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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逾里     大神在休假txt下载     大神在休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五章 记载

    鸿蒙中古初期,魔界之地曾发生一件轰动一时的事情:许多魔类幼儿无缘无故失了灵魂。

    当时寒归正任魔界魔王之位,得知后亲自调查了此事,他调查时查到了冥界。

    那时的冥界尊官并不是芙还雪,而是舟取一。

    舟取一本是人类,死后当了鬼差,由鬼差一步步修悟,最终成了冥界尊官。

    尊官是各界规法赋予的“官职”,其在六界尊位,有通感相应各界生灵之能,在此能力之下,还有各种衍生之能,不过这需要各自修悟。

    此事既然牵扯到冥界,作为冥界尊官的舟取一自要担起责任,而且此事还是寒归亲自来查,舟取一便与寒归一起调查。

    寒归和舟取一从冀州沧岐开始,跨过了大半个冀州,在一处山涧中遇到了九泉汇集。

    不过九泉汇集之前,寒归和舟取一已经将此事元凶——神兽九凤抓住。

    九凤本是保护人类的神兽,为一方人类所崇拜,但因食生灵灵魂而渐渐变成了凶煞之物。

    他们抓住九凤后,还未询问清楚,九凤就被不知何来的火,从体内向外延展,活活烧死,只眨眼时间,九凤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后来,周围异样,九泉汇集。

    那次九泉汇集,天生异象,一片漆黑的夜空,忽有明亮的九星成圆而现,映照九泉。

    但并未发生什么怪事,这件事久而久之就不了了之了。

    竹简上的画就是九星连环映照九泉相聚。

    莫三辞看着画,想起了苍擎神殿的壁画。

    不过那只是壁画中一笔画过的背景部分。

    她在有关天象的书中看过九星连环的记载,据说九星连环是厄运之象,一旦出现,天下将有大难。

    而九泉汇集,可通往极阴之地。

    这九星连环照九泉,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能干什么呢?

    东胜看完,思索少许道:“壁画里有相应的画面。”

    封意道:“舛和羲和日晷还存在,有关苍擎神殿的事情本就还未结束。”

    东胜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他既是追着寄鹄的线索,自然清楚此事与苍擎神殿的秘密有关,不过当有了确切的证据,他脑海里剩下的只剩难以理解的地方。

    东胜问:“苍擎神殿和羲和日晷是不是本就有关联?”

    “是。”封意道,“舛是守护羲和日晷的守护者。”

    “……”

    东胜觉得,和封意说话比征战还累,毕竟他一点儿都不知道封意究竟知道多少事情。

    其实,他一直觉得封意似乎什么都知道,能通天晓地似的。

    不过他作为战神,最在意的还是和封意的比武。

    但是他每次办事遇到封意,他总是不是很想和封意说话。

    芙还雪并不太了解羲和日晷和舛的事情,因而满腹疑惑。

    初行明虽知道,但也有些不解。

    蓝止和张图、张画知道些舛和羲和日晷的事情,对于这两者间的关系心有惊讶。

    莫三辞一声长长而怪调的“唉”了一声,随之接受到封意的笑意。

    “……”

    莫三辞道:“九星连环映照九泉,美人煞接引九位使者入九泉,那不就是献祭?”

    封意道:“你说的没错。”

    献祭?

    初行明本就知道这是献祭,并无意外,但是其余者都有不同程度的意外。

    莫三辞本还有其它问题,但心下忽然起了一些捉弄的想法,可是碍于她现在和封意之间的情况,实在难以成功。

    她望向封意:“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了,明天见。”说罢向封意摆了摆手,自顾自上了二楼。

    她要想个好一点的计划,不过她先要想办法设个好用的心防。

    封意心下笑了笑,莫三辞“哼”了声,高高兴兴上楼了。

    她才不想理会那些奇奇怪怪的诸位呢。

    封意看着莫三辞消失在楼梯尽头,忽然道:“所有事情明晚自会揭晓,诸位不必担心。”说罢也上了二楼。

    初行明似是也明白这里面的事情,并未说什么,只面无表情(也就是他正常情况下的表情)跟着封意离开。

    初行明上了二楼,芙还雪自然也跟着离开。

    他们离开少许时间后,东胜道:“大家各自休息吧。”说罢也上了二楼,找了个空房间进去了。

    蓝止脑袋空白,待在原地一会儿,对张图张画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啊,走吧。”

第一三六章 目的

    莫三辞进屋时就已经想到了一个方法。

    她选了个最里的房间,进屋后不久,就感觉到封意进了旁边的房间。

    就算封意当时听见了,现在应该也听不见了吧。

    “我还能听见。”

    封意的声音冷不丁从身边传来,莫三辞已经懒得转头看了。

    看来在周身祭起隔断结界的方法也不行。

    “你进我屋干什么?”莫三辞坐到椅子上,拿出颗木多刚刚给的果子咬了口,“我才不会任你差遣呢。”

    “你之前对我评价很高,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莫三辞含糊不清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

    莫三辞,又拿了颗果子

    不知道什么果子,还挺好吃的。

    她正咬着果子时,封意坐到了她身边,从她这边拿了颗果子。

    莫三辞嘀咕道:“小偷。”

    刚嘀咕完,就见木多从一个拐角冒出头,看了看里面,准确说看了看封意,然后跳了过来。

    它捧出一大捧果子,又偷偷看向封意,才将果子放到莫三辞面前,一双大眼睛看着莫三辞。

    莫三辞道:“谢谢。”

    木多很是腼腆地笑笑,然后走了,心情好像很不错。

    莫三辞慢慢吃完手中的果子才问道:“你认识木多?”

    “嗯。”封意道,“木多很特别,它有种特殊的能力,因为这种特殊的能力东胜才将它带过来的。”

    莫三辞心道明知道我想问什么,顾左言它。

    她道:“封意,你有没有觉得你太无聊了?”

    “我不正忙着很多事情吗?”

    莫三辞想说“明明都在使唤我”,可话到嘴边想起来封意确实也做了许多事,觉得这句话实在没有说服力。

    “我刚才思考了下整个事情,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她拎着火晶石的灯放在封意面前。

    “当时毕方要诈死,自然为了掩人耳目,我……你带着花苞离开了朝天塔的消息既然传出来,自然有传出来的用意。

    “东胜为了羲和日晷来到了这里,又遇上有关苍擎神殿的事情。

    “铸剑之阵与之有关,也与火种有关。

    “现今九星连环映照九泉汇集,是为了献祭。

    “以血洗铅华,以火成真灵,天地为熔炉,造化开鸿蒙。

    “铸剑之阵也是献祭。”

    她弹了下火晶石的灯,看着封意,问道:“铸剑之阵为了火种,九星连环映照九泉也是为了火种,是吧?”

    “嗯。”

    莫三辞把火晶石的灯塞给封意:“所以啊,我今天是不会和你一起离开这里的。”

    “你知道?”

    “都这么明显了,我能不知道吗?”

    “很明显吗?”

    “很明显。”

    封意起身:“走吧。”

    “……”莫三辞注视着封意的眼睛,少许,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我不去。”

    我才不想去确认画中九位女子的情况,你自己和初行明去不就好了。

    忽然一声轻笑从不远处传出,听声音应该是初行明,估计是笑封意的。

    果然,随即她听到初行明问封意:“你得罪她了?”

    封意道:“没有。”

    莫三辞起身,心道才怪。

    封意自然听到了,但没说什么,没表现出什么。

    初行明走到封意和莫三辞身边,看着封意道:“你们达成共识了吗?等会儿会有大雨,你知道的,我讨厌下雨天时在外面。”

    封意道:“当然。”

    莫三辞心道:才怪。

    十方罗盘的定位传输将他们送到了一处郊外,四周黑暗,还有些稀薄的雾气漂浮。

    一大群人类在前面,一顶抬轿在人群中间,抬轿华丽,轻纱飘飘,一位女子回眸向他们展颜一笑。

    第二个。

    他们确定完画中所有女子情况后回到了客栈,刚回少顷,就听雨声倾倒而下。

    天空的黑暗忽然豁开了口子,大雨似是瀑布幕帘,从那洞口快速向外展开。

    随着大雨坠落,黑暗的天空渐渐明朗。

    窗外的风和雨被隔绝在外面——有谁祭起了结界。

    初行明和封意说了句“明天见”就离开了。

    莫三辞站在窗口,点燃了窗口的三只蜡烛。

    “你怎么还在?”

    封意道:“我想和你再待一会儿。”

    莫三辞心里又升起那种熟悉又异样的情感,她嘟囔道:“什么啊……”

    看着烛火少许,她把烛台端到桌子上,坐到了封意旁边。

    “别以为我之前喜欢你你就能为所欲为。”

    封意似是听到了有趣的事,语中有些笑意:“那你现在呢?”

    “……”莫三辞看着封意,略有赌气的意味,“我才不喜欢你呢。”

    她末了又想起些东西,心里不知何来的失落,将烛火一个个捏灭,不是很开心道:“我要休息了。”

    封意道:“再陪我坐一会儿。”

    莫三辞一手撑着下颌望着封意,少许,也没看出封意有什么变化,但刚才,她心中明明有些许情感波动。

    现在的她确实并不了解封意,但是以前的她很了解封意。

    那稍纵即逝的波动她实在不是很明白,但是她知道,肯定是因为封意和平时不一样。

    “好吧。”她收回目光,改为双手撑着下颌,“不过就一小会儿。”

    “嗯。”

    房间一时间似是只剩下外面的风雨声,格外安静,像是山水画的晕染。

    不止过了多久,风雨停了。

    莫三辞正发呆着,封意忽然起身。

    他端起烛台,烛火亮起,橙红的光芒格外温柔,又带着些寂静。

    封意走到窗口,放下烛台,将窗户打开。

    雨后,清凉的空气慢慢飘进房间内,莫三辞忽然发现,比起外面的清凉,房间里是闷热的。

    她也走到窗口探出手,情不自禁笑了笑。

    外面的天空清朗,几朵小云飘着,星月点缀在空中,很祥和。

    她问道:“木多能降雨?”

    封意道:“它可以引云施雨,并借此洗去大地上的阴暗气息。”

    莫三辞看着远处,远处还有着阴暗,而且阴暗气息很浓厚。

    那九位女子正往那边的碧云间汇集,九泉也正往那边……

    她看向封意:“已经很久了。”

    封意只“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待在一个女孩子的房间里?”

    “因为我们以前一直待在一起,而分开的近一千年里,我没有什么时间流逝的感觉,也就是说,于我而言,自我们之间有联系以来,我们没分开什么时间。”

    说及此,封意看向莫三辞,不过莫三辞已经在他侧首之前转回了头。

    他看了会儿镇定着表情的莫三辞,转回头才继续道:“我是真想娶你,你想嫁给我吗?”

    “!”

    莫三辞没想到封意突然问这种问题,不由红了脸,而且心里也不知怎的,“怦怦”直跳。

    她戴上斗篷的帽子,埋着脸,小声道:“想得美。”

第一三七章 仗着喜欢

    封意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应该和我多联络联络感情,还说要是我和你一起安家在广和山就更好了。”

    莫三辞想起当时的窘况。

    这么一想,按她以前对封意的感情,说了那些话还让封意听见,是会有些难为情。

    毕竟她当时的想法是一种情况,可是她对封意的感情又是一种情况。

    就会仗着她之前喜欢他,说些让她感到难为情的话……

    “就算我喜欢你,那也是以前,我那时候只是单纯的一些私心,又不是那种意思。”

    封意道:“我知道。”

    莫三辞一点儿都听不出封意对此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总说我……那你呢?”

    “和你在一起觉得心情很好,知道一些事情后再回想以前,发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有什么不一样?”

    “情感。”

    莫三辞心底那些情绪波动如今已抚平,听及此又有些波动,不过这是来自现在的她自己:“情感哪有那么容易不一样。”

    “我是指你对我的情感。”

    “……”莫三辞闷闷道,“不同的喜欢吗?”

    “嗯。”

    莫三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如果她想起以前的事,她……不会又喜欢封意吧?

    ···

    这是百分之百的吧,她现在又没喜欢别者,而且对封意的感觉和对别者很不同。

    即使有封印,她也还是知道她喜欢封意。

    虽然是因为以前的她的感情影响了她,但终归都是她,只是她选择忘记,应该说选择封印了以前的一切,而这一切,现在正因为封印的解除而苏醒……

    果然,不管怎么想她都很吃亏。

    唔……她应该趁着记忆还没恢复,少和封意说话,离封意远一点。

    封意道:“这个方法不可行。”

    “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

    封意的话通过他们之间的感应传给了莫三辞。

    “……”莫三辞心思一转,眼中浮出些笑意,“你真的想娶我啊?”

    “嗯。”

    莫三辞眼中笑意越来越浓:“既然这样,你是不是该对我好一点?”

    “嗯。”

    “哦~”莫三辞托着尾音,语调有些欢快,“那既然你同意了,就要照着我的话做,怎么样?”

    “好啊。”

    莫三辞仰着脸看向封意,笑容明媚:“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喽。”

    封意看着眼前明媚的小姑娘,伸手抚上小姑娘的脸颊:“好啊。”

    莫三辞瞬间脸红,她退了一步,别开脸站着,只觉脸很烫很烫。

    “干嘛摸我脸?”

    封意话里少有的温柔:“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吗?依此说来,你不就是承认你是我的吗?”

    她刚才说了什么?

    怎么那么幼稚……也可以说真傻。

    唉~

    莫三辞心中叹息。

    她怎么就说了那么些胡话,那是她会说的话吗?

    封意怎么也跟着她一起胡说八道……

    她闷声少许,抬头看向封意:“好啊。”

    她拿下斗篷的帽子,凝视着封意的眼睛,封意也这么看着她。

    蓦地,她伸手报复性揉了封意的脸。

    揉完后有些困惑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放下手时心道也没感觉什么不同。

    不过抬眼时,看见封意正望着她,给她的感觉有些不同于往常。

    他们相望着少许,封意道:“我回去了,晚安。”

    莫三辞点头:“晚安。”

    封意走后,莫三辞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才把窗户关上,不过她并没有睡着,而是失眠了。

    她脑袋空白着,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直到天亮。

    莫三辞收拾好出房门时,正巧看见封意。

    当然,她觉得是封意知道她出门了,跟着她一起出来的。

    看见封意后,她空了许久的脑袋突然跳出来很多和封意有关的画面,她目光停在封意身上,道:“我饿了。”

    封意道:“你想吃什么?”

    莫三辞想了想,道:“豆腐花。”

    封意带着莫三辞到了一个人类小镇,此时正值早市。

    街道上人来人往,颇为繁忙热闹。

    莫三辞和封意都用了幻术,走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他们坐到了一个早点铺子前,点了两份豆腐花。

    他们安静地吃了早点后,在早市闲逛了会儿才回去。

    太阳的光辉已经走进了街巷,空气里散着雨过天晴的清新,一切都被洗去尘埃,可是街巷依旧静寂——这里的人类全部随着有着美人煞力量的女子离开了。

第一三八章 火种再现

    【此章4000+】

    封意和莫三辞沿着街巷走到客栈时,初行明正坐在客栈门口的一张藤椅上晒太阳。

    初行明见到封意和莫三辞回来后坐起身,对封意道:“坐坐?”

    封意道:“好。”

    莫三辞靠在屋檐下昏昏欲睡。

    大中午的太阳晒得发烫,也不知封意和初行明怎么想的,一句话都不说,就只一起晒太阳。

    傍晚的时候,莫三辞咬着木多刚送她的果子时,忽然感觉远处的地底有诡异而阴凉的气息不规则一段距离一段距离地移动着,又倏然消失了踪迹。

    随之,有一大股冷气从地底浮上地面,地表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了。

    芙还雪突然出现在客栈门前,东胜、蓝止、张图、张画也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初行明和封意均起身。

    初行明道:“等会儿离我远一点。”

    封意道:“好。”

    莫三辞:……

    可能因为封意使的那种火。

    一行众位到达碧云间不远处的高处时,远望而去,只见整个碧云间都是挨挨挤挤的人类,笼罩着黑暗的气息。

    天空被黑暗遮蔽,仿佛天本来就是黑暗无光的。

    初行明对东胜和芙还雪道:“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东胜道:“好。”

    芙还雪道:“请您放心。”

    初行明、封意和莫三辞走向碧云间,黑气越来越浓厚。

    莫三辞耳边都是人类的声音,痴迷的狂热浪潮在黑气里回荡,嘈杂而满满的

    九泉的气息在碧云间漂浮,冥界阴冷的气息从地底不断往外冒。

    九位女子均坐在抬轿里,抬轿漂游在黑气中,向着婉水溪方向而去。

    初行明、封意和莫三辞站在婉水溪旁,九位女子站在婉水溪中,随着她们而来的人类一层层挨挨挤挤围在婉水溪周围。

    九位女子似乎并没有看见站在婉水溪旁的初行明、封意和莫三辞,那些人类似乎也没有看见那三位。

    九位女子围成一圈后,她们周围慢慢浮起黑暗。

    随即,有冥光从周围亮起。

    周围浮上了血腥腐烂的味道,一座桥的虚影在莫三辞面前显出。

    那九位女子正站在桥的虚影那里。

    周围漂浮着许多鬼魂,都是将灵魂献于这九位女子的人类。

    血腥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眼前的桥越来越明显。

    九泉是连接冥界与其余五界的一个特殊通道,传说九泉是冥界神泉,有着强大莫测的力量,通过九泉,可以走上一座特殊的桥。

    据记载,每位进入冥界、走上轮回之路的鬼魂,都会走过一座属于自己的桥:奈何桥。

    走过这座桥,献出己身三魂的三分之一后入轮回,在轮回中补全三魂七魄,再世而生,三次轮回,一切皆消,却又一直以此存在。

    但为恶者走过这座桥,将会坠入冥界地狱,赎罪后才可入轮回,也有永在地狱,直至不复存在者。

    当然,这是对于普通生灵而言。

    自有不登奈何桥的鬼魂,自有逃避地狱的为恶者,而他们的最终,大多数成了邪祟——鬼魂为阴灵,易被邪祟侵染。

    剩下的少数,有修鬼道,有借物/一般生物类成精怪或灵类,有借特殊方法还生,有成厉鬼恶煞……

    但通过九泉遇到的奈何桥是不同寻常的。

    传说,走过此桥而入轮回,只需要献出记忆——灵魂还是原先的灵魂,只是换了个外在躯体,而且,若有能力,也可不需献出记忆或只献出一部分记忆。

    也就是说,不需付出代价就可入轮回。

    不过九泉由鬼神九幽把守,只有得到九幽允许,才可走上九泉的奈何桥。

    眼前这座桥,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座可以不献出代价而入轮回的桥。

    不过当九泉汇集,奈何桥将通往极阴之地。

    莫三辞正考虑着极阴之地究竟是哪里时,初行明走向奈何桥。

    所有的鬼魂皆惧怕着躲避开初行明。

    当初行明走到奈何桥上时,头顶之上,忽然有九道无形的能量开始交汇,那时间,再之上,九道星光直直照下,打在了那九道无形的能量中间。

    九位女子身上显出一圈圈光芒,很快,一个法阵依靠着九星连环映照九泉显现了出来,而那九位女子在法阵显出时化为金光融进了法阵。

    初行明周身浮起光芒,光芒明亮又消,初行明已不知踪迹。

    奈何桥上,诡异的线条流动着,一道金光从中间打下,金光中,有一团极具蛊惑力量的光芒。

    无数的鬼魂往奈何桥的法阵冲去,一个个消失在了法阵的金色光芒中。

    当鬼魂全部消失在法阵里时,那团金色光芒渐渐淡去,显出了一位女子。

    那女子的容貌和芙还雪极为相似,但是那女子形态妖娆妩媚、风情万种。

    不过这容貌只持续了少许,很快,那女子衣袖轻掩面容,再看见那女子容貌时,莫三辞很想只觉得搞笑。

    怎么说呢,有些地方和她相似,有些地方和芙还雪相似。

    它是看上哪里就将哪里变得一模一样,而且还很注意协调。

    那阵觉得搞笑的心情过后,莫三辞只剩下疑惑:这美人煞和她印象中很不一样。

    封意道:“它本身只是怨念。”

    莫三辞明白封意的意思。

    美人煞并不是那些薄命的红颜,只不过是她们的怨念积聚,自然,留下的只有那些怨念,所作所为皆由怨念而生。

    她心中忽然涌起些许伤感,心情就不是很好。

    封意感受到了莫三辞的情绪,拿出火晶石的灯递给莫三辞:“走吧。”

    莫三辞看了看封意手中的灯,将封意的手推回:“自己不会拿着?”

    封意笑笑,道:“走吧。”

    莫三辞莫名其妙,不过鉴于封意本身就属于怪异范畴,她也没多想。

    莫三辞跟着封意走向奈何桥下的河,一股股腥臭味刺鼻。

    血河翻滚着浪花,血河里似是有数不胜数的白骨与血肉,但那腥秽的血水似是带着某种吸引力,恐惧又有蛊惑。

    火晶石的灯光照亮着脚下的路,湿烂而散着血腥气的土地让有些不舒服。

    当他们走到河边时,一个巨浪翻涌而来,却被一道屏障撞了回去。

    封意继续往前走,莫三辞紧跟在封意身旁。

    血河慢慢分开一道通道,封意和莫三辞顺着通道往下。

    不知走了多久,身边的血河水已经变成了清澈阴冷的寒水。

    忽然,封意停住了,他抓住莫三辞的手,倏然消失在原地。

    莫三辞只觉得周身像是被冰块包裹着,周围阴寒至极。

    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目之所及是漂浮着稀薄雾气的石洞,但再往外,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眼前有一只泉眼,泉眼散着阴寒的气息。

    有时候无形无相之物会附在实体之物上以与实体交通,九泉便是如此。

    那她眼前这是九泉汇集处?

    “没错。”封意道。

    “……”

    莫三辞看向火晶石的灯,只见它周身已经裂开了许许多多正六边形碎片,随时会裂开、四散而去。

    封意走向前面的泉眼,火晶石的灯越来越亮。

    莫三辞忽然拽住了封意。

    封意先看了被莫三辞拽着的手,才望向莫三辞的眼睛:“别担心。”

    莫三辞垂眸看着火晶石的灯,少许,道:“我才不担心你呢。”

    封意心里忽然浮出些欢喜,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即使在无境之地,也没谁可以威胁到我。”

    莫三辞丢开封意的手,腹诽了一句,“自恋”。

    封意道:“这是事实。”说罢拉起莫三辞的手,向着泉眼继续走。

    莫三辞本想掰开封意的手,可是纠结了下没掰开,任封意拉着。

    她边走边道:“那也是很久以前了吧。”

    封意道:“如果可以,他们早就毁灭这里了。”

    莫三辞想想,觉得也对。不过再想想,生出许多后怕,不由停了下来。

    封意也停了下来:“没事的。”

    莫三辞点头:“嗯。”

    “走吧。”封意道。

    他们走到泉水边,莫三辞往泉水里看去,只觉得泉水冷沉冰冽。

    封意将火晶石的灯放进泉水中,火晶石的灯慢慢向下沉,但是灯的光芒正一缕缕透过泉水散在水面上,像是满泉星光。

    时间慢慢流淌,周围一切静冷。

    忽而,有异动从泉水中传来,泉水忽然开始咕嘟咕嘟冒泡泡,像是被煮沸了一样。

    与此同时,头顶之上,一道金光一瞬间压碎所有的束缚,从上而下直冲而来,笼罩住整个泉眼。

    水雾与火光同时充满着金光之中。

    一道红线在金光中出现,即使金光、水雾、火光已经足够耀眼,那道细长的红线依旧是最醒目的。

    火光竭力逃开红线,很快,金光边上,皆是火光。

    但红线依旧能透过火光被看见。

    莫三辞伸手触向眼前的金光,但什么都没有摸到。

    忽然,一道流光从金光中冲了出来,流光后跟着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流光冲出后被一抹火光吞灭。

    流光是初行明。

    他看向封意,本想说“离我远点”,却在看到封意拉着莫三辞的手后,决定还是他往一旁站站好了。

    浅淡透明的火很快围满了金光,慢慢往金光里渗。

    莫三辞感觉到金光里有强烈的能量相互冲撞着,那些冲撞猛而激烈,但只在另一个空间里,怎么也到不了她所在的空间。

    能量的相互撞击在一声碎裂声后结束,一瞬间,莫三辞眼前只剩下无数的如星的碎片,那些碎片静止着,在周围的一切消散后又停了一停,随后皆聚到了封意面前。

    火晶石的灯重又显出。

    封意收了火晶石的灯的那瞬间,他们回到了碧云间的婉水溪。

    一道翠色的光芒凭空出现,飞到了初行明手中。

    婉水溪已经没有了一丝丝邪气,溪水淙淙,虫鸣阵阵,树木森森。

    碧云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周围的地上都是昏迷不醒的人类。

    天上虽然依旧黑暗,但这是因为云层正在慢慢聚集——木多正在引云。

    芙还雪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向初行明道:“聚集的怨灵已经全部消灭。”

    初行明道:“有劳了。”

    他们说话时,东胜从远处飞了过来。

    初行明将一枚圆形翠色的玉佩递给东胜,玉佩里封印着九位女子的残魂。

    “这里面的事和你们神界有关。”

    东胜似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多谢。”他接过玉佩,收起后又道,“美人煞现今如何?”

    初行明道:“烧了。”

    东胜清楚,被封意烧了。他没再多问什么。

    大雨很快降了下来,雨落下来后,倒在地上的人类均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在一阵喧闹嘈杂胆战心惊吵吵嚷嚷沸沸扬扬……后,那些人类终于开始四散逃了。

    确定那些人类都平安地各回各家后,一行诸位才从婉水溪离开。

    东胜带着藏曦另三位向封意他们告别后,拉着不愿意走的木多离开了。

    芙还雪向初行明告辞,回了冥界。

    封意带着莫三辞和初行明回到了凤凰部落。

    知存看见封意回来后,立即把兴趣从下象棋身上移开了。

    牧得心里松了口气,。于摆脱小魔头了。

    不过知存在看见封意拉着莫三辞的手后又坐了下来,拿了棋子继续下棋。

    牧得:???

    刚刚发生了什么?小魔头怎么突然又坐了下来?

    莫三辞看见了知存的一站一坐,也察觉出知存是因为看见封意拉着她的手。

    她看向封意拉着自己的手,少许,移过目光。

    一间屋子里,莫三辞理了理湿湿的头发,收了已经用术法烤干的衣服。

    已经是次日了,但她没有丝毫睡意。

    她打开房门,走到外面时,看见封意正坐在一棵树下。

    莫三辞走了过去,坐在了封意身边。

    她一句话都没说,只单手托腮看着前面的萤虫飞来飞去,看了许久,她终于移开目光。

    “我听说九泉由九幽把守,我怎么没见到?”

    封意道:“九幽就是九泉。”

    莫三辞点头。

    又是沉默。

    夜色静美,荧光点点。

    他们坐在树下坐了许久,久到莫三辞靠在封意身上睡着了。

    封意给莫三辞披了件衣服后,抚了抚莫三辞的头发,眸中笑意温柔。

第一三九章 金乌

    【前一章发错了,发送了修改前的,所以此章有约400字是上一章的。前一章现已修改。】

    凤凰部落。

    知存看见封意回来后,立即把兴趣从下象棋身上移开了。

    牧得心里松了口气:终于摆脱小魔头了。

    不过知存在看见封意拉着莫三辞的手后又坐了下来,拿了棋子继续下棋。

    牧得:???

    刚刚发生了什么?小魔头怎么突然又坐了下来?

    莫三辞看见了知存的一站一坐,也察觉出知存是因为看见封意拉着她的手。

    她看向封意拉着自己的手,少许,移过目光。

    反正是她的。

    晚饭时,封意才松了莫三辞的手。

    一间屋子里,莫三辞理了理湿湿的头发,收了已经用术法烤干的衣服。

    已经是次日了,但她没有丝毫睡意。

    她打开房门,走到外面时,看见封意正坐在一棵树下。

    她走了过去,坐在了封意身边。

    莫三辞一句话都没说,只单手托腮看着前面的萤虫飞来飞去,看了许久,她终于移开目光。

    “我听说九泉由九幽把守,我怎么没见到?”

    封意道:“九幽就是九泉。”

    莫三辞点头。

    又是沉默。

    夜色静美,荧光点点。

    他们坐在树下坐了许久,久到莫三辞靠在封意身上睡着了。

    封意给莫三辞披了件衣服后,抚了抚莫三辞的头发,眸中笑意温柔。

    天边的星辰渐渐淡去,太阳的光芒迈着轻巧的步子踏上天空。

    莫三辞醒来时,懵懵地看了看封意,又靠在封意身上,过了一会儿才坐好。

    她怎么有种习惯的感觉?

    莫三辞看向封意,好一会儿才移开。

    也没看出什么变化,还是那样。

    莫三辞痴痴笑了笑,笑完觉得自己有点傻。

    那么多年,确实会习惯。

    早晨的光芒很温柔,莫三辞晒了许久。

    可能因为昨日在阴冷的环境中待久了,她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好。

    不过这种单纯美好的心情并没有一直持续。

    一声洪亮震撼的钟声似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悠远漫长地传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怔了一怔,那时间,整个似是虚无的。

    伽绮突然跑了出来,她凝视了一会儿北方,纵身飞离。

    莫三辞看着伽绮离开的方向,大概是去迷林吧。

    她看向封意:“我听见钟声了。”

    封意道:“还有七日。”

    莫三辞看着封意,只那么简单的回答,但她的脑海里浮出许多相似的画面,心里忽然翻涌起莫名的情愫。

    她转回头,低垂着沉默许久后,递给颗果子给封意。

    钟楼鸣声响起,第三层封印解除。

    随着第三层封印的解除,她以前的记忆也开始恢复。

    莫三辞咬着果子,每咬一口心里哼一声。

    就算记忆恢复了,她也还是她!

    封意道:“我又没做什么。”

    莫三辞没理会封意,继续咬果子。

    封意无奈,又觉得有些想笑。

    因为感受到钟楼鸣声而出来找封意的初行明从屋子里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封意看着莫三辞,整个透着说不清的……温柔。

    连他都看出来,封意绝对动心了。

    听起来实在不可思议、实在难以想象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他手中显出一张纸,折了一只千纸鹤。

    千纸鹤折好后飞了起来,飞了一些距离,化了光芒消失了。

    莫三辞望着千纸鹤消失的地方,总觉得没好事。

    都是因为封意。

    封意和莫三辞起身。

    “钟楼鸣声响了。”初行明走了过来,“我就先回冥界了,这件事结束后你会到哪儿?”

    封意道:“广和山。”

    “好。”初行明道,“到时候见。”

    “到时候见。”

    初行明离开后,莫三辞又递了颗果子给封意。

    封意接过,收了起来:“走吧。”

    莫三辞“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不太对劲:“知存呢?”

    “在迷林。”

    莫三辞忽然后悔给封意果子了。

    莫三辞和封意到达迷林时,只见迷林的雾气像是溢出来般,不断往外跑。

    封意拿出火晶石的灯递给莫三辞:“拿着。”

    莫三辞稍稍考虑就接过火晶石的灯,她看着眼前的铺天大雾,不由问道:“不会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之类的吧?”

    “会。”

    莫三辞想起中海北部的小岛上那些庞然大物,心里小小地叹息。

    莫三辞伸手碰了碰封意的手:“牵着。”

    封意牵起阿辞小姑娘的手时不由笑了笑。

    莫三辞有那么短时间,感受到封意心中的感觉,温暖的柔情。

    那段时间后,她的脑海里又浮出许多记忆,都是关于封意的,只是在她的记忆中,封意都是独自一个。

    她有些失了神。

    封意看着心绪不宁的小姑娘,心中又柔了几分。

    莫三辞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偷偷看了眼封意,就见封意正看着她。

    ···

    “快走啊,发什么呆?”

    封意没说什么,牵着莫三辞的手往迷林走。

    迷林的雾气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在火晶石的灯下,一切还是清晰的。

    莫三辞任封意带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就觉得走了好久。

    她偶尔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偶尔和封意聊几句话,封意很少说话,说的最多的是“嗯”。

    他们就这么走着,除了浓厚的雾气,什么怪事都没遇到,直到天黑。

    封意点了一堆火,那火并不是普通的火,浅淡透明,看上去不太真实,但感受很真实。

    他们坐下后,封意拿出她之前给的果子。

    她挨着封意坐着,总觉得很熟悉很喜欢。

    这一路上她想起了许多东西,虽然对于过去,只是很少的记忆,但有和没有是不同的。

    或许因为那些记忆,原本那些还有些虚渺的情感越来越真实。

    她大概对封意是日久生情。

    莫三辞瞥了眼封意,看起来和以前一样。

    想着,她哑然失笑。

    封意没表现出什么,只慢慢吃着果子。

    莫三辞突然问道:“好吃吗?”

    封意道:“很甜。”

    莫三辞偏过头看着封意:“很甜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封意道:“你觉得呢?”

    “干嘛问我?”

    “你若喜欢,我可以多摘些给你。”

    少许沉默,莫三辞道:“我想种一些。”

    封意道:“好。”

    莫三辞眉眼染上笑意,久久都未散去。

    她心里有种安然的平静。

    以前的记忆,也就是以前的记忆而已。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始走。

    走的路弯弯绕绕,也不知方向,不过应该是一直往北。

    往北,迷林之外是什么?

    虚空结界。是封意的声音。

    火晶石的灯照着路,其实他们一直跟着火晶石的灯的指引在走。

    莫三辞心中问道:那这件事结束后,结界会消失吗?

    封意:鸿蒙会有一次异动,但结界不会消失。

    钟楼鸣声七日奏,浮生约期万灵动。

    花开神魂醒,鸿蒙造化归。

    她实在不是很理解这两则预言。

    莫三辞心生得过且过的想法。

    封意道:“等你记忆都恢复了,你就知道了。”

    莫三辞甩了甩被封意牵着的手:“敷衍。”

    封意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后一则预言?”

    “……”不是吧?

    莫三辞:“那只能说明我比你厉害。”

    “嗯。”

    莫三辞:……

    她怎么有种被下套的感觉?

    还是不说话了。

    他们安静走了许久,直到看到眼前有一束光芒从天空穿过雾霭照了下来。

    光束中有一缕红线。

    “师父!”知存突然出现在莫三辞面前。

    知存现身后,又回身拽了拽光束中的那缕红线,红线被扯着离开了光束。

    刚离开,光束和红线均消散了。

    知存跑到封意面前邀功道:“我已经把九根红线全部消灭了!”

    封意道:“辛苦你了。”

    知存眼睛像是盛了光:“不辛苦!”

    一旁的莫三辞还没搞清楚状况,但那根红线她还是很熟悉的。

    莫三辞道:“你有见到伽绮吗?”

    知存摇摇头:“没有,不过我看见羽族人类都聚在他们的神殿里,好像在举行祭祀。”

    神殿?祭祀?

    莫三辞疑惑:“他们的神殿供奉了什么?”

    知存道:“什么都没供奉,不过这个神殿刚出现。”他比划了个大圆,“圆形围墙,里面一堆放蜡烛的架子,中间一个祭台样的东西,屋顶是透明材质盖的。”

    莫三辞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他们供奉着天空,或是星辰日月。

    苍擎神殿的壁画中多是跨海之战部分,少数部分记载了苍擎神殿,但没有羲和日晷的记载。

    可是舛是羲和日晷的守护者。

    苍擎神殿本就是人为建造,许多记载并不是那么完全。

    当年跨海之战的最后,神殿和岛上居民一同消失。

    这战争如何引起却未记载,也未记载神殿和岛上居民消失后去了哪里……而且,里面有九星连环映照九泉……

    苍擎神殿,羲和日晷,火种,迷林,羽族。

    这里面是有关联的。

    铸剑之阵,火种消失,九星连环映照九泉,火种重现……

    ……

    知存见莫三辞好一会儿不说话,不免问道:“你怎么啦?”

    莫三辞思绪从思考中拉回,她道:“想起些事情。”

    知存点头,就不再问了。

    就在这时,迷雾忽然有了异样波动。

    莫三辞想起上一次在迷林时的情况。

    果然,火晶石的灯一闪一闪,越来越亮。

    知存感觉到周围的时空波动,皱起了眉头。

    这股力量很强大,不过威胁不了他。

    他跟着封意和莫三辞眨眼间到了羽族神殿中,站在了祭台上。

    羽族人类还未有所察觉,已然时间停滞。

    火晶石的灯闪烁着光芒,神殿静的只在一时间。

    无数星光从神殿的透明屋顶照了下来,火晶石的灯在那一瞬间碎裂成无数光点,融进了星光。

    星光璀璨,火焰热烈。

    忽然,一声啼叫,一只全身长满金色羽毛的三足乌鸦的虚影一闪而现,虚影划着轨迹飞旋,星光与火焰跟着虚影一起游走,终于,三足乌鸦直直冲向天空,一声鸣啼,火焰四射。

    金乌的原身出现在空中。

    神殿的一切恢复如常。

    羽族人类看着祭台上突然出现的三位,皆是吃惊,但他们看到一只金色的乌鸦在高空之时,更是吃惊。

    付皆本颤抖着声音:“是金乌……是金乌!”

    少许的沉静,突然间,所有羽族人类均是跪拜叩头。

    金乌盘旋了几圈,一道火焰从空中坠下。

    火焰坠下后,整座神殿均被烈火烧灼。

    那那些羽族人类脸上反而有着许多欣喜,莫三辞隐隐看见他们身体中浮出些许黑色气息,那气息刚浮出就消散了。应该是被火焰消灭了。

    火焰持续烧灼了一炷香时间,又是一声鸣啼,火焰消散时,金乌展翅盘旋。

    忽然,天空之中,有股无形的力量慢慢显现。

    舛。

    羽族人类脸上均浮出害怕之色。

    有箫声起,空灵飘渺。

    然而,箫声却只响了几声就断了。

    一个红衣人影“砰”一声跌在了神殿屋顶。

    红艳的血液喷在了屋顶,伽绮捂着嘴咳嗽了许多声才止,她调节着呼吸节奏,忍着疼痛聚集着灵能。

    金乌眸中似有火光,金灿火烈。金乌周身的羽毛似是也变成了火焰。火焰烈烈,金乌冲向了天空的无形力量。

    金色,红色,黑色在云彩里交杂着、变幻着,无形的力量在云彩里对决着。

    天空异象变换,云彩周围,电闪雷鸣。

    有箫声忽然奏起,只是这箫声已经不同了。

    箫声透着诡异,凄凄阴森。

    伽绮猛然抬头,手紧紧握起,留了一团模糊的血迹在神殿的屋顶上。

    封意递给莫三辞一只竹箫,问道:“会吗?”

    莫三辞愣了一下,接过竹箫才道:“会。”

    轻灵的箫声响起,回荡在神殿,回荡在迷林,回荡在苍穹……

    原先的箫声似是被莫三辞的箫声消融了,渐渐失了声音。

    伽绮透过屋顶看向莫三辞,少许,闪身到了神殿中,开始盘膝调息灵能。

    箫声漫漫,悠远轻灵。

    莫三辞脑海里浮出了许多与箫声有关的记忆。

    她记得,有段时间,封意总是吹箫给她听。

    那时她已经有了灵识,她真的很喜欢封意的箫声。

    因为封意的箫声很特别。

第一四零章 应该问清楚

    莫三辞的箫声在封意说了“可以了”后停止了。

    他们头顶那片天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先是电闪雷鸣中,泛金的火光和无形的力量交绕着,似要将天空扯出一个大窟窿。

    这种罕见的天象像是天劫一般,要将超越生灵的无限力量降于这片土地,惩罚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

    但当莫三辞吹起箫时,箫声下,舛的力量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随着箫声,舛的力量渐渐消减了去,箫声止,舛也消失,只剩下金彩的火焰,明艳艳仿佛炫目的红霞。

    现今,周围的一切已经完全恢复了原初样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像。

    火晶石的灯从天空的云彩里降落到莫三辞面前。

    莫三辞收起火晶石的灯。

    她将手中的竹箫递给封意。

    封意静了少许才接过,手触上箫时温声道:“以前我给你奏过相同的曲调。”

    莫三辞:“……”

    她一直以为这曲调是她自己的灵光一现。

    另一边,伽绮站起身,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莫三辞脑海里飞快捋了遍,几乎没什么时间间隔就回答了伽绮的问题:“舛其实早就已经不在了。”

    伽绮愣怔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眸子里却都是木然。

    她嗫嚅了一会儿,似是不知问什么。

    莫三辞心叹,想起燕怀,轻声道:“燕怀现在在冥界当鬼差。”

    伽绮木然的眼中浮出些许光亮,她看了会儿莫三辞,抱拳一拜:“多谢。”说罢闪身离去。

    莫三辞:……

    她怎么突然有点懵?

    那些羽族人类自然也听见了莫三辞的话,听懂莫三辞说了什么的那些羽族人类脸上都是意外的惊喜和又有些难以相信。

    付皆本走上前,行礼后小心翼翼问道:“您刚才的话可是真的?”

    莫三辞看了看封意,见封意微颔首,才对付皆本确定道:“是,舛已经不在了。”

    付皆本眼中有光,神情却木然地笑了几笑,笑后,脸上地僵硬全都消失了,他看向封意,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

    封意道:“是真的。”

    付皆本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散着激动喜悦,眼中带了些泪花,他转身双手高举,用着羽族人类特有的方言对他的族人说了些话,声音颤抖而喜悦。

    羽族人类听了后,皆是如付皆本般,都是喜悦的激动。

    他们在神殿跪拜着,不知拜了什么,不知念叨着什么,似是已经将他们遗忘了。

    许久,羽族人类才反应过来祭台上还站着他们三个。

    付皆本转身,忽然换了副口吻,带着些冷意:“还请您归还火种。”

    莫三辞对羽族人类的这种翻脸举动完全没有意外,毕竟记载中羽族就是一种为己主义盛行的种族。

    为了羽族,可以不择手段。

    莫三辞道:“不行。”

    付皆本眼中有了杀意,他退后了许多步,退到了羽族人群之中,低声说了几句话后,羽族人类似有心灵共应一般,同时低声吐出几个晦涩的语调。

    似乎是什么咒语。

    一圈圈火焰在咒语中倏然浮出,莫三辞深刻领会到被恩将仇报是什么感觉。

    好吧,她这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他们周围的火并没有持续多久,外面的大风呼啸声打断了这场“火灾”。

    神殿在几个强力撞击下顷间倒塌,不过倒塌前,神殿已经空了。

    莫三辞看着周围围着的庞大异常生物,不由想起已经离开的伽绮,就有点羡慕。

    随后她想起自己已经开始恢复记忆了,就又不羡慕了。

    唔……她觉得她马上就可以横着走了。

    你横着走干什么?封意的话传了过来。

    莫三辞:……

    我记得你说第三层封印解除后你就可以听不到我心里想什么了。

    封意:嗯。

    莫三辞:……

    都是她一时得意忘形。

    这边插曲结束,那边知存已经揍了一堆异化物。

    羽族人类已经没了大半,留下的都是断后的,但那些拼凑异化的生物并没有攻击任何羽族人类。

    应该是受了某种指示,就像当时在小岛上。

    莫三辞看向原本是神殿的地方,那里正高高竖着一扇虚幻的门。

    门周围是金色的符文,中部是个暗红的漩涡。

    这门是空间连接的出口,眼前这些庞然大物均是从那个地方、从中海北部小岛一下子到了这里。

    是交易吗?

    莫三辞思索间,一只青面獠牙,背上长了蜘蛛脚的异化物突然趴在地上向她直直冲来。

    莫三辞还没做什么,就见周身一抹火焰直将异化物烧了。

    烧得干干净净渣渣都没有一点点。

    这种泛着金色的火焰她还是知道的,是金乌的火焰。

    她拿出火晶石的灯,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花苞似乎正沐浴在一股能量下。

    那能量和她之前感受到的火种的能量一样,而花苞,如今正泛着金色的光泽,透着些别样的力量,那是刚才她在金乌虚像身上感受到的力量。

    她正看着时,感受到封意的视线,顿了顿视线,若无其事收起火晶石的灯。

    第一波通过空间之门的异化物很快都被知存装在了一只大罐子里——知存好像有很多透明的罐子。

    就在知存装起最后一只异化物,原本安静的门突然有了怪异的声音响起。

    门内,伸出了一只爪子。

    那爪子坚硬而“脏”。这脏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脏,而是看上去有一种很脏的感觉。

    爪子将虚门两边往外推,门被推的变了形,一只坚硬而大的脚从门里走了出来,很快,爪子和脚的主人从门里挤了出来。

    它刚出来,门又恢复了原样。

    眼前是一只约三、四丈高的异化物,它的脸上五官都变了形的夸张,几乎占据了整张脸。

    粗眉毛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还有蒲扇般的耳朵。

    它身体倒是很普通的正常,只是一身肤色离奇的脏。

    它拿着一柄斧子,那斧子身上有着图腾——太阳。

    圆形中心,波浪形外围线表示着金芒,但太阳的颜色是黑色的。

    黑色的太阳,莫三辞在记载上看过,那是上古战争,抚河部落的标志,抚河部落的首领是魔类,他用的武器就是斧子。

    听说他是被砍了头死的。

    莫三辞自然而然就看向异化物的脖子,别说,这头和身体确实不搭。

    她现在终于有点懂她觉得的脏是什么了。

    死物有时候会“不干净”。

    就在此时间,异化物的斧子已经抡过来了。

    对于用灵能战斗这种事情,莫三辞实在不熟悉,不过知存显然很熟练。

    那斧子停在半空,只听一声金属震响,异化物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向后,后退了三、四步距离。

    大地震动着,又听得许多刺耳的声音响起。

    刺耳的声音来自于空间之门,又有东西传送过来了。

    果然,一只全身裹着黑红紧绷的肌肉、全身没有一块皮毛遮蔽的可怕人形物托着长长的两条金属链条慢慢从门里走了出来,那刺耳的声音就是金属链条发出的。

    金属链条上还挂着许多背后刃锐的金属片,这么被伤到,皮开肉绽的,绝对很疼。

    莫三辞这么想完,发现自己有点无所事事。

    即使面前这些已经有足够的震慑力让她担心自身安危,可是她完全没有担心自身安危的想法,之前会有,现在没有。

    莫三辞思维顿了顿,戴上了斗篷的帽子。

    不准笑!

    “我又没表现出来。”封意话语轻淡,“谁让你偷窥我的心里情感。”

    莫三辞:我才没空偷窥呢。

    封意道:“那你怎么感受到的?”

    莫三辞:……

    莫三辞道:“为什么你还能听见我心里想什么?”

    封意道:“钟楼鸣声要奏七日。”说着,他手中浮出火焰,将火焰丢进了空间之门。

    莫三辞:……

    空间之门像是受到了外力挤压,忽然开始扭曲变形,以极度怪异的弧度变化着,许久,“pu——”一声倏然消失。

    知存此时已经将后出来的两个异化物装在了一个瓶子里。

    他拿着两个瓶子递到封意面前,封意只烧了第一个瓶子里的异化物。

    “收好。”

    知存会意,点头保证:“好。”

    迷林的一切都变得安静异常,除了周围倒塌的树木很是狼藉,一切都算安静。

    羽族人类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但没有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似乎不敢过来。

    封意带着他们出了迷林时,正看到骷髅湖那边,有谁在施加封印。

    他们到达骷髅湖时,看到了凤九鸣——凤九鸣本身。

    看情况,是凤栖涅槃成功了。

    凤九鸣见封意过来,走了几步凑过去:“我和你一块儿去。”

    封意道:“好。”

    莫三辞:……??

    可能白泽他们和凤九鸣说了什么。

    说实在,她到底什么时候错过了一堆事情导致有些时候觉得周围诸位都是奇奇怪怪的?

    这么想着时,冷不丁又一个想法蹦进了莫三辞脑海里。

    她和封意其实并不需要慢慢走进迷林里吧?

    她瞥了眼封意,但只见封意一副正大光明清清淡淡的模样,又想起在迷林走的一路上,不禁有种低落的情绪浮到心里。

    他们回到凤凰部落时,莫三辞那两条人影还在。

    不过它们已经移了些距离,往西去了一些距离。

    封意拿出一个白玉瓶,将两条人影装进了瓶子中。

    凤九鸣和凤识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走向他们这边。

    知存看着凤九鸣身后很远处,忽然拿了个东西扔了过去。

    牧得被那东西一砸,捂着脑袋心塞塞,但看清那东西后,又觉得头不那么疼了。

    他捡起地上的一只静止的白玉雕,心想还挺像他的。

    *

    钤安城外。

    莫三辞看着眼前的皇城,不是很愿意进去。

    这人类国家内变改朝换代说实在,她不是很想亲临现场。

    不过封意应该没那闲心去管人类国家的闲事,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只是顺路过来。

    她想起来铸剑之阵设在生灵之上的三个阵眼,虽然阵眼已消,但是她能感觉到,希妍他们还好好的,只是身上的阵眼被解除了。

    他们在阵眼解除后散落到了冀州不同的地方,现在不知在做什么。

    不过自然不会做什么好事了,没做坏事就不错了。

    毕竟他们身后站着迟邻。

    迟邻是已经收集了所有灵识吗?

    想着,莫三辞思绪蓦地一顿。

    她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将这里面的所有不明都向封意问清楚?

    对!

    是该问清楚。

    她这么想着就直接在心中问了封意。

    封意:好。

    他们进了钤安后,到了皇宫西侧的一座看上去肃冷的建筑物前。

    按它地理位置与构建规模、构建造型等,莫三辞确定,这是西庙。

    关于永延西庙,莫三辞本就没有好感,又有了卫计的事,更没好感。

    不过说实在,谷介看上去确实是个清朗的,大有风范,可是再进了解,谷介也不算那么清朗。

    西庙对于永延皇室是个特殊的存在,也可以说西庙就是为了永延皇室的地位存在的。

    封意来这儿干什么?

    莫三辞刚想到问题就得出了答案:因为苍擎神殿。

    不过他们只停留了一会会儿,封意拿出一只白玉瓶,将里面的人影放了出来。

    莫三辞:……

    什么情况?

    两条人影站在西庙门口,略有些阴森,西庙的结界隐隐浮现,惊动了西庙中的人类。

    在西庙有人过来时,他们已经离开,向紫云峰去。

    紫云峰。

    紫云峰现今还是叫紫云峰,只是这里已经荒寂了,毫无生机。

    门口的守护灵还在,但守门守卫的都不在了。

    不过,他们到达紫云台时,莫三辞却意外见到了一抹紫色的能量气息。

    好像是关济?

    莫三辞目光随着那抹气息时,封意拿了只白玉瓶子。

    莫三辞眼见着白云瓶子里飞出一颗回生果,那抹飘荡着的紫色气息眨眼间将回生果吞掉,在他们面前绕了绕,好像道谢一样,才散在了云气里。

    封意漫然看了几眼,带着另三位离开了。

    他们的下一站是青霄。

    莫三辞到了青霄时,才发现青霄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情。

    天空阴沉着,方圆目之所急皆是阴沉沉的氛围,空气里湿漉漉的冰冷。

    青霄像是被笼罩上了巨大的阴影,这个阴影似乎正在慢慢吞噬着青霄的生机。

第一四一章 磁浮法阵

    莫三辞呆了呆,觉得青霄可能要会塌了。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

    毕竟青霄又不是只有司则一个。

    不过这种情况实属很不正常。

    这种阴沉邪气的氛围实在有损她对青霄的看法。

    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天神居住地,就算没有什么祥瑞光彩,也该不沾污秽才对。

    一旦神明之地(相当于神界之地)沾了污浊之气,就说明了这个地方遇到了大麻烦。

    他们刚到不久,彤莱和凤栖就一起从岱山到这边来了。

    现在凤栖一身确实不同。

    他眉宇间隐有怪异的气息,眉宇间的气息很纯净,单纯的火的气息,不含有任何附属感觉。

    凤凰为神兽,其火属神火,神火有可感受到的神力,这么纯粹的火元实为难得。

    莫三辞闭了闭眼。

    她怎么好像有种古怪的错觉?

    不知不觉就变得很厉害的副作用?

    莫三辞思绪飘啊飘,不过很快就收回来了。

    她还是很警觉的。

    想及此,又有些闷气。

    封意心下笑意浮起,莫三辞又一次感受到了。

    莫三辞:……

    好嘛,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封意心里想什么。

    封意心里又有了些笑意。

    莫三辞:……

    双方简短打了招呼,彤莱说了下青霄状况。

    前面还好,直到彤莱说,青霄大帝消失了。

    这话说得很委婉,莫三辞明白,司则大概率消散了。

    他们那天离开青霄前,她记得封意对司则说了“保重”。

    也就是说,封意知道司则会出事。

    这种突发事故……封意定是当时看出了什么。

    根据彤莱所说,天劫来临前她就回到了青霄。

    那时青霄已经被移开了岱山上方。

    司则是在天劫来临时消散的。

    那时青霄的磁浮突然有些异动,青霄好多位有能力接近磁浮的都看见了。

    司则他们在以灵能稳住磁浮时,司则突然被磁浮中溢出的一股黑暗力量笼罩住,极短时间里消散无踪。

    渐渐减淡的力量,无谁可靠近。

    慢慢的,司则和那股力量就消散了。

    而司则消散后,青霄的天空就开始显出了阴暗,直到了现在这个情况。

    那时候,青霄诸位不明情况,但都知道青霄应是遇到了麻烦,商量过后,决定先离开青霄,到下面附近暂时观察下情况。

    只不过从天劫那天至今,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这里的黑暗却是越来越重。

    彤莱和凤栖刚才就是去了青螟谷,准备再找找线索。不过依旧没找到。

    然后,凤栖就感受到凤九鸣来了。

    他们说了些话后,青霄又来了四位神明。四位里面有一位神官。

    神官是掌管一方冰雪的神明苏皓吉。

    苏皓吉本是人类,修悟神道成神明入青霄,后在月素脱离原先神道,离了神官位,苏皓吉就代替了月素的神官之位。

    一方冰雪本是自然天降,但偶需神官管理。

    苏皓吉离这里很近,感受到这边有谁来,便带着另三位一道来此。

    苏皓吉并不认识封意和凤九鸣,经彤莱介绍后才有所惊讶,也有所轻松。

    他不认识封意,但他知道大荒神尊。

    双方说了些问好的话,苏皓吉带着封意他们到了现今青霄诸位暂住的地方。

    那是一处木方结界,以法器青铄钟护着。

    木方结界是以木之灵能所设的结界,适宜于生灵生存。

    而青铄钟,莫三辞对此有所了解。

    青铄钟,以其特殊材质闻名。

    其是人类顶级工匠所铸,献于当时的楚王嬴乔,后楚王国破,青铄钟流传到一位富商手中。

    富商带着青铄钟过海时,遇到风浪,一船葬身海底,青铄钟被一只海底生物误吞。

    海底生物机巧之下,得天地造化,修成神兽,名为青铄,青铄钟成了他的武器。

    再后来,青铄渡劫未成,轮回后又修神道,成神明之时青铄钟突现,一道成了神器。

    青铄的转世是神明之子,名为青铄,就在青霄。

    他们进了木方结界,还是青铄迎的他们。

    青霄神、仙、灵数量都挺多,但好像有阶级分化。

    莫三辞这一路随苏皓吉往里,跟着苏皓吉的三位并没有跟着他们。

    苏皓吉引着他们一直进入到里面一个又加了结界的空间。

    结界里的诸位向封意很客气地说了些客套话,就将到了青霄现在地情况,相当于将彤莱的话又说了遍,并请了封意帮忙。

    封意应了,又道:“我需要先确定磁浮的情况。”

    青霄那些神明也应了。

    在青霄,拥有进入磁浮所在地权力的共有四位。

    一位是青霄大帝,不过司则已经失踪了。

    另三位在青霄地位不亚于青霄大帝,分别为裘习季,梨栗,闻督,都是入了参机妙之境的神明。

    他们三个带着封意一道上了青霄,直入放着磁浮的大殿。

    实在金碧辉煌。

    神明有时候就喜欢这种大放光彩的装潢,耀眼醒目,实在凸显。

    不过那些黑暗的气息也很凸显。

    磁浮是一块金属圆盘,其上有符纹流金,是自然而显的。

    它现在正被放在一个法阵里,支撑着整个青霄悬浮。

    封意凝住目光看着磁浮,少许道:“这个法阵被篡改了。”

    青霄的四位(裘习季,梨栗,闻督,彤莱)都有惊异,眉头都皱了些。

    少许,梨栗喃喃道:“这不可能……”

    虽然只有梨栗一个说了这话,但很明显,裘习季和闻督也不信。

    他们宁愿相信磁浮有问题,也不相信法阵有问题。

    这法阵是创立青霄的神明——神官玖越创设的,她是一位赫赫有名的神明,只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没渡过天劫。

    彤莱并没有这种不相信,毕竟彤莱没有这三位这一辈对玖越的崇拜。

    玖越神女精于玄法术法,是一位顶顶尖的法阵修悟者,她设的法阵,在她的崇拜者眼里,自然不可能被篡改。

    即使是封意说了法阵被篡改,他们也还是偏心向于玖越的法阵完美无可钻空篡改。

    就像她,相信封意的话。

    明确感受到才愿意相信吧。

    唔……这里真闷,有点透不过气。

    不过,氛围又沉默了一会儿,裘习季,梨栗,闻督三个相看几眼,不相信的东西到了眼前,不得不信了。

    他们一同拜道:“烦请神尊解困。”

    封意道:“此阵不同于其它,你们确定我可以动此阵?”

    封意的话中意思裘习季,梨栗,闻督三位都明白,此阵有主家,那就是青霄大帝,现在也就是司则,可是如今司则已经消散,没有主家赋予,封意动此阵确实不当。

    青霄也算是一个神界领域,他们请封意改阵,本就无奈之举,毕竟封意为大荒神尊,此等做法并不算自贬自降,也不会有损青霄,可是封意这么一提,他们心里就生出些退意。

    这阵也叫磁浮,是为了青霄专门设的,若是被外者改了,青霄又会面临如何局面?

    闻督突然问道:“神尊可看出大帝现今如何?”

    封意道:“不复存在。”

    即使早就知晓这个结果,裘习季,梨栗,闻督也还是眼中浮过悲意忧色。

    见此,封意又道:“我可以暂时稳住青霄状况,阻止黑气继续扩散出来。”

    即使封意还未明说出来,裘习季,梨栗,闻督也明白封意是给些时间让他们回去商议。

    他们同意了封意的提议,封意祭了法阵后,裘习季,梨栗,闻督向封意道谢拜别,就一道离去。彤莱也一起离去。

    大殿里就剩下封意一行四位和凤栖。

    莫三辞看着封意祭起法阵出神,看着看着,就觉得好熟悉。

    其实除了封意,她应该是最了解封意的了。

    大殿静寂了许久,也不知道那些青霄神明什么时候能商量好。

    除了封意,其余三位和莫三辞想法显然一致。

    凤九鸣心里有些烦躁,觉得青霄天神实在墨迹,这么点小事当断则断干脆点不行吗?

    搞什么那么久?

    知存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看着前面。

    这个表情莫三辞自然懂得,知存心情不好,要不是封意在这里,他可能要把这里搞个鸡飞狗跳。

    虽然但是,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终于等来了青霄的裘习季,梨栗,闻督。

    这次彤莱没有跟来,不知道因为什么。

    或许上次这三位让彤莱跟着,只是因为不好驳了他们面子,毕竟凤栖和彤莱现在看上去关系好像很好的。

    莫三辞看了看凤栖,凤栖还是冷淡的模样。

    唉~说实在,虽然她确定确实喜欢封意,但她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些个情情爱爱是干什么用的,就觉得好像可有可无。

    才子佳人的话本实在,不是很懂他们怎么就爱得生离死别。

    封意看向莫三辞,莫三辞毫不在意。

    反正,是她的。

    这么一想,好像很多东西都可以分享一样。

    其实就是听见了也没有以前那种红脸的羞赧之类的。

    知存见裘习季,梨栗,闻督来立即起身,可能因为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

    凤九鸣和凤栖基本还是原先那副模样。

    裘习季,梨栗,闻督打了个招呼,就向封意拜道:“有劳神尊,此阵以我们三位暂为主家。”

    封意道:“好。”

    封意应完,裘习季,梨栗,闻督三个就站到了法阵三个方向。

    裘习季,梨栗,闻督各自站好后,封意拿了一捆棉线出来。

    他将棉线慢慢散开,散了一堆线在地上,散到一定程度后将棉线扯断。

    他收好剩下的棉线后,将棉线在手的一端递给莫三辞。

    莫三辞接过后,就见手中的棉线活了一般,开始飘了起来。

    另一头带着棉线绕了三圈,且分别绕过裘习季,梨栗,闻督他们的手腕三圈,最后回到了封意手中。

    封意把另一端也递给了莫三辞。

    莫三辞顺理成章般给棉线扣了个蝴蝶结。

    扣好蝴蝶结后她愣了一下,回过味来。

    她这种理所当然该扣结的思维是哪里来的?

    不过这种疑问在棉线从她手中消失后一起消失了。

    莫三辞只见裘习季,梨栗,闻督三位成等边三角形被一根光线连接着,光线是棉线所化,但没有蝴蝶结。

    想到这儿时,她明确感觉到封意好像想看向她,但还是没看。

    ···

    莫三辞心道:我这是正常的思维走向。

    封意心笑。

    莫三辞:……

    她跟着笑了两笑:呵-呵-

    封意又心笑,这次笑意比上次浓。

    莫三辞终于发现自己又幼稚了。

    唉~一点都不默契。

    封意心道:我只是觉得心情好。

    莫三辞:有什么心情好的。

    封意没答,莫三辞也没继续有什么话。

    就在他们这段小插曲时,法阵已经分出三道等边三角形光线。

    三道光线不同角度交叠着,覆在整个法阵上,而当三道光线的交叠停止后,毫光乍现,整个法阵也跟着一起亮起闪目的光芒,但是磁浮除了流金的符纹,一点儿光芒都没有出现。

    光芒很快就消,裘习季,梨栗,闻督也跟着消失。

    凤九鸣跟着知存一起坐了下来,凤栖不由看了看。

    凤九鸣捕捉到凤栖的目光,招了招手叫凤栖一起坐过去。

    凤栖想了想,一起坐了过去。

    莫三辞看了眼坐在地上的三个,坐在地上的三个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黑暗阴沉的气息弥漫在眼前,莫三辞在这气息中看见了三道不同的灵能,三道不同的灵能在黑暗的气息里选绕着,一点儿都没有交集。

    封意走向磁浮,莫三辞想也没想就跟着走了,刚走,封意就停了步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些看上去属于温柔范畴的笑容。

    自觉的莫三辞对上这笑容,抿了抿唇,有些不自在。

    不过封意只看了眼,就转回头继续向前走。

    莫三辞那不自在自然也没持续,很快一扫而光。

    她还是跟着封意往前走。

    他们一起走到磁浮上面后,大殿里的黑暗陡然剧增。

    知存摆了摆手,把他们周围的黑暗气息全部压到了其它地方。

    法阵中的黑暗气息激烈如骇浪翻涌,封意眼中只有不断变化的光线。

    这些光线代表着法阵的力量,就如文字代表了某种意思。

    法阵的光线里,融进了一些其它的光线,这些光线隐在法阵的光线里。

第一四二章 冷意

    【142】冷意

    莫三辞也看见了那些与原有法阵并交相融且隐藏的光线。

    这种光线所显出的力量的感觉她并不陌生,迟邻。

    点、线可以以不同的表现来代表世间的众多东西,是一种约定可显规法,不过并不是所有者都可以运用。

    自然,很多规则莫名难知,心念与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也不少,但这种也算是一种约定,只是难以以某种可表形式外在显现。

    像法阵就是一种可表形式,但磁浮这种等级的法阵,其中奥妙自不只是简单点线交织就能显出,需要其自定的一些规则。

    所以,基于对磁浮一些了解,其实她觉得磁浮法阵是被司则自行篡改的。

    她手轻碰了下封意,问道:“你觉得呢?”

    封意道:“确实是你所想那般。”

    他说罢,伸手不知从何处、凭空就扯出来一根线头。

    她将那看上去虚假不存在的线递给莫三辞,莫三辞接过,封意接着又扯了一根出来。

    莫三辞觉得这两根线所带本有力量是不同的。

    然后她就把两根线的线端扣上了。

    再不同,到她手里也能相连。

    忽然就变得很厉害,还是有点高兴的。

    要是没那么多封印就好了。

    她接线时,封意又扯了根出来,只不过这次他扯出的是一根整线,两端都隐在磁浮法阵中。

    封意将线扯断,松开手,线就消失了,看样子回到了法阵中。

    他们就这么连接或扯断些线,许久后,终于,在莫三辞将三条线连接起来时,封意并没有再从不知处的地方扯出线来。

    而此时,她原先见到的那三股不相交集的能量开始了融合,他们在能量刚开始有融合趋势时已经离开了法阵。

    眼前的法阵的光线开始乍隐乍现,不同地方,不同的光线,是在引接交融。

    那三人开始与法阵产生了感应,并开始“缔结契约”。

    这种契约是一种双向的,同存同消。

    莫三辞垂了垂眸,看着地上的光线,忽然想念起合明的水果。

    这么一想,又怀念起很多东西,思绪飘远了,这里的一切似乎无关紧要了。

    自然,这种只是暂时性。

    她放空了会儿脑袋,思绪就收了回来。

    眼前,法阵中的气息越来越趋向于单一,当一切化一,意味着其归于某段可感原初规则。

    当那三股不同的力量合成单一之时,法阵的光芒突然消失,随即,那道合一的力量以极其猛烈之势暴涨而起,但只在法阵之中。

    很快,那股力量完全覆盖了法阵。

    黑暗的气息在那力量暴涨之时似是被湮灭了,又或是被消融了,反正,就是这么不见了。

    法阵被那股力量覆盖后,很快显出光线。

    即使那力量的光芒刺眼,那些光线依旧可以被辨别出来。

    眼见着,那些光线完全吸收了所有的光芒。

    磁浮的法阵显现着跳跃无常的不同光线,磁浮上,流金溢彩。

    那些光彩中,有三个散光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裘习季,梨栗,闻督出现在磁浮之上。

    裘习季,梨栗,闻督现今手腕上都有三道藏隐着的线圈,线条是由一根线条缠绕,两端都没在手臂中,似是通过某种通道,一直连向某个非眼见之中却真实存在的某点。

    他们站在一处,有某种本命相连的融洽之感,但当他们走下磁浮,走出法阵时,那融洽之感就消失了,只剩下手腕的线圈还在。

    裘习季,梨栗,闻督向封意行了尊礼,封意颔首回应。

    回应后,封意问道:“三位可知晓苍擎神殿?”

    裘习季,梨栗,闻督相看几眼,裘习季道:“实不相瞒,我们知道此事。”

    他目光微闪,躲了躲,才又看向封意道,“如今大帝不再,青霄差点毁于一旦,我们本也是为了……为了……”

    说着,他实在难以启齿,就略了过去,沉沉“唉”了一声,似是叹出了闷堵着的浊气,这才继续安稳声调道:“现今我们既受恩于神尊,也不想再与苍擎神殿扯上关系,我们刚才也商议了,准备将此事告知神尊。”

    他拿出一方木鼎,自嘲着道:“这么说现今只能是自我贴金,其实我们想委托神尊,完全处理了苍擎神殿这件事,好还青霄清净安宁。”

    他将木鼎交给封意,又道:“这是青檀鼎,里面记载了一些事情,我也不多说,就此拜托神尊。”

    封意接过青檀鼎,道:“放心。”

    裘习季,梨栗,闻督听罢,心头忽地都涌起些难以理明的悲意,但又有着就此便罢了的解脱。

    他们皆向封意郑重一拜,封意受了拜后,也未说什么其它,只向三位告辞。

    告辞后,他目光定住了眨眼间,似是透过大殿看到了其它地方。

    莫三辞觉得封意心情似乎有些变化。

    凤栖脑海里急速做了个选择,决定先跟着凤九鸣走。

    他离开青霄后,偷偷传了个信息给彤莱。

    不过这偷偷实属多此一举,因为其余四位都知道他传了信息,也都清楚他传给谁——那信息直接往木方结界去了。

    凤栖化为凤凰本身,载着另四位向着剑锋山出发。

    他们到达剑锋山不远处时,只见整座山上剑气纵横。

    那座山仿佛被无形的屏障围着,这无形的力量强烈地外显着锋利凶残的剑气。

    这是剑锋的守山之阵,但此阵如今很是古怪。

    它本是保护剑锋山的防御之阵,但现今却成了困阵。

    既防外者,又困内者,而且内困之中,透着血气——有杀戮正在剑锋进行,而且是由法阵来执行的。

    莫三辞很明显感觉到封意身边又变冷了。

    封意心有凛冽。

    其余者,都对此心有不喜。

    这屠杀之事,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着。

    剑锋山到底遭遇了什么?

    凤栖飞向剑锋山,刚靠近到法阵的结界范围,一瞬间,无数道凛然的剑气一同向凤栖刺来。

    凤凰某种隐有火光,凤栖周身有明烈的火泛起。

    但他还未出手,就见那些剑气忽地停止了,而后,“砰”碎了。

    光点消散,凤栖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气息从他这边,瞬间将剑锋山笼罩,然后,粗暴简单地、以极大的力量差距生生碾碎了剑锋山的法阵。

    法阵刚消,凤栖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直直冲过来。

    其实,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妖兽冲了过来。

    妖兽上,还有两个仙人,都受了不轻的伤。

    莫三辞眼见着妖兽极力稳住了飞行的身体,然后,她与一双浸血的眸子就这么对上了。

    那眸子里的情绪,充满了决然的坚强,还有如霜雪的肃清。

    她一时间有些愕然。

    不过只有那对视的少许,她的目光都被妖兽身上的血口震住了。

    无数数不清的剑伤,鲜红的血液顺着兽毛往下滴,触目惊心。

    莫三辞实在不忍看那妖兽。

    那妖兽似是察觉到眼前五位没有任何敌意和不怀好意,忽地转身,看了看剑锋山,确定没有任何危险了后向剑锋山飞去。

    封意看向剑锋山,不知在看什么。

    凤栖就这么悬飞在空中,直到少顷后,封意道了句“我们去花都”后,他才展翅往传说中的花都所在地飞去。

    花都是属于现在的传说中的地方。

    花都是冀州灵界之地,那里面住着各种花灵,现任灵界尊官就住在花都。

    灵界的地方几乎与除了冥界外的其余四界都混交着,但灵界也自成一界。

    灵类生物众多,有其特有的生存特性,有着较为单纯的灵能,它们多是与自然直接交流,灵能也都是天生赋予。

    灵类生物较为单纯,是一种简单的生物。

    当然,也有进一步分化复杂的,这就要另说了。

    花都在冀州北部的一处连绵深山之中,其四季如春,百花不应时节而自行绽放,故而名为花都。

    但花都是隐藏着的。

    花都远近驰名,可是并不是谁都能进花都的。

    花都有一扇门,听说,只有内心纯净者才能看见,才能打开那扇门,进入花都。

    莫三辞对这种说法半信半疑。

    毕竟,花都既然这么有名,总有许多生灵进入吧?

    可是,花都毕竟是属于灵类生物的“桃源仙境”,有这种门的存在也在情理之中。

    总之,各种猜想综合后,她就半信半疑的。

    凤栖没去过花都,也是半信半疑。

    凤九鸣眸中有些隐藏的情绪,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感情。

    知存一直垂着眼帘看地,不知在想什么。

    莫三辞看了看封意,封意的身边已经不冷了,但她心底总有种关心的念头,挥不去赶不走,偶尔跳出来让她不自主想到些以前的事。

    这一路上,以前的事跳出来许多,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以前遇到的杀戮。

    那些生灵间,为了一己之私、甚至只为了杀戮而杀戮的事情。

    这些东西让她难以安定下心神,总是又想起许多悲伤。

    然后,她心情也很差。

    虽然对封意的关心念头被压了下去,但是她心情越来越低落。

    以前的情绪似是一股脑要往她心里钻,告诉她许多,曾经的往事,曾经的东西……告诉她,鸿蒙生灵的历史往事。

    有些事情,她在一些记载中看过,有些事情,她并不知晓。

    就这么一路不断回忆,在凤栖降落到深山之中前,封意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脑海里一空,记忆的闸门似是被关了起来,俄顷,他们落到了地上时,封意也放开了她的手。

    她揉了揉被封意握过的手,心里忽然安宁了。

    往事也未再一个又一个跳出来,她心情慢慢也就变好了。

    凤栖打量了下周围,这里灵气充沛,天地灵能似是流淌其间,不过他没看见什么门。

    “还在前面。”凤九鸣见凤栖目光左右晃荡,不免出声告知。

    听到后,凤栖略有不自在地按下了乱晃的视线。

    凤九鸣很想叹息,他觉得他就不该一时冲动,答应这只小凤凰收他为徒。

    一身轻轻松松多好,现在,多了个累赘。

    唉~凤九鸣还是心中叹息。

    他们往前走,莫三辞感觉到越来越清晰的纯粹的一种特殊灵能,这种灵能让她不自主就有好感,似乎很亲切温和,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纯净。

    她甚至觉得,这种纯净或许可以荡涤一切污垢。

    或许是净化的力量。

    深山茂林,多是苍翠之色,也有嫩黄鲜红蓝或粉……的点缀之色。

    苍翠的叶子让莫三辞不由想起曾经广和山的一个节日,没到那天,树精灵们便会用树木的苍翠色染上石头,将石头染成树叶的颜色,谁染的颜色最好最有吸引力,谁就会得到一罐晴光蜜。

    广和山上的树精灵可卖力了,毕竟灵类生物都喜欢光……

    她正想着时,眼前忽然飞过一只灵类生物,是一只花灵。

    所有的花灵都有一种花香气,看这只花灵,应该是茉莉花中诞生的。

    可能感诞生,看样子还很迷糊。

    花灵歪歪斜斜东摇西晃,往前飞了一段距离,他们也跟了一段距离。

    那股纯净的气息慢慢靠近,当莫三辞下意识觉得那力量的源头就在前面时,遥望前方,隐约有道门?

    忽然,前面飞着的花灵似是撞进了一个空间中,就这么在他们眼前消失了。

    他们到了花都的门口。

    莫三辞看着眼前这扇横在山路中间的虚显的门,总觉得不太真实。

    主要是,这扇门不太符合她的想象。

    这扇门很普通,周围没有什么雕饰,也没有显出符纹什么的,就一个门框……看上去像门框的虚影。

    这想法只是一想而过。

    莫三辞看着前面,心下想:是直接走过去还是要敲个门?

    知存看着眼前的门,不是很想进去。

    凤栖和凤九鸣也都看见了门。

    凤栖看着前面,不自主就有点“松了口气”的微表情表现。

    这刚好给打量周围的凤九鸣看见了。

    要是以前,凤九鸣可能会一巴掌招呼,然后再解释清楚,但现在凤九鸣实在没那种“意气用事”的想法,而且也没解释“那些都是虚传”。

    小凤凰有点难带,他不是很想继续带了怎么办?

第一四三章 问题和答案

    虽然这么想着,凤九鸣闷着声少顷,在封意走到花都的门前之时,还是指了指那门,道:“灵类对灵能是非常敏感的,能不能看见这扇门只与你所具灵能的纯净有关。”

    凤栖知晓后,还是有很多不解,但也未问,只小心着不要再表露出什么不能被凤九鸣察觉到的表情。

    总觉得自从拜师后,凤九鸣对他就格外上心,这种上心免不了他偶尔被训。

    说实在,他总觉得凤九鸣对他的这种上心他是第一次感觉到。

    他并不排斥,反而有种似乎愿意被这种上心。

    此时另一边,封意、莫三辞和知存已经直接走了进去。

    凤九鸣又待了会儿,才招呼凤栖一起进去。

    花都名副其实,确实鲜花满都。

    百花争艳,芳香辽远,就是对于莫三辞来说,有点眼花缭乱。

    五颜六色的,还有许多住在花朵里的灵类生物,忽然就这一拥蜂都挤到她面前。

    她不得不想起上次木多对她很好的事情。

    可能混元图的力量比较纯粹,这些灵类都喜欢纯粹的灵能,所以就比较喜欢她。

    这么想着时,忽地,远处似是冒出了什么怪异的灵能,那股灵能不知从何处接连涌现,急速交汇,似是全部涌进了一个点。

    在变成一个光点之后,光点拖拽着小尾巴向他们这边飞过来,不过并不是向他们,而是他们后面。

    莫三辞直觉中,光点是找凤九鸣的,所以,凤九鸣那时候才和封意说要和他们一起。

    这个猜测完全正确。

    光点飞到了凤九鸣面前,变成了一位女子。

    女子白净温和,明雅如清溪,她的眸色是透明的蓝色,像是两泉海洋。

    莫三辞之前感受到的那股纯净的力量就来自于这位女子。

    凤九鸣看着眼前向他莞尔的女子,忽然就有些目光闪烁,好像有些害羞。

    凤栖:……

    他是不是在梦游?

    这么一幕他觉得不太适合凤九鸣。

    女子伸出双手捏了捏凤九鸣的脸蛋,笑容越来越晃眼:“你是不是准备和我一块儿在这里生活了?”

    凤九鸣被晃得心跳都不太稳,但是还是把女子的手拿了下来,故作严肃:“你要收敛一点,好歹现在也是尊官了。”

    女子毫不在意,拉着凤九鸣的手晃着,撒娇道:“我不管,你说了要和我在一起的,我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你要对我的青春负责……”

    一系列情侣间的暧昧话,听得莫三辞有点同情站在凤九鸣和女子身边的凤栖。

    凤栖觉得他对凤九鸣的印象都是刻板的。

    本来,他自出生时就只是听说过凤九鸣,但一直无缘见到,再后来,凤九鸣忽然间失了消息(变成了灵体),他更是不会见到。

    不过这些天,凤九鸣附着他的身体,以维持他因火元尽毁慢慢殒消的生命,他才慢慢了解些凤九鸣。

    不过今日这……他对凤九鸣的了解遭遇了极大突破。

    也就是说,他其实有个师娘?还是灵界尊官沉溪?

    凤栖静了静,选择了装瞎装聋。

    凤九鸣和沉溪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在凤九鸣的妥协下结束了无视旁者的行为。

    沉溪毫无不自在或是尴尬之类的神色,她向封意打了招呼后,盯着莫三辞看了会儿。

    莫三辞觉得,她好像在沉溪眼里看到了欢跃的光。

    ···

    莫三辞礼貌性笑笑,沉溪忽然就捂着脸颊,笑得像被最喜爱的长辈夸奖了的孩子。

    莫三辞:……

    灵类生物不善遮掩心中所想,一般来说,灵类生物的行为就代表各自心中所想。

    也就是说,沉溪确实喜欢她。

    突然变得受欢迎了的莫三辞只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种空白的懵。

    就在此时,沉溪忽然向她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莫三辞从沉溪的笑容中看出来,沉溪察觉到她的一些想法。

    突然就觉得沉溪看她很像长辈看小辈。

    “……”有点混乱。

    沉溪觉得眼前这位姑娘好有趣。

    眼前这位姑娘身上的这种灵能真的让她很有好感,就像自然而然那般。

    她收回些视线,问封意:“不知神尊所来何事?”

    封意道:“我来见空上。”

    沉溪想起钟楼鸣声,接而想起木陵。

    她眸中有忧色:“可是有什么灾祸发生?”

    封意道:“尊官放心,此事我会尽快处理好。”

    沉溪双手垂叠,微躬身,道:“有劳。”

    她在前带路,道:“请随我来。”

    一路上,莫三辞一撇眼,总能见到许多灵类生物向她望过来,还有些胆子大的,直接跑到她身边,凑近了看她。

    被这么看了会儿,她也就适应了。

    倒是知存,她觉得知存好像有点不高兴,好像……吃味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她打散。果然有些混乱。

    幽静的小路一直通向花草深处,深处之中,灵类生物却越来越少,多是灵智高的。不过也都目光看向他们。

    沉溪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一处深山寒潭。

    寒潭中间的厚冰台上正坐着位穿着袈裟的光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和尚。

    因为看起来,他是隐忍着压制体内的凶性。

    男子是灵类,应该是器灵。

    器灵和一般灵类不同,器灵依附于器物存在,器物损,器灵就消。

    而且器灵会因为器物被其它东西沾染而不再明明朗朗。

    眼前这位器灵,或许是杀过许多生灵,所以一身难以控制的杀意,需要在此处净化?

    男子就是空上。

    空上见到封意来此,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听见了钟楼鸣声,知晓封意要来此,可是见到封意时,还是难免被以前的事情困扰。

    他起身,合掌道:“神尊。”

    封意颔首,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空上目光微有波动,他手指捏着手中佛珠。

    佛珠之中浮出些清淡气息,那些清淡气息似是通过他的手指钻进了他的身体。

    好一会儿,他的手指才轻松了些,那些清淡气息也消了。

    “好。”

    莫三辞掩了掩眸光,她想起来空上是谁了。

    屠刀的刀灵。

    他们在花都住了一个晚上,因为空上需要将散在寒潭中的刀收回。

    夜时,莫三辞坐在藤屋前,看着天空,有点想家。

    不知道广和山的大家会不会也正看着天空的星星,然后想起她?

    应该会吧,起码……

    莫三辞捏了捏眼角,实在没找到。

    她独自坐了一会儿,封意也坐了过来。

    莫三辞看着封意坐到她身边,伸手拽了下封意的一缕头发,然后独自傻乐呵着笑了几下。

    封意跟着微微笑了笑。

    莫三辞意识到自己笑得有些傻,垂头抿了抿唇,微微晃了晃身子,然后靠在了封意身上。

    “我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

    她小声说完,又坐近了些,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心里涌出一满喜悦。

    她矜持了下,还是抱住封意的手臂。

    就这样吧,很安宁,很温暖……慢慢等她完全想起来吧。

    不过,她还是要问清楚些事情的。

    “你答应告诉我的。”

    封意轻声应道:“嗯。”

    莫三辞问,封意答,他们一问一答的,莫三辞理清楚了火种的事情。

    远古末期,金乌在东方之末的扶桑树上化作了光芒消失了,金乌的能量被金乌凝注在扶桑树中,扶桑树将其结成了一个花苞。

    毕方受金乌委托,将花苞放进了妖火岩浆。

    火可以带来生,也可以带来死。

    花苞诞生离遐后,以新的生命形式(离遐)传承了金乌所拥有的光明力量,也蜕下了具有威胁性的花苞。

    当时的妖火岩浆里,还一同孕育了两颗火晶石,其中一颗火晶石被封意做成了灯,另一颗被毕方用来封印了花苞。

    毕方将离遐交托于红翎之后,在封意和红翎的帮助下,将花苞放进了朝天塔,他也藏进了朝天塔。

    在朝天塔中,火晶石中的花苞借朝天塔的时空规则,慢慢产生了相应时空的力量——可以作为火种的媒介将火种带出迷林。

    当时,毕方只表明花苞和火种有关,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和封意留了个“传送符”,以便到时间联系。

    在她和封意到邽山时,封意就已经收到了毕方的传信。

    后来,他们乘夏风去合明,路上,因为封意感知到了高顿盆地的异样状况才暂停步伐,然后他们遇到了离遐。

    他们到达合明,遇到些事情后,发现有他者知道了火种的事情——无物,也就是大形道人,他后面还有他者——迟邻,维即。

    维即想得到火种。

    维即为了得到火种,利用了灰既(白羽的力量),但他似乎早就知道此事不可能成功,又布置了下一步,铸剑之阵,九星连环映照九泉,还有迷林的羽族,等等事情。

    这些交错的事情,都是为了火种。

    朝天塔内,毕方给了她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毕方的力量——盒子显出的金乌的气息是毕方的力量伪装的,为了在迷林响应火种时引出维即。

    而毕方诈死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因为火种的力量,有一种蓬勃恣意的生机,它是“活着的力量”。

    那时维即确实受骗了,他以为是火种的力量,但其实是毕方的力量,也就是说,毕方骗过了维即,阻止了维即从无境之地带走火种。

    而火种,其实就是羲和。

    金乌交托给毕方的事情也是为了羲和。

    羲和出现在上古时期的人类神话中,但羲和很早就存在了。

    远古时期,羲和在迷林渡劫失败,但残存神魂未入冥界轮回,而是化成了火种,只是火种一直被困在迷林的异次空间之中。

    金乌委托毕方的事,就是将火种带出迷林,并将火种散在鸿蒙天下,以此惠泽天下。

    而舛和羲和日晷与羲和有关,自然也都与火种有关。

    当年的跨海之战便是无境之地那边某位(可能就是维即)控制的傀儡指使的,后来,苍擎神殿和那群人形生物被带到了迷林。

    但是舛被洗去自我意识前,给自己施下了诅咒,使得舛无法离开那个小岛,以至于即使剥离出舛的力量,依旧无法将舛的力量带离小岛,所以整件事情就这么尘封了。

    那时候,舛已经不再是原先真正的舛。

    而那群人形生物,渐渐演化,成了如今的羽族。

    苍擎神殿也被一直隐藏着,直到后来,燕怀找到了苍擎神殿,以至于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

    封意当时之所以未问燕怀问题,是因为燕怀身上有被消除的痕迹——燕怀有些记忆被消除了。

    而维即之所以想了那么多方法的想得到火种,是因为借助存在于异次时空的火种,再借羲和日晷和舛的力量,维即可以从无境之地到达鸿蒙。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论可行性。

    火种存在的异次空间属于一种特殊情况,它存在在鸿蒙的虚空结界中,也就是说,可以借助感应此点以此来向外延展出联通线。

    就像原先无境之地的不知名某某(也可能就是维即)之前所做之事异曲同工。

    而寄鹄、卫计、司则他们,或许还有其他谁,他们自以为的苍擎神殿的秘密,不过只是一个噱头。

    神殿的一切都只是迷惑别者的假象。

    就像当年燕怀所说,不过只是一座神殿,一座雕像。

    若说真有什么秘密,不过就是壁画的记载,那场跨海之战。

    而那句“本末舛逆,首尾衡决”,不过讽刺罢了。

    而现在,火种已经在火晶石的灯中,等鸿蒙异动之后,封意就会将火种的力量散在鸿蒙世界。

    而羽族,他们因为受舛的诅咒的力量的影响,世代被困在迷林,他们一直以为,是舛给他们的惩罚。

    关于羽族和维即究竟有些什么关系,也都是猜测而已。

    莫三辞独自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白泽他们干什么去了?”

    封意道:“去找几位守殿神使。”

    “殿?神使?”

    莫三辞疑惑:又是什么殿?

    封意道:“地支殿的溪十二支。”

    莫三辞想起来,地支殿在木陵作乱之时被毁了,守殿神使下落不明。

    而空上,就是守殿神明抱元的刀灵。

    莫三辞独自思考了一会儿,大概理明了她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情。

    反正对遇到的事情没有莫名其妙的感觉了。

第一四四章 屠刀

    没什么困惑后,莫三辞忽然想睡觉。

    但是考虑到她现在靠在封意身上,她决定还是先不睡觉了,她想继续靠一会儿。

    靠着靠着,却不自禁想起这些日子的事情,一联想起那天封意和维即的对话,就升起迷惑。

    迷惑越来越浓,她不知不觉就喃喃道:“为什么呢?”

    封意道:“众生于世,各有所遇,各有所想。”

    莫三辞叹气声似是从心口那里传了出来,她垂着目光看着靠着她这边过来的几只小小的灵类生物,不知想什么。

    等她回过神来时,脚边已经站了六只灵类生物。

    她手指拽了拽封意的衣服,问道:“我现在的状况是不是不太妙?”

    封意道:“灵能外散。”

    莫三辞“唔……”了声,盯着那些灵类看了会儿,阖眼。

    她静心感受自身,却没感受到任何异常波动。

    对自身隐藏,也亏得当时她能想出来还真这么做了。

    封意自然听到莫三辞现在所想,他望向靠着他休息的阿辞小姑娘,伸手握了小姑娘的手。

    莫三辞眼帘掀开一条细缝,看了看,又合上了。

    好像理所当然就那么接受了。

    那些记忆,那些情感,都在恢复着,可是她到现在也没记得一丁点她当初到底做出了什么决定。

    想着想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困意掳获了。

    莫三辞是被远处的声音叫醒的。

    那是一曲欢快奋进的乐曲,估计是一群早起的精灵奏的。

    她听了会儿,才想起来,她又靠着封意睡着了。

    虽然这么靠着睡想起来应该是种不太舒服的睡法,可是这么靠着她总能不知不觉睡着了,睡得还挺沉。

    她脚边已经不止原先那几只灵类,已经聚了一大群。

    莫三辞坐好,拿了帕子,弄了些水,捂在脸上好久,才又喝了些水。

    喝完水后,她将手中帕子拧了拧,弄干后收了起来。

    其实她算是生来清明,不沾污浊,正常情况下,是不需要以洗漱来保持自身清洁的,但是她习惯了一些平常的生活方式。

    不过,自从遇见封意,她就省了很多生活方式。

    总觉得她变得越来越不食烟火了。

    莫三辞弯腰拎起一只长着小肉翅、浑身上下毛绒绒、手掌般大小的、她不认识的灵类生物,好几个灵类生物被这么一惊,差点跑了。

    莫三辞定了定手,又把那只呆若木鸡的灵类生物放了回去。

    还是不要友好交流了,这些灵类生物还是怕生的,只是被她的灵能吸引着,小心翼翼靠近过来而已。

    和平无扰,其实也算一种温馨。

    莫三辞递了两颗果子给封意,封意接过。

    他们又坐了一会儿,一起看了花都的日出。

    花都的日出不似外面,朦胧着淡淡的,像是更明亮的月亮。

    迎着日光,空上的身影由远到近。

    空上是屠刀刀灵,浑身透着锋利的临高肃杀,但眉宇间皎皎清朗,这么披着日光,倒是将他身上那股肃杀抹了去,整个风骨遒劲。

    只不过,莫三辞还是能看出隐藏在那皎皎清朗下的血腥气。

    她和封意一同起身时,空上距他们只有两、三丈距离了。

    空上没有穿着袈裟,但手腕处绕了串佛珠,正是昨日他手中的那串。

    空上走进后,行了还是僧礼:“神尊。”他看向莫三辞,顿了下,才只是颔首抵了打招呼。

    莫三辞也颔首,心想着大概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空上。

    大师好还是其它的?

    知存从藤屋里跑了出来,盯着空上看了会儿才移开目光。

    莫三辞总觉得知存想了什么不太友善的计划。

    他们离开时,沉溪、凤九鸣和凤栖一同送了他们。

    临走前,莫三辞收到了一大堆灵类的东西,都是由沉溪转交的。

    花都门口,凤栖看着空空的前面,这才觉得自己好像就是陪着跑了一趟路。

    他还以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凤九鸣真的只是来见沉溪。

    *

    莫三辞他们离开花都后,到了一处临海之地。

    东边远处不断飘来大海特有的咸味,西边远处有一座小城。

    他们来到这里后,均自觉地做了伪装,装成了普通人类的模样。

    他们往小城走去,走到离小城不远时,莫三辞看见了一个石碑。

    石碑风吹日晒雨淋的,却没有任何污损,上面的字迹依然端方。

    白石。

    莫三辞又走了两、三步,想起来汉州北部的齐国临海有一处城镇,名为白石城。

    他们走进白石城后,空上远远地看了眼街巷,然后径直走向远处的一间客栈。

    他们走进客栈时,莫三辞看见角落有一位比较显眼的少年坐在那里。

    他们跟着空上坐到了一张桌子边,店小二很热情,空上也很大气地点了一堆素食。

    店小二送的东西刚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忽然传来了谈话声。

    声音一道:“听说了吗?山城方来了个奇怪的少年,前两日把那个易家二小姐当众羞辱了一番,这两日,山城方的人都要挤爆了,大多是去见那少年了。你们去看了吗?”

    声音二道:“没,不过我也听说了那事,那少年的计算居然远远高于易二小姐,真是奇才!”

    声音三道:“是啊,我们这白石城居然来了这样的人物。”

    声音三停了停,喝了口酒啧啧称奇,又道:“易二小姐在计算上的天赋虽不是最顶尖,但也是出类拔萃不可小觑,连弃尘少主都对她的嚣张礼让三分,可那少年居然直接打击了她,这下让她颜面尽失,可不得了。”

    声音二道:“这事我也略有耳闻,据说那弃尘少主可是近几百年来襄川的第一奇才,任何推理计算都是完全正确,精细完美,只不过……”声音二说到最后声音小了许多,也没继续说,只“唉”了一声,很是惋惜。

    其余两个声音也不再说什么,似乎这是个忌讳,不好谈论。

    “可惜什么?”坐在角落的少年突然出生,很突兀地传入了那三位评论是非的中年男子中。

    一个穿蓝衫白褂的中年男子抬头望向邻座,只见一眉目清秀的少年正目光直直看过来。

    少年一袭白衣,衣衫上有些赶路的尘土,但他这一眼望过去,只觉少年来历甚是不凡,他心里没由来想躲闪开了少年的目光。

    另两位男子也偷瞄了几眼,目光交集了一番,边商量好似的,均起身向外走,走到外面就散了。

    少年看了看门口,也未再理会,慢悠悠喝着茶。

    倒是客栈老板凑了过来,给他换了壶热茶,低声道:“小少爷,这事莫要再问,免得招惹麻烦。”说罢转身离开,边走边对店后“闲人免进”的地方喊道,“青韦,这位小少爷的东西好了吗?他要走了!”

    “好了!”脆生生的声音落,只见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递给少年一个包袱。

    少年也未有意见,接过包袱道:“多谢。”说罢离开了。

    同此,客栈另一边角落,一位带着斗笠的少女托茶轻摇,余光扫了一眼门口,又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这些事情发生时,空上一直在吃东西,非常之认真,那时间,连他身上的血腥气息都不再作乱,似乎也在品尝着食物的美味。

    其余三位都没有动筷子,一桌子食物都被空上吃完了。

    空上其实就是想来吃饭吧?莫三辞如是想。

    这点随了抱元。封意的声音传到了莫三辞那边。

    莫三辞:哦。

    空上吃完东西,拿了一块白帕子擦了擦,又是原先那位屠刀刀灵了。

    然后,他就这么静静坐着。

    莫三辞:……

    还好,一般人类世界,金子银子是通用的。

    她付了一块银子后,空上谢道:“多谢……姑娘。”

    莫三辞道:“不用客气。”

    他们离开客栈前,空上找了个老大叔问道:“请问山城方在何处?”

    那老大叔很热心地细细指明方向,告知完,眉头有点皱,然后就喊了小二结账,说要给他们带路。

    空上道:“不必麻烦了。”

    老大叔道:“不麻烦不麻烦,看你们面生,肯定是外地人,这山城方不好找,我今天反正要到那边去走亲戚……”

    老大叔自说了一盏茶时间,另一、二、三位均保持沉默。

    空上插不上话,最终也保持沉默。

    然后,他们就这么走了一路,一路上听那位老大叔滔滔不绝地讲着山城方,来来回回,不知疲倦。

    最终,在将近午时时,他们到了一处四四方方的大方块前。

    这个占地面积巨大,高有十多丈的建筑物就是山城方。

    山城方坐落于白石城的西面平原,不过越过一座矮山后才能看见。

    山城方外应是包裹了一层岩石以作伪装,岩石上藤类植物,花草青苔,在这夏季长了一片盎然的绿色。

    大方块地下有一扇门,门前有人类把守。

    山城方是个文明的休闲娱乐场所,里面琴棋书画等各种文明的、可供休闲娱乐的都有专门场地和专门人员。也有些其它生灵之类的。

    这个地方,当时莫三辞眼一扫而过,果断翻页,划掉。

    她没兴趣。

    不过没兴趣也被动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看上去挺正常的,还有股飘飘然的灵气附在上面,很协调。

    进山城方的人类,看衣着打扮,财富水平参差不齐,应该是看本事。

    进门需要买票,而且还要查身份。

    票的价钱并不贵,不过查完身份才能买票进去。

    这里的票是个特制的木牌子,上面有个圆形“山”字符印,进去后要挂在身上,可以随时随地被看见。

    热心肠的老大叔完成了使命般,向他们告辞,转身不拖泥带水,就这么走了。

    “黑户口”一、二、三、四位看着前面,默契地保持沉默。

    少许,知存问空上:“你不进去吗?”

    “……”空上道,“人类尊敬神明。”

    言下之意,自然是让封意撤去伪装术。

    知存给了空上一个白眼。

    其实按他们能力,完全可以不被察觉就进去,但是空上并不想这么做。

    看样子,是想堂堂正正进去。

    “黑户口”一、二、三、四又静默着一会儿,后面有不善的声音传来:“别挡道!”

    他们知道后面有马车过来,但他们所在地并不会挡着那马车,而且这片地方这么大,他们怎么可能会挡道?

    知存转身时,马车已经冲着他们来了。

    马车横冲而来,赶车之人见他们四个居然真的不让,不由心中怒意暴起,就这么想撞上去。

    不过随后有一人飞身追上,直接抢了原先赶马车的男子手中的缰绳,千钧一发之际勒住了马。

    马嘶鸣着,伴着呵斥声和不满声。

    莫三辞听了,大概就是弟弟不满家里训话,闹翻了,哥哥来追,然后就遇到了眼前弟弟想纵马伤人的情况。

    空上也听见了,他转身,一双眸子望向兄弟二人,还在吵架的二人忽然浑身一寒,猛地心头一颤,止了吵架。

    “心生怨恨而迁怒他者,杀意满心,毫无愧疚与自省,当诛。”

    他语气平淡,但一字一字像是冰锥,一根根刺进兄弟两人的脑海里。

    兄弟两这才发现,原先那位平平无常的普通人类变了模样,一身袍子被不知何来的风流吹鼓着,一身气息如杀神。

    弟弟一时被吓得瘫在地上,哥哥倒是镇定了些,连忙连声赔罪。

    当时抱元为其刀起名屠刀,屠尽天下不善者之刀。

    空上漠然看着两兄弟,那哥哥冷汗沁了一身,那弟弟早已脑子空白,完全吓懵了。

    许久,空上周身气势忽然收了起来,但那股子还未洗去的肃杀血气无法隐藏。

    他困惑着喃喃道:“我佛慈悲,慈悲为何?”

    莫三辞觉得这句话好耳熟——朝天塔那修佛的和尚问过她。

    不过听空上这语气,他这想问的可不是那和尚想问的。

    什么才是慈悲?

    慈悲为了什么?

    其实说起来,慈悲之问很早就有,只不过各有各意。

    不过空上似乎走到了一处断崖,也走到了佛的尽头。

    就在空上失神之时,那位哥哥立即拽了弟弟,用了某个东西跑了。只剩下马车。

第一四五章 转世

    这边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山城方人类的注意,刚才空上周身的压制气息实在强大,而且带着血气,实在不得不重视。

    很快,山城方的城主蔡叙带着三位看上去比较厉害的人类修悟者过来了。

    因为据他手下报告,这四位已经看了这边一会儿,应该是要进来,只是被一个驾着马车的人冲撞了,显了身份。

    不过他们并没有杀人,只是吓唬一下。

    几经思考,他觉得,可能因为要查身份,所以那四位才站了一会儿没进来。

    蔡叙快步走到那四位面前,拱手问道:“不知四位贵客所来何事?”

    空上道:“我来寻故交。”

    蔡叙一愣,脑子里蹦出来转世这个词。

    当然,都是猜测,他也知不该多问,只抬手道:“请。”

    空上他们跟着蔡叙就这么进去了。

    因为是城主请进去的,自然不需要查身份。

    领着块“大寒冰”,还有没露出真容的三位走进山城方时,蔡叙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早年间,他还是十几岁青春洋溢的小伙子,在齐国做了生意一下子发了家,后来一切上了规划,他就开始有了些休闲。

    鬼迷心窍的,他就开始附庸风雅了,这风雅嘛,其实真的迷了心窍。

    他一个俗气的人,其实并不懂里面文韵的一套,就是看着舒心,越看心里越高兴,然后,他不知怎的就忽然开悟了般,走上了修悟之路。

    这修悟之事皆随本者,他就是这么不着调地在修悟之路上被眷顾了。

    那时他整个迷迷愣愣,心里头却明镜似的,他知道,那是他心有所感,开窍了。

    所以他才造了这么个地方。

    不为别的,他希望有些东西可以不分那些个什么等级权贵,大家心里头喜欢,就可以参与,心里头高兴,这不就好了吗?

    白石城在齐国是个中等水平的城镇,但占地面积较大,居民人口也多,而且多是平常人家,故此他才在这里开设了山城方。

    只不过后来山城方越来越兴隆,也有些不怀好意者来闹事,他才将山城方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而且后来他修悟之路虽没有那么横绝尘嚣,也算小有成就,山城方地位随之也高了许多,闹事者也少了。

    大小风浪都有,但也就过来了。

    今日这四位也该只是路过……

    蔡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是紧张了。

    一紧张他就会胡思乱想。

    说实在,刚才远看还好,一走近他全身不自主发冷。

    他有一时间,觉得周围空气里都是锋利的刀子,稍不留神就会被千刀万剐似的。

    山城方里面有主走廊,通向不同的场地。

    走廊墙边挂着许多灯,里面装的都是发光珊瑚。

    墙上装饰着字画,笔法、用料、风格……不同,但均能看出特色,想来是来这里的客人留下的。

    走道里有些摆了架子,架子上有许多手工艺品,各色各样,倒有些古怪的协调,有点像那飘飘然的灵气和这看着厚重的山城方之间的协调感差不多。

    莫三辞边走着边打量周围,直到他们走到一处岔口时,蔡叙忽然停住了。

    他还没问走哪边,空上目光已经扫过岔口,指了左边通道:“这里通向何处?”

    蔡叙舌头打了个结,过一会儿才道:“这是请的先生的住处。”

    空上道:“你们这里来的那位少年在哪里?”

    蔡叙心里衡量了下季厘惹是生非的可能性和他是眼前这位要找的故友的可能性,觉得是后者。

    所以他如实道:“季先生这时候应该在他屋子里。”

    他抬手请到道:“这边请。”

    抱元的转世是客栈中那三位议论的少年?

    计算?

    莫三辞想了想有关地支殿抱元的事情,没发现特别的关于其计算能力的记载。

    只不过,听说抱元的刀法精确无比。

    也算挂了钩了。

    他们慢慢走着,走道里只有些低低的声响,又像是不存在的幻听。

    *

    山城方的住宿区,门外挂着季厘的屋子里。

    季厘坐在桌子上,透过那一扇窗,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

    他望了许久,突然想到,那时与风悉在书院的书阁中,也是这样远远地望着远方的天空。

    那时觉得远方的天空灿若夏花,无与伦比,可如今再看,也不过只是湛蓝天幕,白云几朵,偶尔飞鸟掠过,再无异色。

    其实,那时的天空和如今的天空一个样……变了的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时,风悉说,“这个世界太肮脏了,我要洗去这些东西……”风悉还说,“以后每逢今日,就给我上柱香吧,若觉得会脏了轮回路,就当不认识我……”

    原本在风家,他们这代子孙中,风悉是最有可能让家族从此摆脱幽冥之息的人,可是那时,风悉和他说话时,神色坚定而异常冷漠,昔日那闪着蓬勃朝气的眼眸深似幽冥之渊,透着幽寒气息,那本要从风悉体内完全消除的幽冥之息在眼眸中似要喷薄而出。

    幽冥之息的冷冽在那满是花朵的温室中肆虐,生命顷间凋零。

    枯朽与腐败,如此猝不及防。

    铺天的寒意瞬间笼罩了襄川,刺骨而嗜血……

    季厘神色依旧,可是眼眶却湿润了。

    他抬手揉了揉,便有是原先淡漠的模样。

    易家也该要找上门了,算算时间,若无意外,今日傍晚,就该来找他了。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见叩门声。

    他微皱了眉:是谁?

    他跳下桌子,打开门,第一眼就定在了空上身上。

    是那次那个和尚。

    空上的目光也定在了季厘身上,眸中波动,眷恋深深。

    季厘满是不解,这和尚看他的神情怎么这么古怪,好像他是认识自己许久的……前世吗?

    蔡叙和其余三人心中和季厘有相同的疑惑。

    季厘与空上对视了少许,就见空上手中好像显出什么东西,随之,他心口突然滞住了。

    因为空上手中不知道什么发光的东西放进了他心脏位置。

    他捂着心口,手指紧紧攥着门框,疼得冷汗直冒,一颗心脏像是被尖锐的东西搅动着。

    这一幕着实惊到了蔡叙和他带的那三人,蔡叙想去扶季厘,可是却被刺了满手的伤口,伤口极薄极细,冰冷至极,血流了满手。

    本来,他没觉得空上会做出什么损害之事,毕竟他虽然感受到冷意,但没觉得空上有杀心。

    可是,现在他哪里顾得了一些感觉。

    蔡叙紧紧拽着空上,虽然这么一来,他已经真实感受到刀割的疼痛,但仍是咬牙喝道:“你想干什么?!”

    空上道:“我只是来还东西。”他眉头微微皱起,自语道,“不该这样的……”

    蔡叙一愣,明白过来。

    季厘确实是眼前这位的故交,他为了还季厘东西而来,但是他也没想到,季厘会出现这种状况。

    蔡叙这一愣神之际,封意已经走到季厘身边,伸手在季厘心口一点。

    只见一道光流进,季厘惨白的面色很快缓了过来。

    季厘调整好呼吸节奏,才冷眼瞪着空上。

    空上拍了拍季厘肩膀,留下一句“唉”,转身走了。

    走了……

    仿佛眼中的眷恋都是假的。

    季厘觉得自己眼睛出毛病了,这个和尚脑子有病吧!

    他看向封意。这人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是这人给他治疗时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强大,而且直接压制了他体内蹭然冒出来的幽冥气息。

    或许,或许这人能帮风家。

    就在季厘心中各种想法层出不穷时,空上又折回来了。

    他很有礼貌地问蔡叙:“请问这里有给来客休息的地方吗?”

    蔡叙点点头,吩咐身边一个穿着文人长褂的中年男子(李明旭)带着空上去客房。

    空上道了多谢,跟着李明旭走了。

    莫三辞、封意和知存跟着一起走了。

    蔡叙满脑子问号,实在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那些不明来历者的身影消失后,他才拍了拍季厘的肩膀,带着点长辈关系晚辈的口吻:“好好休息,今日给你放假。”

    季厘知道蔡叙是怕他身体出些事情,而且这么一出,他心里肯定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整理。

    季厘“嗯”了一声,道,“谢谢蔡叔。”

    蔡叙颔首,又嘱咐了些有的没的,就带着另二人走了。

    季厘回房关门,心中升起一些熟悉感。

    那和尚给他的东西,他好像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只不过……他好像不能接受,所以又被封印了起来。

    *

    李明旭带着来历非凡的四位拐个几个弯,上了一层后进入了休息区。

    他向休息区的负责人——柜台处的一对双胞胎女子要了有四间卧室的包房时,忽然想起来这四位没有木牌,不由心叹。

    他等会儿还是跑个腿吧。

    他将四位带进房间,说了些客套话便离开了,走到柜台时小声叮嘱了要对那四位客气点之类的一些话才离开。

    双胞胎姐妹目送着李明旭离开,机械地对望一眼,同时食指靠在唇上,轻声“嘘”了一声。

    而此时的大房间内,空上向封意行了个僧礼,问道:“神尊可知道幽冥之息?”

    封意道:“幽冥之息是一种可以夺走生灵生机的力量,襄川风家一脉相传者,体内均有幽冥之息。”

    空上道:“他确实是风家的人。”他面色有自责,有忧沉,“不过我没想到,幽冥之息竟能与佛舍利相抗衡。”

    封意道:“风家的先祖是暗狱中逃出来的魔龙,其极易吸引幽邪之气,为了不被这些气息侵蚀,他将那些幽邪之气与自身融合,渐渐衍生出了幽冥之息这种能力。”

    空上沉默着攥着佛珠,不知在想什么,但可以看出,他眼中情绪复杂,而且身上的那股血腥气有些活跃。

    封意又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空上攥着佛珠的手指稍稍松了松,他向封意道了谢,就走进了一间卧房。

    莫三辞看出来,空上需要静心压制身上的血腥气,不然可能会出问题。

    她在看见卧室里开始有些灵能——空上开始调息后,小声问封意:“为什么魔龙会成为人类的祖先?”

    封意道:“凄美的爱情故事。”

    莫三辞被一噎,不太自然别过脸。

    这是她刚才的想法。

    她觉得她用这个词很正常嘛,人类和魔龙结婚生子,然后一家子渐渐演变,很大程度偏向人类,只有内藏的幽冥之息显示着他们并非完全的人类。

    而且这种邪魔与人类的故事人类野史记载的还不少,不过吧,有些野史写的很像是臆想出来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实在摸不清。

    没准像假的的东西,其实才是真的,那些看起来真的,反而是假的。

    都过了那么久,又没当时看到,即使当时看到,谁又能说真正了解当事者心里想什么……

    莫三辞想了想,就不是很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反正,现在不想知道。

    知存看着封意和莫三辞,眨巴眨巴眼睛,一扭身,找了个屋子进去了。

    莫三辞看着知存屋子的门,看了看,也抬脚准备进房间,但被封意拉住了。

    莫三辞:……

    “干什么?”

    封意道:“我们到其它地方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就是琴棋书画之类的交流会或是某些特别的比赛,我不爱凑这种热闹。”

    “我们又不是去凑热闹。”

    “可是我们没有牌子。”

    莫三辞刚答完,李明旭就敲了门。

    莫三辞开门,只见李明旭递了四枚木牌,道:“戴着这个木牌,可以进山城方任何场所。”

    似乎是因为莫三辞看着友善,而且空上也不在,李明旭说起话来也没刚才来时的紧张,随意了许多。

    木牌给了,他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正准备告辞时,封意忽然过来道:“可否有劳你带我们到处看看?”

    李明旭知道,眼前这位穿着白袍子的青年男子虽然看上去只是俊一点的年轻公子,但是他认为,这位绝对是用了幻术伪装之类的。

    就像那位和尚,本来也没见着有什么,可是一露真容,没得说,惹不起。

    不过就算那位和尚周身寒意如刀,他也不能否认,那和尚心中并没有杀意。

    而眼前这位,季厘门前,他抬手的那时间,他就知道,是神明,而且是位很厉害的神明。

    李明旭道:“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

第一四六章 棋具

    莫三辞听着“荣幸”二字,总觉着透着股敬意。

    李明旭应该看出来封意是神明了。

    他们走过柜台时,双胞胎姐妹两双绿色的眼睛望过来,木楞楞的,但单纯简单。

    只不过这单纯简单透着些古怪的傻。

    莫三辞走过后忍不住回头看,双胞胎姐妹一节一节转过头,冲莫三辞笑笑。

    莫三辞下意识就伸手拽了封意,但没拽到袖子,而是拽到了封意的手指,不过她也没在意,只转回头凑了过去。

    画面有点惊悚。

    李明旭察觉出莫三辞的不对劲,带着歉意道:“实在抱歉,两只小妖怪,受了点伤,行为就变得木楞了,她们没有其它心思,大概是喜欢您。”

    莫三辞也看出了这两只树妖是被夺走了某些东西导致有点呆,李明旭既然说了,她就顺势问道:“她们是遇到什么事了?”

    李明旭神情立即带了些忌讳和躲闪,只不过,他犹豫了稍稍,就低着声音道:

    “那是三年前襄川发生的一件大事,一瞬间,整个襄川被寒冷肃杀的气息覆盖,树木凋零,生灵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好像被夺走了藏在灵魂里的什么东西一样。

    “不过,有些生灵养几天半个月,或者再长时间,反正都好了,有些就留下了病根……”

    他说及此不禁叹息,意识到自己的伤怀后连忙敛了去,继续道,“还有些直接死了的,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还好,已经过去了。”

    莫三辞沉思之时,封意道:“我观此城隐有冷冽,那件事并未过去。”

    李明旭当下一惊,少许才压着心头不安问:“您是说,造成襄川那次事情的罪魁祸首,来了这里?!”

    封意道:“是不是同一位并不能就此确定,只是来此的那位拥有相同的能力。”

    李明旭紧张地双手交握着,似是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封意见此又道:“这里不会发生三年前的情况。”

    李明旭当下脑子里的乱麻砰消失了,他反应过来后立即拜道:“多谢上神!”

    也不知李明旭为什么没尊称神君,而是来了句上神。

    虽然神却有大小之别,上神之称足够分量,但莫三辞还是觉得上神和封意不搭调。

    或许是听称呼封意为神尊的听习惯了?

    这念头只一闪而过,并没有继续下去。

    李明旭带着封意和莫三辞走了一大圈,才走到那些个场地。

    李明旭刚打开走道口那扇画了个不太好看的符的门后,莫三辞就听见了一声矫揉造作的声音:“易允巧,这刺绣真是你绣的吗?我怎么感觉你是让你二姐帮你绣的。”

    一个女声怯怯道:“真是我绣的,我……我学了大半年。”

    “大半年就能绣这样吗?”那矫揉造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一群声音跟着起哄,实在吵闹。

    李明旭眼皮子一跳,心都要沉河底了。

    他真没想到,易允巧今天会来这里。

    原本,这些交流绣艺的女子最安静的,而且今日赵家大小姐来这里,差不多就是来教学的,但他以为的和睦相处却突然给了他一嗓子叫唤,实在让他一口气没喘匀,想顺会儿气。

    不过还好,看样子这些吵闹并没有影响这两位……

    正在李明旭要将沉在河底的心捞起来时,听到一些“乒乒乓乓”的声音,就见一位身材瘦小的“鹅黄裙”冲了过来,见到他们,蓦地愣住,“啊”了一声,也可能是“呀”,因为受了惊吓,发音有些扭曲。

    李明旭的心“砰嗵”掉进了河底。

    莫三辞对封意道:“很厉害啊,居然看出来了。”

    易允巧立马捂着眼睛:“我没看出来!”

    李明旭:“……”

    封意道:“她那双眼睛很特别。”

    眼睛?

    莫三辞想起来刚才一瞥,那双眼睛好像很大,很亮,很好看……不过瞳孔的颜色非常浅淡。

    人类这么浅淡的眼眸的大多在西南部那边,这位女子面部特征又是北部人类的特征,当然,可以解释为跨地域婚姻,但透过女子的眼睛,她看得出有强大的灵能,可是一旦移开目光,这就是位普通的人类女子。

    就在这边当路遇到时,那边又围上来一群莺莺燕燕。

    莫三辞看着那群人手上的刺绣,绣艺也就一般般,算不得好,而眼前这位易允巧手中拿的刺绣,针针脚脚绣得有种独特的协调性,看着就比那些人手中的好多了。

    她看向带头出来的、大概就是矫揉造作声音的那位女子。

    这女子细眉圆眼,五官小巧,只不过面相看着有些尖酸,她一脸探究看向他们,似是在考虑什么。

    与此同时,李明旭已经又把心捞了起来。

    他向封意和莫三辞致歉:“冲撞了两位,还请见谅,她们无心冒犯,只是小姑娘间吵闹。”

    这话说完,那群莺莺燕燕立即停止了交头接耳,都看向领头那位。

    这时间,后面有声音传来。

    “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我不是让你们先将自己的刺绣拿出来交流吗?”

    声音有训斥之意,但很轻细,有种婉约的小桥流水的韵致。

    姑娘们皆不吭声,都低着头,很自觉地让开路给后面一位女子。

    那是位看上去温婉大气的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龄,有股书卷气,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男子。

    男子一身玄色劲装,是精细料子做的,他负手而来,周身气势极有侵略性,就是不知道这么走路累不累。

    李明旭上前打招呼:“赵姑娘,云庄主。”

    赵简琳也礼节性打了招呼:“李先生。”

    云俟只微一颔首。

    打了招呼,赵简琳看向易允巧,易允巧还捂着眼睛,她转头问李明旭:“不知这里是出了什么事?”

    李明旭还没说话,带头的那位女子抢着道:“我们闹着玩呢。”

    赵简琳心有疑惑,但未有显示,只低声训了句:“以后莫要胡闹。”

    女子声音还是那么做作:“是。”

    那群莺莺燕燕也都此起彼伏应了声“是”。

    赵简琳正准备带着这些一没注意就惹事的姑娘们离开,站在身旁默不作声的云俟却突然看向莫三辞和封意。

    他是修悟者,耳聪目明,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对于易允巧,他也知道些事情,据说半年前伤了眼睛,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好了,而且眼睛好像变得非比寻常,能看见许多人看不见的东西。

    所以说,这两位看来是非比寻常。

    云俟走向莫三辞和封意,拱手道:“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李明旭捧着自己地心脏,心想幸好他这次没有偷懒,自己跑了腿送了木牌,不然这等情况,怎么好好逛?

    莫三辞正想着封意这个名字在人类这边是不是也如雷贯耳,封意道:“封意。”

    “……”莫三辞跟着报了姓名。

    李明旭心中所有的震惊化为一个感叹号。

    云俟心里的震惊不比李明旭少。

    这名字对知道大荒神尊的他们来说确实如雷贯耳,震得脑子“嗡嗡嗡”。

    莫三辞看着他们就知道,他们知道,大荒神尊名为封意。

    而易允巧虽然看出来莫三辞和封意的原样貌,但是并没听说过封意。

    其她人类也并不知道。

    毕竟大荒这个地方,人类记载的较少,大概也只有人类修悟者才会去了解。也就是是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

    云俟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道:“可是大荒神尊?”

    封意道:“是。”

    这下,即使那些人类不知道封意的大名,也知道封意是神尊,都是吓白了面色。

    她们刚才,会不会惹怒神明?

    云俟和李明旭突然很默契地拱了个手,以表赔罪。

    赵简琳也躬身以表赔罪,便带着那群人走了,易允巧是被赵简琳拉了一拉,才反应过来,跟着离开了。

    她们离开时,莫三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人类尊崇神明。

    不过为什么他们不怀疑一下封意是假冒的?难道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谁敢假冒封意吗?

    这么一想,莫三辞就忽然想假冒封意……

    她微微移了移步子,心道:我就想想而已。

    封意:嗯。

    云俟和李明旭一时不知说什么,就都安静了一会儿,封意和莫三辞一同安静了一会儿。

    终于,在封意心中应了莫三辞一声后,李明旭也开口:“这边请。”

    封意颔首,莫三辞觉得这反正不是对她说的,就只管安安静静迈步跟着。

    云俟一时间不知其意,但跟着跟着也知道意思了。

    李明旭继续带着封意和莫三辞参观山城方。

    这一路,李明旭话很少,只在介绍时说了些书面文字。

    李明旭见过封意使用灵能,对封意的自我介绍,略一思考觉得此位不是封意的可能性站不住脚。

    云俟并没有看出封意真容,心底其实还是有些怀疑,但思来想去他的疑惑并没必要,若是他以礼相待,或许能得些机缘巧遇,走上大道,若不是,他也没必要纠结,此事若闹出什么,自有该忧心者忧心,该处理者处理……说到底,他只是偶遇,然后陪着一起参观了山城方。

    而且他前段时间又听说大荒神尊封意从映州合明朝天塔中拿到了毕方的花苞……其中之事,他还是有些想知道的。

    云俟不露声色跟在后面,依然负手而行。

    大概参观了下,莫三辞只觉得还挺热闹的,只不过这种热闹与她而言不那么有吸引力。

    当李明旭带着一行三位走到棋室那边时,封意突然道:“此处与别处不同。”

    云俟看了眼棋室那些下棋的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李明旭想起封意之前所说此地冷冽的事情,不由谨慎起来:“您这是何意?”

    云俟眸光漂移了些,在李明旭身上扫了下就折回来了。

    李明旭知道些事情。

    封意道:“那副棋具你们从何处寻来的?”

    李明旭和云俟几乎同时从镂空窗口看向远处摆在红木台上,还用结界罩起来的棋具。

    那是易家家主易拾送的,说是偶遇一位僧人,两人对弈一局后,僧人胜后,请他帮一个忙:将此棋具送到山城方。

    那僧人实则是佛。

    易拾允了诺,便将棋具带来,并如实告知了当时情况,蔡叙听后,觉得或许是在此有什么缘分,故此将棋具放在棋室。

    莫三辞在李明旭和云俟看过去后才看向那棋具。

    红木台雕工细致大气,防护结界也很有水平,里面的棋具上,附着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被封印着,但封印被谁在外面用东西涂改了,只不过能力不行,只涂改到外层伪装,并未得手,但里层封印有些减弱,看情况,应是棋具里面的东西在冲破结界。

    那是什么?

    莫三辞眼中忽然出现一双眼睛,那眼睛怒目而视,满满怨恨。

    她立即垂眸,掩去眼中所见,再抬眼时一切如常。

    云俟和李明旭很敏锐捕捉到莫三辞那垂眸敛光,这才对那棋盘有些忌惮。

    李明旭将事情原委说了遍,问道:“请问此事可否与襄川那件事有关?”

    云俟心中惊讶。

    封意道:“两者之间确有关系。”

    李明旭满心满眼的担忧,云俟也心有忧虑。

    云俟道:“您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封意道:“是。”

    得了答案,李明旭和云俟心下所想不同,但皆又是拜谢。

    封意道:“不必客气。”

    他们说话间,蔡叙从里面走了出来,就看见了李明旭和云俟拜谢封意。

    他疑惑:“这是……”

    李明旭言简意赅说了情况,蔡叙望着那棋盘,又胡思乱想了。

    不过他很快遏制住了,他问封意:“您打算如何处理那棋盘?”

    封意道:“傍晚的时候,会有人来破局。”

    蔡叙、李明旭和云俟彼此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季厘和易家人会破此困,因为他们今日傍晚会在此对弈。

    云俟是听到了消息,蔡叙和李明旭是听季厘说的。

    莫三辞想了想易家和季厘,觉得大概率如此,毕竟他们来这里为了季厘,而封意刚才给空上保证,说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蔡叙将门口四位引进了棋室的休息区,是个私密性较好的包间。

    封意和莫三辞坐下后,其余三人还站着。

    包间气氛有点不太相融的距离。

第一四七章 朋友

    这沉默的距离性只因为封意是神明。

    封意自知,出声道:“诸位请坐。”

    莫三辞恍然有种封意才是这里的主家的想法。

    包间里的桌子是圆形,能围坐体型正常的六个人,所以,蔡叙、李明旭、云俟只一思索,并未磨蹭,还是坐了下来。

    只是包间氛围还是那般有距离性。

    封意闭目静坐,蔡叙、李明旭、云俟忽然就像变成了雕塑似的,也都安静地坐着。

    莫三辞不是很想和这群“打坐参禅”的诸位一起坐着,不过还是一起静坐了。

    时间像是被一点点用力往前推,大家之间的距离性因为统一的沉默忽然就慢慢消失了,好像约好了一起来打坐一样。

    当然,静默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傍晚很快来临。

    有人急匆匆跑过来叩门,蔡叙心知肚明,起身走到外面,那人说了情况,蔡叙低声和那人说了几句话,回过身时发现原先坐着的几位都起身了。

    他自然请几位一道,反正也就在前面不远。

    棋室共有三个区:交流区,包间区,对弈区。

    交流区最大,里面摆满了桌椅,备着棋具,每份桌椅周围有低矮的小护栏隔开,护栏之间有足够的过路空间。

    大部分人都是在这片区下棋,每隔一段时间,就可相互交流。

    包间区就是一间间小室,唯一好处就是私密性好和可供休息,约了特定的朋友、有小集体的一些人之类的人会喜欢选包间区。

    包间并不需要再花钱,但需要预订,关于预定,山城方有着一套标准,有专门的员工管理这些。

    对弈区是一处比赛区,只有一处。它是一处围圆形大堂,周围是从低到高的台阶,中间是对弈台,对弈台上方悬着四块大棋幕,可供周围人们看清对弈的两人的棋局状况。

    对弈区一般只有双方下了正式战书时才会开,正式战书的对局,胜负将影响高高挂在交流区中间的榜单。

    此次,易家家主易拾的次子易今淮将与山城方季厘对弈,这个风声一传,对弈区立马挤了许多人,都要站不住脚了。

    上次就在对弈区,季厘以相当大的差距赢了那个嚣张的易二小姐,相当于将易家的脸给打了,这面子,易家怎么说都该挣回来,不然,这易家给自己造的“神算”的名声怕是要不保了。

    这神算和占卜算卦的并不是一样,是指易家人的计算能力。

    能做到精准迅捷的计算,在某些时候,某些地方,是有相当高的地位的。

    所以,易家在齐国的地位才那么高,甚至于修悟者之中也有承认这种地位的。

    天下事情有其规律,而强大的计算可以通过各种因素算出其发生概率,甚至于再进一步演算算出其它的东西,这是一种强大的能力。

    就比如说法阵,其虽然有代表的符号性,但少不了计算下的规律性与演变性……

    易家的地位和能力一直并肩而行,但易二小姐易江奈在三日前惨败,就等于将易家拉下了“神坛”一般。

    易家来找回面子是情理之中,但让谁过来又是一说。

    易今淮今早回的襄川,傍晚就乘着一只白鹤飞到了山城方,易家也来了其他人。

    易今淮是修悟者。

    易家几乎都是修悟者,毕竟计算这一种能力,足够有所得有所悟。

    不过易今淮不仅在计算上天赋异禀,对剑道也颇为有天分,只是教他习剑的那位一直是个谜,但易今淮佩剑惊烽是把神剑,据说就是他师父送给他的。

    易家让易今淮前来,还有那么些人跟着,有种逼压的阵势,但易今淮与季厘年龄相仿,两人对弈并无不妥之处,何况就算易家来了人,对弈也要公开透明。

    莫三辞坐在蔡叙让人准备的专门的位置上,想起来人类举办的美食大赛,那些个官商也是坐在专门的位置上,只不过他们等着吃东西,她等会儿就要看季厘和易今淮下棋。

    蔡叙让人将易拾送来的那副棋具拿了过来。

    易今淮认识这副雕有诡异纹理的棋具,这是他父亲从一位佛手中得来的,又转交于蔡叙。

    今日,为何用这副棋具?

    季厘敛了敛目,走上了对弈台。

    两人作揖行礼,入座。

    季厘执黑先行。

    他落子时,隐隐感到一些暗泽在他落子的地方浮出,但只一过而消,似是错觉。

    他心中疑惑,想起那个和尚,想起棋盘的来历,心中大概有些猜测。

    此时易今淮已经落了子,季厘紧跟着落子。

    两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而且皆是一子跟一子,未有间隙,记棋的屏息凝神,看棋的也都屏息凝神。

    想来这两人是皆心中算好,难以分个上下。

    那个天赋极高的易江奈,与两人一比,完全落了下乘。

    莫三辞看着棋幕上的布局,再看看对弈的两人,看到这两人身上显出黑白两色的气息,这种气息与棋具中的封印有种契合。

    这是封印解除的前兆。

    忽然,一个鹅黄色身影挤过莫三辞正对面的人群,终于气喘吁吁挤了出来后。

    易允巧挤出来后,连忙跑向对弈台,可是还未踏上台阶,就被棋盘荡出的一股力量推开,摔倒在地上。

    除了事先有些知晓和下着棋的季厘、易今淮,原本安静的众人皆被一惊,然这吵闹只在短时间。

    周围忽然安静,季厘和易今淮飘在空中,脚下,是他们未完成的棋局,只是有黑白不同的气息附在棋盘上。

    易今淮心知此时另有玄机,但见季厘安安稳稳、隔空移了棋子落子,他也安稳了心态。

    他思维微动,棋子便如长了翅膀,落到了他想落子的地方。

    他现在似乎只能移动棋子,无法动用灵能。

    他刚落完子,棋盘上的诡异气息忽然相撞,引起了一系列波动。

    他和季厘均受了些波及。

    季厘看着忽然涨起来的第三种气息,落下一子的同时,心中将可能性罗列了下。

    易今淮与季厘相同,只不过他并未再落子。

    季厘远远看向易今淮,易今淮也注视着季厘。

    易今淮道:“你确定要继续下这盘棋?”

    季厘道:“不然呢?”

    易今淮笑了笑,他的笑容有着特有的风格,对谁笑都很温柔,只是这温柔会随着笑意的消失而消失,像是幻觉。

    易今淮道:“你该知道,我并不愿意来此,也并不愿意下这盘棋,我答应我父亲来此,是因为我还认你为我的朋友,可是我们之间的友谊并不是坚不可摧。”

    季厘道:“我知道,但是今日之事并不能摧毁。”

    易今淮又笑,只是这笑有些戏谑之意。

    就在此时间,他们周围的气息已经开始紊乱,他们都清楚听见,有愤恨恶毒的龙吟声在周围回响。

    季厘和易今淮心中均是一凛。

    一颗白子忽然飞起要落,电光火石间,易今淮心念一动,一颗棋子几乎和那颗白棋一同落下。

    那颗白子在易今淮落子后消失了,它那时已经沾在了棋盘上。

    易今淮只觉得周围的气息撞动越来越激烈,他眸中的情绪全都收了,漠然看着脚下棋盘。

    季厘落下了一子,道:“看来你必须要下完这盘棋。”

    易今淮未答,继续落子。

    季厘也不再说话,两人持续落子,一颗黑一颗白,黑白的气息在他们落子间不断撞击着,两人一边忍受着周围的冲击,一边快速落子。

    终于,在易今淮落下最后一子,两人以四劫循环的和局结束比赛时,棋盘上,纵横的线条像刀一般,直直向下切割。

    黑白气息均被切出来的细条吸收,当黑白气息被吸收后不久,第三股冷冽的气息开始冒了出来。

    易今淮道:“等会儿不管出了什么事,你记住,别说话就行。”

    季厘还没怼回去,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像是被满天浪涛一瞬间淹没,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一切沉在了寂冷的深处,深处不知。

    幽冥之息的寒冽慢慢侵袭着他的灵魂,他的神识里都是寒冽。

    他往不知道的地方沉,像是被吞噬着。

    他的意识慢慢消失,像是被谁抽走了。

    忽然,上方落下来一点金色的光芒。

    光芒直直落了下来,落到了他的心中。

    他感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是那个和尚给他的东西。

    那股力量带着他往上浮,周围的寒冷慢慢消融,他看见光明在眼前,触手可及。

    他伸手轻轻触碰了光明。

    一切黑暗都碎裂了,他见到了一双满怀恶毒的眼睛。

    他心中一怔,一条黑色覆满邪气的巨大魔龙在眼前一闪而过,魔龙的眼睛和他面前这双眼睛一模一样。

    他正要打量着周围,却见那双眼睛像白砂糖融在水里那样溶解在光亮里,他所见,是棋室的对弈区。

    易今淮和他一样漂浮在空中,周围都是惊讶着看着这边的人群。

    后来的空上站在莫三辞身边,他看着飘在空中、满身佛光的季厘,突然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抱元是人类,修的是刀,单纯的屠刀——屠尽天下不善者之刀。

    后来,抱元身上的杀戮过多,已经有些侵入了灵脉。

    邪性一旦入灵脉,就有成邪魔的趋向。

    那时,他还是只能显出虚灵的刀灵,他带着虚弱的抱元到大明寺求医。

    大明寺的主持觉明细细看了看抱元,对他说:“抱元施主需要修佛。”

    那时他着实不明:“修佛?”

    觉明道:“抱元施主身上的杀意太重,用外在的佛法已经压不住了,唯有修佛,从他体内消除。”

    一个小和尚立即反对:“师傅,那个怪物心性甚是凶残,怎么可能静下来修习佛法?只会扰乱佛堂清静!”

    另一个小和尚跟着反对:“是啊,觉明师叔,那人的眼中都是血腥,站在那里就是一尊杀戮机器,为什么要让这种人来修佛?”

    觉明未去辩解,双手合十,道:“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

    “师傅!”/“师叔!”

    觉明静静看着两个小和尚,小和尚眼神清澈,却太过偏执。

    “一念则为生,一念则为死。”他低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

    两个小和尚低垂着脑袋,但是眼中还是不愿意。

    后来,抱元跟着觉明一起,打坐念经,他也跟着一起,再后来,抱元竟真的洗去一身杀戮。

    只不过抱元并未修佛,抱元修的是慈悲。

    抱元后来成了空岚山地支殿的守护神明,但大约一千年前,出了木陵的事情,地支殿被毁,抱元消失。

    他一直以为抱元不复存在,直到抱元交给他的佛舍利有异样出现。

    佛舍利覆满佛光,他看见了抱元留下的信息。

    那时他才知道抱元转世了,只不过这个转世的过程经过了近一千年光阴。

    他不知道这一千年,抱元的灵魂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只觉得心酸难受。

    那一闷悲涩在心口萦绕不去,日日夜夜让他痛苦。

    三年前,他随着佛舍利的感应去看抱元,却见到襄川被幽冥之息席卷,他找到抱元,也就是现在的季厘时,季厘差点死了。

    后来,他治好季厘,又回到了花都……

    ……

    此时的季厘满脑子都懵,他极少对周围有发懵的状况,他的脑子的下意识计算已经完全可以让他对许多变故有足够把控的适应。

    可是现在他满身佛光,他体内的幽冥之息完全消失了。

    他从来没想到,他这种心藏无数计算的人,会能消除幽冥之息。

    他更不知道,更不明白,他身体的幽冥之息是如何被消除的。

    他心中五味杂陈,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有满心迷恍。

    佛光在将季厘身上的幽冥之息消除后就消失不见了,季厘飘下来时,才将脑海中的空白赶走。

    他看着人群后消失的人影,就要追上去,可是他未行动前,易今淮已经紧紧扣住了他——易今淮拉着季厘的手臂,季厘只觉得除了脑袋,身体难以动弹。

    周围是沸沸扬扬的人群,季厘看向易今淮。

    易今淮道:“你没事吧?”

    季厘的心态已经调整过来,他摇头。

    易今淮放开手,看向身后。

    季厘顺着易今淮目光,发现和那和尚一起的那位年轻男子正站在棋盘前。

第一四八章 计划

    齐国襄川一地有一家族众人皆知——风家。

    提起襄川风家,汉州的人类多是要带上些仰视。

    自然,这些仰视是因为整个家族的特殊性:世代行善,为民守卫,风骨铮铮。

    自于修悟,有一脉相承之说,风家的特殊力量——,便是来自这一脉相承,只不过他们并不知晓这一脉相承的源头是何方神圣,更不知晓他们所觉非比寻常的力量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风家真正的先祖名为风霄,他原本被关在暗狱,但机缘巧合,遇到了来暗狱的寒归,跟着寒归一同离开了暗狱。

    风霄跟着寒归离开后,被寒归擒住。寒归差点灭了风霄,但念在同类,且未发现风霄被沾染邪祟,忽地心生计划,派了风霄混进人类中间——那时冀州的人类正联合汉州,准备发动战争,攻打魔族(人类)。

    风霄好不容易离开了暗狱,且这相当于交换,寒归又未有鄙夷之类,便允了这件事。

    而且,风霄对于人类是厌恶的。

    原先,魔族只是指因被人类视为异类、后慢慢从人类中分衍出来的人类。

    “魔族人类”发源于蓬州、映州以及两州之间海域中的小岛,其原始人类与其余地方的原始人类不同,他们大多一出身就身具魔气。

    他们的身体素质比其余地方的人类高许多(体型一般和人类相同,但肌肉密度与骨骼坚韧程度等高于普通人类),双目因为魔气影响而多是血红色,灵能多具有攻击性,而且除了眼睛颜色,有些魔族人类的外貌也会与普通人类大不同。

    后来,随着鸿蒙历史前进,魔族与妖怪(或其它种类,但妖怪最多)多有通婚,后逐渐演变多样,不断壮大,成了魔类,甚至只要沾上魔类气息的,都会被认为是魔。

    时至今日,魔类依旧不喜欢人类,与人类一般井水不犯河水,当然,那么久的时间长河里,魔类与人类也有发生大战。

    自然,鸿蒙历史至今,魔类也有与人类和平相处的,只不过这“和平相处”并不能缩小他们之间的隔阂。

    那时是鸿蒙中古初期,一千七、八年前,鸿蒙恒越之地发生了大规模且惨目的战争。

    当时汉州北部的大汉皇帝准备对魔类发动战争,正在派使者动员其它人类国家的皇帝,甚至将使者派到了冀州这边。

    寒归原先如果那个皇帝真的发起战争,他已经安排好的一小队就直接去杀了那个皇帝,挫骨扬灰,让那个皇帝魂飞魄散,但现在改了想法。

    虽然魔类并不惧怕人类,但战争之下,杀戮太多,他不管人类的死活,可是他在乎魔类的生命。

    人类擅弄权,他就也这么做好了。

    人类对神明尊崇,龙族属于神兽之列,寒归为风霄敛藏了身上的魔气,且以法器伪造神明祥瑞之泽,让风霄去了汉州。

    风霄到达大汉皇城,也是现在齐国的皇城荆平。

    风霄很快取得了赵重真(大汉皇帝)的信任,后来陆续为赵重真做了许多坏事(风霄本身也愿意这么做,因为他厌恶人类),后来的后来,就在使者会那次,风霄与寒归带的小队里应外合,引了雷霆,轰击了整个谷鹰小筑(商谈地),只留下一山残败。

    像是经历了天劫一般。

    那时,人类之间已经传出了许多寒归特意散出去的许多战争是赵重真私心作祟、其中各种阴谋诡计的谣言,再加上恒越之地的战争阴影,又有谷鹰小筑雷劫之事,其余国家皆退出战争行列。

    后来,大汉闹出内乱,赵重真被杀,改朝换代。

    风霄完成任务后,寒归便放他自由。

    风霄在大汉遇到了一位身世悲惨、半人半妖的女子冯妙妙,他自由后,便与那位女子隐居在汉州奎山。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遇到了抱元。

    抱元那时邪气侵体,不问是非缘由,只见风霄身有邪祟之气,便直接挥刀。

    抱元和风霄大战,风霄不敌,被抱元斩于刀下,但他也重伤了抱元,与此,其妻冯妙妙一同被斩于刀下。

    风霄之身虽被斩消,但其魂仍在,因冯妙妙的死亡,怨气冲天,就在抱元无力再战之时,易七里(易家先祖)赶到,以棋为封印,将风霄困在了一副棋具里。

    他们的孩子便是人类记载中的风家先祖风陌。

    后来,空上带着抱元与封印风霄的棋具上了大明寺求医。

    抱元开始修慈悲,觉明则天天为供奉在佛前的风霄诵经。

    大明寺修行中,抱元洗去一身杀戮,但是风霄的怨恨却与日俱增。

    再后来,抱元在木陵作乱之时殒身,却投胎转世于风家,成了季厘。

    而觉明受抱元委托,将棋具交予了易拾。

    而风陌,他当时已是十六岁年龄,他早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

    风陌外表是正常的人类,只有深藏的幽冥之息表示着他其实身为魔类。

    风陌这些年受冯妙妙的影响,性格温良友善,只有在幽冥之息的影响下才会显露出寒冽。

    易七里告知了风陌冯妙妙和风霄的死,并告知了原委。

    风陌葬了冯妙妙,离开了人烟为无的奎山。

    后来,他在人类世界成家立业,娶了人类女子,但是他这一脉下去,子孙五人,加上他六人,体内都藏有幽冥之息,一种夺走其它生灵生机的残忍恐怖的力量。

    后来风家一代代相传,原本已经慢慢消除了幽冥之息的影响,直至三年前,原本最有可能完全从体内消除幽冥之息的风悉突然爆发了体内深藏的幽冥之息,一瞬间夺走了风家一脉襄川的所有人的生命,也给整个襄川带来了巨大灾难。

    那时风家,死的死伤的伤,体内拥有幽冥之息的,除了季厘,都死了。

    空上救了季厘,他走后,季厘用了近三年时间,终于在大明寺找到了觉明。

    除了抱元在木陵作乱之时殒身,投胎转世于风家成了季厘,觉明将一切都告诉了季厘。

    觉明说,只要季厘与易家后人用那副棋具下一场四劫循环的棋,就可以解开封印,那时候,季厘自会见到风悉,也得得知何彻底消除幽冥之息。

    季厘选择相信觉明,所以他来到了白石城,来到了山城方,惹了易家的人。

    他本以为要费些心思,引到易家人和他下出四劫循环,没想到易今淮突然出现。

    他的母亲有风家血脉,但他一直未住在襄川,几乎无谁认识他,而且这三年,他长身体,外貌变化了许多,这里就更没谁认识他。

    也就易今淮,说他化成灰都认得。

    然后他和易今淮商量好,和他一起下出四劫循环。

    他身体的幽冥之息确实消除了,他确实见到了风悉——风悉是为了风霄来的。

    而风霄,棋盘的封印解除,应该会出来的。

    当时他在虚幻中,实在不明白风霄看他的眼神为什么如此恶毒,他甚至能感受到风霄想将他儋肉噬骨。

    现在,看见自己一身佛光后,他明白了。

    他应该就是修了屠刀后又修慈悲的抱元的转世,而那和尚,应该就是觉明所说故事中屠刀刀灵空上。

    抱元算不得佛门者,但觉明说过,“抱元修了慈悲后,心有大慈悲”,又说“我佛慈悲”,“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

    或许他曾可以早做猜想,但他知道木陵的事,知道地支殿的事,他一直以为,地支殿一切都不复存在,连同守护神明和守殿神使。

    他那时未想到,现今一切,也只有这种解释合理且通顺一切。

    风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后,易今淮抓住他未让他去追。

    他知道,他去了也无用,反而会弄出其它不必要的事情,虽然现在已经出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这只是因为这副棋具有问题,而不是他和易今淮有问题。

    棋具在这里,风霄在这里,风悉一定会再回来。

    他顺着易今淮的目光看向对弈台,却见和空上一起的那位年轻男子正站在棋盘前。

    季厘和易今淮皆不明所以,他们只感觉到周围祭起了结界,挡住了外面的人群,而外面的人群,就像静止了一样。

    封意手执黑棋,落下一子。

    但那黑子并没有落到棋盘上。

    棋盘忽地浮起另一盘棋局,那棋局虚显着,却撑住了封意落在的一子。

    黑子虚化,像是立体的影像,落在了棋盘上。

    一颗白子紧接着显出。

    随着白子显出,桌子上棋盘的气息开始剧烈了起来。

    黑子白子落,那气息越来越剧烈,甚至波及到站在结界里的其余人(季厘,易今淮,蔡叙,云俟,李明旭,易允巧)。

    空上手执佛珠,低念着佛经,那股气息波动像是突然触及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下子缩了回去。

    封意和白子最后也下成了四劫循环,但莫三辞看了整个过程,她知道,封意是故意的。

    在封意落第十二子时,封意已经可以赢了,但封意并没有让自己赢。

    白子被封意带着,下了四劫循环出来。

    易今淮和季厘也看出来了这点,对封意的计算能力都忽然很感兴趣。

    四劫循环一出,棋盘突然安静,一切似是恢复了,只剩下棋盘上的四劫循环。

    结界消失,结界外的时间似是又开始行走。

    封意此时已经站到了莫三辞身边,人群的沸沸扬扬已经越来越低。

    他们都对刚才的事情满腹不解。

    易今淮在那些人类开始询问时,抢先道:“这棋具属于佛之物,实在多是奇特之处,大概佛说机缘,我们就这么遇上了,此次能与季兄手谈,实属乐事,又得巧遇佛缘,更是幸事,只不过我为修剑道之,修佛实属为难。”

    季厘道:“既是缘分,随缘自在。”

    易今淮道:“说得好!”

    两人这一谈话,人声就更小了,蔡叙趁机站到对弈台,宣布了比赛结果,然后顺着易今淮的胡扯,把棋具赠给了季厘。

    “既然是你的佛缘,就赠予你了,想来,这也是随缘。”

    季厘谢过,就收了。

    对弈区经过一番吵闹的交流才逐渐散了。

    易家人先行回去,只留了易今淮。

    易允巧走时,问了易今淮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得到易今淮说“我一切无恙”后才跟着易家人一块儿走了。

    当晚,季厘就和蔡叙告辞。

    蔡叙知道季厘是有些事,毕竟有神明来找季厘,便未多留,只给了工钱,道:“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

    蔡叙的话无半分虚情假意,季厘心中一热,道:“谢谢蔡叔。”

    蔡叙拍了拍季厘肩膀,道:“保重!”

    李明旭和其余一群山城方员工也和季厘说了些告别的话。

    云俟道:“在下在这边有个偏静的庄子,如果诸位不嫌弃,可暂住在那里。”

    季厘还未说话,易今淮就道:“如此甚好,多谢云庄主。”

    云俟道了句“不必客气”,转向封意、莫三辞和空上,“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封意和空上几乎一通道:“多谢。”

    莫三辞才道:“多谢。”

    云俟对于他们的客气,实在有种奇异的诡异。

    神明都这么客气吗?

    而且这位可是自称大荒神尊,这种地位,还需要对他者这般客气吗?

    他心中有种诡异的不知滋味,但一贯的风度并未让他露出什么破绽。

    “您们客气了,这是在下的荣幸才是。”他说罢抬手请道,“请!”

    云俟的庄子确实偏静,它在深山中。

    不过好在几位都是修悟者,不用慢慢走路。

    云俟带着他们直接进了院子里。

    庄子很大,也很安静。

    周围隐隐飘着香味,淡淡的,有有种树叶的味道。

    院子正坐一位拎着灯笼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显然被这情况惊了一下。

    “庄主!”男子认出云俟后,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惊喜,“原来是您啊!”

    云俟介绍道:“这是守院子的杨老伯。”

    杨老伯施礼:“诸位客人好。”

    云俟道:“我这几位客人这些天都住在这里。”

    “嗳!好!”杨老伯应道。

    客房几乎每天都有丫鬟收拾,干干净净,云俟在杨老伯的引着下,将他请的几位安顿好,才找了间客房住下。

第一四九章 山中夜

    山中的夜里,即使是夏,也是带了许多凉意。

    莫三辞的屋子,窗户开着,一缕缕凉意往屋子里钻。

    莫三辞站在窗前,看着屋子后面几棵散着淡香的树木,有些好奇,也有些想摘。不过鉴于这是在有主的院子里,她并没有真的摘下些。

    这树细细高高,只有树干,树干上长了许多叶子,有点像菌类生物,可确实是树的叶子。

    一大片绿色盖满了树干,厚厚实实的,还有着淡淡香味,虽然有些专属于树叶的味道,但不影响那些闻起来有些美味的香味,它好像可以吃。

    不知道会不会开花,会不会结果?

    这树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见识实在太少,惭愧啊……

    莫三辞正盯着树感慨,就“听见”封意的笑意。

    ···

    莫三辞慢慢将窗户关好,长长吐了一口闷气。

    她看向左边的墙,走过去,拍了拍墙。

    “找我干什么?”封意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莫三辞小静了一会儿,叹息后看向封意,问道:“你为什么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觉得心情好呢?”

    封意道:“情不自禁。”

    “……才怪。”莫三辞嘀咕道,“这是你恶劣的性格导致的。”

    封意低低笑了笑,轻声道:“也许吧。”

    莫三辞看着垂眸浅笑的封意,忽然感觉到局促和一些怪异的不安,这种不安昭示着她的心乱。

    有什么好笑的……

    莫三辞低头顺了顺袖口,以此掩饰她的内心的真实情感。

    可是掩饰也是无用,封意都知道。

    莫三辞拽了拽袖口,小小地感叹了一些,转身就不想理封意了。

    只不过她转身时,封意拉了她的手。

    莫三辞看着被拉的手,认真道;“我要休息了。”

    封意道:“可是你刚才不是准备找我好好商量一下某些事情吗?”

    “……”莫三辞哑口无言,但还是辩解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封意道:“说谎是不好的。”

    莫三辞直视着封意:“你这样也是不好的。”

    封意眸色染了些柔光,他问道:“那你想我如何?”

    “……”莫三辞看着封意,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郑重道,“不准在不恰当的时候觉得心情好。”

    封意道:“什么是不恰当的时候?”

    莫三辞想了想,道:“很多时候都是不恰当的。”

    封意道:“可是要求别者控制真情实感这种事情好像不太好。”

    “……”莫三辞心塞,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想法,但她还是力争道,“你这种情况是特例。”

    封意道:“可是这种情况也不是我造成的,为什么要我负责?”

    莫三辞想也没想,就道:“就是你造成的,这一切都怪你,你就得负责。”

    封意看着莫三辞认真的眼神,不由轻笑。

    莫三辞:……

    一定是因为她太年轻了,活得还不够久。

    这么一想,莫三辞兀然问:“你多大了?”

    封意没答。

    莫三辞等着等着,蓦地哑然失笑,她掩着嘴,因为憋着声音,就有种滑稽的夸张。

    封意道:“这很重要吗?”

    “也没有,就是随口问一下。”莫三辞此时已经忍住了笑意,带着点坏心思,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回答?”

    封意道:“我刚来这里时陷入沉睡,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鸿蒙正是远古时期。”

    莫三辞一下子就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错事一样。

    她心里堵了会儿,也没想到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于是转意话题,声音也没什么底气,小了许多:“那种树上的东西能吃吗?”

    封意道:“那树名为冒儿树,产于汉州南部沿海地域,它的叶子是一种药草,可以明目驱烦,你想吃也可以,就是有些酸苦。”

    莫三辞点头,她不想吃,而且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解沉默。

    许久,她小声问:“那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封意道:“一月一日。”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莫三辞也是那个生辰。

    她道:“那我们以后可以一起过生辰。”

    封意应道:“嗯。”

    莫三辞抿着嘴笑了笑。

    封意又道:“你别在意。”

    莫三辞点点头。

    封意觉着阿辞小姑娘好像有点呆呆的,一点儿也不像平时那样。

    傻傻的小姑娘……

    封意不由心笑。

    这句话和笑意莫三辞都感受到了,她不由抗议:“我才不傻呢。”

    这句话没有任何“威慑力”,封意只轻声“嗯”了一句,话中还留着刚才的笑意。

    莫三辞现在是彻底放弃,反正也就还剩几天。

    但这么想并没有让莫三辞心情好,而是蒙上了另一层低落。

    钟楼的钟声一直在响,每一下都慢慢向鸿蒙各处传去。

    空岚山的钟楼,空岚山的三清台。

    莫三辞正思索着她到时候到底会经历什么时,外面忽然传出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很远,但是因为灵能的波动很清晰地传到了这边。

    封意道:“是惊烽和凉月。”

    一柄神剑,一把魔刀。

    莫三辞和封意出了房门时,远远望去,清晰看见剑势如铁马奔腾,恢弘澎湃,刀光如凉冷月光,清凌凌游走。

    刀剑之声连绵不绝,莫三辞走近时,看清是易今淮与一位带着斗笠的蒙面女子正在交手。

    带着斗笠的女子是那日在客栈跟着易今淮(白衣少年)离开的那位。

    两人此时不相上下,但易今淮有赢的趋势——易今淮一步步都自如在控,但那女子显然并不是如易今淮那般一招招都在把控之中,一旦女子出现纰漏,易今淮便会赢。

    季厘正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神情并不担忧,只是有些醉意。

    他好像正在和易今淮喝酒,只是遇到了偷袭。

    打斗声也惊来了空上和云俟。

    云俟和空上也看出,易今淮并不需要帮手,便都只安静站在一旁观战。

    果然,在那女子行出差错,慢了半招时,易今淮的剑招忽转,磅礴之气忽然收起,聚成一道锋利的光刃,直直击向女子。

    女子来不及换招,便准备硬接,只是忽然,铺天盖地的寒冽气息顿时覆盖了一大片空间,将易今淮的剑气压着慢了些,就在慢的时间拖延里,那女子已然回刀,挥出一股迷蒙灰暗。

    待易今淮剑光散去所有阻挡,已不见那女子身影。

    易今淮望了望远处的森林,回到季厘身边。

    季厘已无半点醉意,他死死攥着装着棋具的锦袋,目光紧紧看着远处,面色惨白。

    莫三辞知道,刚才那股寒冽的气息就是幽冥之息。

    刚才幽冥之息覆盖的地方,植物虽然没有凋零,但是已经明显像是被寒霜打蔫儿了一样。

    空上是知道整件事情的,但他无法帮助季厘,这本就是季厘的因果,需要季厘自己解决。

    他能做的,只有按着抱元的信息,将佛舍利还给抱元的转世季厘,并保护季厘的安全。

    钟楼鸣声已经响了,这件事迫在眉睫,容不得拖延。

    云俟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那些出了些小问题的植物,想起了襄川三年前的那场灾祸。

    在山城方时,他已经知道棋盘与三年前的事情有关,此事又亲眼见到,心中的好奇越来越浓。

    易今淮安慰了几句季厘,带着面色稍稍好看点的季厘,和另四位向云俟的庄子回。

    一次袭击后,晚上并没有谁再过来。

    次日,庄子里的诸位都早早就醒了。

    莫三辞正看着房间书架上的书的时候,封意敲了门。

    莫三辞放好书,开门后一张笑脸对封意道:“找我干什么?”

    封意未答,而是温声道:“你很开心?”

    莫三辞也没有半点遮掩心思,笑道:“你不是知道吗?”

    早晨的光芒透过茂密的树木,在屋檐上斜斜照了些下来。

    莫三辞伸手捧着,笑容更明媚了:“你看你看!”她手中有些光芒,似是和阳光融在了一起。成了一捧纯粹的光明。

    封意伸手捉住了莫三辞的手,莫三辞一怔间,他们手心溢出了一雾清光。

    清光散漫,像是喷洒出的光明。

    封意收回手,莫三辞收回手后将手缩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封意道:“等会儿我们就去奎山。”

    “奎山?”

    “当年封印风霄的地方。”

    莫三辞听了封意讲了个大概情况后不久,空上过来了。

    封意一行到达奎山时,阳光正高高洒向山间。

    空上指着最高的那座峰道:“就是在那里。”

    云俟虽然并不知情,但知晓这件事里有许多秘密,其余者又未有掩饰之意,他便一直跟着。

    莫三辞看着云飞雾绕的奎山,想起了冯妙妙的墓。

    易今淮拿出一个用灰布盖着的篮子递给季厘,季厘一愣,似是知道里面是什么,接过后道了“谢谢”。

    他们往山中走去。

    奎山一带,到处苍天古木,绿意森森,稀薄的云气飘飘,有种天然的幽静。

    奎山山间,一大片血红色的花开满阳光,看上去格外刺眼,招摇的风依旧招摇,只不过奎山如今已经多了许多人家。

    他们路过奎山山脚的一座高阁时,忽地,高阁响起了乐曲,有舞女跳着舞唱着一首词,“……满山红时,待到归期却无路……”,这首词明明该唱出满满悲凉,但那声音并没有什么悲凉。

    季厘手紧了紧篮子,往前继续走。

    高阁的不远处,有一位面唇苍白,浑身上下透着羸弱病态的俊美少年站在墙院的角落里,阴影为他打上了一层凄寂。

    少年便是风悉。

    若早些时候,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风悉脑海中浮着一幅幅画面,画面里阳光温暖。

    “真是可惜,我昨日差一点就成功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左侧响起,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在墙的外侧,似是靠着阳光。

    风悉只斜斜望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想起了曾经的画面,他眼中似是浮过许多往事,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只听他喃喃道:“为何天不遂我愿?”听上去有些幼稚。

    靠着阳光的身影忽然轻笑,那身影头微微扬起,手凭空轻捻,似是握住了什么,但手指中又什么都没有。

    风悉随着那边身影的轻笑,又偏过头的目光一下子滞住了。

    阳光照在光明的地方,让他不禁想起了昨日在山城方见到季厘时,季厘身上的幽冥之息就在忽然出现的一片光明中消失了。

    那光明显然不是佛舍利的光,佛舍利只是借着那片光明落到了季厘心中。

    那时有谁在那片光明中解开了佛舍利的封印,佛舍利借着那片光明,将幽冥之息从季厘身上彻底消除了。

    那身影察觉到风悉的状况,又一阵轻笑,将手一扬。

    忽然有许多絮花出现,它们在阳光下轻轻飞着,随着招摇的风一起招摇。

    身影离开光影,走到风悉身边,是戴斗笠的那位女子。

    斗笠的面纱已被撩开,女子也未蒙面,露出了爬满棕色疤痕的脸。

    她的目光凝视着风悉,似是将风悉看了个透,犀利如至灵魂深处。

    女子笑笑,脸上疤痕随着她的笑竟开始爬动。

    “你还要继续吗?”

    “自然。”风悉淡声道,“我的事,你别插手。”

    “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鹫单莎。”风悉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他身上覆起冷霜,像是聚起寒冰,周身寒冽疏冷,“你最好别碍着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鹫单莎觉得生命一点点流失着,她脸上的疤痕剧烈挣扎着。

    这痛苦持续了少许,终于,她感到浑身的束缚忽地撤了去。

    她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

    风悉转身向奎山走去,鹫单莎死死抠着泥土,指甲嵌进了土地,染了些许血色。

    许久,鹫单莎才站起身,闪身追着风悉上山。

    鹫单莎很快就追上风悉,只是风悉并没有给她一点在意。

    鹫单莎放下斗笠上的纱,跟着风悉一步一步向奎山的最高峰走。

    一路山,他们遇到些此地居民,但大家都是陌生者擦肩而过,没谁在意。

    太阳西下时,他们才到达奎山最高峰。

    那时,与他们不同路上山的季厘正跪在一个刚刚用石头垒起的墓前,墓前有块石碑,但是石碑上没有刻字。

    季厘看向上山来的风悉,慢慢起身。

    封印着风霄的棋具被摆在墓前,墓前烛火幽幽。

    风悉走到季厘面前,鹫单莎跟着走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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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在休假介绍:
为了“生而自由”!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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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意找到混元图时,发现混元图居然趁他沉睡时化生成了一位小姑娘,不仅如此,还对自身施加了封印。
封意:一千年假期还没到,我应该找个帮我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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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遇见封意,莫三辞的情绪偶尔会莫名其妙,但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因为混元图和封意之间的联系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她。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当她还是混元图时,她对自身施加了封印,并且对自身隐藏。
莫三辞:……呵呵,我可真佩服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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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这是一位远古神明带着他的小姑娘走遍九州四海,寻机缘,断因果,顺手拯救鸿蒙世界的故事。
【阅读指南】
1:本书私设多多,作者胡思乱想,请勿较真;
2:世界构架(大致)在作品相关卷中。大神在休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神在休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神在休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