分姿色,此时却满脸的愤怒,拉扯着那名汉子,不断的朝着他脸上抓挠,声嘶力竭的喊道。
“臭娘们儿,老子当初为了娶你,把家里的兄弟都卖给宫里了,现在让你换一袋粮食有什么不行的?别他妈废话,再敢多嘴,老子扇死你!”
“姓苏的,你不是人!”
“他妈的,这年头,都快活不下去了,还那么多废话。”
年轻的汉子一巴掌甩在妇人脸上,妇人满脸是血,还想再说话,却直接被汉子扔给了两名穿着血狼帮帮服的帮众,然后他谄媚的笑道,
“这娘们儿给你们了,粮食去哪里领?”
“跟我来!”
负责发放粮食的妇人瞥了汉子一眼,眉宇间掠过难掩鄙夷,扭动着腰肢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作孽啊……”
“老天不让人活啊……”
街道上的百姓们,望着这一幕,脸上的神色越发绝望了……
第八十三章好自为之
自从大旱开始,血狼帮便在原本的总堂门口竖起了施粥铺,不过,他们施舍的粥大部分都是汤水,米粒并没有多少,他们真正买卖,是在施粥棚子后面的那处卖身场所。
起初的时候,人们可以用一个成年女孩儿,换取五袋粮食,随着旱灾情况的加剧,一个女孩儿只能换一袋粮食了,不过,他们的生意倒是好了很多。
此时此刻,棚子面前就拍着长长的队伍,大概有四五十人,而在棚子左右,则是环绕着一些凶神恶煞,身躯魁梧的血狼帮帮众,他们的目光在那些衣衫褴褛的女孩儿或者妇人身上扫过,泛着淡淡淫邪意味。
这些人,其中一些姿色好的,尤其是那些处子,他们是没资格碰的,大都会被送到其他城市,卖给青楼或者一些大户人家,换取不菲的银两,而那些妇人们,他们则是可以去随意玩弄。
反正都不是处了,只要不死,就没问题。
他们的目光在那些人身上扫过,眼神儿闪烁着,嘴角微微挑了起来,有些人已经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类型,幻想着今晚该如何消遣了!
“求求你,再多给我一些!”
“求求你了……”
突然,棚子里传来一阵苦苦地哀求声音,顺着声音望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蓬头垢面的跪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哭泣着在地上磕头,
“一袋子粮食,根本不够我弟弟活下去啊,求求你们,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好,再多给我一些粮食吧……”
“哼,一个人一袋粮食,谁也不能例外!”
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随手将一袋子粮食扔在那个瑟瑟发抖,面色发白的男孩儿面前,然后又把那女孩儿拎起来,朝着棚子之后走去,女孩儿泪眼婆娑,对着男孩儿喊道,
“弟弟,你要好好活着啊!”
“姐姐……”
男孩儿似乎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愣了一会儿,抱着那一袋子粮食哭泣起来,血狼帮的汉子有些不耐烦,将男孩儿赶到了别处,男孩儿身边多了几个眼神儿里泛着饥渴的褴褛汉子,男孩吓的抱紧粮食瑟瑟发抖,却没有人管他!
“啊……”
突然,有人先跑到了男孩儿身边,伸手去抓那袋子粮食,紧接着又有人冲了上去,七八个汉子虽然饿的不行,但也不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能抵抗的,片刻,粮食被抢走,男孩儿则是绝望的倒在了地上。
血狼帮的人们视若无睹,正在检查走进棚子的一名姿色上好的年轻妇人。
“这脸蛋儿倒是不错!”
“屁股也很翘!”
“生过孩子了吗?”
汉子们在妇人身上摸来摸去,眼睛里满是淫邪意味,妇人一脸惊恐,想要躲闪却又不敢,眼泪忍不住流淌了下来,抽泣道,
“生过了,孩子一岁。”
“换粮食,不想让孩子饿死!”
“恩……”
负责发放粮食的汉子从身后甩过来一袋粮食,扔在了妇人脚下,很快一名瘦削的不成样子的汉子跑上来,将粮食抱在了怀里,他悔恨无比的盯着妇人,低声道,
“夫人,你放心,我就算把自己的肉割了,也会让孩子活下去!”
“算啦算啦,快进去!”
“老赵,你帮我看着点儿,这娘们儿好看,还有奶水呢,我想……嘿嘿……”
一名汉子大咧咧的对着旁边的同伙笑道,说话间,他已经拽着妇人朝着工棚后面走去,那一双大手已经迫不及待的在妇人身上抓揉起来。
“快点儿,老子也想试试……哈哈!”
那名顶替他的汉子也是笑眯眯的道,然后坐在了发放粮食的位置,对着后面那些惊恐和犹豫的人们喊道,
“快点儿快点儿……”
此时此刻,苏寒云已经进了青州城,那辆黑色的马车停留在血狼帮门口对面的街道上,门口的帘子微微晃动着,里面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商天殷脸色惨白,跪在马车之下,瑟瑟发抖,明明是秋天,他身上却已经被汗水浸湿,他一直在磕头,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青石板路面。
但是马车里的人没说话,他不敢停!
就算是磕头磕死,也不敢!
“商天殷,咱家很失望!”
又是过了半个时辰,马车里的人影走了出来,漆黑的长衫,映衬着那张漠然的脸庞,显得格外的煞气森然,天地间的气氛都仿佛压抑了下来。
“督主饶命!”
“属下并不知道他们背着属下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属下……”
砰!
商天殷的话还没说完,苏寒云陡然转身,一脚踢在了他肩膀上,强横的力量爆炸开来,商天殷连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直接倒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
轰!
砖墙碎裂,商天殷瘫倒在地,喉咙里吐出大口鲜血,而那肩膀也是深深的塌陷下去,隐约有森白的骨头刺穿出来,狰狞可怖。
“咱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苏寒云淡淡的盯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商天殷感觉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不知道苏寒云为什么这么说,但本能的感觉,后者似乎知道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瞬,连滚带爬的来到苏寒云脚下,痛哭流涕的说道,
“督主,属下知道错了!”
“是我……鬼迷了心窍……”
轰!
话音到此而止,一股强横到无法形容的威压席卷而出,商天殷只觉胸口一颤,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也是趴在了地上,而他周围的青石板路面,也是出现一道道裂纹,如同蛛网。
苏寒云将一张纸条拿出来,扔在了商天殷面前,阴声道,
“咱家耐心有限!”
“好自为之!”
说完,苏寒云走上马车,缓缓朝着青州府府衙的方向走去,许久之后,那马车消失不见,商天殷惊恐无比的抬起头,捡起了地上的纸条,然后他的脸色瞬间呆滞,还有难以形容的惊恐!
纸条,正是他以信鸽送出去的那一张,上面写着,督主大人傍晚会到青州城,把一切事宜抹除,不要露出马脚!
“这……”
商天殷身上又是出了一层冷汗,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连动都动弹不得了。
呆滞了大概不到一刻钟左右,他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朝着血狼帮的方向冲了过去,而不久之后,里面传出了一阵惊恐的哀嚎之声,还有浓郁无比的血腥气!
……
嘎吱!
嘎吱!
黑色马车在死寂萧瑟的街道上缓缓行驶,道路两旁躺着不少百姓,有的人已经昏迷,有的人已经死去,而有的人,则是在盯着那些尸体发呆,他们的眼睛里,弥漫着血色,还有野兽一般的疯狂,但还有纠结和犹豫。
苏寒云盘膝坐在马车里,目光在街道上扫过,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片刻,他对身边眼睛发红的白莺莺道,
“把食物扔出去!”
“恩!”
一些干粮被扔出车窗之外,陆续有人反应过来,疯了一般扑上来,互相争抢,街道上混乱成一片,不久之后,哄抢结束,有些柔弱的妇人,或者是老人没有抢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声里充满了绝望。
“督主……”
白莺莺眼睛里的泪水在打转儿,看向了苏寒云。
“会解决的!”
“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苏寒云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同时,那一双眼瞳里泛起了一丝挣扎之色。
自从来到青州城之内,他心里便是生出了一丝期待感,那种感觉,直指某个地方,而脑海里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场景出现。
场景中最多的,是一位身材魁梧,却略微有些佝偻的老者!
面庞里泛着慈悲和不忍。
苏寒云的记忆里,这位老者,是原本这具身体的父亲!
他知道,这些感觉,场景,是这具身体的执念!
一直残留着!
当初在长安城被他压制,如今到了青州,这块生他养他的故土,便再也压制不住了!
这些执念让他心绪不宁,他必须尽快解决掉!
黑色马车缓缓的穿过街道,在一众饥民的注视下,渐行渐远,不久之后,眼前出现一道破败的院落,仅剩半扇的大门耷拉着,墙上掉落着漆皮,就连那记忆中的瓦片,都已经破裂的不成样子,到处都弥漫着悲凉。
苏寒云将马车停在远处,缓步走了进去。
第八十四章最后的执念
“你这个天杀的混蛋!”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嫁给你?我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老不死的,都是你……”
“为了给你们家换粮食,你给我下药,让我陪里正睡觉,现在我又被你儿子卖给血狼帮……都是你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苏寒云走进那破败的大门,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甚至带着绝望的咆哮声,而妇人的吼声还没完,就又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动静,一个汉子骂骂咧咧的道,
“臭婊子,你嫁到我们苏家,就得听我的!”
“让你陪人家睡个觉怎么了?你叫的不也挺欢的?妈的,在老子床上都没叫那么大声!”
“老子没休了你就不错了!”
“把你卖给血狼帮换粮食,是抬举你……”
苏寒云眉头皱了起来,身边的白莺莺脸上也是露出怒气,忍不住想要冲进去,看看里面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等等!”
苏寒云摆摆手,示意继续听着。
他的灵魂已经换掉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和这所谓的家人又任何的联系,听到里面那些动静的时候,他感觉心中的那一丝执念有了动摇的迹象,他想看看,能不能就此将执念抹除!
彻底和这家人脱离关系!
“你这个小贱人,让你换粮食怎么了?”
“当初我们苏家为了把你娶进来,可是把一个大活人给卖到宫里去了!”
“二十两银子啊……”
“这好几年,你都没下个蛋,让你换粮食,是便宜你了……早知道,老身就该把你卖到窑子里去……换些银子,再给我们谦儿换个年轻漂亮的媳妇儿……”
说话的,是一位老妇人,顺着那破烂的窗纸看过去,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满是狰狞,还有阴毒,手里的拐杖不住的抽打着,而地上的年轻妇人则是被一个汉子按着,发出痛苦的哀嚎。
“真是没教养!”
“当初怎么会看上你这种贱货!”
那汉子又抽了妇人两下,旋即起身将老妇人搀扶到一旁,看着旁边的一袋子米,恶狠狠地说道,
“既然回来了,那也不能再让你走了!”
“明天我再把里正请过来,他还跟我提呢,喜欢你那骚样儿,我把你献给他,估计能换两袋子粮食,够我们娘儿俩吃一阵子了!”
“苏谦,你不是人!”
妇人凄吼出声,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那汉子一脚踹在地上,然后用绳子捆了起来,拽到了床边,顺手又拍了两鞋底子,妇人彻底绝望,眼角淌着泪水,眼神儿都变的呆滞起来。
“主子……”
白莺莺拳头微微握紧,眼睛里的怒色难以压制,忍不住又看向了苏寒云。
后者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瞳孔里有异样儿的神色闪过。
“您怎么了?”
“没事!”
“你在外面等着!”
苏寒云挥挥手,面色有些难看的朝着那间屋子走去,白莺莺愣了一下,想要跟上去,但她又不敢违背苏寒云的命令,最终还是面带担忧的退到了门外。
嘎吱!
苏寒云将紧闭的屋门推开,看向了屋内。
衣衫褴褛,目光怨毒,脸上布满皱纹的老妇人,也就是原本这具身体的后母,拄着拐杖坐在床边儿,恨恨的瞪着地上被捆着的妇人,身子瘦削如柴,尖嘴猴腮的男子,也就是原本这具身体,同父异母的弟弟,苏谦,正一脸怒气的系着妇人身上的绳子。
那个嫂子,满脸呆滞,绝望的看着屋顶,眸子里早已经没了丝毫的希望。
“谁呀?”
听到门口的动静,苏谦一脸阴沉的扭过了头来,那后母也是忍不住抬起了头,两人看到苏寒云的时候,都是不由自主的呆愣了一下,明显是震惊的不行。
“你……你怎么回来了?”
苏谦眉头一皱,涌过嫌弃之色。
“我……回来看看!父亲他……”
苏寒云瞳孔中的纠结之色更浓,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
“看什么看?老头子早就死了!”
不等苏谦说话,那后母已经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她一脸警惕的来到苏寒云面前,尖酸刻薄的脸上泛起难掩嫌弃,说道,
“老头子临死之前,把这几间房子都给了你弟弟,你回来也没用,别想着分我们分毫!”
“你都是个阉人了,不在宫里呆着?来这里干什么?”
“如果要是呆不下去了,也别想着回来……我们可没粮食养你!”
“青州城都……”
妇人絮絮叨叨,充满嫌弃和厌恶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苏寒云只觉心头生出了无尽的怒气,还有悲凉,然后那一丝执念逐渐减弱,片刻之后,他皱了皱眉头,有些恍惚的退出了门外。
“要走吗?”
“快走,不送,一个阉了的家伙,还有脸回来,你不怕别人戳我们脊梁骨,我们还怕呢!”
“滚滚滚……”
“苏家没你这种人……”
后母的拐杖劈头盖脸砸了过来,苏寒云眉头皱了一下,想要反抗,但突然发现心头的那一丝执念越发减弱了,便没有动弹。
啪!
拐杖砸在额头上,红了一片。
苏寒云倒退了两三步!
心头的那一丝执念迅速减弱,只剩下一点点残留!
苏寒云知道,这是关于那个死去的父亲的!
“父亲的坟,在哪里?”
他低声问道。
“想去看就去,就在城西的乱葬岗上,老头子生前屁都没留下,谁有钱给他做棺材?估计都被野狗叼走了……”
后母骂骂咧咧的吼了一句,推着苏寒云往外走。
或许是嫌苏寒云走的太慢,那个叫苏谦的弟弟也是跑上来,连打带踹,赶着苏寒云往门外走。
“主……”
白莺莺见到这一幕,脸上涌过难掩怒气,拳头一握,就要动手。
却被苏寒云一个眼神儿止住。
“呼……”
苏寒云有些狼狈的退出了院子,头也不回的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白莺莺连忙跟上。
“这个小杂种,肯定是宫里混不下去,回来分家产了!”
“哼,想得美,那老不死的就留下这几间屋子,能给他?做梦去吧!”
“儿子你别怕,他敢闹事,娘打死他!”
“谢谢娘!”
一对母子在门口,望着苏寒云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都是露出嫌弃的神色。
“主子您……”
回到黑色马车,苏寒云阴沉着脸钻了进去,白莺莺扬起马鞭,驱使着马车朝城西走去,脸蛋儿上略微泛起了担忧,但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
“咱家没事!”
苏寒云笑了笑,扭头看向了窗外。
依旧是破墙烂瓦,面黄肌肉的百姓,还有无尽的荒凉。
他心头的那一丝执念,继续在减弱。
不过,随着到城西坟场的距离越来越近,那执念却又颤抖起来,似乎有些急迫。
片刻,马车停下,苏寒云飞身跃了下去。
视线所及,是一片布满无数坟包的荒凉地带,坟头矗立,偶尔有两块墓碑,都是倒在地上,被野草给埋没,坟头间,还流浪着几只野狗,对着他们发出愤怒的咆哮,夕阳的光线落下来,到处都显得那么荒凉。
隐约还有阴森。
苏寒云扫了一眼,突然觉得心里一痛。
眼睛都有些红了!
他知道,原本这具身体的那一丝执念,已经彻底绝望了!
这种地方,如何能找得到父亲的坟?
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些难受。
苏寒云咬了咬牙,瞳孔突然瞪大,然后阴声着自言自语,道,
“够了!”
“你想看的,想要的,咱家都已经满足!”
“你该放手了!”
轰!
话音落下,一股格外强横,无与伦比的气息呼啸而出,黑发飘扬,衣衫猎猎!
苏寒云的眸子,逐渐清明!
“走!”
他恢复了之前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气势,大步流星,扭头离开!
第八十五章微服
一夜安眠!
清晨的阳光从天际倾洒下来,空气中虽然依然弥漫着燥热和萧瑟,苏寒云的眼神儿却是明亮异常,经过昨天那件事,他感觉这具身体上的所有执念已经彻底消失,那种感觉,格外的舒畅痛快!
咻!
龙泉剑以极快的速度在眼前掠过,然后带着无法形容的剑气,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朝着前方呼啸而去,眨眼之间,漫天的剑气落在了院落的墙壁上,剑光骤然收敛,那墙壁纹丝不动,仅在斑驳的墙面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剑痕。
“呼……”
苏寒云长出一口气,将龙泉剑收回,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一夜之间,心境提升,这葵花宝典,也是施展的越发得心应手,已经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境地!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舒服!
苏寒云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主子!”
片刻,白莺莺将脸盆和毛巾等端了过来,因为青州大旱的缘故,脸盆里的水很少,只有浅浅的一层,却十分的清亮,苏寒云略微洗了洗,擦干净,道,
“商天殷那边儿,有什么消息没有?”
“有的!”
白莺莺道,
“他清早的时候过来一趟,但主子您没醒,他也没敢打扰。”
“只是托奴婢转告主子,血狼帮的事情已经尽数处理妥当,卖到外地的人,都折算成了银子,送还给了那些人的家人。”
“而没卖掉的那些人,则是挨家挨户给他们送了回去!”
“嗯!”
苏寒云微微点了点头,商天殷的做法还算不错,这件事之后,应该能够让他有所收敛,做事的时候也能有所顾虑了。
“但是,主子……”
苏寒云换衣服时,白莺莺犹豫了一下,突然有些怯生生的道,
“有件事,您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事?”
“商天殷告诉奴婢,那些人家,看到自己卖出去的女子被完好无损的送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是特别好,尤其是一些人家……甚至还要把她们赶出去……害怕她们浪费粮食……”
“而那些收到银子的人家,则大都表现得很激动,还一个劲儿的感谢来着……”
白莺莺的话很低,似乎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凉意味在其中,苏寒云怔了一下,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突然明白了!
这个世界,和自己所在的世界并不一样!
尤其是现在!
现在的青州,粮食,真的比任何事情都重要,那些女子,原本就是被拿出去换粮食的,既能够换来粮食,也能够减少一张嘴,对那些家庭来说,其实是最好的结果啊!
至于那天所看到的,为了弟弟换粮食,为了孩子的,或许,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吧!
“呼……”
想通了这其中的缘由,苏寒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此一举了。
那些女子,被送回去之后,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吧?
她们能够被卖掉,那在家里的地位肯定也是最低等的,或许回去之后,夫家,娘家,担心她们浪费粮食,会更对她们不待见!
他心里很是疑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放任不管?
他做不到!
在长安城的时候,他杀了无数人,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那些人都是官,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主宰着别人的生死。
而他前世的时候,就是被这种人给害死的!
他杀这些官,没有任何心里压力!
而现在,让他不管不顾这些百姓?他做不到!
曾经的自己,也是这个阶层的人,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能任人宰割!
这些女子,一如当初的他……
“主子,为什么我们女子就要这样?”
苏寒云沉默时,白莺莺眼睛发红的抽泣起来。
她也是女孩儿,她看到了被苏谦虐待,不当作人看的妇人,也可以想象的到商天殷所说的哪些场景,那些女子,连最基本做人的权利都没有啊!
“你们也可以不必这样!”
苏寒云目光闪烁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淡淡的色彩,低声道。
“那我们能怎么样?”
“整个天下,都是男人在做主,如果不是奴婢遇到主子,奴婢也会跟她们一样……”
白莺莺眼睛里的泪水在打转儿。
“灾情过去之后,咱家或许可以想想办法,现在,不是时候!”
苏寒云微微摇了摇头,将心里生出的那个想法压制了下去,这个时候,民不聊生,谈那些事情基本上都是空想,还是先把这灾情给撑过去再说吧。
“走!”
“跟咱家出去看看。”
“商天殷送来的消息毕竟有局限性,亲眼看看现在的青州城,吕行抒他们到了之后,也好立刻开展赈灾事宜!”
说罢,苏寒云朝着门外走去,白莺莺擦了擦眼角,连忙跟在了身后。
两人来到街道上,脸色都有些差异,刺眼的阳光倾洒下来,空气中依然是充满着荒凉和萧瑟,但是,昨晚街道上还躺着的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们,却大部分都不见了,就连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尸体,都被人清理掉了。
甚至,还有专门的人在打扫街道,清理。
“这……”
苏寒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可能。
“走!”
苏寒云带着白莺莺,立刻朝着别的街道跑去,一连走了两条街道,全部都是一样的场景,干净整洁,甚至连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很是诡异,走到第三条街道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这种诡异出现的缘由。
一队凶神恶煞的官兵,还有衙役,捕快等等,但凡是官府能够调动的人,都调动了起来,正在抓捕街道上的饥民,他们不顾饥民的反抗,蛮横的将他们拉起来,朝着青州城外的方向押送出去。
“快走,别磨磨蹭蹭!”
“钦差大老爷就要来了,看到你们这副模样儿,还不得生气?赶紧滚出去!”
“从今天开始,青州城内,不能有任何饥民!”
官兵衙役们骂骂咧咧,那些面黄肌瘦,眼神儿绝望的饥民们纷纷反抗,有人跪在地上哀嚎,
“青天大老爷,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
“城外什么都没有啊……我们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啊……”
“城内至少还有血狼帮的粮食啊……”
“求求您们啦……”
“滚滚滚!”
一众官兵衙役没有丝毫的同情心,挥舞着水火棍朝着饥民们身上砸去,顿时传来一阵哀嚎和惨叫,饥民们根本没有丝毫的力气,不久之后,便是被拖拉着,扔出了街道,而在街道口的位置,则是有几辆囚车,专门负责押送他们!
“这些混蛋!”
白莺莺看着这一幕,恨的咬牙切齿。
苏寒云的眸子里,也是涌过了难掩的阴森。
他大概猜到了这些衙役这么做的原因了!
无非是做出一些面子工程,待自己这位钦差出现的时候,他们借着这些事情邀功!
只是,这么做……太不顾百姓死活了!
“赵晋啊,你不是人啊!”
“你这是把青州城的百姓往死里折腾啊……”
“你们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老夫一定不会饶过你们……钦差大人来了,老夫……一定要告你们的状……”
突然,街道尽头又传来一阵悲痛怨恨的喊声。
顺着声音看去,一队官差押送着一名身材瘦削,须发花白的老者,朝着这边走来,老者老泪纵横,布满皱纹的脸庞上,满是悲愤,而在老者身后,则是有不少百姓,脸上都是露着悲戚之色。
“秦主簿也被抓了!”
“哎,如今这青州城,只有秦主簿一人肯为咱们百姓着想,却也被他们抓了……”
“这青州,真的成了赵晋那些家伙的一言堂了……”
“秦主簿这一进去,恐怕……危险了啊……”
“那些家伙,哎,青州没有咱们的活路了啊……”
“可怜的秦主簿……”
“瞎嚷嚷什么?都给老子闭嘴!秦忠贪墨官粮,罪大恶极,因为这个才抓的他!”
“都别瞎猜!”
几个捕快挥舞着水火棍冲进人群中,劈头盖脸朝着人们一顿乱打,聚集在一起的百姓们面露恐慌之色,纷纷逃到了远处。
“都给老子识相点,钦差大人来了,谁敢乱嚼舌根子,老子扒了他的皮!
为首的捕快阴沉着脸瞥了众人一眼,阴声吼道。
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苏寒云还有白莺莺,那汉子的眼神儿微微闪烁了一下,带着淫邪的意味在白莺莺身上打量起来,片刻之后,冷笑一声,带着一众人手朝着他们包围了过来。
第八十六章贪官污吏
为首的捕快身材高大,面庞肥胖,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里泛着难掩的淫邪意味,不住的在白莺莺的身上打量,而其余七八名捕快,则是一脸不善的将两人包围在了中间,脸上也都是泛着难掩的阴沉意味。
“叫什么名字?哪条街上的?”
扫了两人片刻,为首的捕快咧了咧嘴,肥腻的脸庞上露出浓浓的骄横之色,冷声问道。
“我们不是青州城里的人,是过来探亲的!”
白莺莺自然察觉到了捕快们打量自己的那种眼神儿,她脸蛋儿上泛着难掩的厌恶,冷声说道。
“过来探亲的?探哪门子亲?哪个亲?”
胖脸的捕快眉头挑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又是冷声问道,
“说清楚一些,本官爷还得派人去调查调查,最近城里的白莲教内奸比较多,发现可疑人物,都得好好盘查,说清楚!”
“你……”
对方分明是故意找茬儿,白莺莺脸上的怒气更浓,格外气愤的道,
“我们探哪个亲,需要和你说清楚嘛?什么白莲教的内奸,根本就是无事生非!我们怎么没看到?你们快让开!”
“吆,小娘们儿脾气挺大啊?”
胖捕快脸上的淫邪之意更浓,对着周围几个手下挥了挥手,几人陆续往前走了几步,将苏寒云和白莺莺紧紧围住,胖捕快摸着下巴,阴笑道,
“敢跟我吴川这么说话的,青州城里都没有几个!”
“妈的,老子看你们就是白莲教的奸细!”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给老子抓住!老子要检查检查,他们到底有没有从咱们青州城内刺探到机密!”
“你,检查这个小白脸,老子来检查这个小娘们儿!”
“妈的……”
“是!”
“找死!”
苏寒云目光骤寒,身上隐约有凌厉气息荡漾,黑发微微飘扬起来。
白莺莺也是瞪大了眼睛,一双拳头握紧,准备动手。
“住手!”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低沉冷喝,自称吴川的胖捕头,还有周围几名捕头脸色都是一变,似乎有明显的忌惮之意,手上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冽,脸庞方正的中年汉子,同样带着几名捕快走了过来,这汉子扫了一眼吴川,又看了看被包围在中间的苏寒云两人,略显黝黑的脸庞上涌过难掩的怒意,质问道,
“姓吴的,你干什么?”
“刑捕头,你管的也太多了吧?干什么?老子怀疑他们是白莲教奸细,要检查检查,不行吗?”
吴川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阴沉,他身后的几名捕快见状,都是凑到了他左右,和对方的几人对峙起来,不过,吴川这边几人,一看便是酒囊饭袋之辈,徒有其表,根本不如对面几人气势足。
就那刑捕头一人,身上爆发出来的气势都足以碾压他们!
“白莲教的奸细?哼,你吴川也有这胆子了吗?”
刑捕头不屑的扫了吴川一眼,轻蔑的哼道,
“当初白莲教在青州城里闹事,你可是吓的裤子都尿了好几条,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呢!现在还敢找白莲教奸细?老子怎么不信?”
“你……”
被如此揭短儿,吴川脸上的神色顿时变的青红交替,铁青一片,他身后的几名捕快也是一脸难看。
刑捕头身后那几人,则也是不屑的笑出声。
这吴川,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废物,要不是仗着他哥哥在青州府衙里做总捕头,他能当上一个小捕头?轮到一条狗,都轮不到他!
“刑强,你别太得意!”
双方对峙片刻,吴川又阴声吼道,
“那姓秦的已经被抓了,你也嚣张不了几天了!”
“到时候,钦差大人来了,把姓秦的定了罪,我看青州城里谁还能罩着你!”
“到时候,老子让你,还有你们几个,都跪在地上给老子舔鞋!”
“走!”
说完,吴川带着几位捕快朝着街道之外走去,走到街口的时候,还一脸意犹未尽的瞥了一眼白莺莺,眼中闪烁着难掩的淫邪之色。
“这个王八蛋!”
“老子真想宰了他!”
邢强身后,一名魁梧的汉子,阴声说道,腰间的佩刀都是被他抽出了一半,刑强则是皱了皱眉,将他拦住,又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来到苏寒云面前,他拱了拱手,道,
“这位兄台,对不住了!”
“这人是我青州城一霸,如有叨扰,刑某说声抱歉!”
“无妨!”
苏寒云淡淡笑了笑,拱手算是回礼。
“兄台,那吴川不是什么善茬儿,刑某劝你一句,赶紧离开青州,若是再让他碰到,或者被他盯上,可就麻烦了,那家伙做事情不择手段,刑某不可能每次都能护住你们!”
刑强又提醒了苏寒云一句,说话间,特意看了一眼白莺莺,他的意思很明显,吴川看上这女子了,两人要想平安无事,必须尽快离开。
苏寒云也听的出来,他笑了笑,道,
“多谢刑捕头好意。”
顿了一下,他想到,可以从刑强这里了解一些关于青州城的事情,便又道,
“今日承蒙兄台出手相救,感激不尽,不知可否请你……”
话没说完,就见那刑强连连摇头,然后有些苦涩的道,
“不必了,刑某还有要事要办!”
“你刚刚也听到了,秦主簿被抓,那些家伙打算钦差来了之后,定他贪污粮食的罪名,刑某深受秦主簿知遇之恩,必须得在钦差大人来之前,找到证据,替秦主簿洗清冤屈!”
“耽误不得时辰!”
“告辞!”
刑强带着一众捕快脚步匆匆的走开,很快便是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苏寒云看着他们的背影,沉默片刻,转身朝着住处的方向走去。
“莺莺,通知商天殷,把青州城的卷宗给咱家送过来!”
“尤其是秦忠,赵晋,刑强,还有那个吴川的!”
“要详细!”
“是!”
白莺莺微微点头,那一双漆黑分明的眸子里,泛起了淡淡的冷色。
她跟在主子身边很久了,知道主子的脾气!
主子真的很生气!
那些家伙,要遭殃了!
不久之后,两人回到了住处,而商天殷也是随后将青州城一众官员的卷宗带到了苏寒云的面前。
苍白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苏寒云身上,隐约可见淡淡的灰尘,苏寒云恍若未觉,安静的翻动着卷宗,脸庞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是逐渐的皱了起来。
卷宗上的信息,比从街上看到的,听到的,更要详细!
秦忠,确实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青州旱灾以来,一直是亲力亲为,竭尽一切努力,为青州的百姓们筹措粮食,甚至将自己家中的粮食都给捐献了出来。
而那如今的府丞,赵晋,也就是青州城的主官,竟然勾结一众官员,城中的大户人家,将朝廷的赈灾粮食压下来,换成旧粮,并且没有免费发放粮食,而是高价卖出,从中赚取百姓的银子!
他和几大家族赚的盆钵满盈,百姓们却民不聊生!
而他们得到苏寒云在长安城杀掉陈重的事情之后,为了保住自己不出事,竟然还勾结几大家族,一起制造伪证,诬告秦忠贪墨官粮,想把这一切的罪责都推在他身上!
今天,把秦忠关进了大牢,便是为了此事!
另外,今天驱赶百姓之事,其实他们早就有所行动,这半年以来,已经前前后后驱赶了七八次百姓,饥民们流落在外,除了饿死,便是上了磨盘山,做了白莲教匪徒!
还有更过分的,青州上一任知府,王瑞晨,被白莲教杀死,女儿被白莲教的人侮辱致死,也有这个赵晋的影子!
而至于那吴川,也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欺压良善,欺男霸女!
等等等等!
这些人的罪责,简直罄竹难书!
“呼……”
许久之后,苏寒云一字不落,将所有的卷宗看完,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将卷宗扔在几案上,他眯起眼睛,掠过难掩的森然,看向商天殷,吩咐道,
“飞鸽传书吕行抒!”
“加快步伐,三日后必须到青州城!”
“咱家,要大开杀戒!”
第八十七章威胁
青州府衙!
阳光刺眼,空气中弥漫着燥热意味,而在那府衙的前厅之内,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也有些清凉,一众青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坐在一起商量着应付钦差到来的事情。
主位上,是一位身材略显臃肿,脸庞发圆,带着些许油腻之色的中年男子,他斜靠在座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茶,面庞上带着倨傲之色。
此人是青州府丞,赵晋,在他往下,则是青州几家大户,还有捕头吴海,以座次来看,这些大户以一位面庞上带着皱纹,头发花白,目光矍铄的老者为首,此老者也不是寻常人物,乃是青州最大家族,李家的家主,李嵩建,掌管着青州大半的粮食买卖,还有丝绸生意等等。
虽说如今青州大旱,天灾之年,民不聊生,但这些人还都是锦衣玉食,身上的衣服大都是绫罗绸缎,就连他们的茶水也都是专人从江南送过来的上好新茶。
“诸位,我已经得到消息,钦差大人会在三日后到达青州,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一杯茶时间之后,赵晋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紧张,问道。
苏寒云在长安城的所作所为,可谓是天下皆知,扳倒熊于霆,力除周安陈秉礼等三系,绝对不是简单人物,面对这种人,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府丞大人放心,一切准备妥当,绝对不会让人发现任何异状的!”
李家家主李嵩建抚了一把花白胡须,满脸淡然的笑道,
“这些时日,我们几大商户已经把兑换的粮食全部收起来,不会泄露半粒,而且,知情的商户伙计掌柜等等,也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不长眼睛出来惹事的!”
“不错,就算他要查,也绝对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放心吧府丞大人!”
其余那些商户们也都是一脸自信满满的说道,丝毫没有把苏寒云当做一回事儿,在他们看来,苏寒云就算再厉害,也仅仅局现在长安城内,他的手能伸到青州来?
不可能的!
在这里,他们才是真正的地头蛇,土皇帝!
“吴捕头,你那边儿的事情如何?”
赵晋对着几位商户点点头,又看向那名身材魁梧,两鬓略显斑白的中年男子,道,
“叫你收拾的那些饥民,如何了?说起来,这些家伙才是最大的变故,一旦有人闹事,让那钦差察觉到异状,就算咱们有所准备,也不是什么好事!”
“多少会对本官产生影响的!”
“府丞大人放心!”
吴海双手抱拳,脸庞上露出不太在意的神色,笑道,
“昨日已经将大部分的流民清理出去,赶到了几里之外,而且是东南方向,钦差大人从西北方向过来,根本不会看到,至于城内,基本上所有的百姓都交代过了。”
“在这青州城,还没有人敢公然与咱们作对,不会出事的!”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在那秦忠身上,卑职听说,刑强正带着人四处给他找证据,想要证明他的清白,属下担心……”
说起刑强,即便是身为总捕头,吴海也不敢小觑,这家伙在断案方面是一把好手,如果真的让他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很可能把秦忠给弄出来。
那老东西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他要是从大牢里出来,一切就麻烦了!
“这倒是个问题!”
赵晋微微点了点头,目光里闪过了一丝寒光,沉吟了片刻,他阴声道,
“既然只剩秦忠,那就从他身上用些手段!”
“吴捕头,你随老夫去大牢,跟他好好谈谈,让他乖乖把罪认了,再把那刑强给一起抓进大牢,让他们掀不起任何风浪!”
“是!”
众商户在李嵩建的带领下离开,而赵晋则是在吴海的陪同下,前往青州大牢。
光线昏暗,逼仄的空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酸臭味道,原本不是很宽阔的大牢里,因为近日抓了不少闹事的饥民,显得格外拥挤,牢房里已经人满为患!
叫骂声,诅咒声,还有痛苦的哀嚎声,不绝于耳,让周围显得格外混乱,赵晋在吴海的陪同下,来到牢房深处,那里有一间还算安静的牢房,面色苍白,披头散发的秦忠盘膝坐在杂草垫子上,满脸的悲凉和愤慨。
“赵晋!”
看到赵晋等人出现,秦忠眼睛里涌过难掩的愤怒,猛地从地上窜起来,抓着牢房的栏杆凄声质问道,
“你来干什么?”
“老夫告诉你,无论你想做什么,老夫都绝对不会妥协,你在青州所做的事情,天怒人怨,简直丧尽天良!”
“老夫一定要将你的恶行昭告天下!”
“让你们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牲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啧啧……”
赵晋看着秦忠那一副慷慨激昂的神色,圆润的嘴角上露出难掩的不屑,他淡淡的哼了一声,命人送过来板凳,坐在了上面,然后笑眯眯的道,
“秦主簿还真是大义凛然啊!”
“赵某佩服!”
“但是呢……”
话音至此,赵晋眼睛顿时变得阴沉下来,他脸上带着难掩的阴沉意味,冷笑道,
“你大义凛然,你敢保证你家里人也大义凛然吗?你的妻子,女儿,是不是也想和你一样慷慨赴死?”
“秦小姐,据说十八岁呢,出落的水灵的很呢,这要是遭遇什么不测,你心里能受的了?还是你那妻子能受得了?”
“你……”
秦忠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涌过了难掩的阴沉,凄声咆哮道,
“你不是人!”
“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
“哈哈……”
不等他说完,赵晋便是冷笑着打断,道,
“那又如何?你做鬼都不会放过老夫?哼,痴人说梦,在这青州城,老夫说一不二,要如何整治你,便如何整治你,你觉得老夫说的是假话吗?”
“秦忠,老夫在最后跟你讲说一遍!”
“乖乖认罪,老夫可以让你妻子和女儿安然离开青州,以后好好的过日子,不然的话,老夫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听明白了?”
“你……”
秦忠的脸色垮了下来,一双眼睛里涌动着难掩的纠结,如果是赵晋威胁自己,或者给自己用刑,他都能坚持的住,但是,对方却拿自己的女儿和妻子来威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自己出身贫寒之家,十年寒窗苦读,都是妻子操持着家务,从没有让自己受到丝毫的委屈,这些年,也是一贯的支持自己,而女儿,也才刚刚十八岁……
他不想让她们因为自己而受罪!
但是,想到那些被赶出青州城外,活活饿死的饥民,还有那些被赵晋等人贪墨的官粮,他又对这些人恨得咬牙切齿,就这么放过他们?怎么对得起青州数万百姓?
“老夫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考虑!”
赵晋盯着他片刻,嘴角上的不屑之意逐渐浓郁起来,然后对着身后的吴海挥手,道,
“一柱香之后,如果秦主簿不配合,你就带人去秦家,秦夫人,年老色衰的,没什么必要,直接宰了!”
“秦家小姐,你们带回去好好享用,享用够了,卖给窑子里,让她千人骑万人枕……”
“是!”
吴海一脸阴沉,冷笑出声,然后便是准备吩咐人手。
“住手,你们这帮畜牲!”
秦忠眼睛陡然瞪大,里面冒着血丝,如同野兽一般,冲到了大牢门口,疯狂的吼道,
“老夫答应!”
“老夫答应你们啊……”
“啧啧……”
赵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再次将认罪书放到了秦忠年前,冷笑,
“那还愣着干什么?把手印按上吧……”
第八十八章青州城门前
阳光刺眼,碧蓝的天空上泛着一丝丝苍白,黑色的城墙如同是巨龙一般蜿蜒盘踞,虽然看起来威严壮观,却有难掩的悲凉意味扑面而来,秋日的萧瑟,也是随着偶尔掠过天际的大雁在天地间回荡。
城门口处,早已经聚集了无数人,浩浩荡荡的看起来有些壮观,为首的,是一身崭新官服的赵晋,那微胖的脸上泛着期待,紧紧的盯着城门口前的康庄大道。
赵晋身后,则都是青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青州府衙的大小官员,几大家族的家主,还有一些各大家族中的年轻俊杰,总捕头吴海,带领着衙役还有一些官兵,守在四周,面色凛然,维持着秩序。
“府丞大人,钦差大人的车架出现在一里之外。”
不久之后,一道身材瘦削的人影骑马而来,远远的看到赵晋便翻身下马,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低声道,
“按照他们的速度,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达青州城!”
“来了!”
赵晋脸上露出难掩的兴奋,忙不迭的整理那原本就已经很规整的官服,而他身后的几大家族家主也都是脸上露出期待之色,纷纷怔了怔衣冠。
“城里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等待片刻,赵晋又是有些紧张的将李家家主李嵩建还有捕头吴海叫到了面前,低声问道,这件事关系着自己的前途,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府丞大人放心,城内的百姓已经都被收拾的妥妥当当的,今天这么大的日子,绝对不会有人敢出来闹事!”
吴海一脸凛然的说道,以他吴海在青州这地界上的名头,他自信没人敢公然找麻烦,而至于那刑强,还有跟在后者身边的一众捕快,则是早已经被他以贪污罪名给关进了大牢里面!
“几大家族也都安排好了!”
李嵩建也是一脸淡然的拱了拱手,说道,
“这几日钦差大人刚到,人们都会很小心,买卖粮食的事情,都暂停,还有家族里的一些小辈,也都吩咐下去,这几日老老实实的,不要惹事!”
“府丞大人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那就好!”
赵晋脸上的紧张之意减弱不少,目光微微泛起了亮光,道,
“把钦差大人伺候好了,老夫这一次定能坐上青州知府的位置,来日,这青州城,就是老夫说了算,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一些!”
“老夫提前恭喜了!”
李嵩建双手抱拳,一脸笑眯眯的说道。
“哈哈……”
赵晋也是有些骄傲的捋了捋胡须,圆润的脸庞上露出难掩的得意,青州知府,和府丞可不一样,那可是真正的朝廷大员,掌管青州一城的政事,到时候,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更容易了!
一想到那种场景,赵晋心里就无法遏制的狂喜,寒窗苦读十年,不就是为了如今的场景吗?
哗啦啦!
苍茫的地平线上逐渐传来一阵低沉的马蹄声,顺着声音看去,出现一道极为威严的仪仗,黑色的马车当先而行,两侧和身后,则是有浩浩荡荡的一队身穿飞鱼服,要跨绣春刀的锦衣卫拱卫。
再往后,便是东缉事厂的番子,一身漆黑袍服,腰间也都是挎着佩刀,阴沉凶悍的气势,如同江海浪潮一般席卷翻滚,整片天地都显得压抑而沉重。
黑色的旗帜,镶嵌着九爪巨蟒,金黄色边际,更是高高的矗立而起,随着秋风猎猎,呼啸作响。
见到这副场景,青州城一众官员脸上都是露出紧张之色,纷纷的闭上嘴巴不再言语,然后最后整理一番官服,整齐的排列在了城门前。
那赵晋也是深吸一口气,来到了众位官员之前,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督主大人到!”
不久之后,黑色的马车缓缓驶来,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车队徐徐停下,锦衣卫向两侧扩散席卷,东缉事厂的番子们也都随后站好,一股越发浓郁的煞气席卷过来。
“青州府丞,赵晋,携青州所有官员,青州父老,恭迎督主大人!”
赵晋挥动袖袍,躬身上前,跪在了那辆黑色马车之下,而随后,无数青州官员,几大家族的人们,也都是恭敬的跪了下去,低沉的呼喝声音传出来,响彻天地。
吕行抒躬身下马,掀起了马车的车帘,苏寒云一身九爪蟒服,脸色淡然的走了出来,目光在那乌泱泱跪着的一众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最前方的赵晋身上。
“你是府丞赵晋?”
“是!”
赵晋低声道。
“你办事不利啊!”
苏寒云眼瞳中掠过一抹阴沉,低声道。
“这……”
赵晋脸色顿时一变,他本以为对方会客套两句,都已经想好了恭维对方的话,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句话,连忙磕头道,
“督主大人恕罪!”
“不知哪里没有让督主大人满意?”
“哼!”
苏寒云冷冷的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吕行抒却是拿着马鞭来到赵晋面前,阴沉着脸道,
“督主大人千里迢迢而来,还带着赈灾的粮食,都是为了你青州灾情,却只有你们这些官员还有为数不多的家族人员来迎接吗?”
“为什么百姓们没来?”
“是对督主大人不敬?还是根本不希望我们过来?”
“督主恕罪!”
赵晋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看来对方是嫌来迎接他的人太少了,这才心中不痛快,索性他都已经做好了安排,只要苏寒云进城,就能大吃一惊,便连忙解释道,
“督主千里迢迢而来,青州官员和百姓无不欢迎,不过,城门处地方有限,所以百姓们并没有过来,他们都在城内,准备着迎接督主大人!”
“城内?咱家不喜欢城内!”
苏寒云冷冷的瞥了赵晋一眼,哼道,
“咱家喜欢大排场,给你一个时辰,把城内的百姓都给咱家叫过来,咱家要他们在这里跪迎!”
“这……”
赵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这苏寒云的要求有些太过分了!他又不是陛下,有什么资格要这么大的排场?就算是陛下来了,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需要过来迎接的!
其身后的官员,还有几大家族的人也都是一脸的难堪。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你青州的百姓不愿意?”
苏寒云目光闪烁了一下,声音里的阴冷之意越发明显,无形的气势席卷,他身上的蟒服都微微震荡起来。
“微臣不敢!”
赵晋生怕惹怒了这位九千岁,连忙磕头,道,
“微臣这就去安排。”
赵晋慌乱的起身,将总捕头吴海,还有李家家主叫到了面前,低声道,
“快去吧,把城里的百姓都叫过来。”
“这家伙,派头也太大了吧?”
吴海瞥了一眼苏寒云所在的方向,粗狂的脸庞上露出浓浓的不屑,还有怒意,这不是耍着他们玩呢吗?把全城等我百姓都叫过来,怎么可能?
“闭嘴!”
赵晋恨恨的瞪了吴海一眼,低声道,
“让你去做你就去做!”
“他可是九千岁!”
吴海哼了一声,准备离开。
赵晋瞥了一眼四周,又把他和李嵩建拉到一起,撞着往城门方向走去,低声道,
“这位九千岁一看就是好大喜功的人,这样对咱们更好,你们召集还行的时候,再造造势,就说九千岁要人们一起过来迎接。”
“这样百姓们就会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闹事的可能性更小了,还能把矛头都转移到他身上,咱们一举两得!”
“明白了!”
吴海和李嵩建顿时反应过来,不露痕迹瞥了一眼苏寒云所在的方向,脸上的不屑之色更浓,他想要排场?那就给你!
可别后悔!
“走!”
两人冷笑着朝着城内走去。
第八十九章抓捕
时间流逝,天空上的阳光越发刺眼,空气中隐约生起了燥热的意味,苍莽的大地之上也是弥漫起一层淡淡的枯黄,萧瑟之意越发明显。
城内的百姓们,脸庞上带着愤怒,陆续出现在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片,远远看去铺展开来,将整个城门都堵的死死地,而断断续续的声音也是不断的在天地间荡漾,充满了怨恨和愤怒。
甚至还有难掩的绝望!
赵晋等人已经让青州城的百姓们生不如死了,本来以为新来的这位钦差大人能够把这些贪官都给处理掉,却没想到又是这么一个光知道要排场的家伙。
他们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就要这样的效果!”
“哼!”
赵晋扭头瞥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们,听着那些压抑不住的怨恨声音,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的冷笑,他和吴海,李嵩建对视一眼,然后来到了苏寒云所在的马车之下,跪倒,
“督主大人,按照您的吩咐,近乎全城的百姓都已经到来,府丞赵晋,携青州全体人员,请您进城!”
“请督主大人进城!”
青州官员,几大家族的人们,还有那些跪在一起的百姓们,一起喊出声,不过那声音中有明显的应付意味,慵慵懒懒,还有一丝怨气,听起来极为不爽。
苏寒云却是毫不在意,他要的,本来也不是这些人来迎接,而是让他们看自己准备好的一场大戏!
他冷笑一声,来到了众人面前,目光在黑压压一片人头上扫过,内力催动着声音,缓缓的扩散了出去。
“既然人都到齐了!”
“那咱家便可以开始了!”
这句话一出,人们脸上都是露出了一丝疑惑,纷纷把头抬了起了,怎么回事?难道不要进城?还有什么别的什么幺蛾子?
百姓们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有人已经低声咒骂了,这狗官,真是不把百姓们当人看啊。
“哼,蠢货!”
“你就折腾吧,折腾的越厉害,人们对你的怨气越大,老夫就越安全!”
赵晋冷冷的瞥了苏寒云一眼,脸上也是露出难掩的不屑之色,看来长安城里关于这位九千岁的传言是假的啊,就这种人……估计就是靠着陛下的宠信才有今日的!
不足为惧。
李嵩建等人也是嘴角挑起,露出了不屑冷笑。
他们对于苏寒云原本的那点儿忌惮,也是在这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种货色,如果不是有陛下的宠信,早就被人玩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来人!”
“将赵晋等青州一众官员全部拿下!”
“李家家主李嵩建,赵家,沈家等家主,也一并拿下!”
人们议论纷纷,脸上满是不屑的时候,苏寒云深吸一口气,突然阴声咆哮出声,森然冷冽的声音在内力加持下瞬间扩散到天际,一众人都是呆愣住。
这怎么回事?
呼啦!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无数东缉事厂的番子们汹涌而出,刀锋出鞘,直接朝着那些目瞪口呆的青州官员,各大家族的人们冲上去。
“你们……”
赵晋等人满脸惶恐,不知怎么办才好!
那吴海身为总捕头,身上毕竟有武艺傍身,眼睛一瞪则就要反抗,一位锦衣的百户冲上来,手中的绣春刀横扫,直接落在了他的脖颈,他脸色一白,抽到一半的刀也僵了下来。
“想反抗?你还没资格!”
那名百户一脚将他踹到在地,阴声吼道,
“带过去!”
呼啦啦!
一众东缉事厂的番子们如狼似虎,拉扯着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们,还有几大家族的人们,离开了人群,并排带到了跪着的百姓们面前,不等他们说话,番子们脸上泛起阴沉之色,一脚一脚将他们踹的跪倒在地。
“这怎么回事?”
“这是要干什么啊?”
百姓们看着这一幕,脸上也满是不解,不过人们却隐约也能猜到些什么,看向苏寒云的目光里泛起了一丝丝的火热,这难道是要处理这些贪官了吗?
“督主大人,您这是何意?”
赵晋被一名番子踹在地上,脸上涌动着难掩的凝重,还有浓浓的担忧,看向缓步走到面前的苏寒云。
难道事发了?
“咱家要干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苏寒云嘴角挑起,脸庞上露出难掩的不屑,还有张狂的煞气,阴沉的目光陆续在赵晋,一众官员,还有李嵩建等人身上扫过,猛地吼道,
“关陇大旱,青州最为剧烈!”
“百姓民不聊生,白莲教作乱,生灵涂炭!”
“而你们,做了什么?”
“啊?”
“我们……”
众人想到自己做下的那些肮脏事,心里都是露出一丝惶恐,不过,他们自信已经把所有的证据,所有的知情人全部都抹平了,根本不承认,他们觉得,苏寒云这是虚张声势,他没证据,而他也不敢真的杀人!
赵晋脸色一横,装出一副义愤填膺,慷慨激昂的神色,挣扎着抬起头,目光凛然的大喊道,
“督主要问我们做了什么?”
“好,微臣就跟督主说一说!”
“今年春时,青州便开始有旱情显露,老夫屡次力谏当时的青州知府,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却被当面指责,胡言乱语,还被罚了三月俸禄。”
“三月前,大旱显露,百姓家中存粮无几,老夫更是要知府大人开仓放粮,不要再苦等朝廷的旨意,以防百姓饿死!”
“而后,白莲教闹事,老夫更是带着不多的衙役捕快,甚至家里的下人,亲自跑上去和白莲教的匪徒们周旋,老夫家里的下人都死了三个,老夫也是几乎被匪徒们打死!”
“匪徒撤走,城内的粮食被洗劫一空,百姓们实在无粮,老夫亲自上门,去找各大家族的家主商议,以老夫的人格担保,让他们把粮食奉献出来,以暂时缓解灾情!”
“老夫自己家中,十几口人,每天都才吃五口人的口粮,老夫自己也只有一日一餐,与百姓们共度难关!”
“而老夫身边的这些官员,还有被督主所抓的各大家族的人,更是支持老夫,和老夫同舟共济,他们原本可以离开青州,却留在这里,把自家的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
“他们自己,也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家里的孩子,都不敢吃饱,就是不想让百姓们出现饿死的情况!”
“而你,也可以去城中看看,街道整齐,百姓们安稳,丝毫没有作乱的迹象,就连大街上都找不到一个饿死的人!”
“这些,都是老夫,还有青州官员,几大家族一起辛苦努力的结果!”
“你如今却要抓我们?难道是害怕自己赈灾不利,提前把这罪责推到我们身上?你这样做,这是寒了整个青州百姓的心!”
“微臣不服!”
“对!我们不服!”
那些官员们,还有几大家族的人,尤其是李家的家主李嵩建,都是纷纷大吼出声,声音里满是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好像他们真的做了那些正义之事一般。
就连百姓之中,也有一些他们安排好的人,纷纷为他们喊冤,并把矛头指向了苏寒云,一时间竟有群情激愤的迹象。
不过,大部分百姓却低头不语。
赵晋这些人怎么样,他们心知肚明。
他们早就盼着有人能制裁呢!
但是,他们也有些担忧,这些官员毕竟在青州根深蒂固,估计钦差大人来之前,早就把一切恶事的证据都抹平了,钦差就算听说了一些什么,恐怕也没办法真的治他们的罪!
“哼!”
“真的如你们所说?你们竭尽全力赈灾?和百姓们同甘共苦?”
“咱家怎么不相信?”
苏寒云看着这帮道貌岸然的家伙,脸上的森然之意更浓,他看向吕行抒,阴声吼道,
“把那些被他们赶出青州城的饥民,带过来!”
哗啦!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院无数黑压压的人影,足足有一两千人,这些人都是衣衫褴褛,面容饥黄,眼神里带着愤怒,出现在了人们的面前,纷纷跪倒在苏寒云脚下,大声吼道,
“请钦差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这……”
赵晋等人脸色顿时一变,这怎么回事?
这些人不是被赶到另外一个方向了吗?苏寒云怎么会找到他们的?
他们眼中的自信开始消失,变成了震骇,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
事情,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啊!
这家伙好像……
有备而来!
第九十章挂起来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全力赈灾?”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和灾民同甘共苦?同舟共济?”
苏寒云指着那乌泱泱的一片灾民,脸上的阴沉之色浓郁的几乎挤出水来,森然的煞气更是席卷扩散,压迫的赵晋等人脸色铁青无比。
但他们仍然不认罪,犹豫了片刻,赵晋阴沉着脸吼道,
“这些饥民,根本就不是青州的!”
“老夫不清楚!”
“或许是督主大人你为了陷害我们,故意从别的地方找来的,那谁说的清楚?”
“总之我们没错!”
“你这样对我们,这是寒了青州官员的心,也是寒了整个天下官员的心,你仗着陛下宠信为所欲为,老夫绝对不会妥协!”
“老夫要去长安城告御状!”
“拼着这一身老骨头,也要让天下看清楚你的嘴脸!”
“哈哈……”
苏寒云仰天大笑,脸上露出难掩的张狂之色,无形的气息扩散,黑发猎猎飘扬,他大声吼道,
“告御状?”
“看来你们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吕行抒,把他们的罪状拿出来,读给他们听听!”
“是!”
吕行抒目光森然,大手一挥,数十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握刀上前,并有人将一沓一沓的卷宗拿出来,摆放在了他们面前。
“府丞赵晋!”
“勾结李嵩建,赵庭境等各大家族,将朝廷赈灾的新粮换成旧粮,并以高价卖给百姓,以下是详细清单!”
“八月十八日,从隆盛粮庄换取五百担,赵晋亲自签字画押,并与赵家一起贩***市场价高出五倍,总共谋取银两五万两!”
“八月二十三日,从富通粮庄换取一千六百担……”
一则则罪状,一条条贩卖倒换粮食的信息,不断的被人念出来,赵晋等人的脸色终于变的惊恐起来,这些事情,他们已经全部都抹平了啊,怎么这家伙全都知道?
还这么清楚?
怎么可能?
他们看向苏寒云的眼神儿变得格外惊恐起来,而那极几大家族的家主,尤其是李嵩建,也是一脸的惶恐,甚至还有一丝绝望!
这事情好像不受控制了!
“白莲教匪徒闹事,赵晋暗中勾结其中一位匪徒,将人引入前任知府家中,害的知府全家被杀,连女儿也被凌辱致死!”
“前几日,甚至将青州城中所有饥民全部赶出去,这件事你们来来回回总共做了八次,无数饥民被饿死,还有不少人被逼得上了磨盘山,加入白莲教……”
哗啦!
片刻的功夫,一条条罪状全部都念出来,苏寒云袖袍挥动,死死地盯着脸色铁青的赵晋等人,阴声吼道,
“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是假的!”
“都是你诬陷的!”
“我们没做这些事情!”
赵晋等人自然不敢认罪,这罪名如果认了,他们绝对没什么好下场,他们虽然不知道苏寒云从哪得到的这些信息,但自信证据已经毁掉,对方没证据!
他们绝对不认罪!
只要撑过现在,日后定然还有机会平反!
“哼?还不认?”
“那咱家再让你们看看!”
苏寒云扭头看向吕行抒,阴声吼道,
“把证人带上来!”
“是!”
哗啦啦!
青州城内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惶恐的声音,人们纷纷抬头,顺着那声音看去,血狼帮的人们在商天殷的带领下呼啸而来,而他们中间,还押送着不少人,都是各大家族和商户的掌柜等等,还有官府里一些负责参与做账的人员!
这些人脸色惶恐,目光绝望,显然已经交代了一切!
“带过来!”
苏寒云大吼,袖袍挥动如虎!
哗啦啦!
数十人被带到了赵晋等人面前,被血狼帮众人押送着跪在了地上,一众人面色呆滞的看向这些往日的主子,惶恐悲戚的道,
“老爷啊……对不住啊……”
“账本都被他们找到了!”
“府丞大人救我啊……那些事情都被他们发现了!”
“家主,咱们盛隆粮庄被人搜了,里面的粮食都被控制住了啊……”
众人一阵哀嚎,赵晋,李嵩建等人,脸色都是一变,涌上了难以形容的震骇,还有绝望,他们怔怔的盯着这些家伙,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他们知道,苏寒云把这些人都抓了,连粮庄里藏匿的粮食都被找到了,肯定已经把他们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掌握了!
他们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这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刚刚从长安城过来吗?怎么会把这些事情掌握的这么清楚?还有血狼帮的人,怎么会帮他们?
他们绝望的同时,心里也是一阵不可思议!
这家伙,什么时候把力量渗透到青州来了?
这……
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噗!
呆滞了片刻之后,那赵晋最先承受不住,脸色彻底一白,猛地瞪大了眼睛,仰天长叹一声,噗的喷出了一口殷红鲜血,而他也是直接昏迷过去,直挺挺的晕倒在了地上。
“这……这……”
李嵩建也是一脸的震骇,绝望,那些证据,还有这些证人,都是各大家族的,这件事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了,他感觉眼前都黑了,有些悲凉的瘫倒了下去。
完了!
彻底完了!
不仅自己玩了,他相信,这家伙也绝对不会放过李家,还有那几个家族……
他们在青州经营了无数年的底蕴啊……
噗!
僵持了片刻,李嵩建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同样昏迷了过去!
至于其余的那些官员,各大家族的家主等人,看着这一幕,也都彻底的绝望了,连那赵晋和李嵩建都这样了,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机会?
根本不可能!
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全完了!
“现在认了吧?哼!”
苏寒云脸庞上带着难掩的森然,扭头瞥了脸色惨白绝望的众人一眼,扭头看向早就跃跃欲试的吕行抒,阴声道,
“把他们的官服都给扒了!”
“一个个挂在这青州城的城墙之上!”
“活活晒死,饿死!”
“让青州城的百姓们看看,这些曾经吃他们肉,喝他们血的贪官,是什么下场!”
“是!”
吕行抒目光凛然,咆哮出声。
而无数东厂的番子们则是汹涌而过,开始撕扯那些人身上的官服,赵晋被人折腾醒来,得知自己要被挂上去活活晒死,脸上涌过难掩的惊恐,他大声吼道,
“苏寒云!”
“老夫是朝廷命官!”
“要杀,也得有陛下的旨意,你这样做事大逆不道!”
其余官员们也都是大声吼叫起来,活活被晒在城墙商死掉,那件事如地狱,他们想都不敢想,纷纷挣扎起来。
砰!
苏寒云转身来到咆哮的赵晋面前,随手拽过一把绣春刀,在后者手脚之上挑过,殷红鲜血飞溅,赵晋哀嚎一声,瘫在了地上,手筋脚筋已经全部断裂!
彻底废掉!
他痛苦的哀嚎,抽搐。
苏寒云低头看着他,不屑冷笑,
“咱家有陛下御赐的特权,可先斩后奏!”
“你们好好享受吧!”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剩余那些人,阴声道,
“把所有人的手筋脚筋都给废掉,挂上去!”
“是!”
森寒的声音响彻天际,刀光带着殷红鲜血炸裂开,人们的哀嚎惨叫,但那些东缉事厂的番子们却丝毫不留情,用绳子将他们捆起来,陆续朝着城墙之上悬挂上去。
鲜血滴落,哀嚎震天!
苏寒云扭头,看向那些目光感激的百姓们,内力催动着声音传递出去,凛然道,
“今日开始!”
“咱家,替陛下坐镇青州,行赈灾事宜!”
“进城!”
第九十一章进城
“啊……苏寒云,你这是公然违背大周律法……”
“我们不服啊……”
“救救我们,不要啊……”
幽黑的城墙上,赵晋,李嵩建等数十道身影高高悬挂,他们的脸色已经变的惨白无比,还有难掩的怨毒,纷纷凄厉的哀嚎出声,手筋脚筋已经断掉,鲜血顺着衣服和无力低垂的手脚向着下方低滴落,他们感觉生命在逐渐流失。
咕咕!
天空上传来莫名的叫声,声音里有让人头皮发麻的贪婪,赵晋抬起头看去,眼睛里的惊恐和绝望越发的浓郁,只见那苍白的天际,出现了几只不知道哪里来的秃鹰,因为大旱的缘故,青州城以及附近都没有食物,它们已经干瘦无比。
那一双褐色的眸子里,泛着难以掩饰的饥饿和贪婪。
还有一丝凶残!
“不要……”
赵晋绝望的喃喃自语,话音还没落下,就见那秃鹰眼睛一亮,从天空上直接扑了下来,朝着他冲过来,几乎是瞬间的功夫,秃鹰到了面前,噗的一下子,弯曲锋锐的鹰嘴啄在了脸颊上,一块血肉被撕扯了下去。
“啊……”
鲜血淋漓,赵晋浑身打了个哆嗦,惨叫的声音几乎响彻天际。
第一只秃鹰吃到了食物,剩下的那几只秃鹰胆子也大了起来,它们陆续朝着悬挂着的人们飞了过来,尖锐的鹰嘴,还有那锋锐的爪子,不断的在悬挂的这些人身上啄抓,血肉飞溅,凄厉痛苦的哀嚎声,更是响彻天地之间。
“救命啊……“
“不要啊……”
城墙之下,东缉事厂的番子们正四周环绕,护送着那黑色马车进城,青州城内的百姓们,还有那些被救回来的饥民们,脸上带着难掩的恭敬之意,跪在了城门口的两侧,浩浩荡荡的队伍延伸出去,一直到了城内,中间则是留出一道宽阔通道,供马车,还有东缉事厂的人们通过。
“钦差大人是好官!”
“钦差大人来青州,是我青州百姓之福啊!”
随着马车逐渐涌动而过,百姓们纷纷磕头,这些人没有人组织,喊出来的口号都是杂乱无章,但人们的表情都是虔诚无比,有些饥民甚至眼睛都红了,忍不住痛哭流涕起来,他们被赵晋那些家伙赶出城去,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是这位钦差大人救了他们!
并把赵晋等官员,还有几大家族的家主们都给收拾了,挂在了青州城的城墙上!
实在是大快人心!
嘎吱!
嘎吱!
黑色马车徐徐而过,苏寒云盘膝坐在马车之内,微微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莺莺则是坐在马车之前,不断地朝着道路两旁的百姓们扔干粮,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这些饥民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那些贪官还要折磨他们?
索性,主子已经把他们全给收拾了!
她扭过头,顺着微微摇晃的车帘看进去,苏寒云盘坐在那里,给人一种格外安心感觉。
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泛起一丝异样儿的色彩。
哗啦啦!
不久之后,东缉事厂的依仗停下,前方出现一个略显破败的府衙,门口的石狮子已经被扳倒,碎裂,一个没了脑袋,一个腿脚断掉,而府衙的大门也略显斑驳,最上方的匾额上,甚至留着一些刀枪劈砍的痕迹。
地上的青石板等等,也都碎裂不少,显得坑坑洼洼。
苏寒云从马车上走下来,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挥动袖袍,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哗啦!
东缉事厂的番子们,则是在千户百户还有众位首领的吩咐下,开始陆续朝着府衙四周分散开去,不久之后,将近三千东缉事厂番子,便是将这青州府衙彻底的包围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就连府衙之内的那些办公人员,也都被赶了出来。
府衙厅堂内,光线昏暗,隐约有一丝阴凉的意味,苏寒云正襟危坐,面色阴沉,其下,商天殷,吕行抒分别站在左右,低着头,汇报着最近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尤其是吕行抒,将长安城带过来的消息以并汇报出来。
虽然苏寒云离开了,但有潘仁义坐镇,一切也都还安稳。
倒是陛下,派人送信过来,叮嘱苏寒云,关陇这片土地关系着大周东部的命脉,这次赈灾一定要全力一副,绝对不能出任何乱子,否则很容易出现什么事端。
将一切事宜都平复妥当,苏寒云看向商天殷,问道,
“秦忠,还有刑强呢?在哪座牢狱?打听到没有?”
“回禀主子!”
商天殷微微拱手,低声道,
“已经打听到,正准备派人去接过来!”
“不必了,咱家亲自过去!”
苏寒云眉头微微闪烁了一下,低声说道。
……
“啊……”
“狗官,你们不得好死!”
“你们作恶多端,老天早晚收了你们啊……”
逼仄昏暗的牢房内,不断响起一阵阵凄厉痛苦的哀嚎之声,还有铁链子哗啦啦作响的声音,这声音格外的凄惨,一直传遍了整个牢房,那些囚犯们,听到这个吼声,脸上都是露出难掩的同情,还有惋惜。
因为这吼叫声,是刑强的!
昨天晚上的时候,一贯为百姓着想的刑捕头,还有他手下的一众捕快,被突然抓进了这大牢之中,从抓进来开始,就开始有人轮番对他们进行审讯,这已经十来个时辰过去,他们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中间,还有两名捕快撑不过去,气绝身亡了!
“哎,刑捕头被抓了,秦主簿也被抓了,青州城,彻底成了赵晋的天下了!”
“是啊,还有那几个家族,根本没人能管得了他们了!”
“青州城完了啊,根本没有百姓的活路了……”
牢房里的人们,大都是因为粮食之事闹事,而被抓进来的,看着那远处被抽打折磨的刑强等人,脸上都是露出绝望的神色,按照现在的情形下去,就算那位钦差大人来了,应该也做不了什么了,赵晋等人,肯定会把糊弄的妥妥的!
“到底招不招?再不招,老子就要下狠手了!”
“刑捕头,别让兄弟们为难,我们也是奉了吴海总捕头的命令,今天午时之前,必须让你们招出一些事情来,如果招不出来,属下很难办啊!”
顺着传来的阴沉声音看过去,一名身材肥胖,眼睛如绿豆的狱卒,手里拿着一根烧红的烙铁,在刑强面前晃悠,赤红的烙铁散发着炙热,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身上血迹斑斑的刑强,面色微微变的难看。
“你想让我们招什么?好歹说出来!”
“哈哈……”
胖狱卒脸上露出得意的冷笑,舔了舔嘴唇儿,阴声笑道,
“招什么,好像是和白莲教闹事有关系吧?这个,具体你们怎么闹事的,怎么把知府大人一家子都给害死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得你们自己来说啊?是不是?”
“你……”
刑强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一变,这不是要他们承认和白莲教有关系吗?
这怎么可能?
如果承认了,不仅仅是他们,就连他们的家人,下场都不会好了,那白莲教可是造反啊,要诛九族的!
这种大罪,怎么能认!
“你回去告诉吴海,我们没勾结白莲教……”
刑强的话还没说完,那胖捕头脸色顿时阴沉,手里的烙铁落在了刑强的胸口,哧啦啦一阵皮肉烧焦的声音传来,刑强脸色顿时苍白,身子剧烈颤抖,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刑捕头……”
“狗日的,你们有什么招式,冲我们来!”
“别折磨刑捕头了!”
其余几名被抓的捕快,脸上都是露出阴沉之色,愤怒的咆哮出声。
“冲你们来?可以啊,哈哈……老子就喜欢看你们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样子,哈哈!”
“跟府丞大人作对?跟吴海总捕头作对?你们真是厉害了!”
“就连秦忠那老不死的都被抓了进来,你们还想翻天?”
“让你们尝尝老子这大烤人肉的手段&哈哈……”
胖狱卒脸上带着难掩的冷笑,还有阴森,晃悠着烧红的烙铁,朝着剩余的几人走去,目光里的神色,格外的张狂嚣张。
“督主到!”
这时,一道尖细声音,自牢房门口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