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接诊疑云
患者陆女士就是普通小病，即便如此，边沐依然十分认真地照着全套诊治流程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
“除了感觉身体还有些僵硬之外，其它症状基本消失了吧？”边沐笑着问道。
“还真是！边大夫果然不一般，那我只要每天坚持做这种体操是不是就可以痊愈了？”惊喜之余，陆女士赶紧问道。
“您误会了，那只是检测规程而已，其实，您只是处在一种亚健康状态而已，建议您将所有药物都停了吧！“
“全部都停掉？”
“是的，您之前练过舞蹈吧？”
“上学那会儿被我妈逼着练过几年，上班以后早就荒废了。“
“建议您再把舞蹈重新拣起来，将腰部肌肉的力量恢复到常人之上的水平，居家、上班的时候，可以将您的座椅降低到一定高度，具体尺寸我们需要测量、测算一下。”说着话，边沐起身走到诊室门口叫来了小刘护士。
依照边沐的医嘱，小刘护士陪着陆女士出门上体检中心测量相关尺寸去了。
边沐自己出门将第二位患者一行三人请进诊室。
患者姓张，27岁，一场车祸幸存者，他是坐着轮椅被人推进来的，陪护人员为一男一女，三人年纪相仿，像是朋友关系。
患者自诉，那场车祸引发的外伤、内伤已经治疗得差不多了，他急着上班，希望挂个中医号康复得快一点。
边沐详细询问了半天，注意到一个疑点：该患者是本院神经外科谭主任、胸外科王主任分别特意介绍来的。
“什么意思？！将我的军？还是警告我一下？前几天我接诊了葛先生坏了他们事了？不对呀！葛先生的脚伤最后应该落在骨科吧？骨科李主任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啊？起码现在没什么表示。”心下思忖片刻，边沐就觉着一股不祥之兆正悄悄向自己袭来。
边沐有点不放心，特意追问了几句，患者张先生一再强调是谭、王两位大主任特意推荐让他挂边大夫的号试试。
“看样子我这是触犯其它科室的忌讳了，糟糕！这不是坏我口碑嘛！将来万一传到‘晖康’那边，那不影响我前程吗？以后行事千万得小心了。”想到这儿，边沐不由地加了几分小心。
“张先生！不知您当前需要我帮你解决哪种燃眉之急呢？”边沐表情平淡地问道。
“三个月前，我不是做了开颅手术吗？直到现在脑袋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你是不知道，我运气有多惨，没过多久还做了开胸手术，谭主任、王主任都声称手术相当成功，让我慢慢静养就行，结果呢！胸口时不时总是发闷，碰上阴雨天还会咳血，我就怀疑手术做得并不象他们说的那么成功，上周我还申请了医疗争议鉴定，结果到这会儿还没出来呢！我不是着急上班嘛！就找他们理论，他们八成也是被我逼得办法了，这才把我支到你这儿，不过，他们答应了，在你这儿产生的所有费用都由他们负担。”患者张先生言语间虽说显得有些错乱，不过，基本事实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
“哦！您怀疑这是手术并发症？”边沐谨慎地问道。
“我也不是太懂，只要他们态度够好，我也不想过多追究，总之得把我这头晕头痛、胸闷咳血的毛病先治好了，我好上班啊！”
“哦！基于您前期的治疗背景，这冷不丁地闯进我们科室，我要是贸然接手您后期的治疗，祖师爷眷顾，治好了，最多替谭、王两位主任扫扫尾，不求名不图利的，我也认了，可是……万一我跟您一样运气欠佳，不仅没治好您的病，反倒使病情加重了，到那时候，咱们岂不是两败俱伤？那又何苦来哉？！”边沐为人正直，那不等于脑子糊涂啊！言语间，机锋微露，希望张先生知难而退，那样大家都方便些。
辞职在即，边沐不想无事生非。
退一步，就算边沐出于医者仁心真诚地帮助患者张先生早日康复，那也得等他在丽津“晖康”医院站稳脚跟再说。
一个医生，无论医术多么高明，首先得保证自己拥有人际关系稳定、学术交流相对自由的工作环境，这一点，边沐自认为做得还差得远呢！
一听这话，患者张先生当时就愣在那儿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小刘护士陪着陆女士回来了。
边沐冲陆女士笑了笑，示意她稍微等一会儿。
小刘护士将手中的测量报告递给边沐转身出去继续值班去了。
“张先生！要不您跟这二位朋友再商议一下，不管怎么着，您的健康永远得排在第一位，是吧？”边沐笑着把张先生请到一边，他接着给陆女士下医嘱。
“陆女士！我这有几套公式，我把具体原理给您解释一下……”说着话，边沐在空白便笺上写写划划地讲解了一番。
陆女士听得似非懂的，过了一会儿，她打断了边沐的讲解。
“边大夫！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说的这些我也听不懂，不如你直接下医嘱吧！你怎么说，我怎么照做就是了。”
“谢谢您的信任，那我就直接换算了，计算过程和计算结果全给您写到药方上，您呢，回去之后一定要比照着我所罗列的尺寸重新设置一下书桌、写字台、座椅的相对尺寸，三个月之后，之前颈椎所承受的大部分压力自然就转移到腰部了，您呢，每天坚持跳跳舞，用心尽力将腰部力量恢复到原先六成左右就算大功告成了。”
“好的！从今往后，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做其它治疗了？”陆女士惊喜地问道。
“差不多吧！您如果能脱离现在的工作环境两个月左右，治疗效果会更加理想的。”
“唉！那可不成，就我们那公司？请假时间长了，人家直接就开了我了！边大夫放心，就算不请假，我也会尽力照你说的全面调整调整！那你先忙，我还得回去上班呢！对了，我什么时候过来复诊？”
“麻烦您记一下我的手机号，坚持三个月之后您再联系我。”说着话，边沐将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一张处方上扯下来递给陆女士。
“谢谢边大夫！你先忙着，再见！”
“慢走，不送！”
2号患者张先生在一边跟两位朋友嘀咕了半天，见陆女士走远了，赶紧让朋友把自己推到办公桌前。
“我们商量好了，就找你治了，万一治疗效果不明显，我们也不会责怪你的，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事先签署一份协议，把方方面面的情况都约定好，省得边大夫再有什么顾虑。”
闻听此言，边沐不由有些犯愁，说实话，他是真不想接诊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第017章 医患间的微妙关系
有时候，医患关系表现得也挺微妙的。
病人患病，尤其是那些磨砾人的慢性病、缠人的顽疾、致命的重病，恨不得第一时间求助于世上最好的医生，以最快速度得到最精准的诊断、最有效的治疗，在最短时间里完全痊愈。
人之常情嘛，正常！
然而，患者挑选医生的同时，医生无形中也在选择患者，它是双向的，只不过，鉴于职业操守的约束，绝大多数医生不能随意拒诊而已。
对边沐来说，眼前这位张先生绝对不是一个理想的患者，一旦沾上，以后的麻烦事绝对少不了。
听对方有事先签定协议的意向，边沐就知道眼前这位患者轻易“请”不出去了。
“鉴于您的病情比较复杂，我呢，又是半路接的诊，为避免日后彼此难堪，我同意先签署一个协议性质的备忘录。”医患关系微妙，既然对方主动提出来，边沐哪敢跟他们客气。
闻听此言，患者张先生连同他身后那两位朋友当时就愣了一下，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就是客气那么一下，打心底压根没有签署相关协议的思想准备。
“那……依边大夫的意思，这种协议具体怎么行文比较好一些？”张先生身后那位女性朋友率先问了问。
“只要将张先生出车祸的实情、车祸后所有治疗要点写清楚就行，当然，还得附上病历复印件，谭、王二位主任以及相之相关的所有主治大夫都得在附件上签字、填写日期、按手印。”边沐毫不客气地亮明自己的态度。
最近这些年，医患间时有发生激烈的冲突，边沐人单势孤的，家里还穷，他哪敢随便承接这种烫手山芋啊！
更何况，边沐辞意已决，临走的时候再给自己弄个医疗纠纷尾巴，那不是吃饱了撑得嘛！
一听说边大夫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三人当时就有些傻眼。
过了片刻，张先生身后站着那个男的开口说道：“边大夫这种要求怕是挺难办的，今天你肯定是拿不到这份协议书了，那我们这号就白挂了？”
“那倒不会，我会尽力替张先生排忧解难的，协议未鉴之前，我先给张先生做个初诊，那就不下医嘱了，反正张先生突遭祸事，病情又这么复杂，一时半会的也不可能出现大幅好转的奇迹，什么时候协议签好了，到时候我再正式医嘱。”边沐神态严肃地亮明了自己的出诊态度。
张先生侧身扭头看了看身后两位朋友，三人眼神交流了片刻，张先生笑着说道：“行！那就请边大夫先做个简单的初诊吧！”
“那好！咱先把把脉！”说着话，边沐出手搭在张先生左手手腕上。
“哦！典型的浮脉，脉象散漫而无根，节律不齐……脉力四散而不均匀，元气伤得不轻啊！听他说话中气还可以，脉象怎么象杨花一样四散奔逃，手指稍有松懈就难以把握了……这家伙要是治起来可是要费些周章呐！”心下暗忖老半天，边沐是真不想接诊该患者。
十几分钟过后，张先生和他那两位朋友反倒安心多了，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边大夫举止稳重，出手专业，一看就不是寻常医生。
“张先生！您这病治起来是个慢活儿，谭、王二位主任并没什么处置不当的地方，您的确有些急于求成了，从脉象上看，您已经身处元气大伤的境地，所以……”
“很难治吗？那得拖到多会儿啊？我老婆居家做专职太太也有两三年了，小儿子离不开人的，家里就我一人挣钱，这成天死不成活不了的，我们还怎么生活啊？”张先生显得有些急躁，说话的口气就有些冲。
边沐并不介意，笑着回应道：“中医讲求整体调理，固本清源，争取在最短时间里将您消散的元气恢复到原先七成左右，到那时，您最多也只能争取一个居家办公的机会而已，请问，您在哪一行高就？”
“高就不敢当，就一码农而已。”
“IT人士啊！那您应该算是高收入阶层了！”
“高个屁！对不起！对不起，一时口误，我不是冲你，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最多也就挣个20来万，家里家外的，房贷、车袋、教育贷……我都快CD市贷王’了，边大夫！再这样下去，我们全家都得饿死！”说着说着，张先生显得有些急眼了。
“言重了！您现在已经出院居家休养了吧？”见张先生没有身着住院部的专用号服，边沐随口猜测道。
“居家静养也有一个多月了，再这么待下去，就算不疯也得得个重度抑郁什么的，TMD!”说到最后，张先生突然爆了句粗口。
装作没听见，边沐笑着追问道：“那您每回如厕平均花费多长时间？”
“啥？！蹲厕用多少时间？是这意思吧？”
“对！大概用时多少？”
“那我得想想……20分钟左右吧？”
“哦！您如厕有翻阅手机的习惯？”
“对呀！有些工作在手机上就能完成，怎么了？这习惯不好吧？”
“这不是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这也是种疾病的表现，看样子，您肾气外泄也有些年头了，这跟车祸、手术并无多大关系，我也不是吓唬您，照目前的发展趋势，您若是不能及时调整的话，一旦走到‘鱼翔’脉象那个地步，您的麻烦怕就不是能不能早日上班那么简单了。”
“什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很严重吧？”张先生有些茫然若失了。
微微一笑，边沐在处方纸上写下“鱼翔”两个大字就手递给张先生。
“手机上啥都能查得到，你们三位不妨自己上网查查看。”说着话，边沐起身走到门边招呼小刘护士请3号患者及其家属进屋。
3号患者是个13岁初一小男生，陪他来看病的是四位老人，分别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边沐也年轻，这种家属阵容他还是头一回见识。
经询问，眼前这个小患者有些厌学，多名专家教授将其诊断为轻度自闭症。
边沐耐心和蔼地问了小男孩几个问题，小朋友口齿很是伶俐，问什么答什么，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一时间，边沐也有些吃不准了。
第018章 名医聂易雄
中医四诊，“望诊”始终排在第一位，《难经》有云：“望而知之谓之神，闻而知之谓之圣，问而知之谓之工，切脉而知之谓之巧。”，现当代中医业界主要倚仗的诊断手段“切脉”其实是排在最末位置的。
如果3号小患者确实患有轻微自闭症的话，边沐深知首先要考虑“望诊”这一诊断技术。
然而，上大学那会儿，老师们并没有系统讲述过这方面的理论依据、技能训练要点什么的，边沐曾经在图书馆查证过好几年，始终不得要领。
3号小患者长得眉清目秀的，语言沟通能力方面完全没有障碍，边沐觉着业界同仁将其诊断为轻微自闭症怕是有些草率了。
一边同3号小患者沟通交流，边沐紧盯着小朋友的双眼凝神观察，他发现，眼前这个姓薛的小朋友目光清澈，神思连贯，完全是正常孩子那种纯净、澄明、坦然的心境。
“以后可得下功夫钻研一下‘望诊’技术，我在这方面的修为几近于零，真是惭愧！”意识到自己在中医诊断技术方面尚有巨大缺失，面对一个目光纯洁无邪的小患者，边沐不由地深深地自责了半天。
反复问询了老半天，边沐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
“小朋友！所有功课当中你最发愁哪一科？”
一听这话，小男孩不由地面带惭色地把头一低，口中喃喃了一句：“数学……”
“哎呦！那可不行啊！数学号称天下第一科，这门功课拿不下来，你往后的日子会很不开心的哦！跟叔叔说说，问题出在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上课听不大明白……”
“为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老师有时候讲得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
“其它功课呢？”
“还好吧……地理有时候听得也是时断时续的，嗯……还有历史课。”
听到这儿，边沐不由地心有所动。
“来！小朋友，叔叔给你把把脉。”上手一搭寸关尺，边沐开始凝神号脉。
诊室里还算安静，张先生和他的朋友此刻正在角落里低声商议着什么，对边沐这边并无多大影响。
小男孩尚未成年，脉息相对要浅薄一些，不过，脉波汹涌，小家伙整体体质还是相当不错的。
十几分钟过后，边沐渐渐捕捉到一些异常的脉息。
“这孩子左侧经络之气怎么走得断断续续的，好奇怪！”边沐心下暗忖道。
“小朋友！请站起来一下，抬一下左脚，对，再抬，再抬高点，可以了！来！这回你做个左腿抬腿屈膝动作，对！重复三次！嗯！可以了！来！我们换只手，抬右脚，对！跟刚才一样，对！很好！多重复几次，可以了！坐下吧！”
前后反复了三五次，边沐总算找着点脉门，由于过度专注，不知不觉间，边沐后背已经微微见汗了！
“小朋友！叔叔看完了，你上那边稍坐一会儿啊！我跟你爷爷聊两句。”说着话，边沐将小患者的爷爷请过来解释了一下。
“不知什么原因所致，孩子的听力应该有点问题，请你们带他上耳鼻喉科做个全面的检查，拿到检查结果再回这儿找我就成。”
“啊？！不要紧吧？”一听这话，包括爷爷在内，小患者四位长辈顿时显得有些紧张。
“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听力障碍已经影响到孩子上课听讲了，不仅如此，听力障碍的病因还影响到孩子气血畅通，久而久之，孩子的性格只怕会变得更加古怪，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们只要找到病根，稍加调治应该就没事了。”边沐笑着解释了一番。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这就去看耳朵去！”说罢，小男孩的爷爷招呼众人陪着小患者出门上其它科室做检查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小男孩还不忘冲边沐挥了挥手跟他道别。
中医诊治最耗心神，刚才边沐竭尽全部精力用心捕捉3号小患者脉络血气信息，精力多少有些透支，小患者一家五口前脚一走，倦意袭来，边沐就觉着脑子有些发胀。
深吸一口长气，边沐将2号患者张先生一行请了过来。
“看明白了吧？所以说呢！您现在不是能不能上班赚钱的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赶紧把自身的元气补一补，省得再折损了阳寿，我这人说话比较直，还请张先生不要见怪！”
“你确定不是危言耸听？”张先生多少还是有些质疑。
“要不咱这样吧！丽津那边有位叫聂易雄的，中医界大师级人物，就是号源有些紧张，您找找关系挂个号复诊一下，看看聂老前辈他怎么解释你的脉象，若是出入太大，你直接过来投诉我，让医院把我开了，如何？”边沐笑着建议道。
“切！你这儿可是公立医院，就算我们投诉你，院长也不会开了你的。”患者张先生不屑地回应道。
这时候，站在张先生身侧的那位女士插了几句嘴：“杰哥！我觉着边大夫说的在理，那场车祸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想彻底根除后续后遗症，还真得找聂易雄看看，那老爷子可是号称‘神医’呐！挂号的事包在我身上，边大夫，辛苦你了！再见！”说罢，那女的会同旁边那位男士，不由分说用轮椅推着张先生出门走了。
那位女士突如其来的举动将边沐搞得一头雾水，半晌才回过点神。
伸了伸懒腰，边沐起身出门招呼小刘护士请4号病人入室诊病。
4号病人是一个人过来的，退休年纪，高高瘦瘦的，穿着洁净，一看就是那种对生活很有想法的男士。
“您哪儿不舒服？”
“这马上就到下班时间了，你还能安心为我看病吗？”那男的笑着问道。
“哎呦！还真是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工作起来就这风格，还请看在我一心为病人考虑的份上多多包涵！”
“呵呵……我要介意的话早就走了，看得出来，你是个挺不错的大夫，就是有些年轻，经验不足，慢慢来！我就是牙痛，找了好多大夫，总不能去根，也许你有点办法。”
“我先看看以往检查报告。”
“好的！给！”说着话，那位男士将手中的手提袋递给边沐，里面放着近期各种体检报告。
过了五六分钟，边沐基本明白咋回事了。
“先查查脉象吧！”说罢，边沐用心为4号病人号了号脉。
三五分钟过后，边沐觉着可以确诊了。
“我得给您扎两针！”
“好的，辛苦你了！”
消毒、取穴，边沐在4号病人双手“合谷穴”位置各刺了一针，跟其他同行略有不同，边沐进针甚是浅近。
卡着表，三分钟期满，边沐开始往深里进针，徐捻徐入，达到一定深度后，边沐开始慢慢向上提针……
4号患者就觉着一股清凉之气自脚底“涌泉穴”位置慢慢升腾……渐渐顺着某种脉胳路线自下而上缓慢行进……
4号男患者不由地惊讶地打量了边沐几眼，感觉自己今天总算找对人了。
第019章 另荐高明
4号男患者属于风火牙痛病，轻症。对付这种小病中医治疗效果最为有效，中医六技，其中以针灸疗法见效最快。
醒针还得半小时左右，边沐笑着冲4号男患者解释了几句：“等起针还得好一阵子呢！您后边还有一位病人，高龄老人，可是等了好长时间了，我得赶紧把老人家请进来看看。”
“我没事！你快忙你的。”4号男患者笑着客气道。
边沐冲4号患者笑着点点头，快走几步来到诊室门口正准备开门呢，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边大夫！最后那位患者已经由家属陪着自行离开了，你这是要火的节奏啊！”小刘护士笑着告之了一声。
“睢你说的！号也退了？”
“退了！我跟他们解释说你看病看得细致，劝他们再稍等会儿，家属说老人等太久了，饿了，担心再弄得低血糖了，着着急急就走了。”
“那算了！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我这儿没啥事了，你也赶紧下班回家吧！”
“没事，病人渐多是好事！那你先忙着，我上超市买点东西。”
“慢走！”说罢，边沐转身返回诊室。
就手拿起一本《子午流注疏议》，边沐坐回座椅，随手翻阅了几页，找到疑难处，正准备做些批注，就听那位4号男患者开口跟他请教了几句。
“边大夫！不瞒你说，我自学针灸也有好些年了，治牙疼我也知道要扎‘合谷’穴，其他大夫也给我扎过多次，跟你一比，怎么差距这么大呢？其中有什么诀窍吗？”
“怎么跟您说呢……您之前研读过此类古籍吗？”说着话，边沐走到4号患者跟前，将手中那本《子午流注疏议》拿给他扫了几眼。
“这套没见过，不过，子午流注相关针灸理论我也略知一二，我扎‘合谷穴’也会精心挑选时辰的，有时候甚至还测算日照时间、光线角度，为什么疗效不怎么明显呢？”
“呵呵……时辰只是其中一方面，年龄、属相、高矮胖瘦……之类的个体要素也是重要参考要素，比如说，您的属相往后或者往后推一格，体重增加14斤以上，我可能就会选择‘内庭穴’，同时在‘足三里’再补一针，而且还得分左右，左扎‘内庭’，就右扎‘足三里’补一针，泻补相济，将您体内过盛的胃气尽可能从脚底引出去，如此一来，扎针病理走的就是完全相反的经络之路。”边沐耐心地解释了半天。
“好家伙！这么复杂啊！领教了！怪不得人们说自学中医犹如关门闭户找太阳，没路啊！对了，再请教一下，你刚才露的那手绝活是不是传说中的‘透天凉’针法？”
所谓“透天凉”，乃是一种针灸疗法针刺手法名，经此针法治疗，病人身体会产生一种持续的冰凉感，或局部，或周身，在业内，这算是一种比较成熟的针刺手法。
“跟‘透天凉’有些相似，就针灸原理而言，它们走的是相同的路子，不过，我行医时间有限，还达不到出手即至‘透天凉’的程度，否则，您也不用在这儿耗这么长时间了，针灸高手扎的话，都不用多问您几句，十分钟不到就针到病除了，我还差得远呢！”边沐笑着谦让了几句。
“哎呦！听你这么一说，那丽津城里那位聂易雄，还有岑松雪什么的，他们扎针手法得高妙到何等地步啊？”
“岑老前辈世代专攻针灸，时至今日只怕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了吧？聂易雄老先生天资过人，家学淳厚，百科皆通，既然号称‘神医’，那自然是十分高明了。”
听闻此言，4号男患者不由地轻轻摇头感叹了一番，看那神情，他对岑松雪、聂易雄当世大名医充满了无限神往的敬意。
4号男患者表现得十分好学，人还挺健谈，就着针灸的话题反复向边沐求证，边沐还挺有耐心，尽可能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来二去的，二人就聊得非常投机了……
“哎呦！时间到！不能陪着您继续聊了，我得起针喽！”说着话，边沐起身将两枚钢针轻轻取下，就手扔进医用垃圾桶，随后在针眼附近再次消毒了一下。
4号男患者聊兴未尽，有心向边沐再讨教几句，听着楼道里异常寂静，想着医院下班也有好些时候了，边大夫也该回家吃饭了，自己再行打扰就不合适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边大夫！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多谢！改日再向你请教一二。”
“岳先生客气！您慢走！”
“回见！”牙痛已消，4号患者岳先生兴冲冲地出门走远了。
“哎呦！累死了！休息一会儿再说。”想到这儿，边沐伸了伸懒腰，斜坐在座椅上喘口气。
“之前总埋怨人们没见识，不知道挂我的号，如今看来，我还差得远呢！别的不说，姓张的那位患者病情完全除根我就做不到，那个小男孩到底如何施针，用哪种灸法，推拿方面又怎么配合，短期之内我还真拿不出一套思路清晰的方案，平时让蔡大姐他们给捧坏了，我是有些忘乎所以了，以后可得注意了。“”边沐心下暗忖道。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儿接触了这么几位病人，边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差距，他就想着静下心来好好总结总结，再也不能夜郎自大，目中无人了。
正坐那儿犯迷糊呢，那个小男孩由四位长辈陪着回来要医嘱来了。
“边大夫！你诊断得真准啊！我家小琦耳朵是出问题了，那边的大夫给开了几种西药，那咱这边下一步该怎么治疗啊？”小男孩的爷爷笑着问道。
“各位快请坐，说实话，你们家宝贝孙子这病我还真治不了，孩子还小，为慎重起见，我建议几位回去跟孩子的父母好好商量商量，最好还是上丽津市找一位叫作岑松雪的中医名家想想办法，这位岑老前辈精通儿科，针灸技法更是一绝，你家孙子年纪尚幼，我不敢随便下针、推拿，万一失手，怕给孩子未来成长造成一些不好影响。“边沐如实解释了一番，希望四位老人家能够明白自己一番苦心。
一听这话，四位老人当时就愣在那儿了，面面相觑片刻，他们也不知道如此是好了。
沉默片刻，边沐耐心地将小孩子的病情禁忌详细介绍了一番，希望四位老人带着宝贝孙子另投名医，争取在最短时间里将小男孩调养好，省得再耽误了孩子健康成长。
小男孩的爷爷文化程度还挺高，边沐一番解释他是基本听懂了，赞赏边沐医德高尚之余，他最后拿主意准备带孙子专程上岑松雪开办的私人诊所走一趟再说。
第020章 神钓
终于下班了。
不知怎么搞的，整个下午总共才诊断了5位患者，边沐却觉着浑身上下非常困乏，大脑甚至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边沐变得不象从前那么自信了。
2号患者，依照常规疗法收治的话，边沐也能应付，他完全可以像刘丽菲那样，先安排张先生住院，制定一套中西医相结合治疗方案，事先告之患者他的病耗时费力，得慢慢调养，先攻头痛，再攻胸闷，只要姓张的愿意在医院里耗着什么都好说。
不仅如此，以边沐目前的医术，完全能够做到让姓张的患者觉着自己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对中医科而言，这样的患者最受欢迎了，边沐的绩效评分很快也就提上去了。
至于能不能完全治愈，甚至彻底除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边沐深知，以自己目前的医术，成功概率最多占六成。如果姓张的不太配合治疗的话，边沐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那个3号小患者情况就更复杂了，边沐从医经验不足，完全没有治疗儿科患者的经验，更何况，那个小朋友病情复杂、年纪幼小，各种中医治疗、调养手段如何掌握适当的分寸他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总不能拿孩子当试验品吧？！
边沐相信，聂易雄、岑松雪肯定有办法，甚至于，匡衣衡都比自己有经验，他那人做事向来刀切豆腐两面光，轻轻松松就将两位病人“治好”了。
潜意识当中，边沐一直暗自认定自己是整个中医科水平最高的大夫，他甚至认为全院有点良知的同事背地里应该都是这么默认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而已，比如，陈副院长、蔡总护士长。
现如今，边沐深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失落感一点点打心底浮起，渐渐充积在胸口，边沐感觉很不舒服。
窗外，夜幕渐起，华灯璀璨，下班的人流、车流在光影中穿梭，整座县城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老妈和小妹还沉浸在乔迁之喜的喜悦当中，这会儿应该做好了晚饭正等着自己回家呢！不知为什么，边沐忽然不想回家了，起码现在不想。
静静地坐在窗前，眼望多姿多彩的街景，边沐渐渐有些怅然若失……
“‘晖康’那可是私企性质医院，各种考核标准只会更具体、更繁难，竞争肯定比这儿激烈多了，就我这两下子在那儿能站得住脚吗？将来要是在那儿也待不住的话，我的个人声誉可就毁得差不多了，到那时，我还能继续从医吗？！”想到这儿，边沐变得有些茫然，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变得有些四六不靠了。
进退维谷的感觉原来如此尴尬，边沐感觉自己的生活空间突然缩小了好多，天下之大，似乎并没有可以容纳自己的合适地方。
突然，手机响了。
陈总夫人的电话。
“边大夫！方便出来坐坐吗？”电话里，陈总夫人说话口气很是客气。
“您还没回丽津吗？”
“老陈在你们这儿有个工程，项目不大，手底下那帮人无能，总也推不开，他一着急就过来看看，经你诊断之后我就不那么慌乱了，晚几天回去不碍事的。”
“如果方便，您有什么事还是电话里谈谈吧！”边沐不想跟有钱人走得太近，将来不定哪天都是麻烦。
“请别误会！约你出来只是想找个比较方便点的地方聊聊老陈的病，你年轻有为，医术方面很有一套，我看得出来，有些话你可能不方便明说，不过……事关我家老陈的健康，我还想详细了解一下，否则，我会心神难安的。”
“那……随便找家茶社坐坐吧！”边沐也不想耽误陈总的病情，信口也就答应了，不过，他还是不愿接受患者家属的吃请，那事关他的医德医风，他可不敢大意。
不管周围同事平日里如何为人行事，边沐深信：医德医风对于一个合适的职业医师永远至关重要。
“边大夫应该还没吃晚饭吧？你要实在介意的话，我们不妨找家小餐馆，最好是你们当地的特色餐馆，我们AA制，边吃边聊，如何？”
“好吧！我们当地有种特产，名叫‘望天白’的胖头鱼，别处应该见不着的，城北西华路东头有个豆芽巷，巷子里有家叫‘老郭小炒’的小饭店，老板是个外地人，厨艺还不错，那地方比较偏僻，不容易碰上我们医院同事，您先去那儿等着，我上‘黑龙潭’抓几条‘望天白’给您尝尝鲜，菜我点，饭钱您出，如何？”
“好啊！那可比五星大酒店有趣多了，待会儿见！”说罢，陈总夫人那边把电话挂了。
……
“黑龙潭”，夜钓的老客们都还没来，外行又不懂夜钓的诀窍，边沐骑车到那儿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边沐打小练就一手垂钓绝技，就见他从一个手提塑料袋里取出软丝鱼钱，串好秘制鱼饵，不远处各种灯光多少能照点亮，边沐站岸边观察了五六分钟，水泡浮现，暗流涌动，他循迹听声琢磨了半天，认准一个坐标区域，边沐将鱼钩远远地抛甩了出去。
边沐钓鱼向来不用浮子，全凭手上的感觉。
“这条太小了，不行！这条太大了，留着以后有大用，这条不错，诶！？怎么还给跑了，滑头！好久没钓了，鱼饵太干了？！没事，再等等……咦！这条不错，这条不给她，拎回去孝敬我妈吧！”心念闪动，边沐开始收线，感觉时机差不多了，手腕突然发力猛拉狠拽，偶尔还特意绕几个大回环圈子。
“望天白”再奸滑它也经不起边沐这么一通折腾，没过多久就晕菜了。
一条、两条、三条……边沐几乎一手也没放空。
“五条，我自留两条大点的带回家，剩下的招待陈总夫人好了。”想到这儿，边沐将灌好潭水的黑塑料袋分作两份，一份带回家，一份用来待客。
……
“老郭小炒”小餐馆，食客基本坐满了，边沐一进门就瞧见陈总夫人独自一人坐在靠里边的角落里正在那儿摆弄手机。
店老板老郭正在后厨忙活，耳边就听他老婆轻声提醒了几句。
“边大夫来了！”
“你过去接下鱼，问问他，哪份用来招待客人，哪份他带回去。”头也没抬，老郭随口回应道。
“好嘞！”答应一声，老板娘满脸堆笑地快步走到边沐跟前就手将两袋子鲜鱼接在手上。
“婶！左边那袋我拿走，右边那袋麻烦你们做道清蒸小锅。”边沐笑着说道。
“知道啦！茶已经给你泡好了，快过去歇会，待会儿就上菜！”
“辛苦了！”
“总这么客气！呵呵……”说罢，老板娘拎着两袋子鲜鱼进后厨拾掇去了。
第021章 人心最难医
姥爷常说，陌生男女坐一桌吃饭，尽量不要喝酒，孤男寡女同桌吃饭更得滴酒不沾。
更何况，一顿晚饭而已，简单可口、营养均衡就好，边沐特意告之老板娘不要上酒。
边沐点选了“小素肉爆三丝”、“酱香牛肉冷拼”、“家常豆腐”三道菜，主食吃油煎酥烧包，素馅，当地特色小吃，方圆千里，仅此一家。
另外，边沐还让老板娘煮了两份砂锅山小米红枣粥，半成品，加水加红枣小炖一会儿就好。
“望天白”肉质细白鲜嫩，老郭师傅厨艺颇为了得，烈火过油，杀腥去邪，小火轻炖还得一阵子，算是最后的压轴菜。
二人边吃边聊，陈总夫人虽说见过大世面，对老郭师傅的厨艺也是赞赏有加，谈笑间，饭菜已经下去一小半了。
其实，陈总夫人平时饭量很小的。
“那天在医院，边大夫好象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老陈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该客套也客套完了，陈总夫人笑着点明了今天的来意。
“确实如此！夫人！陈总平时所穿鞋只是谁购置的？”边沐突然问起陈总脚上穿鞋的事。
“之前都是我一起买的，后来我不是也忙嘛！就由他的私人助理购买，我婆婆出国旅游的时候也给他买，怎么了？”陈总夫人听得一头雾水。
“肾肿瘤一事虽说暂时告以段落，陈总天生异相，算是逃过一劫，不过……他的肾脏的确有点问题。”边沐表情严肃地解释了一下。
“啊？！严重吗？”陈总夫人顿时脸色大变，手中的筷子差点跌落到餐桌上，好在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神聚敛，脸上的神色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怎么说呢……您平时商务繁忙，可能没留意陈总脚上所穿鞋子的鞋底比之前厚实、松软了许多，这种情况我们之前也见过不少，但是，象陈总那种找厂家特别定制就有些不同寻常了，于是，我就仔细观察了一下，同时参与脉象，最后得出结论：陈总应该属于‘肾阳虚’，而且为时已久，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正确治疗的话，怕是……”边沐耐心地解释了半天。
“最终能严重到什么程度？”陈总夫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恐怕有生命危险！”边沐实话实说。
“啊？！怎么会这样？！”话音未落，陈总夫人手中的筷子到底还是跌落到餐桌上了，其中一根还给滑落到地上了。
好嘛！肿瘤的阴影刚刚拂去没多久，性命之忧一下子砸到头上，换谁也难以接受。
见此情景，边沐连忙扯了两张餐巾纸垫在右手上俯身将地上那根筷子拣起来，紧走几步就手扔进了垃圾桶。
“您也别着急，人吃五谷杂粮的，哪有不生病的，我只是说不好好打理的话，将来会有性命之忧，并不是说马上会怎么着。”重新回到座位上，边沐赶紧安慰了陈总夫人几句。
“你既然诊断得这么透彻，想必一定有办法根治了？”陈总夫人这是把边沐当成救命稻草了。
“这……陈总这病起因比较特殊，如果他不配合的话，这病还真不好治，再者，我到底年轻，病理方面或许还能分析一二，制定具体治疗方案的话……我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边沐如实作答。
“哦！病因特殊？此话怎讲？”说到这儿，陈总夫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飘忽，好象正在开启大脑闪电回忆模式努力捕捉着某些可疑迹象。
“这……我要说出来，可能会影响你们夫妻感情，所以……您要知道，我尚未成家，有些事，纯粹是根据书本上的医理推导而得，现实生活千变万化的，太复杂了！也许陈总是个例外呢！”边沐倒不是替陈总开脱，他说的是其实全是实话。
一听这话，陈总夫人变得脸沉似水，半晌无言。
边沐所说正好印证了陈总夫人之前既有的一些猜测，天下事就怕前后联想，更何况陈总夫人精明过人，脑子渐渐地就回过味了。
“假如他真有性命之忧的话，最长能活多久？”陈总夫人表情严肃地问道。
“那得根据陈总新的体检报告进行测算，一般来讲，陈总脚上特制的软底鞋每增高一毫米，病情就会加重一些，相应的，阳寿就会相对缩减一些，据相关古籍记载，通过阴阳五行测算的话，可以具体到一个月的时间，不过，那都是传说，反正我从来没给病人做过类似的测算，您大可不必如此悲观，对大师级名医聂易雄来说，陈总这病也许根本不算什么，当然，前提是他得跟聂老前辈说实话。”
“看得出来，边大夫是那种特别明事理的人，咱们不如打开窗户说亮话，没必要藏着掖着的，你是不是说我们家老陈在外面有女人了？”
“差不多吧……跟一般人有所不同，陈总家世好，手上不差钱，所以……有些事可能做得比较隐密，只要症状不是特别明显，他绝对不会承认的，到那时，只怕会势得其反，事与愿违，聂老前辈医术通神，阅历如海，或许有比较高明的办法。”边沐建议道。
“嗯！明白了！”陈总夫人冷冷地回应道。
正在这时，“望月白”清蒸鱼上桌了。
可能心情特糟糕吧，陈总夫人礼节性品尝了几口，将新换的筷子就手搁桌上再也无心就餐了。
边沐知道眼前这道清蒸鱼的价值，见陈总夫人情绪不高，他只好装个糊涂，低头品尝了几口坊间美味。
陈总夫人表现很有修养，心思繁乱也不能就此离去，那么做也太失身份了，于是她拿出手机开始给不同的人发短消息，神情间显得甚是平静，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商界女强人的心理素质还是相当过硬的。
边沐坐那儿吃得很是尴尬，吃了没几口也就招呼老板娘过来结账了。
陈总夫人抢先付了饭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简单客气几句也就告辞了。
边沐紧随其后，将陈总夫人一直送到停车场看着陈总夫人上车绝尘而去这才转身回了家。
……
夜深人静，回想起小饭店跟陈总夫人一起就餐一些细节，边沐忽然觉着有点不大对劲。
“‘肾阳虚’分好多种情况，以陈总夫人的文化程度再加上精明慎密的头脑，至少应该向我详细询问相关的病理细节才是，比如说，鞋底刻意增厚的病理溯源，肾阳虚与痛风之间的辩证关系等等关键性细节，那她为什么只字不提呢？”边沐心下暗忖道。
思来想去，边沐渐渐意识到陈总夫人可能压根儿就没打算将真实病情告之她丈夫，至于如何治疗那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细思渐恐，边沐不禁觉着后背开始阵阵发凉……
第022章 意外逃过一劫
第二天，陈总夫人一直没跟边沐联系。
边沐觉着有钱人的生活应该挺复杂的，不联系不联系吧！反正就算陈总病情加重，以他的身份，西医也好，中医也罢，人家要关系有关系，要床位有床位，自己操的哪门子闲心呢！
前来中医三科挂号的患者逐渐增多，小刘护士也顾不上四处游荡找人聊闲天了，虽说前来就诊的患者不及同事们那么多，诊室里总算有了些人气，进进出出的已经很像那么回事了。
边沐做诊断耗时比较长，忙忙碌碌的，陈总夫妇那事也就抛到脑后了。
不管遇到哪种病人，边沐开始放弃大包大治的做派，他把病人分成好几类，认真诊断完之后，能根治的，他就开方子尽力而为。
无法根治的，他就根据病人的各自情况或推荐到其它专门科室，或推荐到丽津更好的医院、更好的大夫那里。
不过，只要经边沐诊断过的病人，他都会做详细的出诊记录，这一点，跟所有同行们完全不一样，算是边沐独一无二的职业习惯。
另外，但凡需要住院治疗的，边沐觉得匡衣衡能治的，他就将其推荐到中医一科，觉着本院无法根治的，他直接就给推荐到丽津市级或者省级医院了。
刘丽菲之流他是压根不会考虑的。
当然，挂号费全退，虽然也没几个钱。
边沐随时准备前往“晖康”医院应聘试试，如果这会儿收治住院病人的话，他就无法善后了。
身为医者，必须对患者尽职尽责。
快下班的时候，边沐正在给最后一位患者做治疗，一个挖机司机师傅，外地人，三十出头，算是带点技术的打工族，连扎针带艾灸，很费功夫。
“你们就不能跟房主好好商量啊！瞧你这整的，这是碰上我了，换个大夫，给你输点液，贴点膏药，不红不肿，不疼不痒就算治得很好了，可是以后呢？后遗症知道吗？后半辈子咋过，你想过吗？”一边给那人做着药灸，边沐借机数落了几句。
“啥后遗症？要紧吗？”挖机司机放下手机，脸冲着处置床连忙问道。
“胸腔残留淤血就够你喝一壶的了，更别说体内气滞腔带了，我们中医讲究气血一体，那位房东拿砖头拍你后背的时候是带着刻骨仇恨的，知道不？那股子狠劲儿跟练过内家功夫的高手也差不了多少，哪是吐几口血，消消炎就能好的？用你们的话叫岔气吧？那些浑气会四散到血液、骨缝、内脏分界……总之各处都会有残留，甚至还会深入脊髓、脑髓，你以为这跟寻常打架一样啊！”边沐一边查看药灸效果，一边连解释带吓唬地变相数落了半天。
“啊？！那意思是将来我上了岁数，体质一下降，就扛不住了？会不会瘫痪啊？还是半残废？”听得出来，挖机司机这回是真害怕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脑子啊！瘫痪都是轻的，万一运气不好，你直接就植物人了，对了，你成家没？”
“成了啊？咋啦？”
“几个孩子？”
“儿女双全，咋了？”
“才两个呀！到时候又是伺候你吃饭，又是端屎端尿的，就算烦不死也得把他们活活累死，你想想，最终你能捞着个啥归宿？”边沐继续吓唬了那人几句。
“那可怎么办啊？”听话听音儿，这一回，挖机司机是真吓坏了。
“这回算你运气好，下次做人做事掂量着点，不要为了几个臭钱命都不要了。”边沐偷笑着又把话给拉回来了。
“都是贾老六那个王八蛋害得……他说早就把那家人镇住了，没人敢动的，哪承想那男的冷不丁地冒出来就给了我两砖头，得亏我躲得快，否则，脑袋直接就开瓢了，贾老六你不得好死！”说着说着，挖机司机将所有矛头都针对到贾老六那儿了。
边沐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
“贾老六当时也在现场？”
“他？！精得跟猴似的，早就不知躲到哪个婊子那了，老子们跟他没完，TNND！啥玩意儿嘛！这辈子也吃不上四个菜！”听得出来，床上正趴着做中医理疗的挖机司机恨死了贾老六。
“哦！贾老六相好的不少啊！”
“切！就一个烂人，好女人谁跟他呀！”
“药灸已经见效了，别说话了！手机放下！眼睛也闭上，老老实实趴那儿等着，艾气要是走错经脉，五十岁以后你就别想安生了。”半真半假的，边沐警告了挖机司机几句。
挖机司机脑子其实蛮灵光的，一听边沐这么说他是真信了，赶紧把手机压到手掌心下，老老实实把眼一闭，一动不动地趴那儿再也不敢吱声了。
边沐觉得有点疲倦，回到座椅上琢磨着贾老六他们八成已经开始强制拆迁了，得亏章助理帮忙找了房子，搞不好边沐还得跟贾老六一伙再打起来。
过了一会儿，楼道里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声，人声嘈杂的，好象不少人正在议论着什么。
边沐不爱操闲心，坐那儿净琢磨想个什么办法彻底制服贾老六，省得他到处害人坏事，同时也别给父母、小妹他们添什么麻烦。
“吱扭”两声，小刘护士推门打外面闯了进来。
“边大夫！公示结果出来了，好多人都上榜了！”
“啥公示通告啊？”猛然睁开双眼，边沐赶紧问了问，潜意识当中，他猜着下岗名单正式公布了。
“这也太快了吧！我还真位列榜首了？！那些传闻全是真的啊！糟糕，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这下丢人丢大发了。”想到这儿，边沐心情真是糟透了。
“医德医风警示通告，说是下一步就正式公布下岗名单了。”小刘护士神色紧张地回复道。
一听这话，边沐脑子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忧思之弦总算略微松弛了些。
“他们还真把我放在榜首了啊？”边沐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上面没你名字，特奇怪！刘丽菲居然榜上有名，她不是咱们科大红人嘛！到底咋回事啊？”
“是吗？管它呢！咱们总算逃过一劫，你们护士公布了多少位？”
“我数了一下，一共11个，他们说原先有我名字的，后来让蔡护士长给划了，你说，我是不是沾了你的光了？”
“我？！快拉倒吧！我在咱这儿混得啥样你不清楚？别想那么多，总算过了一关，晚上让你妈做点好吃的庆贺一下。”边沐随口开了几句玩笑。
“那是！我小姨正好送来半只烤鸭，待会儿我再上超市买点啥，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我这儿没啥事了，你早点下班吧！这位师傅理疗结束可得一阵子呢！”
“谢谢边大夫！”
“客气！路上慢点！对了，公示结果有电子版吗？”
“有！我现在就传给你。”说着话，小刘护士随便划拉了两下手机，将公示结果电子版发给了边沐。
随后，小刘护士兴高采烈地换衣服下班回家了。
边沐至少还得等候两个多小时才能结束相关理疗，挖机司机好象已经睡着了，他还真够心大的！
在手机上翻出公示名单，边沐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023章 另谋出路
一线职业医师、医技技师、药剂师、护士、医务行政人员……这一次医德医风警示公告来得非常突然，院方事先居然没有透露半点风声，从同事们的反应来看，绝大多数人应该都不知情。
电子版公示通告名单果然有刘丽菲的名字，边沐数了数，一线职业医师，她排在第17位。
整个中医科上榜的就8个人，刘丽菲排在最前面。
通行大意可谓言简意赅，经过为期24个月的综合测评，由高到低，A、B、C、D、E五个等级，D级为“医德医风基本合格”，E级为“医德医风以观后效”，刘丽菲等人都属于E级。
眼睛盯着通告内容，边沐猜测，那所谓的测评结果名单里，自己可能勉强得了个D级。
“综合测评？天才知道具体都什么测评标准，也许……压根就没定标准，上牙一碰下牙结果就出来了，这二年的事，不好说啊……不过，刘丽菲那么八面玲珑一个人都给刷下来了，要说一点根据没有好象也说不过去，咦？！小刘就一药剂师，他怎么也给刷下来了？成天药房待着，他的负分咋得的？”想到这儿，边沐通过聊天软件给小刘发了几条短消息。
没过多一会儿，药剂师小刘回了个电话。
“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写的狗屁测评标准，我一个药房的能扣啥分啊？这里面百分百有猫腻，你小子福大命大啊！居然漏网了，说说吧！陈副院长那边你都送啥了？”
“切！我要是懂请客送礼的门道还用在中医三科坐冷板凳？你还别说啊！这回测评确实透着某种古怪。”
“因人而宜而已，不过，听说绩效占比被刻意拉低了，你小子可是逮着便宜了。”
“天知道咋回事，兴许正式下岗名单上就有我了呢！你们反倒没事了，这就跟他什么打预防针似的，呵呵……”
“净瞎说！以后咱们可得把眼睛争大点才行，否则，真有可能让咱卷铺盖走人呢！”
“说是那么说，这方面我外行得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再怎么着也没用！”
“咱俩这样讨论一万年也没戏，陈副院长不是挺欣赏你的吗？要不，找个适当的时机，帮我问问？我不象你，一身的本事，上哪儿也能混口饭吃，我还指望在咱这儿领退休金呢！”
“快拉倒吧！陈副院长……算了，总之我跟她可没你想的那么熟，有这闲功夫你还不如找找蔡大姐问问呢！”电话里，边沐随口帮小刘出了个主意。
“她？！嘴严得跟那什么似的……她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儿，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得！同学约我出去谈点事，拜拜了您呐！”说罢，小刘把电话挂了。
挖机司机这回是真睡着了，边沐怕他着凉，上医用储物柜里拿了条薄毛毯轻轻给他盖了点。
站窗前琢磨半天，边沐发现所谓的“医德医风“测评哪哪儿都透着古怪，以正常逻辑标准是无法参详其中奥妙的，干脆！还是另谋出路吧！
”看这架势，我在这儿还能混段时间，钱小通说得好听，天知道‘晖康’那边到底咋回事，不如改天约下他，我先上那边看看，实在不行，这边我先请几天假，上那边试试医？”边沐心下暗忖道。
……
闹铃响了，边沐如梦初醒一般，边忙将艾灸架子尽数拆除掉。
“先别急着起来，穴道都开着呢，外面风大，再着了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翻个身躺会，待会儿咱们一起走！”说罢，边沐开始整理诊室各个角落。
跟老妈一样，边沐打小就特别爱干净，走到哪儿整理到哪儿，浇花、清扫灰尘、关窗……哪怕明天不来上班了，今天也得认认真真把班值踏实了。
“您还给我盖一毛毯，谢谢！这二年，象您这样的大夫可不多见了！我虽说没啥文化，不过，感觉得到，您是个好大夫！”挖机司机真诚地恭维了边沐半天。
“少说好听的，以后做事最好摸摸良心，别动不动就乱拆人家房子。”
“那是，那是！我不是没什么文化嘛！就这么点手艺，唉！别的咱也不会啊！”
“诶！以后贾老六那边有什么特殊的事记着通知我一一声。”
“怎么？您家该不会也是拆迁户吧？”
“我要是拆迁户倒好了，切！公房！别说拆迁款了，回迁资格都没有，我不是有一病人嘛！西羊小区西9楼，我们关系挺不错的，他儿子在外地上大学，家里没个挣门户的，我担心贾老六胡来再把那个病人给惊着了，你那边发点消息，我也好过去劝劝不是。”
“边大夫心是真善啊！您放心，打今儿起，没事的时候我就给您盯着贾老六，那王八蛋害我挨这顿打，要不是您医术高明，我可能就废这儿了，我还跟他过不去呢！咱是一头的，以后您要有什么吩咐，随时联系我，别的本事咱没有，老乡还是认了不少，关键时候还是有点蛮力的。”
“那倒不用，你只要暗中将他的行踪透露给我就行，我好有个思想准备。”
“包在我身上了！”
“时候差不多了，咱这就走吧！记着，每隔三天过来理疗一次，脉象差不多了咱再停。”
“成！全听您的！”说着话，那个挖机司机毕恭毕敬地陪着边沐离开医院各回各家了。
……
晚上十点半，边沐骑着自行车上三中校门接上边悦，兄妹俩一路说说笑笑着很是亲近。
“小悦！明天下午我请半天假上市里转一圈，我打算给自己谋条后路，那边具体咋回事咱也不清楚，所以，这事你知道就行，咱妈问起来就说我上那边学习去了。”
“知道了！你真打算跟着钱大哥干啊？”
“先去试试，具体咋回事，眼下还说不来呢！”
“我觉着还是市里医院有前途，小县城有什么好，你在那儿待着就是屈才！我支持你！”
“先跟那边接触一下再说吧！”边沐笑着回应道。
……
下午三点半，丽津市“晖康”医院门诊大楼，人力资源部副主任办公室。
“咱们班那帮同学也就你有独立办公室吧？”一进门，边沐笑着说道。
“切！我要有你两下子，鬼才稀罕这个破职位，钱挣不了多少，成天还事事的，你喝咖啡还是茶水？”
“别忙活了，我这会儿过来，不会打扰你吧？”
“怎么会！你就是我近期最重要的工作呀！走！我陪你四处参观参观！”
“方便？”
“跟我还客气什么！走着！”说着话，钱小通取来一件崭新的白大褂让边沐穿上。
“怎么？胸卡都给我做好了？”一边说着，边沐取下胸卡仔细打量了几眼。
“那是当然了！命中注定你就不该在小县城浪费生命，这儿才是你施展才华的好平台！边大夫，请！”说着话，钱小通表情夸张地打个手势敬请边沐出门。
“你呀你！还那样！”说罢，边沐也没客气，迈开大步出门准备四下里参观参观。
第024章 欧阳老师谱还挺大
钱小通，矮矮敦敦、白白胖胖的，一双浓眉月牙一样，弯弯的看着特别喜庆，双眼皮大眼睛，即使恼怒的时候眼神里也带着三分笑意，鼻直口阔，小伙子长得不难看，就是少点男子汉大丈夫豪横之气，怎么看都是个很佛系的人。
标准的富二代，爷爷是医学界专家级教授，奶奶反聘在一家上市公司担任高级财务主管，钱小通的父亲经营着一家以酒店、餐饮、文旅为主业的集团公司，资产过亿，是那种经常见诸媒体的社会名流。
钱家投资渠道很广，是“晖康”医院重要股东，大学毕业后，钱小通在一家公立三甲医院实习了一年。
第二年，遵父母之命，钱小通回到“晖康”医院中医科待了几个月，很快就升任该院人力资源管理部副主管。
该院人力资源部主管已经超龄两年多了，明年三月份准备正式退休，老先生心态有些松弛，平时只在上午上上班，该部门主要事务都推给钱小通代劳了。
人们都说钱小通明年肯定顺理成章地就得以扶正了。
一路走马观花，边沐觉着这里比县城小医院可是豪华多了，规模大出好几倍不说，每一楼层总能碰到几位“陪诊护士”、“陪诊师”，这在县级小医院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这些‘陪诊师’都什么来历？”一边好奇地观望了几眼，边沐随口打听了一下。
“你说他们呀！退休医护人员、医科专业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工作的、医药代表转行的，也有资深护理人员，我要求手底下那帮人严格审查他们，学历、工作经历、家庭概况……甚至还得上派出所查证一下他们是否有治安方面的不良记录。”钱小通边走边介绍，脸上浮现出非常自信的神色。
看得出来，钱小通在这儿待得如鱼得水、志得意满。
“这么严格？”颇感意外，边沐惊奇地说道。
“你还真不能继续待在小县城了，观念可得刷新一下了，现在的民营医院早就今非昔比了，我们这儿好多服务方式公立三甲都比不了呢！他们时不时还派人过来取经呢！要不我成天忙得跟啥似的，总也抽不出时间约哥几个出来玩玩，你瞧那边那位，对，夹克衫，戴眼镜那男的，猜猜！啥学历？”
“文质彬彬的……眉宇间颇有几分风尘之色，眼神坚定，必有特殊生活经历，应该是个一本吧？”一边端详着，边沐随口猜测了一下。
“一本？嘿嘿……正经八百的医学硕士，三十多了，创业失败，经人介绍找到我，在我这儿干了一年多了，一天挣500多块，周日休息一天，风雨无阻。”
“哎呦！那一个月少说也有一万多呐！我也不甭见你们院长了，就干这个得了！”边沐笑着说道。
“切！开什么玩笑！你是大才！稀缺资源！再说了，你成天跟个壁虎似的满医院乱窜，我这当师兄的脸往哪儿搁啊！走！我带你拜会一下中医科的擎天柱，欧阳子夜，他家可是九代名医世家呢！”说着话，钱小通前头带路，二人有说有笑地朝电梯间走去。
“晖康”医院的电梯跟豪华宾馆的差不多，边沐四下里打量了几眼，心里揣摩着这家医院投入的资金怎么也得好几个亿吧！
中医一科，挂号、叫号、专家信息公示……清一色全是最新款的电子设备，值班护士所用设备边沐之前都没见过，恍然间，边沐忽然产生一种误入摄影棚的感觉。
“你入职之后也有这么一间诊室，只是面积稍小一点，刚来嘛！以后有的是升迁机会。”见边沐眼神里流露出惊艳的目光，钱小通特有成就感。
“不好吧！初来乍到的，随便有个地方待着就不错了，自家兄弟，我实话实说，只要比我们医院多挣点就行。”
“那可不行，你是我亲亲的师弟，你混得灰头土脸的，我脸上也挂不住啊！哈哈哈……”话里话外的，钱小通多少流露出一些优越感。
边沐当他是铁哥们，完全没听出来。
上学那会儿，钱小通是功课功课不行、打架打架不行、泡妞泡妞不行……跟边沐哪哪儿也没法比。
现如今，自己总算扳回一局，钱小通心里甭提多舒坦了。
“欧阳老师那边病人还挺多的，要不……咱先上别处转转吧？”
“没事，就几句话的事儿，你有所不知，你上这儿就职，虽说只是走个形式，咱们也得给他个面子不是？”
“那还是听你安排吧！小县城待久了，见笑，见笑！”
“自家兄弟不说这个，走！咱们进去照个面。”说着话，就见钱小通大摇大摆地沿着中轴线走进中医科001号诊室。
边沐紧随其后，不知为什么，边沐不自觉地跟钱小通拉开了一段距离，在他看来，这样好象还自然些。
边沐不想给人造成一种靠关系进来的错觉。
诊室面积是边沐平时坐诊地方一倍还多点，正在就诊的患者只有一位，三十多岁一女士，穿着非常时尚，无人陪护，边沐猜测，居中正位上坐着的那位应该就是欧阳子夜。
欧阳大夫看着四十大几的样子，梳着大背头，发质乌黑，看不出是自然黑色，还是染过，欧阳大夫戴一金丝眼镜，光泽内敛，一看就价值不菲。
欧阳大夫此刻正在给那位女患者把脉，神情冷峻，目光如炬，见钱小通进门，欧阳大夫只是轻轻点点头，并不说话。
边沐偷眼打量了一下欧阳大夫把脉的手法，感觉这位应该师承的是温病一派。
边沐是脉诊高手，打量了几眼，觉着欧阳大夫号脉手法比较传统，表面看着没什么新奇之处，于是，边沐四下里观望了一番。
这位欧阳大夫摆的谱还挺大，坐他对面是位女医生，边沐只能看见一背影，乌发披肩，姿态娴雅，最多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按照她坐的位置，应该是欧阳大夫的助手，依惯例的话，这间诊室里除了欧阳大夫就数这女的身份高了。
估计欧阳大夫有事外出的话，这位女医生就该独立坐诊了。
欧阳大夫身后站着两男一女身着白大褂年轻医生，看其年纪、神态、手中拿着的东西……边沐猜测应该是欧阳大夫的学生，至于是否已经在该院就职那就无从可知了。
靠近窗户位置摆放着两张尺寸小一些的办公桌，一东一西坐着两位男医生，一位皮肤比较白净，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另外那位脸色黑点，浓眉大眼的，估计有个三十来岁。
这二位正坐那儿分别给两位患者开方子，其中一位患者低声在那儿请教着什么，离得远，听不真。
这二位身后分别站着一位助手，一男一女，看年纪跟边沐年纪差不多大，应该也是医学院的实习生。
比较离谱的是，诊室里另外还安排了两位年轻女医生，一位专门负责听从女助手的安排，一会儿递处方，一会儿往外礼送病人。
另外一位站在欧阳大夫不远处，看那样子应该是专门负责给欧阳大夫打杂的。
“好家伙！匡衣衡平时就挺能摆谱的，跟这位一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也不知道这位欧阳老师到底有多大本事，这气度是够牛的！”边沐心下暗忖道。
第025章 下马威
钱小通在“晖康”医院还是有些份量的，这从欧阳子夜的反应就能略见一斑。
看完手头那个病人，欧阳子夜起身向对面坐着的那位女助理医生简单交代了几句，冲钱小通笑了笑，打个“请”的手势，将二人礼让到门外楼道聊两句。
“这位想必就是你同学了吧？你好，欧阳子夜！”说着话，欧阳子夜十分客气地跟边沐握了握手。
“欧阳老师好！以后还得请您不吝赐教！”这沐连忙客套道。
“二位还真是一见如故啊！倒省得我加以引见了，呵呵……”欧阳子夜如此给面子，钱小通心里还挺受用的。
“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上我办公室坐会吧！”欧阳子夜说话很富于磁性，让人听着颇感亲切。
“你这边还那么病人呢！我们就不打扰了吧？”深感意外，钱小通客气地推辞了一下。
钱小通觉着欧阳子夜热情得有些过头了。
“没关系！前面已经看了好几位病人了，大脑有些缺氧，正好回办公室缓缓神，二位请！”说着话，欧阳子夜十分客气地将二人请到楼上一间小办公室。
匡衣衡算是丽石县一线名医，那也只是诊室比其他同事面积大点而已，独立办公室想都别想。
边沐刚才留意到钱小通不仅拥有一处面积宽大的独立办公室，同一楼层另外还给他配备了一大一小两个专用会议室，装修得非常现代派，跟流行影视剧中的样式几乎一模一样。
“就硬件设施而言，我们医院跟这家真是没法比，如果大夫们的医术差距也有这么大，我们还真没什么竞争力。”边沐心下暗忖道。
欧阳子夜个人办公室装修得古色古香的，西墙做了一排中式仿古书架，足足占了三分之二的墙面，边沐扫了几眼，除了一少部分医学词典和西医医药方面的专业期刊外，书架上摆放的绝大多数都是中医医药典籍，三分之一为旧版老书，看上去极富年代感，剩下的全是精装本。
看样子，欧阳子夜应该是位饱学之士。
三人分宾主落座，欧阳子夜还准备沏茶来着，让钱小通给婉拒了。
“瞧这意思，边大夫这是打算正式入职本院啊？”欧阳子夜笑着说道。
“先过来参观学习一下，现在不都是双向选择嘛！就算我想来，那也得各位老师认可我才行。”还别说，边沐有时候也能来两句得体的客套话。
“呵呵……钱副主管的师弟嘛！肯定错不了，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边大夫请教一二。”话锋一转，欧阳子夜脸色微微有些改变，眼神再次调整成冷峻模式。
“哎呦！实不敢当！您请讲！”边沐赶紧客气了一下。
钱小通看病抓药不行，对于人情世故那可是太精通了，欧阳子夜那边话一出口，钱小通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就算借他个胆儿，他也不敢坏小爷的好事，八成被谁当枪使了，怎么？这是打算考考小边咋的？意思一下小爷也就装个糊涂，敢胆来真的，看小爷以后怎么整治你！”心下暗自发狠，钱小通冷冷地看着欧阳子夜，啥也没说。
“岳海岚认识吧？”欧阳子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怀好意地问道。
“谁？没印象，她是哪位啊？”边沐不解地反问道。
“陈总夫人，前两天不是上你们医院体检来着？你说人家患有重病，还说什么有生命危险，有这回事吧？”
“哦！原来是她呀！知道，知道！是有这么一档子事，不知欧阳老师有何请教？”
“从你那儿回来，岳海岚直接找我给陈总看了看，哪是什么绝症啊？还‘肾阳虚’呢！边大夫！我个人认为呐，一个医生，不管医术高低，最起码得严守医德底线了吧？陈总到底哪得罪你了？你这么咒他？”说到后面，欧阳子夜说话的口气忽然变得严厉了许多，分别是找茬的腔调。
闻听此言，边沐不由地微微一笑，表情平静地打量了欧阳子夜几眼。
“欧阳老师！不知您是怎么号的脉？啥结果？”
“革脉呀！肾气略有凝滞而已，哪是什么不治之症，当时把岳总给气得，我解劝了老半天，念你年幼无知，说话口无遮拦，她这才没跟你计较。”
“革脉没错，不过……欧阳老师当时没注意到寸关尺上表还隐伏了一层‘虾游脉”象吗？”边沐不慌不忙地回复了几句。
“‘虾游脉’象？还隐伏在革脉之下？真是骇人听闻，闻所未闻！”一听这话，欧阳子夜再也不装绅士了，直接否定了边沐的辩解之辞。
“欧阳老师您是名医，每日里病人如云，那天是不是有些疲劳了？手指间无意间失了些脉息？您可得注意休息了，不能太过劳累了。”边沐含蓄地暗示欧阳子夜号错脉了。
所谓“虾游脉”是一种绝症脉象，脉象如同小虾在水中游弋，时隐时现，浮滑而无力，患者如果长期保持这种脉象，大多可以认定精气外泄，肾精难继，往往可以认定为绝症。
“‘脉上脉’？！故作高深！你今年才多大啊？真以为自己是叶天士转世啊？！切！陈总的体检报告我都看过了，肾功能根本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症状，年轻人想出名原本没错，故作惊人之语以博取声誉，那也太有失医德了！”说到这儿，欧阳子夜有点生气了，说话的语调突然提高了几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欧阳老师正在教训自己学生呢！
边沐肚里有货，自然不慌不忙。
“欧阳老师！你我各执一词，看这意思我也很难说服您，脉象不比拍片，我们一时也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那您说我该怎么向岳总解释呢？”
“嘴真硬啊！都这会儿了还在狡辩，不服气是吧？那咱们请几位权威专家，西医、中医都叫来，公开评议一下，到时候看你怎么自圆其说。”听口气，欧阳子夜似乎有备而来。
钱小通一直坐那儿一言不发，说实话，自打入职以来，他还是头一回见欧阳子夜这么发飚，平时，他可是极其内敛的那种性格，今儿要不是手上有真凭实据，他也不至于如此失态，上来就给边沐一个“下马威”。
一时间，钱小通心里也没底了。
第026章 打擂台
在“晖康”医院，欧阳子夜向来有“儒医”的美誉，除了形象气质温文尔雅之外，主要是觉着他个人修养相当好，知书达理、待人和蔼可亲。
今天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欧阳子夜一反常态，刚见面就挑边沐的毛病，措辞严厉不说，口口声声还要跟边沐“打擂台”。
钱小通深知，欧阳子夜虽说离中医大方之家还有段距离，作为医学世家子弟，他在医术方面还是可圈可点的。
眼见着欧阳子夜把握十足地要跟边沐一决高下，钱小通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边沐的医术肯定没什么问题，不过……临床经验方面到底还是不如欧阳子夜，这要是比输了，消息传到外边，他这辈子怕是只能在小县城混到退休了。”想到这儿，钱小通用征询的目光看了边沐几眼。
大学宿舍一起混了五年，他俩自然早有默契，边沐冲钱小通展露出自信的微笑，表示自己应付得了。
见此情景，钱小通轻轻点点头，表示支持边沐把这场擂台打下来。
“欧阳老师！既然您一再坚持，那就麻烦您出面敬请几位专家教授评判一下，时间、地点由您定，晚辈就当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不管结果如何，晚辈自当服从客观医理。”边沐非常坦然地接受了欧阳子夜的挑战。
见边沐答应得这么痛快，欧阳子夜当时就愣在那儿了。
显然，欧阳子夜严重低估了边沐的实力。
沉默片刻，欧阳子夜阴沉着脸冷冷地说道：“那好……今天正好周五，周日下午三点，咱们市中医研究所见！”
“好的！您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病人还等着您呢！”边沐这就准备告辞了。
“嗯！钱副主管，请不要误会，诊断这种事来不得半点虚假，我这样做也是给边大夫一次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年轻人嘛！只有多锻炼才能进步，我这是对事不对人，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钱副主管多多包涵！”
钱小通就当他放屁，淡然地回了两句：“好说！师弟，咱们这就走吧！”
……
钱小通原本安排得好好的，按照原先设计好的行程，接下来他将陪着边沐分别拜会一下医务部主管、办公事务部主管、医院常务副院长、院长，一圈走完，钱小通准备请边沐上家里吃顿家宴。
欧阳子夜这么一闹，原有计划彻底打乱了。
钱小通脑子转得挺快，通过欧阳子夜事件，他已经敏锐地嗅到一股不祥之气，那是一种非常排外的气息。
“先回我办公室再说吧！”说着话，钱小通陪着边沐一路拉着家常返回办公室。
“那个什么陈总到底怎么回事啊？”刚一落座，钱小通连忙问道。
边沐就将陈总夫妇被马院长误诊一事简单介绍了一下。
“陈总？搞房地产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啊？全名叫啥？”
“这人挺奇怪的，他送我的名片上明明写的是方董事长，可是，他周围那些人，也包括欧阳子夜怎么都称呼他陈总呢？”边沐回应道。
“名片上印的全名是啥？”
“好象是方易……什么来着，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就没仔细看，小悦瞧着那玩意儿做工挺精致，拿去当书签了，想起了！好象是叫‘方易钦’，对！就是这个名字，明代不是有位温病流派大家周易钦吗？这一联想我就记起来了。”
“嗨！原来是他呀！没错！这人平时身上准备两套名片，遇上外人，他就拿那张姓陈的名片给人，遇上他看得上眼的，他就送人家一张姓方的名片，以后你真要有什么事求到他们公司，只要亮明那张姓方的名片，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会热情接待，否则，直接客客气气地就把你打发走了。”
“啊？！商界还带这么玩的？姓方？该不会是他母亲的姓吧？”
“就是的，他就一富二代，他母亲就姓方，‘安泰’公司的创始人，听说前年生病了，如今在海外休养，公司大事由他舅舅决定，日常业务归方易钦管，说是董事长，其实就是个总经理的角色。”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怪不得他得那种病呢，成天鬼鬼祟祟的，不是啥好人。”
“他到底得的什么病？严重吗？你有多大把握？”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有外遇了，而且为期至少在十年以上。”
“呵呵……那不稀奇！我明白了，肾精渐亏，已经快到不可逆的边缘了？”
“差不多吧！他在私生活方面八成非常不检点，不过，他也算是挺有本事的，他爱人，就是那位岳董事长，那么精明一个人丝毫没有察觉老公不忠。”
“成天忙着挣钱了，哪有时间关注这个，你是不知道，一年365天，他们能在家里碰头可能连一个月都不到，我爸妈就那样，呸！呸！呸！我怎么拿我爸妈跟那种人相提并论呢！都是欧阳子夜那个王八旦害的，脑子转到别处了。”钱小通气得大骂了欧阳子夜半天。
“欧阳子夜看着挺绅士的，怎么一上来就冲我开火呢！意思是担心我将来抢他的位置？”边沐奇怪地问了问。
“他平时挺内敛的，今儿这是吃了呛药了！我猜啊！无非两件事，要么拿了什么人的好处了，要么受人挑唆真怕你将来影响到他在医院的地位，你有所不知，别看他出身中医世家，其实，医术方面就那么回事。”
“怎么？欺世盗名的那种？”
“那倒不至于，他在妇科病、老年病诊治方面还是挺有一套的，刚才你没见排队看病的大多都是中年妇女？在这方面，他可会哄人了。”
“听你这意思，他在肾病方面并不擅长？”
“是的，所以说要么有人出重金收买了他，要么有人从中挑唆，回头我查查，看他是不是跟你们医院的同事挺熟的，其实，中医圈子就那么大，有点名气的互相都加着群呢！对了，你还真打算应战啊？”
“不然呢？！我们那儿实在不好待了，说不定哪天直接就让人家炒了鱿鱼了，没事，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我就说嘛！除非聂易雄之类的顶尖高手出面为难你，一般中医名家还真压不住你！”钱小通笑着恭维了边沐几句。
“自家兄弟不兴互相吹捧，既然这样，那我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不急，先上我家坐坐。”
“不啦，家里还有事，我有点不放心。”说罢，边沐就此告辞回丽石县了。
第027章 特人特方
患者葛先生伤口恢复比预想的要快一些，边沐由此变得特别开心，不为别的，自己不断摸索的新治疗理念总算有点眉目了。
中医治病讲究一人一方，这一点在针对葛先生治疗过程中体现得尤其明显，边沐称其为“特人特方”。
准确地讲，这是对传统“一人一方”治疗原则一种细化，更是一种深化，不过，说着容易，做起来那可就难了，边沐深信，匡衣衡、欧阳子夜之流在这方面几乎还都是空白呢。
能开这种方子的人，中医医术得达到一定的水平，比如说，诊脉能力至少得达到百脉皆精的程度，只要古代、近现代所有中医典籍所能罗列出的脉象都得相当熟悉，熟悉到如同掌上观纹那种程度也就是个及格的水平。
论号脉，虽说边沐目前还达不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不过，对付葛先生脚上的重伤却也绰绰有余。
另外还得对中草药的药性相当熟悉，别的先不说，粗略地浏览一遍就够绝大多数同行们喝一壶的了。
不仅如此，象什么偏方药、方外之药、医典遗失之药……都得相当熟悉才行。
上学那会儿，边沐在这方面可是下了十足的工夫，跟他比起来，钱小通那类同学基本就跟没上过学差不多。
依照一般的治疗常规，葛先生应该居家卧床休养，同时加强一下综合营养，边沐则会教葛家人学着制作药膳类食品，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慢慢调养也就是了。
然而，葛先生一家经济状况非常糟糕，常规治疗根本不现实，作为一名负责任的医生，边沐只能另辟蹊径了。
如此一来，反倒倒逼着边沐在医术上更加精至求精，琢磨来琢磨去，边沐决定引导葛先生打通“任督二脉”，彻底激活葛先生十年如一日苦练而来的强劲免疫力。
边沐回到丽石的第二天正好赶上周六，他不是专家，周六上午不必值班，早晨起了个大早，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骑着自行车一路疾行直奔翠薇山。
边沐打算上山采点药，一部分用来给老妈制备些药膳调养调养，另外一部分他打算制成丸药帮着患者葛先生打通“任督二脉”。
翠薇山，位于丽石县正西县界边儿上，平均海拔1300多米，主峰鹰岩岭最高海拔达2200多米，自然带纵向排列得非常完整，半山腰位置多长有野生中草药，由于气候条件优越，中草药种类十分齐全，是药农们赖以为生的福地。
边沐早就持有采药相关手续，只要得空，他总要上那边转一圈，时不时还能采到非常名贵的滋补药材。
仗着年轻力壮，边沐一直坚持骑行到盘山公路179号路标才停车坐在路边界石上歇了一会。
待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边沐推着自行车朝老梁头所住的护林小院一路步行过去。
“梁大爷！在屋里不？”边沐高声问候了几声。
没反应。
边沐扯着嗓子四下子里吼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那条护林犬老黑也没听见有啥动静，估计被老梁头带着巡山去了。
老规矩，边沐从车座下面摸出一条链锁，屋子后面竖着一棵树桩，上面钉着好几个大大小小圆形铁环，玎玲铛啷响弄了几下，边沐把自行车锁在其中两个铁环上。
身背双肩背包，边沐朝西南方向走去，今天他打算开辟一块新药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发现野生灵芝草呢。
太阳快照到后腰的时候，边沐觉着差不多快到了。
冬风渐起，映衬着山林格外安静，偶尔飞过几只灰头土脸的小鸟，看样子应该是没找到可吃的东西，饿得它们没点精神。
随手拆断一根直溜点的树枝，边沐选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山地，辩明正北方向后，边沐用手中的小树枝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垂直90度，边沐将手中的小树枝直立在小土坑里踩实。
以手指为尺，边沐大致估算了一下小树枝的长度，随后又测量了一下日影的长度，抬头看了几眼，边沐大概估算了一下太阳所在天文位置。
取出手机，边沐利用三维立体坐标法将自己所在方位确定下来。
“高度应该是够了，再朝正南方向爬段距离应该能发现一些好药材。”想到这儿，一脚将小树枝踢倒，边沐朝正南方向爬了上去。
走着走着，忽然发现前方半山腰上好象有人正在采药，边沐冲那人挥了挥手，诶！那人没什么反应，好象正在聚精会神地忙活着什么。
边沐也没多想，手脚轻快地朝那人所站方位一路爬了过去，那人既然如此全神贯注，周围应该长有好东西才是。
就在边沐快要接近那人的时候，突然，那人脚底接连打滑了几下，顿时就闪跌下去，得亏那人防护措施做得好，保险绳、保险带立马吃上劲，将那人紧紧拽在山壁上，这才没有掉下山去。
来不及细想，脚底快速交错移步，边沐象只松鼠似的就冲到那人近前。
原来是位身形瘦小的大爷。
“您老别慌！越晃悠越危险，您用手中的药镰钩一下头顶那根山藤，对！就是紫色的那根，那玩意长在那儿少说也有三十年了，结实着呢！脚底悬空也没事，我到下面当您的梯子，待会听我口令，我说‘踩’！您踏踏实实踩在我肩膀上就没事了。”说罢，边沐就跟一只狸猫似的顺着山岩摸爬到那个大爷侧下方。
手脚并用，边沐脚下总算踩实了，前胸的贴劲也落到实处了。
反复尝试了几次，边沐觉着差不多了。
“大爷！踩啊！”
“你脚底下吃上劲了？我可真踩啦？”
“放心吧！踩吧！”
遇险老头第一脚没敢实踩，自己出事不要紧，千万不要连累了脚底下帮忙的那个年轻人。
反复试了几下，遇险老头心里踏实了，右脚脚尖在边沐左肩头用力踩蹬了一下，随即借力提了一口长气，借着左手药镰挂扯之力，老头右手成爪疾探，照着一块大小差不多的岩石狠狠抓了一把。
就见山石碎屑迸裂了几块，老头一爪可就抓实了。
“你别抬头朝上看啊！小石子让我抓掉不少，可别把你眼睛给眯着了，那咱俩谁也下不了山了。”
“听见动静了！我小心着呢！您老这手上的功夫可够厉害的！我这边啥事也没有，您老喘口气，继续踩着我肩膀往实地上走走，您那边安全了，招呼我一声就行。”
“哎呦！让你受累了，好！我试试！”说着话，老头轻轻踩了边沐肩头一下，手脚并用，几个闪挪人经爬到安全地带了。
第028章 镔铁算筹
最好的野生药材往往都生长在人迹罕至的幽湖深海、深沟密林、悬崖绝壁……之类的绝地，道理很简单，进出自如的地方早就被药农们采摘光了。
绝壁之上生长了许多嵟柏、藤蔓、荆棘……之类的植物，那位老者极富攀山越岭经验，保险绳、安全带系的地方都对，可能一时大意吧，保险绳跟安全带给缠绕在一块了，整理过程中，缠绕的问题没解决，脚底打滑，整个人突然就县在半空中了。
这种事打谁头上也得心慌，心神一乱，老爷子可就有些找不着北了。
如果不是边沐及时伸手相救，荒山野岭的，手机信号要不欠佳的话，就算老爷子不至于摔到悬崖谷底，又冻又饿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二人都练过功夫，老者在上面稍微拉扯了两把，边沐顺顺当当地也就上来了。
“都怪我！贪念一起啥也不管不顾了，这种地势条件，不找个帮手在旁边帮衬着还真不行，小兄弟！救命之恩，没齿不忘！”说着话，老者双手抱拳端在前胸正经八百地冲边沐行了一礼。
“哎呦！您是长辈，举手之劳，不客气，不客气！我也是这里的熟客，说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说着话，边沐赶紧双手抱拳还一礼，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边沐还特意躬了躬身。
见边沐如此守礼，那位老者脸上顿时绽开欣赏的笑容，同样也躬身冲边沐还了一礼。
“前辈！估计您这会儿也有些脱力吧，要不咱稍坐一会儿我送您下山吧！”
“我没事！刚才就是大意了，歇会就好！”说着话，那位老者带着边沐来到自己安营扎寨的地方。
边沐这才发现，老爷子还在附近搭建了一个小帐篷，帐篷旁边还卧着一条大黄狗在那儿看家，眼睛贼亮贼亮，见主人回来了，那条大狗立马起身一路小跑着迎接，摇头摆尾的显得很是亲热。
“‘财神’！给你介绍个朋友，哟！忘了请教了，你贵姓？”
“免贵！我姓边，‘边塞’的‘边’，您怎么给它起这么好听的名啊，哈哈哈……‘财神’！你好！”说着话，边沐冲大黄狗挥了挥手。
大黄狗很聪明，友好地瞧了边沐几眼，点点头、摇摇尾巴，看那意思这是确认边沐已经是自己人了。
“唉！儿女不成器，日子过得紧巴，我们时不时地还得补贴他们，这不冬天花都谢了嘛！挣不到钱不说，我们还得花钱买蜂蜜喂养那些宝贝，今儿看着天气挺好，想着上山碰碰运气，哪承想差点摔死！”
“您是养蜂人啊！失敬，失敬！”
“嗨！你真客气！天生受苦的命！你要不嫌弃的话，待会儿上我们家坐坐。”
“您就住在这山上？”
“是的，一年到头，就绕着这大山瞎转悠，有时候，花情不错，我们也上外地走走，走南闯北的，跟着花信子走呗！”
“我觉着养蜂挺有意思的，多浪漫啊！”边沐笑着回应道。
“唉！你干上半年就明白了，还浪漫呢！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那这采药是您的副业了？”
“差不多吧！如果没有这行买卖顶着，日子根本顶不下来，刚才看你身手相当敏捷，练过？”
“谈不上练过，小时候跟我姥爷学过几手，您老身手也不弱啊！”
“唉！身手谈不上，跟我老爹学过几年，73了！腿脚都僵硬了，老话说得一点没错，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这往后我也得注意了，不能再冒险了，你也不象采药的，文质彬彬的，在哪一行发财啊？”那位老者笑着问道。
“我学中医的，在咱们县医院上班，今儿休息，出来碰磁运气。”
“怪不得！看着气质就不一般，那……咱能不能商量件事？”
“您说！”
“刚才咱们碰头的地方长了几个大灵芝，成色相当好，待会儿你帮我在上面照应着点，我下去把它采喽！咱俩平分，咋样？”
“有我在，哪用得您上手，我也不跟您老平分了，权当咱俩有缘，我帮您采回来不就结了，您帮我在上面照应一下就成。”
“那多不好意思啊！”
“您老先看见的，按规矩，灵芝本来就是您的，举手之劳而已，别放在心上。”
“还是一人一半吧！否则……我会于心不安的，要不……还是让它在那长着吧！”
“那这样吧！灵芝采回来您是打算自用呢？还是出售？”
“换钱！”
“估摸着能卖个啥价？”
“那是紫灵芝，其中一朵最大的说不定还是‘祥云’级呢！加一块少说也有两斤多，就算是普通紫灵芝，一千就按3500算，那也能值个六七千，要是‘祥云’级的话……那可就上万了，二人添作五，每人能分个5000左右。”
“那不如这样，您把成色最好的拿走，个头最小的普通灵芝您分我三成就行，我有个病人，他脚上的伤口挺深的，我弄点灵芝给他配点药，希望可以帮着他把打通，如果一切如愿，最多三个月，他就算痊愈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哦！打通‘任督二脉’？那个病人功夫不弱啊！你学的也不是普通传武功夫嘛！自古‘武’‘医’是一家，听口气，你的医术相当了得啊！失敬，失敬！”
“不敢当，不敢当！那个病人性格坚毅，的确有点功夫。”
“说实话，你本来就是个医生，要不是我手头有些紧巴，崖下那些灵芝就该全都给你，不敢说报答你救命之恩，那也是我一片心意，咱还是平分吧！
“那……我就受愧领了。”
“来日方长，以后大家多亲多近才是，我歇得差不多了，咱这就走吧！”
“好嘞！”答应一声，边沐陪着养蜂人朝刚才那片悬崖走去。
……
那个养蜂人在半山腰修建了一个小院，独门独户，砖木结构，冬暖夏凉，是个挺不错的田园牧歌式居所，老两口以此为据点经营蜂蜜生意，几十年如一日，小院早就被老两口打理得充满浓郁的烟火气。
边沐采摘的灵芝大大小小加一块足足有三斤多，一人一半，边沐此次出行收获还真不小。
喜得“祥云”级灵芝，老太太自然喜不自胜，拿出家中最好的野山茶精通配制了一壶“七宝茶”招待边沐。
厨房还剩了点羊肉，老太太上厨房和面、调馅，午饭准备吃饺子，养蜂人则上地窖里搜罗上好的山果准备款待边沐。
见写字台上摆放着一小排旧版书，边沐走过去扫了几眼。
《易经十三疏》、《六爻问事》、《史记》……看书名，老两口好象对卜筮之学挺有研究的。
“咦！这儿还有算筹呐！看来，老两口也不是普通手艺人啊！”想到这儿，边沐随手拿起一根算筹端详了两眼。
纯铁材质，光滑而鲜亮，边沐猜着这玩意儿应该是能工巧匠用上等镔铁打造的，经常合适才会这样，外形呈六棱柱样子，搁手上还挺有分量的，每个棱面都雕刻有不同的符号和字样，怎么看都不象一件寻常卜筮之物。
第029章 不攻自破
中唐时期，陇南一带崛起一门研究《易经》的学派，该学派提出“五术”一说，所谓“五术”是指：“山”、“医”、“命”、“相”、“卜”。
边沐所学的中医，占了其中那个“医”字。
由于中医学说与其它四门“山”、“命”、“相”、“卜”传统学问同派，边沐又属于中医精研派，无形之中，对于家居风水学说自然略懂一二。
养蜂人当初建房不知道动用了多少人力，反正看着根本不象寻常农家小院，朝向、汲水、防风、防虫、防盗……方方面面设置得都挺讲究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具备这样的思维方式，受过高等教育也做不到，硕士、博士都没戏。
那是一种特殊的修为。
边沐深知，如果不是在“五术”某些方向下过三十年以上的工夫，任谁也办不到。
不仅如此，养蜂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如今看来，好象不是那么回事。
客厅茶几上摆放着一部笔记本电脑，样式确实显得比较陈旧，估计至少是十几年前的配置，不过，那可是一线品牌，当初购买的时候至少也应该在7000左右。
笔记本电源灯还亮着，表面擦拭得还挺干净，外接鼠标被手掌打磨得十分光亮，有些地方已经掉漆了，很明显，老两口平时没少使用过。
在边沐印象里，镔铁算筹是中国古代数学家用来解中国式方程式、求解圆周率、丈量农田面积……
这都什么年代了，老两口总不至于用它来做数学题吧？！更何况，他们可以熟练使用笔记本电脑，就算是从事高等数学运算，网上什么查不到呀？！
“这玩意儿八成是老爷子在用，算筹表面打磨得都快成镜面了，平时肯定没少用，他拿它具体测算什么呢？”想到这儿，边沐随手拿起两根算筹仔细端详上面的具体细节。
“哦！最下面刻的这个篆字应该是个‘裴’字！莫非这就老爷子的姓？这每根算筹上面都刻着易经卦象图，这个是‘风火家人’卦，应该是易经第37卦，这个是‘火山旅’，第56卦，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堆算筹至少应该有64根，代表了易经64卦。”想到这儿，边沐将桌上剩余的算筹卦象图朝上一一摆放到一起。
“天泽履”，第10卦。
“⼭⽔蒙”，第4卦，
“天⼭遁”，第33卦，
……
边沐正在那儿摆着玩呢，养蜂人端着一大盆干净山果回来了。
“边大夫！过来吃点山果。”
“谢谢！前辈！这桌上摆放的是不是算筹？”
“别老前辈前辈地的，听着太生份了，叫我老裴就行，边大夫果学博学得很，是算筹，祖上留下来的，心神不宁的时候，摆弄着玩会儿。”老裴笑着解释几句。
放下手中算筹，边沐回到茶几边，拿起一个山苹果也不削皮就咬了一口，甘甜多汁，真好吃！
“心神不宁？您老用它占卜吗？”
“差不多吧！怎么？你平时也玩这个？”
“我就知道点六爻方面的常识，您弄的这套我还是头回见呢！肯定挺玄妙的吧？”
“我只懂点皮毛，不过，其中玄理的确奥妙无穷，可惜！我资质太差，平时也就是打几卦玩玩。”
“是吗？灵验不？”
“还行吧！怎么？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为难之事了？”
“为难之事……倒是有一件，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我或许可以过关。”
“你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肯定如意，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如随便说个字，不加思索那种，我试着帮你打上一卦。”
“那就有劳您了！那就……‘肾’字，可以不？”
“没问题！越是脱口而出越灵验呢！我试试啊！‘肾’的繁体是上‘臣’加个‘又’，下面是个‘月’，‘臣’为6，‘又’为2，‘月’为4，三三相加得12……“老裴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还掐指计算半天。
过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老裴慢步走到写字台前，从那堆算筹里挑出三根摆了个两横一竖的造型。
边沐紧随其后，绕有兴致地仔细观察裴老先生到底怎么摆弄那些算筹。
过了一会儿，边沐发现那些算筹远不止64根，裴老先生挑选的算筹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没有刻画64卦卦象图案。
大约测算了十分钟的样子，老裴原本十分严肃的表情渐渐浮现出几丝微笑。
”边大夫！如果我测算无误的话，加上今天，三天后，你不仅能顺利过关，而且还能称心如意实现一个小愿望。”老裴笑着解释道。
“是吗？具体有什么暗示吗？”
“卦上说，给你打麻烦的那道所谓难关会不攻自破的，你只要保持沉默，难题自己就消除了。”老裴笑着解释道。
“这么好？！还能解释得具体一点吗？”
“卦上说，当事人可能会顾忌重大隐私，力主此事不可公之于众，那件令你有些为难的事自然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么灵验啊！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我明白了！“说到这儿，一时高兴，边沐情不自禁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显得是又惊又喜。
”你开心就好。”
“您老久居深山，跟医学圈子也不怎么搭界，有些事跟您说说也无妨，您老正好帮我印证一下。”说着话，边沐就把欧阳子夜故意为难自己那件破事简单介绍了一下。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位所谓董事长肯定有些影响力的，他完全有能力左右欧阳子夜的主观意志，作为街面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自己的病情一旦公开化，外遇之事立马就公之于众了，那他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无论如何也不会出面帮他们打擂台的，至于欧阳子夜如何了解此事，那就不是那位董事长关心的事了，说起来那外欧阳子夜也够傻的，哪有拿大人物的脸面会赌注的，那不是自打刺激吗，我看他这主任是当到头了，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欧阳子夜自己就会选择辞职的，到那时，你就可以顺顺当当地调动工作了，恭喜，恭喜！”说着话，老裴恭贺了一下。
“谢谢！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消息了！”边沐这下可是高兴坏了。
他深信裴老先生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第030章 数学加中医
自古“医卜同源”，内行点的中医一般都略通术算占卜之道，如果晋身高手行列，那水平就更高了。
现阶段，边沐介于内行与高手之间，对于占卜之道自然略知一二，看裴老先生正经八百的架式，他就知道老爷子肯定有点真东西。
“裴叔！这玩意儿真这么灵验？”边沐惊奇地说道。
“我水平有限，换作高手的话，几乎可以做到算无遗算，听老人们说，真有那绝顶聪明之人，以算术为核心，将‘天’、‘地’、‘人’分作若干组成要素，再抽象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推导系统，发明那套系统绝对都是天才！可谓神机无限、玄妙无比！后人只要严格遵守相关法则，精心推演，预测许多事相当灵验。”老裴笑着解释了一下。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天演’加‘人算’，卜课未来？”边沐惊奇地求教道。
“卜课未来那不敢胡说，预测身边近期一些难以决断之事还是可以的，只是我资质有限，水平一直提不上去，你们这一代对这些老古董早就兴趣索然了，不然的话，你要学一学肯定比我强。”老裴随口谦虚了几句。
“自古‘卜医不分家’，我倒是有兴趣，就是不知道学得会不？”边沐笑着回应道。
一听这话，老裴不由地眼前一亮，慈祥的目光透出几分惊喜。
“学得会，学得会！你们学医的记性都特别好，否则，拿不到毕业证、学位证的，我老伴她外甥就是学医的，成天背书，累得总掉头发。”
“那我就拜您为师了！”说着话，边沐郑重其事地冲老裴深施了一个弟子躬身礼。
“快别这样！你以后就是我的老兄弟了，我可不敢以师长自居。”说着话，老裴笑着扶了一下边沐的双臂。
“那怎么行呢！论年纪，我应该差您两辈了吧？”
“咱们之间只论缘份，不讲其它的，再说了，你也算是半个采药的，这一行向来只论兄弟，其它的都不讲究的，你愿意学，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裴显得特别友好。
“那我以后就称呼您老哥哥了！呵呵……算筹推演之术传到如今少说也有1400多年了吧？那时的生活内容跟现在差别应该相当大了，您推算出的细节怎么还那么准确呢？”边沐虚心求教道。
“其实也好理解，人世间的事无非‘事理’、‘人性’、‘利害’……只要把握住这些基本要点，将其符号化，再灵活运用推算法则，不难得出相应的结论，就拿欧阳子夜来说吧，‘自以为是’、‘心胸狭隘’、‘攀高踩低’……这些毛病跟西周、唐代那些时代的人有本质上的区别吗？一样样的！那位陈总，‘好色’、‘虚荣’、‘专横霸道’……古往今来，能有多大变化？对吧？欧阳子夜那天难为你那段场景，咱找几个演员换上唐朝的服装，拍成古装片，咱们在台下看着会觉着别扭吗？”没想到，老裴的口才这么好，算筹推演的精髓让他三言两语就解释得如此形象。
边沐恍然大悟。
“还真是的！把欧阳子夜换成太医院管事的，我换成新来的民间大夫，就跟李时珍初次进京城似的，丝毫没有违和的地方，我明白了！欧阳子夜太自信了，压根儿就不相信陈总已经患上很严重的肾病，只是姓陈的生活条件比较优越，症状不是特别明显而已，那位陈总看着非常精明，只要稍作提示他就会明白的，欧阳子夜只要一联系他，陈总立马就会断然拒绝，甚至还会骂他一顿呢！”边沐猜测道。
“嗯！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姓陈的不出场，那擂台咋打？欧阳子夜的自负可是把自个儿害惨了，不出一周，可能还会发生一系列连锁反应，‘晖康’医院他怕是待不成了。”
“逻辑上没什么漏洞，真没想到，稀里糊涂地就算过关啦！”
“吉人自有天象！你心地纯真，本该如此！”老裴笑着回应道。
二人正聊在兴头上呢，就听老裴老伴在院子里招呼老裴过去一起包饺子。
“我也去吧！”说着话，边沐跟在老裴身后准备上厨房包饺子。
“诶！你是客人，哪能让你上手呢！你不是对算筹推演有兴趣吗？我找几本入门书你先翻着看看，等你有空了，我再给你详细讲解。”说着话，老裴上书房找书去了。
《缉古算机》、《泾阳缀术》、《夏侯筹注疏》，三本都是线装书，不过，不是老版，都是现代翻印的，古色古香的，拿在手上很有年代感。
“你先看着，有啥不明白的，回头我给你说说，家里有好酒，自酿的，待会儿咱俩好好喝几杯。对了，你是不是自己开车来的？”
“我没多少收入，眼下还买不起车呢！”
“那也挺好，咱们好好喝顿酒。”说罢，老裴兴冲冲上厨房忙活去了。
边沐在传统算术方面颇有些造诣，古文底子也相当不错，先拿起那本《缉古算机》翻了几页，感觉跟自己想学的内容有些距离，于是，他又拿起那本《夏侯筹注疏》随手翻看了几页，诶！这本书很合他的心意，沙发上一坐，边沐渐渐就看入迷了……
……
“饺子来喽！”说着话，就见老裴一手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打外面走进屋来。
边沐赶紧起身帮衬着开始布菜、准备餐具。
饺子馅里放了些新采摘回来的灵芝，吃着甭提多鲜美了，五香牛肉、清炒地丁、山蘑菇炖土鸡……五菜一汤，几乎清一色的绿色食品，那口感甭提多鲜嫩了。
三人围坐在饭桌前，说说笑笑着吃得很是畅快。
“叔！刚才我粗略地翻了翻那三本书，突然发现传统算术好多内容都可以渗透到中医治疗当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在医术方面兴许还能提高得快点呢！”边沐兴奋地说道。
“哦！听你这意思，是打算将算术方法用到中医治疗当中喽？”老裴笑着回应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上大学那会儿我一直心存将‘数学’和‘中医学’结合起来的想法，当时好多条件都不具备，我也就是想想，上班之后临床经验不是多多了嘛！我就开始尝试一些新理论，可惜，收效甚微，今儿经您这么一启发，好多思路一下子就贯通了。”
“是吗？其实，占卜的核心是算术，后来渐渐发展成数学，既然‘医卜同源’，那传统算术方法与中医药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这思路在逻辑上丝毫没有问题，好主意！恭喜，恭喜！来！我们一起干一杯！”说着话，老裴斟满三杯白酒。
说笑间，边沐算是正式开启了数字化中医的萌芽式探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