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送东西
莫三辞说罢,刚才说的话才在理性思维里转了一圈。
她刚才说了什么?
莫三辞慢慢侧过头,背对着封意,又红了脸。
虽然她说的是真话,但是耐不住封意就在一旁,还看着她……
封意见莫三辞偏过脸不做声了,忽地想起广和山山顶小姑娘落跑的事,眸中似是流淌着星光:确实很有趣。
莫三辞安静坐了会儿,见封意没说什么,抬起头坐好。
一次不行,可以第二次,她就不信!
因为问题实在羞于开口,莫三辞鼓励了自己十八遍,才问道:“那,你觉得,我好看吗?”语调微微慢慢,没敢望向封意。
封意似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喜欢我?”
原本就因为封意没回答而有些小紧张的莫三辞被封意问住了。
因为之前连着问的问题,然后倒过去,就是她喜欢封意??
这逻辑吗?
好像自己挖了坑自己跳,还把自己给埋了。
哼!不想说话,不说话!
莫三辞决计秉承沉默是金,耳朵就被封意捏了。
她捂着耳朵蹦了起来,就见封意嘴角微扬的弧度。
封意又笑她。
耍小心思被封意知道了,不仅没成功,还被封意笑。
莫三辞刚要说话,封意就望过来,她心头忽生悸动,随即捂着耳朵跑了。
封意看着莫三辞离开的方向,只觉得心情很好。
缘分吗?
他站起身,倏然从原地消失。
莫三辞跑了些距离就停住了,她往后面看了看,空无一个。
她吐了口气,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下,靠在石头上。
唉~好烦。
难道她,曾经的她,真的喜欢封意?
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封意对她又不好,她怎么可能喜欢封意?
莫三辞双手托着脸:难道封意对还是混元图的她很好?
其实想想,封意对她也没那么不好,就是偶尔会笑她。
莫三辞陷入了发呆的状态,脑子里空空的,眼睛望着前面,其实什么都没注意。
发了会儿呆,忽然看见眼前有身影,好像是封意。
她抬头望去,果然是封意。
其实封意对她挺好的,但是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做。
可是她为什么要赌气呢?
“我之前喜欢你吗?”
“哪种喜欢?”
“爱情那种。”
“我不清楚。”
平平淡淡毫无波澜的对话就此结束,莫三辞站起身,犹豫了一下,看着封意小声问:“我能抱一下你吗?”
封意道:“可以。”声色静淡。
莫三辞呼吸有点加快,她慢慢走到封意面前,低着头抱着封意。
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十分怀念,一股奇怪的暖意浸满莫三辞心中,莫三辞鼻子忽然酸酸的。
她脑海里模模糊糊记起来,她好像说过,好想永远躺在这种温暖中。
她忽然觉得很委屈,这不是她知道的情感,自然是来自曾经的她。
封意自然也感受到莫三辞的异样,他伸手抚了抚莫三辞的头:“没事了。”
他自是清楚,她一定承受了很多东西,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即使他不知道,也能肯定,那是难以承受的。
莫三辞酸着鼻子放开封意,低着头,心里难受。
早知道就不试了。
反正她现在又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有什么需要知道的,都不记得了,而且……莫三辞觉得一定是曾经的自己拿捏住了自己的性格,知道她一定会做什么……
这么一想,难过少了,就是心塞塞。
封意见莫三辞一直低着头情绪低落,不由道:“我带你到北院北面的森林散散心吧。”
森林?
莫三辞抬头:“里面有什么?”
“去了就知道。”
莫三辞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好吧。”反正她现在确实不能继续和封意这样待着。
北院北面的森林很大,林深草茂,幽静闲冷。
莫三辞跟着封意慢慢走,走着走着,心情确实好多了。
一路遇到的动物很多,都不怕莫三辞和封意,还有只小松鼠跳到莫三辞脚边,被莫三辞揉了脑袋。
散心散着散着天就黑了,两个也没说太多话,就这么走走停停,但两个心情都很好。
天黑之前,莫三辞和封意回到了竹楼,两个坐在竹楼顶,莫三辞找了张躺椅躺着看星星。
凉风袭袭,周身舒爽,最关键,她心底里很高兴。
虽然这些高兴的心情很可能是基于曾经对于封意的喜欢,但自己高兴为何还要纠结什么。
又没有什么不能高兴的。
“封意。”莫三辞侧过身望着旁边坐着的封意,“你知道我之前就有灵识了吗?”
“以前不知道。”
“是不是你不太关心我?”
“是你自己隐瞒着。”
“我才不相信呢。”莫三辞嘟囔道,“我觉得肯定是你不关心我,所以才不知道。”
封意没说话。
莫三辞忽然高兴:这次是我赢了吧。
“胜利”的莫三辞拽了拽封意的袖子:“封意,你怎么不回答?”
封意任凭莫三辞拽着袖子,依旧没回答。
莫三辞忍不住笑了出来,笑完又问:“你是不是心虚?”
这次封意回答了:“我只是想让你高兴点。”
莫三辞一愣,松了手中的衣服:“我……”她顿了一顿,底气十足道,“你这是借口。”
封意笑了笑,又未答。
莫三辞忽然就心虚。
哼!莫三辞转过身:还说想让我高兴。
“你喜欢星星吗?”
封意的声音忽然传来,莫三辞想了想,又朝向封意:“你问这个干什么?”
封意手中显出一个黑色的水晶球,水晶球内似有星光点点,像极了天上的星空:“送给你。”
莫三辞坐正身体,游移了一会儿,还是双手接过水晶球。
她脸上藏不住的笑意,独自乐了一会儿,抱着水晶球嘀咕道:“别以为一个水晶球就能收买我。”
“那你想要什么?”
“我……我才没有要什么呢。”莫三辞把水晶球收了起来,“是你自己送我的。”
她纠结了一下下,拿着一个编织的手链递给封意:“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也是独一无二的,就,送给你当谢礼好了。”
封意接过手链,手链的编花独特,好像是自创的,上面缀着的玉珠来自不同的地方,纹理都很独特。
“谢谢。”说着就将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第一零六章 黎云峡
莫三辞看着封意戴上手链,莫名高兴。
她低着头撇过脸:我怎么就高兴了?
不管了,反正都是以前的,等她想起来再说吧,自己在这里杞人忧天做什么?
拿定主意,莫三辞心里舒快多了,觉得堵在心中那些闷闷的气都散了。
似乎是因为没什么忧心的事了,莫三辞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凉风轻抚着莫三辞的脑袋,莫三辞拢了拢身上盖着的“被子”,躲了躲凉风,才发觉不对劲。
她睁开眼睛,看清了身上盖着的“被子”——一件白袍子。可能,也许,大概……是封意的。
她起身,把袍子折好,收了起来。
莫三辞到了竹楼第一层,就见到烛火下,知存正坐在地上拿着毛笔很认真地画画,看见她后,立即放下笔跑了过来。
“小莫,你要不要吃东西?你要不要喝水?”
莫三辞放下心:还好,没叫她师娘了。
“不用了。”
“哦。”知存眼睛闪亮亮的,把一幅画递给莫三辞,“况相托我交给你的,他昨晚画的。”
莫三辞总觉得没好事,她刚打开画,就见到满眼桃花红,再看下去……
“!”
莫三辞卷起画,就知道,没好事。
不想收怎么办?
她看向知存,见知存一脸笑盈盈。
···
知存看过了。大概,白泽也看了。
一天的美好心情都被毁了。
莫三辞收起画:“封意和白泽呢?”
“下面。”
他们已经进了阵眼?
莫三辞目不转睛看着地下,渐渐,黑暗出现在脚下,但这黑暗和她上次所见并不一样,只是像一个黑暗的地洞,而是不那种虚无的黑暗,进去就出不来那种。
底下的黑暗是真实的存在,有光就能照亮。
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一点点光芒散进了黑暗之中,莫三辞看见一根指针投下影子,影子慢慢移动着,变化着,倏然间,黑暗裂开了一道空隙,数不清的光点往那空隙中挤,空隙越来越大,黑暗越来越小。
白亮的光芒有些刺眼,莫三辞捂着眼睛,揉了揉,放下手再睁开眼睛时,眼中还是地面。
知存道:“太阳升起来了。”
莫三辞透过窗子遥望远方,满眼的阳光。
确实,太阳升起来了。
不一会儿,况相背着一个人走进了竹楼,神色焦急担忧。
他将那白衣青年放在卧榻上,还给那青年盖了背子,然后摸出一大堆瓶子,挑挑拣拣,终于选了一个。
他拿出瓶子里的药丸塞进青年嘴里,边塞边骂道:“迟邻那个疯子,我一定要揍扁他,然后把他也关起来,关个一千多……两千多年!气死我了!……”
看来那就是燕怀了。
莫三辞望了望门外,封意好像和白泽在外面。
她张望着,可是什么都没见到,刚坐正,封意和白泽就走了进来。
幸好。
封意和白泽进来后,白泽到了况相那边,看了下燕怀的情况。
封意站到了莫三辞面前:“你想去黎云峡吗?”
莫三辞抬头望着封意,又望了望燕怀:“你要去找什么?”
“回生果。”
“听说回生果闻起来很甜,但是吃起来是苦的,而且很涩,有股枳的味道,真的吗?”
“真的。”
“哦~”莫三辞道,“你吃过?”
“嗯。”
“你为什么吃它?”
“试试味道。”说罢,封意拿了十方罗盘出来。
莫三辞心下偷笑,封意居然会做这种事情,不过想想好像和她一样,她也很爱各种水果。
···
莫三辞忽然不想笑了,笑封意好像就在笑自己。
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好笑的。
十方罗盘的光圈散开又收起,莫三辞和封意出现在一处山崖。
遥遥望去,一道蜿蜒曲折的长河卧在高山脚下,崖壁遮颜,天空碧蓝深邃,有白云散散挤挤,生出苍渺旷阔。
云气游荡山水间,峭耸的高山和满眼的翠绿都在云气里隐隐现现。
细听,远处山中有乐声奏着,琴音低缓,笙声沉慢。
但那声音戛然而止。
莫三辞拽着封意的袖子,跟着封意慢慢走。这里还挺陡峭的。
等莫三辞跟着封意走到长河边,远处有一只竹筏慢悠悠驶来,竹筏上有位娉婷袅娜的女子,近看,莫三辞想起一句诗来: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也就是说这是位很美的女子。
竹筏一直驶到莫三辞和封意面前,女子福身施礼,目光落了一下在莫三辞拽着封意袖子的手上。
莫三辞:……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看她的手!
“神尊前来是有何事?”
“回生果。”
女子莞尔:“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神尊回心转意了。”
封意道:“我对你并无半点私情。”
莫三辞收回拽着封意袖子的手。
女子一愣,又微微笑了笑:“神尊说的是,是我妄想了。”
她看向莫三辞:“我是凝韵,黎云峡守护神女,不知姑娘姓名为何?”
“莫三辞。”
凝韵盯着莫三辞的脸,一笑,请道:“两位随我来。”
竹筏在长河上慢慢行走,莫三辞看着竹筏划过水波,清澈的水如一条玉带卧在山间,静美如画。
竹筏从宽阔缓慢的河水慢慢驶进狭窄急速的河道,两边的山面如刀削斧凿,又似天之手硬生生掰开,带着些蛮荒的气息,狂放又天工精妙。
凝韵带着莫三辞和封意随着河流急速而行,在驶离一断层之处时蓦地转弯,转向了一山壁之隔的另一道急流,逆流而行。
四围渐渐幽深,林木遮天,偶有光芒照进,慢慢的,光也没有了,只有竹筏缓缓行走带起的水声。
但莫三辞还是能看见,茂盛的植物遮着头顶,异常繁茂,水下清澈,有游鱼尾随,水底光滑的石头长着青苔和水生植物……
湿润的空气带着清水与绿叶的气息在周围游走,除此之外,还有股暖暖的味道。
不知行了多久,前面有亮光照来。
离开幽深的通道,映入莫三辞眼帘的是一汪大湖和明秀高,实可谓山温水软。
*
【注】关于吃东西喝水:小说中有些生灵是不需要吃东西喝水的,吃东西喝水只是以食物来补充身体的某些消耗,而这些消耗其实可以通过运转灵能等其它手段来补充。
第一零七章 七峰山
湖水荡漾去波纹,在静谧的湖上浮起舒缓的步伐,湖边的高山下,一个圆拱洞由小到大出现在莫三辞视线中。
竹筏进了圆拱洞,黑暗的,逐渐又是光明,只是这层光明并非纯粹的阳光,这里的光芒中透着些清淡的灵光(灵能所产生的光芒),而且雾气飘摇。
竹筏轻飘而起,落在地上后消失。
莫三辞细望周围,只见此处山地荒蛮,植株多是小叶或无叶,低矮盘伏,再远处,均淹没在云雾之中。
出口处有两座人面马身,手执长矛的雕像,雕像约有三丈高,威严耸立。
他们进入后,很快有两位仙子从云雾中飘了过来。
仙子无一不长裙摇曳,容颜秀美,但比之凝韵,莫三辞还是能看出,有许多差距。
两位仙子可能是侍奉凝韵这位神女的侍女,她们向凝韵福身施礼:“神女。”
凝韵颔首,她们才向莫三辞和封意施礼,就这时,又有一身影从云雾中轻飘而下。
男子身着道袍,是个人类,他向封意拜道:“玄门的席齐拜见神尊。”
封意颔首,席齐又道:“敢问神尊来此是为何事?”
封意道:“回生果。”
“在下师妹顾浅身受重伤,急需回生果医治,但七峰山实在难行,在下寻了多日也未寻得,还与师兄走失……”他忽然躬身抱拳,“在下唐突,想请神尊带在下一程?”
封意道:“可以。”
席齐喜道:“多谢神尊!”
席齐,顾浅……莫三辞想了想,想起来,两个是玄门九部的部主,那席齐口中的师兄也应该是玄门的部主。
可是顾浅这受了什么重伤,非要用回生果?
一行诸位穿过浓郁的雾气,停在了一座七峰山山下,莫三辞只见着眼前有一座高大的石碑,上书回生二字,字迹飘渺,如天上流云。
凝韵道:“诸位小心。”
席齐拜托了凝韵照顾下顾浅,便与封意和莫三辞一同走上了七峰山。
这里雾气太浓,莫三辞只见到两、三丈的距离,而且山石嶙峋,山路崎岖,很是难走。
不过封意走得很稳很容易,像是走在宽广平坦的大路上。
莫三辞走了一会儿,拽住了封意的袖子,这样一来确实轻松了许多。
席齐走山路并没觉得有什么阻碍,但是七峰山上,往哪里走才是难以选择的,稍不留神就迷失了。
不过虽然会迷失,但是往上直飞就能离开,他寻找回生果的这些天并没有遇上传说中的危险。
上次他和常青进入这七峰山,两天两夜一根草都没看到,最后还走失了,他一气之下,就先离开了。
他回到顾浅身边等常青,等了许久等到了常青的传信符。
这是常青传给顾浅的,常青那时还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常青传信中说正在寻找,让顾浅放心,只不过顾浅那时已经昏迷不醒了,他刚才本准备再进七峰山寻找,只是突然看见凝韵离开。
当时凝韵身边跟着两位仙子,凝韵离开后,有一位问,“不知是谁来了,神女好像很高兴,眉眼都带着笑意”,另一位说,“能让神女亲自去接的定是不同一般者,而且神女还这般欣悦,我猜啊,肯定是大荒神尊。”
刚开始他自然是怀疑的,可是他还是随着来接凝韵的两位仙子去看看。
当时听说封意从万妖的朝天塔带出了毕方的花苞时他还怀疑:封意失踪了近一千年,怎么突然出现了?没想到真的是封意。
请封意帮忙无伤玄门的任何脸面,毕竟封意是大荒的神尊。
而且,顾浅再没有回生果,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现在,他原本担忧不安的心也镇定了下来:现在走的路只有一开始是有些熟悉的,后面已经有了些小草。
他只见过封意的画像一面,还是在玄门的肖像画册上。
玄门的肖像画册上画的外貌大多数与真实无二,少数会差了一些,而封意,形能对上六七分,神……差了一大截。
要不是画册上没有和封意相似的肖像,他绝对要怀疑的。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跟紧封意。
不过既然封意答应他同他一起,应该不会任他迷失在七峰山。
席齐紧跟着封意,眼见着低矮的草类植物越来越多,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凝韵说过,七峰山危险异常,但一般不会有谁进入危险区——长有植株的地区,都是被困在外围雾气中,七峰山危险区就是它的中心区,那里有重聚魂魄的回生果。
活死者,肉白骨。世间难求,也极难获得。
其实,他现在也又开始焦着,封意也在寻回生果,他也需要回生果,若他们只寻得一颗回生果,那该怎么办?
他原先一时未多考虑,现在想来,当时多有冲动,可是又没什么办法……
席齐心里乱得很,突然有劲风成束,从四面八方刺射而来,破空声刺耳,一道光屏遮起,劲风均被化解。
山中有阵法?
封意道:“这里住着一种动物,会从喉中聚起风束袭击进入它们领地者。”
席齐心头的紧张并没有因此消少,反而增多。
莫三辞看出了席齐的紧张,席齐鬓角都有冷汗流了下来。
她心生狐疑:这席齐紧张什么?
风束的袭击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们离开了攻击他们的动物的领地。
莫三辞和封意并行着,席齐跟在后面。
席齐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流了冷汗,定神后心中羞愧万分。
封意本来也没有任何义务需要为他做什么,他没本事凭一己之力为顾浅拿到回生果,却在这种事上大作想法,还心生戒备与防范……实在自私虚伪至极!
他默不作声跟着封意,地上的植物越来越茂盛,空气也越来越湿润。
突然,地上冒出一只爪子,席齐一时心不在蔫,竟被紧紧抓住了脚腕,他一惊,手中一柄剑直直戳向白骨爪子。
白骨被剑上的灵能震断,在地上抖了抖才不动了,但是地上又冒出了其它白骨爪子,想抓住他们三个。
有灵能从席齐的剑尖散去,一阵激荡,伸出地面的白骨爪子全都被震碎。
第一零八章 古鲁族
席齐刚将那些白骨爪子全部震碎,周围就有“噢——噢——噢——”的欢呼声响起。
席齐冷着脸,手握着剑,一个跳跃,手上抓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东西,那东西有手有脚,正不停地摆动着,好像是人。
席齐抓到那“人”后,飞快退回了原处,莫三辞这才看去席齐抓了什么。
那是个穿着包裹着全身的衣服,只露出一张人脸和双手的矮人形生物,身材差不多三尺,但是脸长得很老,他正扒拉着席齐的手,想挣开,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席齐手上一扔,顺便加了根绳子和符,困住且定住了他抓到的矮人形生物。
很快,周围慢慢围上了许多矮人形生物的同类,穿着打扮都一样,露出的脸有的年轻有的年老,容貌看上去还差不多。
席齐举剑对着他们:“你们是什么东西?”
那些矮人形生物用着席齐听不懂的话一阵交头接耳,有个拿着根法杖的长相很老的矮人形生物走了出来:“我们是古鲁族,我们只想感谢您击退了骷髅族,没有恶意,您能放了我们的族人吗?”
席齐道:“你会我的语言?”
“我们是跟住在宫殿的仙子学的。”
席齐并不信任古鲁族,但是还是把抓到的那个古鲁族族人放了:“骷髅族是什么?”
被抓的那个古鲁族族人连忙躲进族群里。
拿着法杖的古鲁族族人答道:“骷髅族刚到这里不久,因为都是骷髅所以我们称它们为骷髅族,它们经常抓住在这里的生灵,被抓到的就会被变成骷髅族的一员,我们已经有很多族人被抓走了。”
他说着居然跪了下来,接着,其他古鲁族族人也跪了下来:“求您帮我们把它们赶走吧!求您帮我们把它们赶走吧……”
声如浪潮,在周围回荡。
席齐一时进退两难,他并不相信这古鲁族,可是他们这么求他,他又不忍心拒绝。
他余光看向封意,只见封意漠然无视现在的情况,心下一横。
既然这群古鲁族住在这里,没准能帮他找到回生果!
“你先我说一具体下。”
拿着拐杖的古鲁族族人开始叩头,其余古鲁族族人也叩头,他们叩了四个头后,就神情阴森险恶地站了起来。
席齐神情一恍惚,昏昏迷迷,摇摇欲坠,忽地,一道清光流淌,周围那些古鲁族族人全部变成了影子随雾气散了。
席齐一个激灵,蓦地回过神来,他刚才是怎么了?!
“你在和古鲁族说话时已经被古鲁族蛊惑了。”封意道,“他们擅长声音蛊惑心灵,在与他者交流时,趁机入侵对方的心神,入侵成功,便会进一步破坏其神识。”
席齐心有余悸,余悸之后心中满腹牢骚。
他是想尽自己所能帮助师兄师妹,可是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他好不容易用了几十年时间,终于成了玄门九部的部主,可是却为了帮助了师兄师妹毁于一旦,还被玄门下了追捕令……都是因为他们!随他们自生自灭算了!
他忽地心惊胆颤,他这是怎么了?他怎么能这么想?!
他一身冷汗时,忽见封意的手伸到他眼前,似是从他的脑海里拽出了什么东西,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到封意手中一只已经死了的、如蚂蚁形状、但比蚂蚁大的多、触角鼓鼓的怪东西。
封意道:“附蚁,又叫私心蛊。”
席齐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和顾长河的交手,他觉得手腕好像被咬了一下,是那时被附蚁进入了身体?
应该是,他自帮着师兄师妹私奔后,心中总是在不断挣扎着,似有两个小人在争辩着,总会不知不觉想着只利己的事。
席齐心上发寒,如果他真的变成了自私自利的人,实在难以想象,他一想到这些,就手脚冰凉。
世上为什么要有恶……
莫三辞看着眼底黯淡而得席齐,提醒了一句就跟着封意往前走。
席齐紧了紧手中的剑,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植物越来越高大,植物的叶子越来越宽厚,他们应该是在向一个谷底走。
席齐已经面无表情默不作声了许久,自离开古鲁族的地方后,他们便没再遇上什么。
或许是中心区域有更厉害的东西存在,就像幽冥鬼沼。
莫三辞换了边拽着封意。
其实现在她已经熟悉了崎岖坎坷的路面,但是这么拽着封意,她有种高兴的情绪。
反正就是觉得高兴,而且封意对此又没意见。
应该吧?如果不想让她拽着会说出来吧?
莫三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
封意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问:“你怎么了?”
“我……手酸。”
莫三辞撒谎了,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封意没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莫三辞跟上去,又拽着封意的袖子,心里偷偷笑。
席齐根本没心思理会什么,只是默默走着。
又走了一会儿,天空突然掉下来蛇,那些蛇不知道从何而来,均是有毒的,一团团掉了下来,而且都是已经被斩断的。
血腥味浸在雾气中,莫三辞皱眉屏息。
席齐看着蛇断开处,却是面有喜色:那些端口隐有灼烧的痕迹,应该是师兄。
很快,一个身影跳了下来,席齐定眼看去,确实是他的师兄常青。
“师兄!”
席齐迎上去,迎接他的却是火光灼灼的剑气,他连忙侧身,堪堪躲过常青的袭击。
常青顿住身子,剑尖一转,直击封意。
封意手中流光一道,点在了常青身上,常青僵住身子一动不动。
席齐这才发现,常青的眼睛上,好像被蒙了一层红雾。
莫三辞也发现了常青的异常:“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那是红蚊,一种很小的虫子,聚群如红雾,喜欢依附在生物的眼睛上,它们依附后,会吃掉生物的视力,当依附的生物完全失明后便会离开。”
也就是说常青现今胡乱攻击并不是因为那层红雾。
封意走到常青身前,手指虚拂过常青的眼睛,那层红雾动了动,然后成流雾状飞离。
“那我师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一零九章 请求
席齐问后,才惊觉自己的语气太多不恭敬、还带着些愤怒,虽然这些愤怒并非冲向封意,但他还是有所不安。
不过封意根本不在意:“他身中玄门宗长夏梨的七日忘尘咒,又被这些毒蛇所咬,一时狂性大发。”
“什么?!”封意还未说完席齐就已瞠目难信。
他脑海里蹦出来难以相信的东西,跑到常青面前仔细检查,许久,手已经抑制不住颤抖才转身面对着封意。
他自觉失态,但如今也是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他刚才也想通了,这些天,因为附蚁的影响,他还幻想着能借常青和顾浅回到玄门,可是如今神智皆清朗,他自是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再回玄门,这些天那些自私自利的痴心妄想,随着附蚁一同被撕开伪装的美妙面纱,露出了丑恶的现实。
只不过于他而言,现实是什么已经无所谓了,他还是曾经的他,这样便好。
常青和顾浅,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不能在一起?就因为玄门门主的三弟子喜欢顾浅?
是非对错凭什么由这些自私自利的东西来评判!难道不该依理论据,秉持善恶吗?!
既然玄门无谁主持公道,他就要争个公道,不过命一条而已。
既然他们想以一些手段来践踏他者,他也可以。
恶本就不该存在!
“神尊!”席齐跪地拜道,“席齐恳请神尊为我师兄和师妹主持公道!”
莫三辞看着忽然前后判若两人的席齐,只觉得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狠意,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那种狠意。
她看向封意,封意没任何变化,只不过还是出声道:“你所说是为何事?”
席齐仍旧跪着,但已直面封意:“我师兄常青,师妹顾浅,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而且已定下婚约,却因为玄门门主三弟子于成文贪慕师妹美色,以身份与师兄性命施压,让师妹嫁于他。
“而师妹兄长顾长河为了九部首座地位,与于成文狼狈为奸,陷害师兄勾结邪魔,并以镇魂杵师兄,师妹正是为师兄挡住了镇魂杵的力量,才受魂魄散乱之苦,现今已昏迷不醒,随时可能魂飞魄散。
“而师兄又被下了这等咒,想来师妹也可能遭此毒手。
“师兄师妹并未做错任何事,他们并不该受此痛苦,我想请神尊为他们主持公道!”
席齐一席话大义凛然,却带着极为强烈的愤懑。
封意道:“事情我已知晓。”
席齐等着封意继续说,可是封意只应了这一句,这让席齐不知封意到底何意,可是他又莫名有种安心。
封意说话时太过平静,这种平静仿若带着股至上真理般的力量,让他忽然有种尘埃落定,此事无需忧心的感觉。
他站起身,行了谢礼。
他抬头,就见封意手掌中正升起缕缕清光,光芒旋绕,迸溅出许多光点,落在地上一点点融进地下。
地表慢慢变亮,紧接着,有奇怪的声音从地底传出,很快,许多骷髅爬了出来。
一个个带着张脸皮的矮骷髅聚在一起,身体“ke——ke——ke——”响着,应该是害怕了。
莫三辞看着拿着法杖的矮骷髅,捏着拳头慢慢举到眼前,矮骷髅一个颤抖,往骷髅群里面挤了挤。
正当莫三辞笑嘻嘻时,忽然感觉封意往这边看来,连忙放下手,偏过头。
席齐看着那些骷髅,眼底有些凶光。
封意道:“他们有解毒的药。”
席齐一听,立即上前,很是不客气地向古鲁族要了解毒的药,喂给了常青,待常青双目聚神,不由舒了口气。
常青毒解后,身体也能动弹了。
“师弟?”常青脑子有点混乱,“我这是……我怎么了?”
席齐将事情大概讲了遍,常青低叹一声,没说什么。
而古鲁族见此机会,一个个又重新躲到了地下,跑了。
席齐和常青沉默了少许,常青上前向封意道谢,随后,一行四位又往里走去。
此时距山中谷地已经很近了,他们又行了一刻钟,莫三辞便见到满眼绿莹莹的光点。
光点中,是一片灌木丛,灌木丛上长着许多浆果,红色、绿色、橙色、紫色……它们的种类不一样,叶子不一样,形状不一样,却挨挨挤挤长在一起,好似是一家子。
莫三辞伸手摘了颗离她最近的果子,红艳艳还很饱满,可是刚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消失了。
莫三辞看着空空的手,心中默默惋惜。
那么鲜艳的果子,为什么就消失了呢?
她拿到的是真的果子,可是这些果子一离开灌木丛就消失了,好像化进了那些绿莹莹的光中。
封意道:“回生果就长在这里面,离开灌木丛还能存在的便是。”
席齐和常青看着满眼形形色色的果子很犯难:这么多果子,一颗颗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常青目上一凝,手中聚了灵能,想一片一片将果子摘起,这样既不毁坏这里,又能减省时间。
可是灵能在触及那些灌木丛是就被吸收了,这一吸收,那片灌木丛更加茂盛,果子更加多了。
常青尬尬地收了灵能,和席齐相觑一眼,一时都是没什么好办法。
这一眼望不到头,繁茂异常果子众多的灌木丛实在古怪,不可贸然行动。
突然,他们同时望向封意,可是他们只看到莫三辞。
封意消失了。
席齐和常青又相觑一眼,席齐问莫三辞:“敢问姑娘,神尊去哪儿了?”
莫三辞道:“大概在里面摘果子吧。”
席齐皱眉看着灌木丛,俯身摘了两颗果子,果子刚到手中,均消失不见,而他面色忽然一拧,随即瘫倒在地,捂着手指颤抖着。
常青惊忙封住了席齐的手臂,席齐面色慢慢缓了过来,可是面色惨白惨白,嘴唇发乌。
“应该是中毒了。”莫三辞看着席齐肿胖的手指,“这里的果子有毒。”
常青满眼忧色,还有愧疚:“姑娘可知如何解毒?”
莫三辞不想打击常青,但是还是要实话实说:“说实话,我没中毒,是因为护身符的缘故。”
第一一零章 狠意
“这……”
常青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席齐却是翻了刚才古鲁族的药吃了一颗。
“师弟!”常青来不及阻止,眉头拧成了疙瘩,“你这胡乱吃,万一加速毒性发作怎么办?”
席齐声音虚弱:“没事,好像管些……”说着,他突然呕了一滩血出来。
常青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手忙脚乱给席齐擦血。
“我懂些医药,让我看一下吧。”
莫三辞刚说完,封意已经出现了她身旁:“这里的果子的毒无伤性命,但是会让中毒者极其痛苦,古鲁族的解药是以毒攻毒,不能乱吃。”
见封意回来后,常青那难看的面色才缓了许多:“敢问神尊怎样才能解毒?”
“一天后这些毒会自行消解。”说着,封意将一只白玉瓶递给眉目舒缓开的常青,“回生果。”
常青和席齐面上均是欣喜,两个谢了封意后,一行四位顺着原路下了七峰山。
原路返回并没有遇上什么危险,莫三辞暗想,大概是因为害怕封意。
不过封意干什么要带她一起来黎云峡,又不需要她做什么,是来一起看看风景吗?
莫三辞心中又笑开。
到了山下,凝韵正在那里等着。
相互问好后,凝韵带着其余者直接到顾浅所住的屋院。
宫殿琉璃覆顶,白瓷铺地,雕梁画栋,精美大方,雾气流淌其间,倒有些如入云顶之感。
常青急急进了屋子,席齐紧跟着常青,其余三位只站在一方小院里。
小院四围回廊,中间是几块怪石,地上长满一层低矮的草。
凝韵柔声道:“神尊难得来此,不若凝韵为您抚琴一曲?”
封意道:“不必。”
凝韵毫不气馁:“现在正是雾海花盛开的时候,不知凝韵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一同赏花?”
封意道:“不必。”
拒绝都这么敷衍。
凝韵蓦地看向莫三辞,静静站着的莫三辞微微笑笑,凝韵也一笑,道:“莫姑娘见过雾海花吗?”
莫三次道:“没有。”
“不若我带你一同看看?”
“不必了。”莫三辞说罢,就发现好像重复了封意拒绝凝韵的话,登时觉得要倒霉。
果然,凝韵嫣然笑道:“莫姑娘,你和神尊什么关系?”
莫三辞觉得凝韵这一笑,真是笑里藏刀。
“这个……说来话长。”
“无事,我很好奇,不管多长都能听下去。”
“我们……”莫三辞刚说出口,就见凝韵眸底一暗,她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她拽了拽封意,没好气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莫三辞原本的意思是凝韵这件事和她没任何关系,她不负责解决,但是封意并没有按着她想要的结果来做。
封意道:“我们之间有缘分。”
这话一出,不仅凝韵惊住了,莫三辞也愣了一愣,随即迅速收回手。
“ha—”凝韵垂眸,抿了抿唇,抬起头时已是一幅笑容模样,“那真是恭喜神尊。”
她看向莫三辞,笑容明艳温婉:“如果你和神尊的缘分尽了,一定要告诉我哦~我会重重答谢的。”
莫三辞只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凝韵心中忽然挫败,莫三辞根本不在意她的话。
看样子她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凝韵心中也不知怎的,没有想象种那么心碎或是心如刀割或者其它之类的情感,只是感觉心中被清除了什么东西,有些空落落的。
或许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结局……
三个静默间,常青扶着顾浅走了出来,席齐跟在一旁。
三人向封意道谢时,莫三辞打量着顾浅。
只见顾浅面色憔悴苍白,使得清秀的面容多了分病态,她眼睛有些肿,但眼中神采灵动,一身鹅黄衣裙,身姿窈窕。
应该是位美丽的女子。
三人道谢时无意流露出的一些话让凝韵不由微蹙细眉。
这三人来此寻回生果时她就对顾浅受伤有所怀疑,后偷听到了一些话,也大概知道了其中的猫腻。
从顾浅和常青准备私奔、席齐帮着顾浅和常青私奔时,玄门已经容不下这三人了。
顾浅受伤,常青中咒,席齐中蛊,与玄门对抗的这三人本注定死于非命,顾浅还会魂飞魄散,或许,其余二人也是一个下场。
可是机缘凑巧,他们遇到了神尊。
可是,就算有神尊帮了他们这次,于成文和顾长河受到应有的惩戒,顾浅和常青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但他们以后又该怎么办?
许多事情本就该由自己解决,他者代替不了。
凝韵道:“这件事过去后,你们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吗?”
凝韵突来的问话让席齐、常青和顾浅均是沉默,这件事过去后……
三人都不笨,凝韵这么一提醒也都清楚其中利害。
只要玄门在一天,他们就一天不得安宁!
封意不可能当他们的保镖……就算能,谁能时时刻刻看着他们?!
顾浅脸色似是更加惨白了,眼泪已止不住流了下来,她伏在常青怀里,低声啜泣:“师兄,我们逃不掉的……”
常青眼睛也有些泛红,禁不住心中叹气,是他没有力量保护好顾浅,是他太无用……
席齐眼底阴沉,若想安稳活着,玄门就不能继续存在!
他安慰道:“师兄,师妹,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而且这次神尊答应帮着我们……总归会有办法的。
“我相信,这世上,邪不胜正!”
最后一句实是席齐肺腑之言,顾浅和常青都被激起了希望。
顾浅擦擦眼泪:“对!我好不容易活了过来,一切才刚重新开始,说什么丧气话!”
常青见顾浅重新燃起希望,自己也跟着有希望,顾浅就是他的希望。
封意带着莫三辞和玄门三人离开黎云峡,回到了北院石林的竹楼,况相看着多出来的三个人,仔细瞧了瞧,才认出来:常青,席齐,顾浅。
玄门九部三位部主和封意一起来这里,还都受了伤,是怎么一回事?
封意去的是黎云峡,也就是说这三位也是去了黎云峡遇上的,怎么想怎么怪异。
不过况相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便问封意:“回生果呢?”
第一一一章 回生
(上一章修改了一下)
看着眼前一幕,莫三辞想起来,她曾问神树村长,玄门是什么样子的,神树村长说,一潭浑水。
今日她是见到了。
凝韵看着玄门三人,对他们的遭遇未再置一语。
玄门三人拜谢凝韵后,封意带着莫三辞和玄门三人离开黎云峡,回到了北院石林的竹楼。
莫三辞没看见白泽和知存,竹楼里只有况相和躺在榻上的燕怀。
况相看着多出来的三个人,仔细瞧了瞧,才认出来:常青,席齐,顾浅。
玄门九部三位部主和封意一起来这里,还都受了伤,是怎么一回事?
封意去的是黎云峡,也就是说这三位也是去了黎云峡遇上的,怎么想怎么怪异。
不过况相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便问封意:“回生果呢?”
封意递给况相一只白玉瓶,况相接过后将回生果塞进燕怀嘴里。
回生果自行滑进燕怀身体,在胸口处有绿莹莹的亮光闪烁,随之,他身体有一缕缕灵光流淌着全身。灵光流顺着特定的脉络慢慢流动,交换,重聚。
随着灵光流的变换,燕怀胸口的光亮越来越暗,当光亮完全消失时,灵光流也已完全归位。
灵光流隐没进燕怀身体,燕怀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直盯着燕怀的况相一吓,脸上又迅速浮上喜悦,急忙去扶着想起身的燕怀。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燕怀呆滞的眼睛看向况相,看得况相心底发毛。
“你……”况相松开手,站起来,后退。
燕怀转会头,呆滞的目光扫过眼前,又低下头,一动不动。
况相已经退到了封意身边:“他是失了魂吗?”
封意道:“三魂残缺。”
回生果活死者,肉白骨,其发挥作用就是靠将离散的魂魄重聚。
它可以补全居于肉身的七魄,但是它无法补全居于灵魂的三魂——残缺的魂魄,即使有回生果也无法挽回。
莫三辞看向况相,只见况相满目忧虑。
况相问道:“那怎么才能补全三魂?”
“轮回。”
况相面露喜色,笑了几笑,喜色渐浓:“是啊,我怎么忘了,轮回!”
他说罢,又僵硬了脸上笑容:“可是……他还活着,总不能……”让他死吧?
后四个字况相未说,谁都明白。
“人的寿命很短暂。”
况相一口气梗在喉咙里。
封意说的是实话,可是他就是心里堵得慌。
半晌,况相暂时认命,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先照顾着燕怀。
以前是燕怀照顾他,现在他照顾燕怀,风水轮流转啊。
玄门三人一点儿也不清楚现在情况,站在一旁什么都没说。
况相刚想抬步再去看看燕怀,目光又绕到玄门三人身上,忽地想起来玄门镇魂杵,一联系起黎云峡的回生果,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况相突然发问,席齐也没想隐瞒,直接将他们的遭遇说了出来。
他计划的第一步,就是让玄门名声败裂。
既然玄门那么注重外在声名,他就让这声名变成一滩臭泥!
玄门确实是庞然大物难以撼动,可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更何况玄门内里的溃烂,只要将外面的皮揭了,不用他动手,自有想“伸张正义,除魔卫道”的
况相摇摇头,轻啧道:“玄门那个地方本来就不是能待的,离开也好……”他本想问些其它的,比如之后,可是转而只象征性安慰了几句话。
*
燕怀醒过来后,安安静静待了许久,似是因为况相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刺激了他的精神,很快居然能几个字几个字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况相一高兴一得意,就找了话本给况相将故事,绘声绘色的。
玄门三人也被拉着一起角色扮演,燕怀不时拍手傻笑。
莫三辞和封意此时正坐在竹楼外的石桌边下棋。
莫三辞是跟着封意出来的。他们在石桌边坐了一会儿,才开始下棋。下棋是封意提的。
莫三辞在下围棋这件事上,第一次遇到了对手,很开心,一种兴奋在叫嚣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喜悦,难以言表,就是兴奋。
棋还未结束,白泽和知存就回来了,只不过莫三辞没注意。
与白泽和知存一起的,还有一位穿着各色补丁衣服的女子。
女子头上缠着一层彩带,一条条有条不紊地挂在头发上,明媚灿烂,青春张扬。
莫三辞正在落子,忽听得一声欣喜若狂的“是不是她”冲着她而来,她眼皮跳了跳,就见一个身影扑过来。
莫三辞当下没稳住,棋子落了偏差。
封意紧接着落下白子。
莫三辞顾不了下棋,掰开抱着她并用脑袋蹭着她脑袋女子,一下子闪到了封意后面。
只见女子一脸容光焕发的笑意,看他们的眼神带着……带着股老母亲终于盼到自家儿子娶媳妇了???
···
莫三辞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
见莫三辞神色似乎,女子才发现自己得意忘形忘了介绍:“一时高兴就忘了,我是冰雪神鸟,我叫溯雪,我听白泽说你和神尊的事……”
说到这儿,溯雪的笑容已经拦住了她的话,少许,她才收了收笑容继续道:“我太高兴了,就到钤安来找你们。”
莫三辞看了眼走过来的白泽和知存,为什么白泽和知存要去接溯雪?
注意到莫三辞的视线,溯雪面上少有的羞:“我不小心迷了路。”
白泽淡淡看了溯雪一眼,接收到溯雪一记眼刀。
莫三辞默默松口气。
封意起身:“我在黎云峡的时候遇到了玄门的席齐、常青和顾浅,他们是玄门九部的部主。”
封意将玄门三人的遭遇与席齐所求之事告知后,对白泽和溯雪道:“你们带着他们到映州神王那里。”
白泽心领神会:“好。”
溯雪一听,不太乐意,她才刚来,还没和阿辞多相处相处呢,唉。
溯雪恋恋不舍地看着莫三辞,小姑娘真好看,清湛湛的,和神尊站在一起好般配!
不过那些喜欢神尊的女子可不少,她还想在阿辞身边保驾护航呢。
唉~神尊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多花点心思在他自己身上不好吗?
第一一二章 笼渊
尽管溯雪有许多不想,但是奈何这是神尊管的闲事,神尊的事就是大荒的事,大荒的事就是她的事。
知存为自己不需要离开而高兴了一会儿。
席齐、常青和顾浅一听白泽和溯雪要带他们去找映州神王,面上都是浮出喜色。
玄门三位又谢了次封意,和白泽、溯雪一同离开。
离开前,溯雪拉着莫三辞,眼神坚定深情:“等我回来!”
莫三辞:……
他们走后,封意对况相道:“如果有谁来找,你就告诉他们,我在笼渊。”
况相明白封意的意思:“我知道了,多谢!”
笼渊在冀州东南,魔族领地。
书中记载,“万丈水渊,绝境之地”,犹如困笼。听说里面埋藏着上古魔龙蚩漓——神龙和魔类女子的孩子的宝藏,还有他的龙珠。
这里危险十足,诱惑力也十足。
莫三辞跟着封意到达笼渊时,见到的满目红色的植物——红红火火满山遍野。
这些植物生命力都很好,但是都是不同程度的红色,也有些许夹杂着黄色、绿色、棕色之类,但放眼一望,可以忽略。
前面不远处,有四个魔族少年望着他们。
忽地,少年们均目露凶光,手中攻击性十足的灵能一齐袭向他们。
知存眸色暗如深渊,那些灵能在半路倏然散了。
魔族少年们面上大惊,一位站在后面的少年吹响了警哨。
哨声刺耳,很快,从四面飞来四个成年魔类。
他们均落在了魔族少年的面前,死死挡住少年们,也死死盯着面前的三位不请自来者。
确定三个不是人类时,那个只穿着夹衫、头顶一根粗辫子、脖挂一串念珠、一身坚实的肌肉的男子冷冽着神色开口:“敢问三位为何在此?”
虽然这位魔族男子看上去不太斯文,但是说起话来很斯文,只是语气不那么友善。
封意道:“我来找黎城。”
四位魔族男子均是冷了神色,眼眸的血红跳跃着凶狠。
依旧是原先那位魔族男子开口:“我王岂是尔等随便见的!”
封意道:“有劳你代为通报。”
那魔族男子一噎,两道浅浅的眉毛皱到了一起:“哲也!秦安!”他厉声命令道,“你们去禀报!”
两位魔族小少年领了命,抱拳道了声“是”,迅速飞身离开。
魔族那方几位一直目不斜视盯着封意、莫三辞和知存,直到黎城出现才移开了些目光。
黎城穿着大红大黑的衣服,墨发披散身后,一双血眸妖娆。
魔族那几位皆拜道:“大王!”
黎城看了眼封意,确认是真的后才道:“没事,我认识。”
得了黎城的话,魔族几位才缓和了神情,并向眼前三位外来者抱拳致歉:“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封意道:“无碍。”
黎城散了那八位魔族后,张开双臂就要抱封意,却因为封意冷淡的目光又往后退了退,一边退一边放下手。
“你来这里是为了笼渊的事吧?”
“是。”
“笼渊之水突然暴涨,汹涌澎拜的,你知道怎么回事?”
“这里设了阵眼。”
黎城血眸似有暗涛汹涌:“谁设的?”
“迟邻。”
黎城骂了句脏话,很难听。
“走吧,我正要下去查看,一起啊?”
封意道:“好。”
笼渊的入口是一棵五合抱的古树的树洞。
黎城带着封意、莫三辞和知存穿过茂盛的植株,停在了一棵古树前。
这棵古树全身红色,也有些棕色夹杂,整个只有枝干,没有一片叶子,看上去像是石头雕刻而成,雕刻得栩栩如生。
不过它确实是植物——血树,隔开它的树皮后会流出如血的液体,这种液体是疗伤奇药。
古树下方有个树洞,这正是笼渊的入口。
古树前大部分是魔族战士,还有几只魔兽。
魔族战士向黎城行礼,黎城对一位穿着藏蓝袍子、看上去瘦瘦的、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魔类道:“我下去一趟,上面就交给你了。”
小胡子点头:“大王放心。”
站在树洞前面,莫三辞感觉有股阴冷冷的气息直冒。
四位均化了流光从树洞往下,过了一会儿,落到了底处。
周围寒气森森,像是雪山寒潭。
他们现在身处于地洞之中,周围石块嶙峋,上面结了一层冰,四周很多通道,这里很可能是个地下迷宫。
而脚下,是不断往前又退后,如浪拍岸边的寒水。
莫三辞看着眼前的水,不禁想起黎城说的,“笼渊之水突然暴涨”。
她跟着封意,和黎城、知存一起往笼渊去,弯弯绕绕走了许多路,他们才到达笼渊。
一路上莫三辞看见了几个人形骷髅,大概是被困死在了地下迷宫通道,也不知是谁。
不过来这里的,应该都是为了蚩漓的宝藏和龙珠。
蚩漓是一代神魔,当时横行霸道,恣意妄为,但是死得时候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听说笼渊就是蚩漓给他自己造的墓穴。
可是其实,蚩漓已死本就是传出来的,毕竟蚩漓嚣张霸道,总不会藏在哪里,他死了是他突然消失的最可信的一个传言。当然,也有其它传言。
亲眼见到笼渊,才觉得书中寥寥记载实在很形象描绘出了笼渊的情况。
万丈水渊,绝境之地。
莫三辞站在洞壁之上,脚下踩着冰,再下,是惊涛骇浪,寒水凛凛。
她定眼看去,只见下面是一道深深的地下沟壑,深暗不可测,像是无底洞,裂开的缝隙直让她看得慌神,那些寒水便是来自这道深渊。
阵眼也在这底下。
黎城问道:“听说这里有蚩漓的宝藏和龙珠,真的吗?”
封意道:“真的。”
“那这里的水确实是来自蚩漓的龙珠?”
“是。”
他们说话间,一道大浪腾空而起,同大浪一起而来的,是一只巨大的章鱼。
章鱼全身白色,还有些透明,它站在浪尖上,八只大触手直直戳向站在壁上凸起处的四位。
黎城手中一道光旋,旋转着打在章鱼的触手上,却没有预想的那般对章鱼造成伤害,而是直直穿过了章鱼,打在了寒水中,被浪花淹没。
黎城眸中血色渐浓:这章鱼是化形,是凝水而成。
第一一三章 红花
清凌凌的水墙筑起,章鱼的八只触手的袭击均融进了水墙中。
章鱼似是感知到了什么,迅速收回了触手,很快随着大浪沉进了寒水中。
黎城血眸上的光色消退,又恢复了原先的颜色。
他正要说什么,却有一道透明的液状物体沿着石壁直冲而来。
寒水滔滔,波澜起伏,忽地,一朵朵血红色的花瓣在空中飘起,落下一朵朵火花,石壁上,也迅速长满了红艳的花朵。
花瓣一层层绽放,热烈如火,霸道强势地侵占着石壁,耀眼夺目,似是不可磨灭地生着根。
那透明地液状物体剧烈地抖动着,“peng-tong——”一声,从石壁上掉进了寒水。
它掉下去后,水面地波涛忽然开始变小了,很快只剩下清浅的涟漪。
水面上,有一串泡泡不停地往外冒。
黎城摘了朵石壁上的花,红艳的花朵衬得他静冷的多了份邪魅。
莫三辞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听说黎城的母亲花寒妖娆妩媚,风采横绝,不知惹多少女子嫉妒,男子爱慕,而黎城随了他母亲的容貌。
黎城将手中的花随手一扔。
花朵飘落在冒着泡泡的地方,它刚落到水面上,水中就泛起漩涡。
漩涡直直深深,好似永无止境。
然而那漩涡只停了不到眨眼时间,就一望而已。随即,水面的波浪又开始翻涌。
怎么就停不住?
黎城眸中光亮闪过,石壁上的花朵全都飘了下来,一朵朵飘进水中,一朵朵被淹没。
黎城别过脸。没眼看了。
他正盘算着换一种方式时,忽听见封意道:“先离开这里。”
黎城不知为何,心中袭上不妙的预感,他脱口问道:“为什么?”
话刚落,他忽地心中一慌。
周围的气场在一瞬间变了,那种像是无法抗拒的力量突然施加在周围,他无法抑制地心慌。
那是对太过悬殊的力量差距的畏惧。
知存感觉有怪异的气息想侵蚀吞噬他,可是这种劣等的吞噬与他无用。
莫三辞也感觉到有股力量突然施加,像是要将她直接挤压成齑粉,她心神恍惚,似有一种极为相熟的感觉,就在眼前,却难以触及,而身体中好像有什么力量要破体而出。
还好,下一瞬间,她周身的那股力量消失了,她体内的力量在那同时也倏然安静。
她离开了笼渊,回到了森林。
血树在身后冒着寒冷的气息,雾气飘出,将洞口封了层霜。
在上面的魔族都感受到了地下诡异的变动,乔言(那个小胡子中年男子)急步走到黎城身边,脸上:“大王,您没事吧?”
“我没事。”
听到黎城的回答,又见黎城苍白的面色正慢慢恢复气色,乔言紧皱的眉头才舒了些。
黎城此时已定下心神:“刚才是怎么回事?”
封意道:“黑渊……”
“黑渊?!”黎城惊惕下十分不解,“它不是在暗狱吗?”
知存拧着眉头:劣等的黑渊吗?
乔言听到黑渊二字着实吓了一大跳,后惊的怵悸使得他的面色登时煞白。
大王刚才居然面对黑渊吗?!这要出了事……他一想到这儿就不敢想下去。
大王绝对不可以出事!
莫三辞和黎城一样不解。
暗狱有五渊,魔冢黑渊为最。
稍微靠近黑渊的,都会被黑渊生生碾压,吞噬,至此魂消魄散,不复存在。
听说它是黑暗的源泉,连光都无法靠近。
它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觉得,是封意没说完就被黎城抢了话。
果然,黎城问完,她就听封意道:“黑渊仿制品。”
黎城:……
所以说,他抢了封意的话,没听到后面三个字。
乔言松了口气,不过他现在不能放松警惕,就算是仿制品,也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大王安危最重要!
为了缓解心中的尴尬,黎城问道:“那现在这里怎么办?”
封意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黎城一听,笑得愉悦:“这个我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乔言一旁附议。
*
夜色悄悄爬上了天空,整个森林静了下来。
血树下的洞口已经结了一层冰,寒气不断往外侵袭。
莫三辞坐在不远处的火堆前,看着那些魔族少年在月光下聚精会神地看书,就想起在广和山的时候。
她刚出生时也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后来长大了些,长到现在这样就不长了,她还是很满意的。
在广和山的时候,除了和广和山的大家嘻嘻闹闹,就是躲在神树村长的藏书阁里看书。
神树村长藏了好多书,各种字体的,各种语言的……各地方的文化、历史、地理……这些都吸引着她。
她对鸿蒙世界的了解大多是从神树村长那里,有神树村长的书,也有神树村长讲的故事。
莫三辞隔着火焰看着前面,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怀念,欢喜。
封意坐在莫三辞身边,垂眸看着跳跃着的火,眼中似是被染上了一层不太真实的温柔。
知存坐在莫三辞另一边,也看着魔族小少年,心想有什么好看的,都没有他好看,又没有他厉害,更没有他这么好……
“你们吃东西吗?”
黎城忽然走了过来,一手拿着四根带着尖钩的铁棍,一手拎着个网,网里面是四颗大大的、绿油油的果实。
果实散发着一股馥郁的芳香味,即使隔了些距离,莫三辞也能闻到那浓厚的香气。
黎城坐到封意旁边,自己拿了一个,然后将网递给封意,又递了三根铁棍。
他一边将果子戳在尖钩上一边道:“虽然它闻起来味道有点恶心,但是烤好后,你们就知道,这是世间美味,独一无二。”
莫三辞接过果子和尖钩铁棍,一股香到确实恶心的味道直扑而来,她连忙将果子戳起来,放到火堆上烤。
封意看着手中的果子,伸手摸了摸外皮,然后也将它戳在了尖钩上。
知存也摸了摸,没感觉到什么,再摸了摸,还是没感觉到什么,见大家都已经烤上了,连忙也戳好果子烤上。
果子原先散发的味道极为刺激性,但放到火种烤了后反而散发出清香甜淡的味道,甜丝丝,恰到好处的焦香,还有点苦涩。
在黎城拿出果子后,莫三辞也将果子拿了出来,封意紧接其后。
果子晾凉后,已经没有任何香味了,都是焦焦的味道,但是果皮并没有因为放在火上烤而变成灰不溜秋的,它还是绿油油的,只是原先是鲜亮的绿色,现在是黯淡的绿色,而且脆硬。
莫三辞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掰开果皮,露出了里面白嫩嫩的果肉。
第一一四章 耀灵石
在黎城拿出果子后,莫三辞也将果子拿了出来,封意紧接其后,知存又烤了烤才拿出来。
果子晾凉后,已经没有任何香味了,都是焦焦的味道,但是果皮并没有因为放在火上烤而变成灰不溜秋的,它还是绿油油的,只是原先是鲜亮的绿色,现在是黯淡的绿色,而且脆硬。
莫三辞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掰开果皮,露出了里面白嫩嫩的果肉。
果肉除了点酸酸的气味,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莫三辞吹了吹热腾腾的果肉,小小咬了一口,满怀期待都碎成了渣渣。
莫三辞转头望向封意,只见他根本没动果子,她目光越过封意落到黎城身上,只见黎城极为优雅地拿着把匕首慢慢切着果肉,吃得很好很享受。
黎城的口味好像有点特殊。
莫三辞逼着自己咽了酸涩的果肉,然后把掰开的果皮合上,还好,掰开时很整齐,合起来也算完好。
她拿了块帕子将果子包了起来,以后泡茶试试。
知存刚将果子从火中拿出来,见到莫三辞这样子,知道这果子不好吃,但是还是忍不住掰开尝了尝。
又酸又涩。
嗯,身为梦魇,其实他对味觉没任何挑剔。
莫三辞看着知存一口口吃掉了果子,总结了出来:知存的味觉也很特殊。
黎城刚吃完果子,那个一直瞥向他的魔族小少年秦安就跑了过来。
秦安与另三位魔族少年是被带出来进行训练的,只是刚好遇到了因为笼渊来这里的黎城。
“大王,您能不能教我们射箭?”
少年脸上洋溢着兴奋,火苗衬得他的笑容更加热烈,他举着书,指着上面的字道:“上面说您射箭赢了楚步(某神箭手)!”话语里都是骄傲。
“好啊。”
黎城跟着秦安离开后,就带着那四位魔族少年到远处的开阔地教射箭。
莫三辞坐在火堆前,有点昏昏欲睡。
其实只要通过某种方式,她是可以不需要睡觉的,但是若不是处于特殊情况,她并不想那么做。
以食物和水来补充身体消耗,以睡眠休息来调整身体的疲惫,她觉得挺好的。
张弛有度,协调舒缓,总有种享受的美妙。
只不过今晚她挨了饿,而且看封意这坐在这里不动如山的样子,她觉得,她好像还要忍受困倦。
莫三辞闭着眼睛打着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醒来时已是天亮。
她感觉好像靠着谁,身上还盖了东西。
她坐正时,身上盖着的白袍子掉了下去。
她换了个坐姿,迷瞪瞪地望向右边,就见封意也望过来。
一瞬间清醒。
莫三辞转回头,她对封意太信任,信任到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了,睡着了不知道,封意给她盖了衣服她不知道,甚至靠在封意身上她都不知道!
而且,她睡梦中好像还觉得很暖和,很依恋。
···
莫三辞脸上微热,她捡起白袍子,好像是上次封意给她盖的。
封意为什么能拿到她收在储物空间里的东西?
她把白袍子折好,递给封意:“谢谢。”
“不客气。”
怎么听着那么奇怪,总有种封意在笑话她的感觉。
莫三辞喝些口水后倒了点水在帕子上,凉了凉脸,拿开帕子时远远瞧见天上有只魔兽飞来。
乔言回来了。
乔言落地时,黎城已经到了他身边。
“大王。”乔言行礼,然后将一个嵌着一颗黑色宝石的项链递给黎城。
项链是乔言好不容易在冀州羯邯找到了不想让他者打扰的黎城的父亲,也就是前一任冀州魔王——寒归,得到寒归的允许,从花寒那里拿到的。
项链是寒归送给花寒的,寒归送了花寒不少东西,都是寒归亲手制作或世间难求的。
项链上的黑宝石是寒归在暗狱时得到了,黑宝石名为耀灵石,据记载,里面藏满了太阳的光芒。
耀灵石极为难遇,而且只有暗狱中才有,珍贵稀奇,可遇不可求。
寒归离开暗狱后,亲手将得到的耀灵石做成项链送给了花寒。
乔言刚找到寒归时,寒归正在陪花寒逛街,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乔言,要不是花寒心疼黎城,乔言估计拿不到耀灵石项链。
但乔言还是收到了寒归不满的眼神和“善意”的叮嘱。
“这就是耀灵石?”要不是乔言说起,黎城还不知道原来他的娘亲手中还有耀灵石。
黎城手中一颠一颠,项链一跳一跳,看得乔言心跳七上八下。
“您可小心点,这我还要还回去。”
“……”黎城手停了,“还不回去呢?”
“寒归大王说,如果还不回去,就让您到暗狱去找一颗耀灵石还给他。”
黎城把项链放进怀里,放好后,不太放心地摸了摸:本以为躲过了去暗狱,着实没想到他爹会这么说。
此时封意、莫三辞和知存也走了过来。
黎城问道:“非要用耀灵石吗?”
封意道:“耀灵石不会被损坏。”
黎城:……
他从怀中摸出项链给封意,不放心道:“一定要好好还给我。”
封意独自化了流光从古树树洞进入底下,此时寒水已经深至膝盖了。
通过通道迷宫到达笼渊时,封意将手中的项链扔进了狂躁的寒水中。
项链闪耀着光泽,光泽慢慢散开。
剧烈的水浪渐渐平息,寒水慢慢回流进深渊。
封意看着眼前的光芒,在光芒中看见了被切割成无数块的黑暗。
黑暗自旋着,光芒流动着。
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头黑暗,外面光亮。
漩涡渐渐缩小,光亮越来越亮。
当黑暗形成一点,倏然间,光芒迅速选绕着涌进黑暗中,当光芒消失,那黑暗一点也消了了。
石洞归于黑暗,这黑暗只是石洞中的黑暗。
很快,石洞又亮起微光。
笼渊的水面静止无波,蓦地,有一点散开圈圈波纹。
一条项链从波纹中心浮出,飞到了封意手中,项链上的耀灵石失了许多光泽,但正有点点光亮往里面融。
封意转身离开。
当封意回到地面时,见到莫三辞正坐在古树的洞口前,见他回来后抬头望向他,她的眼中是早晨的光芒,还有他。
第一一五章 阵眼和天劫
(先说声抱歉。今天两章大家先别看,没修改,结尾作家的话有原因。)
封意回来时莫三辞正处于脑袋放空的状态,下意识就仰头望过去。
太阳和封意的身影一同入眼,但她觉得封意似乎更明亮。
知存兴冲冲跑了过来:“师父!你回来了!”
莫三辞起身。一盏茶时间都没到。
黎城和乔言显然和莫三辞一个想法,两个正在烤馒头时,就听见知存的声音,手齐齐顿了一顿,往血树那边看来。
黎城的目光在封意和莫三辞身上转了一圈,桃花眼微眯,嘴角勾起笑意。
黎城的容貌随了花寒,笑容极具蛊惑,但乔言知道自家大王什么心性,这笑容,明显是想到什么坏主意。
他正心忧时,手中就多了根铁棍,黎城已经到了封意面前。
黎城面上微笑,递给封意一捧娇艳热情的红玫瑰:“欢迎归来的礼物,不用谢。”
封意没接。
他将耀灵石项链递给黎城:“在太阳下放些时间就回恢复原先的光泽。”
黎城早知封意不会接玫瑰花,他接过项链放进怀里,放好后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莫三辞身边。
他勾唇一笑,手中的红玫瑰在那笑容的衬比下黯然失色:“送给你也一样。”
莫三辞怀疑的目光毫不掩藏,黎城正准备接着下一步劝说,知存突然跑上去接过花:“给我也一样。”说着摸了摸红玫瑰,笑得很灿烂。
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而计划失败的黎城面上依旧,但心中很想揍一顿知存,只不过鉴于他打不过知存,而且对于临时起意的计划本也没抱太多希望,所以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从血树处开始方圆一里内过段时间将会面临一次大规模天劫,你看好这里,这段时间别让谁靠近。”
黎城血眸微眯:“你的意思是阵眼还在?”
“迟邻所设的阵眼已经消失了,但还有另外的力量存在。”封意兀然问道,“魔界可有谁无故失踪?”
“是有这么一个。”黎城道,“助昀的女儿古雅。”
他心了此事严重性,只不过没问什么:迟邻都设下杀阵了,除了想毁灭世界还想干什么?
他继续道:“古雅失踪前,她的丈夫付取和一群与付取有牵扯的女子均死得很凄惨。”
莫三辞不由看向黎城,黎城捕捉到莫三辞的目光,忽地叹道:“这个古雅实在是爱惨了付取,只不过痴心错付……可悲啊……”
莫三辞:……
这跟她有关系吗?
封意又叮嘱了黎城一些事情,便带着莫三辞和知存回到了永延北院的竹楼。
况相正在哄燕怀吃药:“来来来,小燕怀,乖乖把药喝了,大哥哥给你买糖吃……”
只不过像极了哄骗小孩子的坏叔叔。
燕怀抿着嘴使劲摇头,况相很是耐心地哄着,连封意他们回来了都没第一时间发觉,倒是面对着封意他们的燕怀先看见了。
燕怀手指着况相后面,使劲示意况相后面,不过依然抿着嘴。
况相这才察觉到身后的情况,回头看见是封意、莫三辞和知存。
“你们回来了。”况相打了个招呼,放下药碗,想着还是让丞似弄成药丸好了,最好包个糖衣,他是在哄不了燕怀。
他走到封意面前,道:“昨天青霄大帝亲自来的,不过听到你到笼渊后又离开了,说今日再来拜访。”
“我知道了。”封意道,“我有一件事与你说。”
“什么事啊?”
封意说了阵眼处将会遭遇天劫的事后,又对一脸况相道:“你转告丞似,让他做好防范措施。”
“好。”况相,“燕怀,大哥哥带你找其他大哥哥大姐姐去玩,好不好?”
“好——”燕怀像个小孩子一样,跟着况相走了。
两个走后,竹楼都安静了。
封意拿出一枚玉佩,正是关济在临死前拿出的玉佩。
玉佩很普通,但在封意向玉佩中输入灵能后,那枚玉佩突然变成了一缕紫气。
紫气盘绕着飞舞,飞了几圈后,突然变成了点点灵光散开,灵光中,是关济留下的最后的信息。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眼睛的瞳孔是黑色的竖瞳。
信息一现而散,玉佩也消失无踪。
为什么封意到现在才看玉佩中的信息?
金色的眼睛出现的时候,封意有周身似是比平时多了些孤高邈远。
莫三辞心中升起些许难过的情绪。
她现在差不多完全可以平淡接受了由于曾经的情感所支配的情绪,既然是她的情感,曾经和现在,她都接受着。
因为这是属于她的。
但是她已经
不管曾经的她到底想做什么,现在的她才是自己。
知存也感受到了封意的异样,虽然只是难以捕捉的短时间,但他还是有所察觉。
知存低着脑袋回忆着金色的眼睛,但是实在没有什么线索,他眉头紧皱着。
“封意。”莫三辞拉着封意的手,“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呗?”
封意看着眼中笑意清澈的莫三辞,第一次发现,莫小姑娘的手温温软软,拉着他的手的时候,那温软好像可以通过实体触觉直达灵魂。
他之前拉着小姑娘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
“嗯。”
莫三辞自然感觉到封意周身的变化,一种暖洋洋的温柔。
她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着,那是一种很奇怪但并不讨厌的感觉,或许应该是很喜欢的感觉,有些依恋,有些沉迷。
她移开和封意对视的目光,松开拉着封意的手,但刚松开就被封意拉住了。她的心跳不自主加速着节奏。
耳边传来封意的声音:“走吧。”
莫三辞微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知存木呆呆看着封意和莫三辞离开,想了想决定这次就不和师父小莫一起离开了。
他觉得,这次他不适合和师父小莫一起。
至于为什么……
知存思考着:嗯——大概就是因为师父和小莫的缘分。
这只是师父和小莫的缘分,他去了不好,而且他觉得还会很碍事。
他果然是个好徒弟。
知存心觉得,他马上就可以成为师父的首席大弟子了。
这么一想,知存心中燃起烟花,绚烂。
第一一六章 煮汤
封意带着莫三辞到了北院北面的森林时,莫三辞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只是脸颊还有些烧。
其实她是想去买些糕点素食带回竹楼吃就好,主要是想带着封意出去散散心。就像封意带她散心一样。
不过这里也是可以散心的。
森林里绿意很浓,宽大的树叶遮着些阳光,阳光星星点点透过树叶,密密层层的植物覆盖着土地,不同的花朵点缀着不同的地方。
偶有鸟鸣声响起,给静谧添了份喜悦。
莫三辞跟着封意慢慢走着,忽然,封意松了手。
她看向封意,只见封意走到一棵低矮但粗壮,树顶枝叶像是张开的大伞的树旁,摘了树上的叶子。
那叶子是棕紫色,圆形,有个尖端,虽然不大,但是很饱满鲜嫩,还有特殊的香味,很好闻。
封意摘了些一小把叶子后回了到莫三辞身边,然后,莫三辞眼睁睁看着封意伸手碰了她的手腕,从她自造的随身储物空间中拿了篮子出来。
莫三辞看着封意,眼中明显的希望他解释。
封意只神色淡淡地将叶子放进篮子里,递给莫三辞。
莫三辞微垂眼帘,拎过篮子,心情微妙。
封意是不是就是喜欢使唤她?
就不能……就不能……
莫三辞意识到自己想什么的时候,微低了头。
她在想什么啊?
封意在前面走,偶尔停下来摘些东西:果子,叶子,蘑菇,整颗植株,还摘了两朵花。
莫三辞一直拎着篮子跟在后面,手中的篮子越来越重,直到盛满。
莫三辞和封意回到石林竹楼时,知存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莫三辞劳苦任命地架起了吊锅。封意坐在凳子上,就这么看着。
架起锅后,莫三辞打了井水洗了洗封意摘的所有东西,需要切的也切开,然后把东西全部倒进了锅里。
又加了些水后,莫三辞弹指点了火,自觉很潇洒,却看见封意挂了抹笑意在唇边。
虽然一闪而消,但是奈何被她看见了。
坐享其成使唤她还笑!
莫三辞举着长柄勺递过去:“你看着火!”
封意接过长柄勺:“加些盐。”
莫三辞拿了个瓶子,打开盖子后撒了些盐。
封意拿着长柄勺搅了搅一锅看上去不太好看的食物,将盐混匀后重又坐了下来。
莫三辞坐到封意身边,两个安静地等着食物煮熟,期间,封意又搅动了几次食物,感觉锅里的食物越来越不好看。
不过食物煮熟了散发出的味道还是很香的,莫三辞闻到香味后才对食物有了期待。
水“咕嘟咕嘟”冒了会儿泡泡后,莫三辞散了火。
她端着碗,示意封意帮她盛:“少装一点,我试一下味道。”
封意看了看满锅看上去不是很好吃的食物,问道:“如果难吃的话怎么办?”
莫三辞也看了看,略一思索,道:“留给知存。”
封意舀了一勺汤给莫三辞,清汤寡水的看的莫三辞没什么胃口:“我要吃菜。”
封意捞了些菜,放进碗前问道:“你确定?”
莫三辞看着皱巴着团在一起的菜,思考了一下下,点头:“我就尝尝。”
封意将菜放进了莫三辞的碗。
莫三辞嗅了嗅味道,感觉很美味,她放心了不少,喝了一小口汤。
汤没有什么果蔬的味道,只有咸咸的味道,但是唇齿间回荡着一种浓郁醇厚的香味,这种香味刺激着所有味蕾,而那些味蕾叫嚣着,汤美味难求。
莫三辞回味着汤的美味,用筷子夹了根叶子。
应该不会难吃,最多没味道。
莫三辞安慰着自己,将叶子放进了嘴里。像是嚼着衣服。
莫三辞看了眼封意,封意正拿着勺子喝着汤,他的碗里干干净净只有清汤。
怪不得刚才问她,原来是早知道。
莫三辞咽了叶子,坐到了封意身边,喝汤。
虽然好喝,但是喝到第二碗时,莫三辞觉得忽然腻了那些香味,喝到最后,她一口闷完小半碗汤。
喝完后,心口腻的厉害。
莫三辞倒了颗薄荷糖,含了会儿才把腻香的味道驱散。
过了一会儿,知存拎着一盒蝴蝶酥回来了,回来后正见到莫三辞看着眼前的锅,封意坐在一旁
“师父!小莫!”知存跑到莫三辞面前,他指了指锅里的食物,“我也要吃。”
莫三辞递了碗和勺子:“随便你吃多少。”
知存盛了一小碗,拿着勺喝了一口,感觉味道很特别,挺好的。
“小莫,这里面的食材你从哪里弄来的?”
“封意从北院北面的森林里找的。”
知存大眼睛亮闪闪看着莫三辞。
莫三辞心中的闷一下子散了,她一笑,道:“这汤也是封意烧的。”
因为从莫三辞口中得到了这汤是封意烧的,里面的东西是封意摘的,知存就喝完并吃完了所有食物。
莫三辞洗了锅,洗了碗,封意还是坐一旁看着,没任何情绪波动,知存倒是很热情地帮着她。
收拾好后,莫三辞正想躺到竹楼顶上的躺椅上、吃些知存买的蝴蝶酥时,看见远处有某位坐着座驾过来了。
座驾乘云停在空中,上面坐着的男子跳了下来。
男子着一袭锦绒,身有青光,袖满清风,他气质儒雅淡沉,可是莫三辞觉得这男子城府极深,难以捉摸。
男子是青霄大帝司则,来找封意的。
封意和司则在一旁不知说了些什么,隔着结界,莫三辞没看到也没听到。
知存冷着神情,心里不屑。
要不是师父他才不想管司则说什么秘密呢!
这个司则真烦!
莫三辞没任何情绪,她想知道的话就问封意。
知存站了一会儿,估计是觉得司则不值得他生气,就坐到了莫三辞身边。
忽然,远处有声音传来,很轻很轻,莫三辞和知存都听见了,清脆,灵动。
莫三辞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阳光透过浮云,浮云随风漂流。
明朗的天空里流动着诡异的气息,却又让她感到灵动异常,轻灵缥缈。
莫三辞的目光淡远,似是穿过了天上那道悠长的云路,一直到了尽头。
忽然,一声清亮的响声划破天际,流云陡然乱窜,四散开去。
第一一七章 请帮忙
流云散后,声音和气息都消失不见。
知存觉得这声音给他的感觉很熟悉,虽然和他听到的并不相同,但感觉是相似的,他向莫三辞解释:“应该是燕怀的血玉箫发出的声音。”
莫三辞听出了是箫声,但是一开始并未想到燕怀的血玉箫,知存这么一说,让她生出许多怀疑。
况相说,血玉箫是燕怀在一次外出时带回来的,一同回来的还有盲眼老人。
天上刚才是出现的那种诡妙的力量,像极了她在中海北面小岛看见的舛。
所以,血玉箫和舛有关系?
莫三辞思考间,有声音兀然出现。
“你知道血玉箫?”说话的是司则,他和封意突然出现了知存和莫三辞身边。
知存根本不想理会司则,但是封意在这里。
他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才和司则说话的!
“对啊。”知存一副我不懂你干什么这么问,“知道血玉箫很奇怪吗?”
司则心底拿不准,只觉得眼前这位人类少年模样者很难对付,血玉所制的箫当然不奇怪,但是这位少年明显说的并不是一般的箫。
燕怀的血玉箫……当年若不是燕怀,他早就知道苍擎神殿的秘密了。
可谁知他刚知道当年的失败是因为燕怀,刚知道苍擎神殿被燕怀藏在燕然塔,却被他者截胡,而且还是他不能硬碰的存在,他只能咽下心中的怒火,改变计划。
他自然知道迟邻并不是那么好心帮他,所以这才来找封意。
他坐享收益才是上上策。
可是刚才一番谈论,封意实在难以揣摩,他甚至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迫,让他心生退舍之意。
实难自持。
现在又在这里看见了诡异的情景,又听到血玉箫……看来,他对整件事情的了解已经远远不够他把控这件事。
“我在调查苍擎神殿时,在一处上古人类族群的遗址中找到一块石块刻记,上面刻了一次离奇的事情。
“有一天,他们部落的天上出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出现后,村子总发生离奇颠倒的事情,更出现了畸形胎儿,后来出现了一位不知来历的男子,他手持血玉箫,用箫声驱散了天空的诡异。
“当我得知苍擎神殿被燕怀藏在燕然塔时,也得知燕怀当年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支血玉箫,这只血玉箫来历不明,蕴藏着神秘的力量,我猜想燕怀得到的血玉箫很可能便是那位神秘男子手中的血玉箫,所以才对此感到在意。”
知存仰着纯真的小脸:“我确实知道燕怀有一支血玉箫,但是我是在留存的痕迹中看见的,我不知道血玉箫在哪里。”
司则听此,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道:“此事蹊跷众多,一时怕是难以理清。”
“唉~这样啊。”知存拧着眉看着远方已经散乱的云,“真复杂。”
莫三辞:……
这是见多了场面,什么都信手拈来了?
司则向封意拱手:“多谢神尊,我在青螟谷恭候。”说罢便乘着座驾离开了。
碍眼的走了,知存继续吃蝴蝶酥,吃之前给封意递了一个。
封意接过,坐在了莫三辞身边。
莫三辞看向封意:“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封意道:“青螟谷突然升起一座神殿,神殿下有一个阵眼,司则无法破解,故而请我帮忙。”
说的真简洁,大概是因为司则扯了一堆谎。
莫三辞又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一起回青霄?”
*
明天补上下面的1000字,放假放的有点上头,坐在电脑前,拿着手机,完全没码字。
我觉得我需要深刻反省,不该随随便便放假。
其实,可能有点丧吧,断更后脑子放空,就佛了。
第一一八章 冥尊
莫三辞低下头,垂着眼帘望地,又过了一会儿才嘀咕一句:“我可不去。”
封意眼底多了些笑意:“我带你到处看看不好吗?”
“不好。”
“可是桃花与我说,你一直很想到处看看,让我有空就带你到处看看,这样的话你对我的印象就会比较好。”
“……”被神树村长“出卖”的莫三辞心塞塞,“我只想去好玩的地方看看。”
“你害怕吗?”
“我才不害怕。”
“我们只是到冥界找冥尊初行明。”
“我都说了我不害怕嘛。”
“我知道。”封意似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有笑意浮于眸上,“你以前就不喜欢到冥界。”
“……”
莫三辞觉得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封意总是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因为她的性格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哼——”有什么好笑的。
莫三辞哼完又嫌弃自己,为什么和封意说话一不留神就耍小性子?
“你在闹情绪吗?”知存突然冒出来一句。
莫三辞登时心口浮出异样慌乱,脱口否认:“才没有!”说罢才发觉自己的表现很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知存点点头,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莫三辞突然丧丧的,感觉自己太不容易了,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曾经的决定……唉~累~
“我以前……也这样吗?”
封意看着低着头小声问话的莫三辞,想了想,道:“两千五百三十六年前,你第一次和我置气。”
···
“我问的又不是这个意思……”声音越来越小的莫三辞心中没底:难道我真的在和封意闹情绪?
莫三辞不死心,她才没有那么幼稚,就算她当时真的在闹情绪,一定是封意对她做了什么事她才生气。
“那当时是什么情况?”
“当时,蓝河的轻水神君向我表达爱慕之意,我拒绝后她又问我有无心悦者,我回答没有……”
封意说及此顿住了,他看向莫三辞:“然后你就负气出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这件事?我……我才不相信呢。”
莫三辞觉得自己在情在理,不免据理反驳:“而且我也不一定是负气出走,可能就是一直和你待在一起有点闷,想出去换换环境什么的。”
“是吗?你恢复记忆了?”
“虽然我没有恢复记忆,但是既然都是我,我猜一下自己的心思还是比较可靠的吧?”
“那你当时为什么隐藏着已经有了灵识这件事?”
“我……我不知道。”莫三辞突然就郁闷了,“那你这么厉害,如果你多注意我一下,你肯定会知道的。”
“我从未想过你会向我隐瞒什么。”封意静淡的目光似是锁着莫三辞,“结果你不仅特意隐藏了自己已有灵识的事情,还瞒着我变成了一个小姑娘。”
“……可能我有其它打算吧。”莫三辞顿觉自己好像没理了。
“我知道。”
···
你知道?
莫三辞突然想起了之前某个猜测,她和封意的缘分很可能就是曾经的她弄出来的,她记得乌宿和她说起她和封意的缘分这件事时说这是唯一的缘分。
“!”
不会吧?她当时就……随便乱想想的。
上次问封意封意就没说,说是她的选择她才胡思乱想的,既然封意知道,这次她一定要问清楚。
“那……是什么?”
小姑娘问话声音又轻又小,应该是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姻缘。
封意道:“我们之间本身就有缘分,而且这缘分是由我开始的,而在你从混元图化生成生灵后,从原本的缘分中又多出来了姻缘。”
莫三辞:……
是吗?
然后呢?
可是封意没继续说,而是说了和曾经相似的话:“别总是想着为了我。你已经不单是属于我,更是属于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
不是为了和封意之间的姻缘,而是为了其它的事情,但还是为了封意。
原来曾经的她那么“大公无私”吗?
呵呵呵呵。
她不记得了,她才不会承认呢。
“明明是你总是使唤我,我才没有想着为了你……而且……而且我本来就不属于你。”
封意未答。
莫三辞:……
封意这是……不承认。
封意刚才说“不单属于”,就是说封意觉得她是属于他的……吗?
莫三辞心情复杂难明:有点烦,还有点郁闷,似乎又有些喜欢……更多的是一种不明的感觉——很奇怪,但是好像又很熟悉。
被身边两个忽略的知存心里喜滋滋。如果师父和小莫在一起了,那师父也很有可能收他为徒。
“走吗?”封意道。
莫三辞“嗯”了一声。
不过是去冥界而已,怎么就绕到了这种问题上?
*
冥界是六界中最特殊的,又名地府。
冥界居于地下,而且需要通过冥界的大门才能进入,相当于存在于地下的一个特殊的时空里。
它的时间与地面世界的时间一致,空间与地面世界以各处的冥界大门相连,与另五界有明显的界限(不似其它五界,界与界之间并没有那么明显独特的界隔)。
冥界。
冥界的光亮是一种特殊的灵光,有种阴冷的气息。
莫三辞站在一道略有弯曲的石路上,石路下是散发着红黑交杂的气息的深渊,周围有低矮的暗色调石头耸起,连绵着像是缩小的群山。
石道尽头,是一座凌空矗立、纹丝不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四合院。
四合院黑瓦白墙,比一般人类的四合院高大了许多,院子中间有一个以法器形成的三环形阵法,阵法中间,有一大块双尖棱锥形蓝水晶。
蓝水晶下是一小眼泉,泉水蓝莹莹地发着灵光。
她想起来封意说来找冥尊初行明,前面的四合院大概是初行明的住所。
莫三辞和知存跟在封意后面,走过石桥,到了四合院门口。
油黑大门,门梁上挂了两只红灯笼,红灯笼里面各有一颗发光的圆石头,整个大门看上去方正肃穆,一丝不苟。
封意敲了门,少许,有个一袭玄裳、皮肤白白、面寒目冷、清冷疏离的男子打开门,他一双透亮淡灰如水晶珠般的眼睛看了眼封意,看了眼知存,停在了莫三辞身上,少许,修长白皙的手指用力,“啪”一声关起了门。
莫三辞还沉浸在那声关门声中,门又被打开了。
初行明递给莫三辞一个红包,莫三辞双手接过,道了声“谢谢”。但是她是懵的,为什么给她发红包?
初行明道:“你是有事找我还是只是找我?”声音淡漠。
“有事找你。”
“何事?”
“有一个人命不久矣,我想帮他在你这里谋一个差事。”
“那得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曾经是修悟者,现在是三魂残缺的普通人。”
“因何如此?”
第一一九章 缝补
封意道:“消除。”
初行明道:“回生果用了吗?”
封意道:“用了。”
初行明走出屋子,转身,关门,落锁。
“走吧。”初行明转过身后道。
四位到石林竹楼前,正看见况相背着燕怀从远处飞了过来,神情焦急慌张。
况相看到初行明时明显惊愣住了,一动不动望着初行明稍稍,才慢慢走了过来。
没待况相问什么,初行明已道:“先进屋。”
况相点点头,跟着初行明走进了竹楼。他将燕怀放在榻上后往一旁挪了三步。
初行明看了一小会儿燕怀,对封意道:“他还能坚持差不多半个时辰,下次记得掐着点找我。”
封意道:“我知道了。”
莫三辞此时也明白初行明为什么给她发个红包——一定是白泽给一堆她不认识的、但封意认识的诸位发了消息。
想来在溯雪来时她就该清楚这件事,只是某些该有的思考被溯雪太过的热情给淹埋了。
而看眼前这样子,封意和初行明关系挺好,可是她从来没听神树村长提过这茬儿……或许神树村长和初行明有过节?
这很有可能。
况相在一旁静默,心情难以言表。
他情绪忽然完全平静,一点儿都不担心是怎么回事?
初行明坐到离榻最近的椅子上,叠腿抱臂闭目,浑身上下都是请勿打扰。
封意、莫三辞和知存相继坐下来后,况相才找了张椅子坐下。
近半个时辰的等待,除了况相很不自在,其余者都很随意。
初行明站起身时,况相像是弹簧一样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整个身子僵硬着。
他知道,燕怀要死了,可是这死又并非死,这让他很纠乱。
燕怀生死一线之际,初行明手中有三根泛着金光的针刺进了燕怀的身体。
金色光芒的针穿梭着,光线拉起,但皆一闪而隐,三根针的闪现轨迹莫名,时隐时现,变幻难测。
燕怀身上渐渐浮出黑色的暗影,那暗影的轮廓很像燕怀。
待金光在暗影中消失,那暗影已成鬼魂——燕怀已死,已成鬼魂。
突然,燕怀张开眼睛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他的目光扫了眼眼前众位,停在了况相身上。
“况相?”
“你这什么语气啊。”况相说这话时实在佩服自己的处变不惊,他一闪到燕怀身边,一手拍向燕怀的肩膀,“终于记得我了啊……”
但他的手并没有落到燕怀肩膀上,而是从燕怀身上穿过。
况相当场滞凝住。
燕怀笑了下,提醒道:“我已经死了,你别忘乎所以。”
“我知道,你死了。”况相心里堵着气,“我看着你死的。”
“别怄气了,我只是外实之身已死,灵身还在就好了。”
况相捏了捏手,克制了自己要暴躁的情绪:要不是看在燕怀变成了鬼魂,就燕怀一脸满不在乎还挂这个笑意在脸上的这表情,他早就一巴掌招呼了。
欠揍!
“行了行了,你这都要下地府了,还和我贫。”
燕怀笑笑:“让你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对于燕怀这种油盐不进、听之任之的态度,况相顿时歇了情绪,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和听天由命的无奈感。
爱咋咋地吧,他对燕怀实在没辙。
初行明见两个都不说话了,出声道:“叙旧到此结束,该说正事了。”
燕怀迷了一千多年刚清醒,脑子还不太好使,不由望向况相。
况相手需握着拳头掩着嘴,低头小声道:“他是救你的。”
燕怀木木地点了点头,随后起身作揖拜谢:“多谢!”
初行明道:“不必客气,我只是顺手帮个忙。”
说着,他拿出一块槐木牌,手中有灵能浮上,槐木牌如化为铁水般,却只一滩着铁水浮着灵光,灵光游走,似是在找着属于它的轨迹。
“一般鬼魂是无法长时间留滞住的,更别说你这种三魂残缺、还是个普通人类的鬼魂,我看你这种情况,死后直进轮回,再世与今生毫无关系。”
说至此,槐木牌上的灵光已聚起,显出一个奇怪的亮着白光的符号,槐木牌也重新显回原形。
初行明直视着燕怀:“你若不想入轮回,我可以帮你。”
燕怀呆了一小会儿,理清了情况,他这是要成冥界鬼差了?
他作揖一拜:“燕怀不胜荣幸。”
初行明将槐木牌递给燕怀:“戴上木牌,木牌就是你的,你今后便是鬼差,难进轮回,只能修鬼道。”
燕怀欣然接过槐木牌。
初行明又道:“你现在三魂残缺,即使我以三魂针缝补些魂灵以支持起你的灵体存在,但那些魂灵只是暂时的稳固,随着时间会慢慢衰减,你现在很虚弱,需要回冥界修养,自己补全三魂。”
燕怀道:“好。”
初行明颔首,转身问封意:“有什么要问的?”
封意道:“没有。”
初行明忽然露出笑意:“好像很好玩。”
“明日我要到青螟谷,你去吗?”
初行明思考了稍稍:“好。”
他转身,递了个圆形金属令牌给燕怀:“你自己到冥界吧,拿着令牌找前原冥司,他会安顿好你的。”
燕怀接过令牌:“好。”
况相紧接着问:“我能一块儿去吗?”
初行明道:“你不是神明吗?”
“是……”况相干笑了两下,在初行明漠无感情的视线下偏过头对燕怀道,“我们走吧。”
燕怀向初行明和封意致谢拜别,况相跟着道别,两个离开后,初行明打量了圈竹楼:“这竹楼挺好。”
封意道:“这是况相的。”
“就刚才那个看着有些傻的神明?”
“是。”
“算了。”初行明说罢,坐回了原先坐着的椅子上,叠腿抱臂,注视着封意,“白泽传信息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挺怀疑的,不过如今你们这站一起,我一点怀疑都没有了。
“我提醒你一下,别的谁谁某某我不管,我的请帖,你要亲自送来。”
封意道:“好。”
封意和初行明的对话不紧不慢、大大方方的,但是莫三辞听着有些羞。
虽然提前猜到了初行明知道她和封意之间的特别关系,但当初行明当着他们的面提起,还提到请柬……她觉得,她脸皮真特别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