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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悬歌     灵狐痴岁txt下载     灵狐痴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梦中

    六公主咬咬牙道:“化便化,我难道还怕你不成?”

    数斯眼底略过一丝失望,而这丝失望又像蜻蜓点水一般泛起波纹。

    数斯一挥手,念动法术,便将大家都带入了梦中。

    数斯做了个“请”的手势,六公主便气嘟嘟地变成了杨朗淑的模样,再仔细一看,他们所在之处,竟是海上,所坐的船,竟是那杨朗淑走时的那条大船。

    梦中景色俱全,这船也是将要靠岸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六公主问,“这是梦的什么?”

    数斯道:“公主看不出来吗?这是谢纭最想梦到的事情了,杨朗淑乘着当日走的大船回来了,你猜,他会不会在岸边等着?”

    “这是他的梦,他定然在,你少来卖弄。”六公主没好气地说。

    数斯道:“六公主生性飞扬,但杨朗淑却是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我劝公主收敛些罢,我怕万一被他识破是梦,我们在这梦中,怕是不妥啊。”

    “知道了,知道了。”六公主不耐烦道,“你怕是上了年纪,说话居然如此啰嗦。”

    转眼间,船就靠岸了,一群人等着船家落了锚,在慢慢地下船来。攸宁一看,那谢纭果真就站在码头上。

    先行的都是杨府的丫环小厮,然后,六公主扮的杨朗淑慢慢地提着裙子走了下来,边走还边轻笑着,谢纭见了,满脸的欢喜,他喊道:“朗淑!朗淑!”还在码头上急得跳脚。

    六公主一惊,虽认识谢纭多年,哪里见过他这般慌乱的样子,手中拿的团扇悄悄遮脸笑了,才落地,谢纭就冲了上来,将他的手牵住了。

    六公主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抽回收,轻声道:“纭哥,大庭广众,要守礼的。”

    谢纭听了,重重地握了她的手,这才放下,他道:“我知那是梦,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怎么会丢下我呢。”

    六公主道:“梦?是什么梦?你做梦梦见我了吗?”

    谢纭摇摇头,道:“不,我做梦,你不见了,我上天入地遍寻不得,你,你还托人送了信物给我,我心里害怕,怕见不到你了。”

    六公主道:“我这不是回来了……”

    一旁扮做杨父的数斯,作势看着风景,咳嗽了两声。

    六公主心里暗暗骂了几句。

    “若是你真的见不到我了,那该如何呢?你是家中嫡子,定是要寻一门更加匹配的亲事,繁衍子嗣,然后你去进京科考,光耀门楣,此后封妻荫子,和乐融融的。”六公主道。

    谢纭道:“不,朗淑,我对天发誓,我今生非你不娶,若妻子不是你,我便不得好死。”

    六公主心里一跳,忙去掩住他的嘴,又看他情深意切,心里更是难过,却还撑着继续演戏,道:“纭哥,别说这样的胡话,我如今不是回来了吗,你可以安心了。”

    数斯在一旁道:“纭儿,朗淑,这天色不早了,纭儿,今日我们刚回来,你不如一同与我们吃个便饭,你们好说一说话。”

    谢纭连道几声“好”,便同杨家人一起去了杨府。

    这梦中之景,全凭谢纭自己的记忆来,因此有些地方不太明朗,有些地方又清晰细致,慕歌左右瞧了瞧,这杨府果然不同他在街上看到的那样颓败,奴仆们一早先行,将屋子收拾了,他们到时,马车直接驶入侧门。

    六公主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着杨府,她驾轻就熟,与谢纭走在前面。

    “父亲不如先去前厅吃口茶,让我在园子里同纭哥说话,待吃饭的时候再进来。”六公主道。

    数斯点头,让他们去了,这梦中的奴仆们搬着各类行李来来回回,六公主与这谢纭就坐在这边上设的石桌石凳上,小丫头上了茶来,谢纭一直将她痴痴望着。

    六公主道:“纭哥,怎么,我的脸上开了花?你一直盯着我看?”

    谢纭道:“我的朗淑,比花要好看,你既然回来了,我们今年夏天,就将亲事操办起来,你看如何?”

    谢纭每每喊一声“朗淑”,六公主的心就被针扎似的疼一下,她也痴看着他,眼里有几分是怜惜,有几分是苦,还有几分是恨不能早相识。

    六公主道:“这礼仪需时,还要请先生捡个好日子,纭哥为何如此着急。”

    谢纭道:“我想过了,还是将你娶回家来,我这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然后你日夜伴读,红袖添香,等我金榜题名,让你做个体面的夫人。”

    六公主道:“纭哥好不害臊,若我不依呢,若我要等你金榜题名,才愿意嫁你呢?”

    谢纭道:“朗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温柔贤淑,对我十分体贴,能遇上你,幸何如之。”

    六公主道:“纭哥谬赞了,朗淑无貌无才,哪里值得纭哥这样心系。更何况,这世间男子,皆是妻妾成群的,就算迎了我进门,日后也还有许多莺莺燕燕的。”

    谢纭指天誓日道:“我谢纭今日起誓,绝不纳妾,只娶一妻,若有违背……”

    六公主急忙掩了他的口,道:“你今日怎么了,好好的左一个赌咒右一个起誓的,我知你怜惜我,这便很好了,你不要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举不妥。”

    谢纭道:“若是天地能言,当知我对你之心。”

    六公主道:“我知道了。”

    六公主与谢纭说着话,慕歌在一旁问攸宁,“你为何一定要让着六公主去扮这杨朗淑?”

    攸宁意味深长地笑着,见慕歌一脸疑惑,道:“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六公主对这谢纭有意吗?”

    慕歌道:“这我倒是看出来了,她为了谢纭之事,到府邸大闹,对这谢纭不是一般的喜爱吧。”

    “所以,我此事,是在帮某人一把啊。”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数斯。

    数斯假装没有听懂,将脸别到另一边去,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慕歌更奇了道:“这事跟庄掌柜有关系?”

    “你当真看不出来数斯对这六公主的情意?”攸宁问道,“你怕是读医术读傻了,满脑子都是草药。”

    慕歌道:“就算是如此,你让六公主扮杨朗淑有何用?”

    “让她看明白,这谢纭的心,谢纭心里是非杨朗淑不可的,若是她看明白这一层,要么是继续沉迷下去,要么是抽身出来。如果她继续沉迷,我们就劝数斯不要再想这六公主,如果她抽身了,我们自然是好好撮合他们了。”

第二十二章 质问

    “攸宁,你浑说什么?”数斯压低声音怒道。

    攸宁挑了挑眉,道:“我哪里有浑说什么?数斯,你摸摸自己的心,藏不住的,这六公主娇俏美丽,若是不心爱于你,这四海八荒,难道你还寻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我这是让你早成正果,免得这日久天长的,徒增烦恼。”

    外面园子里传来一阵轻笑,似乎是谢纭讲了什么笑话,六公主笑着,听着似乎很开心。

    数斯的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攸宁看了一眼道:“这个样子,怕是不妙啊。”

    慕歌问道:“只是说说笑话,你怎又说他们不妙了呢?”

    攸宁道:“你刚刚一路看过来,有没有觉得,这六公主,扮这朗淑,这谢纭一点都没有察觉?先前在府邸里,你看她张扬跋扈成什么样子,却在这谢纭跟前,能够做出温柔端庄的样子来,怕是对这谢纭,早已经情根深种了。”

    “情根深种?”慕歌不解。

    攸宁指着六公主扮的朗淑,道:“凡间大家闺秀,礼数甚多,行走坐卧,皆是规矩,哪里是六公主变个身,就能够瞒过去的,但你看,这六公主,姿态仪表,就像是日日生活在凡间一般,可见,她也学过这人间规矩,知道这人间的礼数。”

    “她一个龙宫公主,生来无拘自由,为何要学这人间繁琐礼数?”慕歌继续问道。

    “你既然能想到这一层,难道还想不到她为何吗?她的心上人喜欢这种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她刻意为他而学的,这还不明白吗?”攸宁笑道,“数斯,换一个罢,天下美貌的妖精或是女子,多了去了。这位眼高于顶,又心有所属,何苦呢?”

    数斯道:“你说得极是。”

    说完这句话,化成了原身,直接冲到那谢纭背后,一掌劈晕了他。

    六公主瞬间站了起来,怒道:“庄数斯!你有什么毛病!没看到我正和他说话吗?”

    “我看到了,我看到他和杨朗淑说话,我告诉你,我们是妖精,在他的梦里久留,是要损耗他气泽的,你若是待久了,恐怕他连明日的太阳也看不到了!”

    说完,数斯手一挥,将他们从梦中待回,然后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攸宁站在一旁,慕歌上前去给谢纭摸了摸脉。

    六公主着急地问道:“怎样怎样,他病情有变故吗?”

    慕歌道:“六公主放心,谢纭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再修养几日,便会好的。”

    “那便好那便好……你……你出诊费多少钱,我们龙宫有无数金银珠宝,我买你一百年,你可否保他百年无虞?”

    “这……?”慕歌显然没有想到这公主会问出这番话来。

    “六公主,这慕公子是我的郎中,他的几百年都是我的,你来迟一步了。”攸宁笑道。

    “你!你身子朗健,体态安康,哪里是什么有病之人?可谢纭他如今病势沉重,又受了打击,你就不能让一让吗?就算是做善事也好,将他让给我,我定有重谢。”六公主急道。

    攸宁无奈道:“六公主,你以为,这谢纭的病,是普通的药能治好的吗?”

    六公主道:“便是天上的仙草,地底的神泉,我也能将它弄来。”

    攸宁盯着六公主:“既然如此,你何不将杨朗淑接了来?那才是谢纭的病根,你想想他在梦中如何开心?难道他愿意吃尽苦药,做一个病秧子吗?”

    “可是……可是朗淑姐姐……她已经……已经……”六公主道,“她已经配不上谢纭了!”

    “配不配得上,难道是你说了算?这谢纭说了才算,要拒绝,那也是杨朗淑的事情,与你龙宫六公主也没有什么干系。这谢纭嘛,若是就这样一命呜呼,那就是他天生的命数,也怨不得旁人的。”

    “你……你为何偏偏叫我去,而你不去?”六公主道,“你不是也能救她,你为何不救?”

    “我本就与此事无关,能为她传递信物,已经是我做善事了,我何苦大费周章?”攸宁无所谓道,“至于你,你对谢纭情根深种,又口口声声叫她朗淑姐姐,想必是平日里有些渊源,于你,却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六公主颓然坐在一旁,眼泪从白瓷一般的面颊上滑落下来。

    攸宁摇摇头,美人啊美人,连哭起来都跟一张画似的。

    “我知道,他们从小便是一对,我虽叫她姐姐,其实也比她大了几百岁。她是极温柔善良的人,又爱扶助弱小,有年,我贪玩,父王将我的法术卸了,化作小青蛇,命我禁足在海底,可是我不听话,还是要出来玩,就被这青城的渔民网了去,拿到海边贩卖,是朗淑姐姐,将我买了下来,又说我会眨眼,定是个灵物,和谢纭一起将我在海中放生了。”

    攸宁道:“那她对你有恩,你更应该救她报恩了。”

    “那年,朗淑姐姐游船,风浪起了,朗淑姐姐掉进海中,有一大鲨鱼正好在一旁,被我挡下……”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报了她的恩情,已经不欠她了?”攸宁戏谑地笑着。

    “我……我算过朗淑姐姐和谢纭的命格,虽然没有仔细算,但谢纭能活七十九岁,朗淑姐姐十九岁便……”六公主擦了擦眼泪。

    十九岁……

    “她如今几岁?”

    “按理来说,就是今年了。”六公主哭道,“若是接了姐姐回来,可姐姐还是……我就想,不如让谢纭就这样,兴许他就能忘了姐姐,这样的话,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攸宁道:“既然如此,你想得清楚,我倒没有什么话好说,杨朗淑如今在岛上,到时候,她埋在里家乡一海之遥的孤岛上,难道不孤寂了吗?谢纭情真意切,若是他不得一个杨朗淑的确切消息,恐怕也不会死心。你呢?就打算日日夜夜,这样陪他度过一生吗?”

    六公主紧紧闭着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攸宁示意慕歌,慕歌便跟在她身后,离开了谢纭的房间。

    才刚谢府不久,花珂便从天而降,笑嘻嘻道:“姐姐!你们可让我一通好找,我只不过是睡的晚了些,怎么你们出来玩,还不叫上我?”

    攸宁道:“哪里是出来玩的,是来跟人吵架的,烦都烦死了,不带你,免得你脑壳疼。”

第二十三章 功过擂台

    “原来如此,姐姐,今日外面街上听说有热闹可以瞧,我是来找你们,一起瞧热闹去的。”花珂笑道。

    “热闹,有什么热闹?”攸宁问道,“难不成有人光天化日打架吗?”

    花珂道:“不是,我在客栈里,刚起来,就听说了,沈三娘不是请了许多说书先生去说这司马将军的丑事吗,这司马将军啊,如今也找了一堆说书先生,这边将司马将军捧得千好万好,那边骂得昏天黑地,这不,今日还要在这东市搭台子,打擂台呢。”

    打擂台?说书还能打擂台了?

    攸宁听得有趣,便愿意同花珂一起去看看。

    慕歌自然也没有落下,他们同行,一起来到了搭台的东市。

    本是夏日炎炎,却不知是哪位花了大本钱,不仅仅搭了台子,还搭了一个遮阴的大棚,攸宁四处一问,才知道这是周围商家一同捐的,左右茶馆都出了人力物力,在台下设了坐,供应着不同价格的瓜果点心。

    花珂高兴道:“我啊,出来之时,就让那小厮来这里占座了,他说定能占个最前排。”

    花珂一路找过去,果然是个最前排,上的都是最好的瓜果点心。

    有热闹看,还有这样好的待遇,攸宁自然是开心,她一面悠悠地嗑着瓜子,一面看着这四周的宾客,有些不解,“咦”了一声。

    花珂问道:“姐姐怎么了?”

    攸宁道:“我觉得奇怪,为何这些来人,坐在这前排的,有些竟是布衣书生,有些还像是刚刚下台的戏子,这擂台之事,为何他们这般积极?”

    花珂笑道:“姐姐,你这就不懂了吧,昨日里啊,我同客栈的妖精们聊了好一阵子,说起了这位司马将军,这司马将军本身与这些布衣书生、唱戏戏子没有什么联系,是司马将军的手下飞扬跋扈,要么就是强让戏子将戏文人物改成将军,要么就是让他们为将军写歌功颂德的文章,这些人不肯,他们就四处找他们麻烦。”

    攸宁道:“这些人倒像中了什么迷魂术似的,怎的这样的事情还能做出来?”

    花珂道:“我这也是头一回听说,旁人对司马将军的印象其实不深,但是他的手下都是臭名昭著的,所以就算这司马将军是干干净净的将军,有这样一伙手下,也要担一个缺乏教养的罪名了。”

    攸宁点点头:“既然是以他的名义出门行事,这些事自然是算在他头上的。”

    这时,突然有一人探头探脑,见攸宁这桌还有空位,不好意思道:“诸位,小生姓黄,名元昕,不知可否与诸位拼个座。我来得迟了,此刻一座难求。”

    攸宁见他像个读书人的样子,便道:“公子请。”

    那公子千恩万谢地坐下了,还未开场,便和攸宁他们说起话来。

    “你们也是这司马将军的苦主吗?”黄元昕问道。

    “苦主?”攸宁奇道,“我们并不是什么苦主,是来看热闹的呢,何况,我们也不是青城人。”

    黄元昕道:“哎哟,诸位倒是真有雅兴。我们啊,都是因为受了这司马将军的气,才来看今日的擂台的。”

    黄元昕指指擂台左侧,道:“你看,那边坐的便都是那司马将军的狗腿子。”

    再指指擂台右侧,“越往那边坐的,就是越大的苦主,诸位这个坐的地方,恰好在正中,既然不是苦主,倒可以给我们评一评理了。”

    攸宁低下头来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道:“这位公子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了,不知这步月客栈,能不能算个苦主?”

    黄元昕笑道:“怎么不能,这事儿就是步月客栈被烧,那些苦主知道不能再任由这司马恶贼继续生事,这才闹起来的,否则啊,这些人中,平日里也有许多互相看不过眼的呢,如今都为了这事,同仇敌忾,坐在了同一边。”

    攸宁笑问:“刚刚听公子的语气,似乎是受过这司马将军的害了?不是所为何事,可否说来一听?”

    “哎,如何不能,说来惭愧,晚生平日里爱好个乐器,自己没事,也常常写几个小调来哼,时不时送给这乐坊唱一唱,可是那司马将军,本身是个将军,却非要说自己爱好音律,这也就罢了,还将我的调子不成体统的改了几句,说是他写的,我要争辩,他的手下便一拥而上来打我。”

    “竟有此事?这也太离谱些了吧。”坐在一旁的花珂道,“他一个将军,不会弹琴唱歌也没有人笑他,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情来?”

    黄元昕笑了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的,虽然苦主甚多,但仍然有许多不明所以的百姓,以为这司马将军天好地好,是他如神祗一般,还常常供他的长生牌位呢。”

    攸宁道:“我倒有一事不明,他既然是个将军,那将这事情按下去,或者是抓几个人以儆效尤,这事情不久平息了吗,怎么还能闹起来?”

    黄元昕道:“姑娘所问,确实在点子上,这青城并非是这司马将军一手遮天的地方,只是他手下横行惯了,以为如此而已,事实上,自从去年马侍郎来青城,拿掉一批贪官之后,青城的政治一片清明,这司马将军的跋扈越显,此时啊,正是处置的时候呢。”

    攸宁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青城太守,对此事,有什么看法没有?”

    黄元昕笑道:“太守那边,也没个说法,或许他也不知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正派人来打听消息回去呢,不过,他说,为了保证百姓安全,还派了些兵士在一旁。”

    攸宁道:“那么司马将军他会来吗,此事既然是因他而起的,若他能够站出来,说自己会管好手下的人,此事不就是轻松了结了吗?”

    黄元昕道:“谁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我现在都觉得,这个将军府里养的那些,约莫都是些不中用的草包师爷,竟是一个出主意的都没有。你看看,若是府里养上几个有脑子的,凭他当日在官场的人脉,踏踏实实,没准早就离了青城,青云直上了。”

    攸宁摇摇头道:“也许他的府内,没有师爷吧。”

    黄元昕道:“怎么没有,那个步月客栈打起来的方志深不就是吗?你看看,就坐在那里呢。”

第二十四章 论辩

    攸宁抬眼一看,可不就是那位在公堂上趾高气扬却又吃瘪的方志深吗?

    正看着,一人提着铜锣到擂台上敲了三声,底下的人皆安静了下来。

    这人道:“近来,我们青城有些百姓对司马将军的门生颇有微词,有些酒楼茶馆专为此事,开了说书论理的席面来,纷纷扰扰已有多时,双方也曾多次冲突,今日不为别事,请诸位一同到此,分说分说,让各位来往的青城百姓,将这些事情看个清楚明白,心里有个决断。”

    话音刚落,左侧就高喊着“将军威武”,喊得倒颇有气势。

    黄元昕与他们低声道:“其实那边,坐的也不只是司马将军的门下,一些啊,就是他们花了银钱请来的百姓,那领头的人喊什么,他们就跟着喊什么,才不分辨什么是非曲直呢。”

    攸宁嘴角抽了抽,这司马将军倒是深谙这官场充门面之道啊。

    场子一开,主事的人说了说规矩,说是一边下来一人,说完就走,说到没有人下场,再请百姓来论论公道。

    规矩刚说完,这左侧就跳出来一个俊朗书生,道:“小的姓梁,是受了我们将军恩惠的人。”

    他话音刚落,这边也跳了一个人来,道:“小的姓胡,是受了你们将军恶行所害之人。”这姓胡的年轻人,脸上还有一些伤口,行动也不便捷。

    梁:“我们将军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将军,他武艺一流,保家卫国,身先士卒。”

    胡:“往你家将军上头,有镇海将军,再往上头,有护国将军,你家将军算个老几?再有你说他武艺高超,身先士卒,我乃是三年前兵营退役的兵,日常操练从不见你家将军出来巡营,敢问这位兄台,你家将军哪里身先士卒了?”

    梁:“你这等小小兵士,怎么能得见我们将军,将军自然是有将军的去处,哪里你是这等人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再说了,今日的事,也不是我家将军起的,只是追随将军的人打了个架,步月客栈烧起来,并不关我们将军的事,更不关我们的事。”

    胡:“不关你们的事?”

    姓胡的手上拿出几张画了押的证词,道:“当日,步月客栈章主事一被抓走,庄掌柜不在店内,那三四五楼就这么巧起了火,据我所知,这几楼恰好就住着你们司马府出来的人,这几页,是我找了几个知情人,写的证词,王明、孙楚、朱瑜三人,确实是你们司马府的人。”

    梁:“就算是他们又如何,他们已被赶出了司马府,与我们没有关系,而且,既然你们手中有证据,为何不上公堂,将我们告了去?让县令知府为你们主持公道啊。”

    攸宁奇道:“这个梁公子是步月客栈的人吗?”

    那来的小厮道:“回宁姑娘,他并不是步月客栈的人,只是步月客栈的常客,常常来我们铺子里吃月华饼和月华酒,对我们客栈的手艺赞不绝口。”

    攸宁听了道:“竟是客人,他愿意为客栈这样用心,也是难得的。”

    那黄元昕听了,问道:“听起来诸位与步月客栈还有联系?”

    攸宁点点头道:“我们是步月客栈东家的旧相识,没想到这次来,这客栈竟然烧了。我们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说过来看看这个热闹。”

    “哎,这步月客栈,看来也是有些底子的,不知在青城开了多少年了,竟然遭此横祸。”黄元昕叹道。

    台上的人继续争执起来。

    胡:“步月客栈已经化为灰烬,楼虽然能够重新搭,但你可知那是多少年的木头,多少文人墨客往来于此,此次又有多少好酒被毁?我今日确然没有证据,因这证据被你们统统毁了!”

    梁:“这位胡兄,你这样信口开河,那我就不知该怎么辩驳你了,你既说步月客栈是被烧,你又拿不出证据来,这样的证词,我能写几百份与你,要不我现在给你多写几张?”

    胡:“你要如此辩白,我确实无话可说,但请诸位看看我的模样,我在去年,在酒楼里,因为说了一句司马将军的声名有些言过其实了,就被他门下众人一直追打,我将妻儿送回他们娘家,自己留在青城,就是为了和司马将军讨一个公道,我说名过其实,究竟是哪个字犯了你们家的忌讳?你们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见一次毒打一次,我这身上的新伤就是我昨日在酒馆吃酒时,莫名被打的!”

    梁:“你与他人有嫌隙,怎么又能怨到我们头上来?”

    胡:“他人?打我的人就在台子左侧坐着,有几个我可是印象深刻呢,不如梁兄将他们叫出来,再问问他们还认不认识我,有几个我也告上公堂过,他们还在公堂对我鞠了躬,行了礼呢。”

    胡生说完,那左侧坐着的几人,竟然灰溜溜地退了席,胡生高呼:“诸位别走啊,你们难道不是司马将军府上的人吗?跑得怎么这样快?梁兄,你看看,那些就是打我的人的嘴脸,你可认得仔细了。”

    梁:“那些不过是无知小民,不关我们将军的事,他们跋扈不代表我们将军德行有损。”

    台下人坐着喝着倒彩,胡生向台下拱拱手,并不恋战,下了台来。这梁生见状,也急忙自己下了台。

    接着,右侧跳下了一位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公子来,左侧见状也跳下一位文质彬彬的书生。

    “鄙人姓苏。”

    “某姓郑。”

    苏:“我乃这青城苏氏商行苏明之子,家中颇有几分产业,前几年去他国进了一批货物,路上遇到了司马将军的门下,拿着司马府的牌子,说要将我的货物验看验看,可是,这批货物一去不返,后来被发现已经入市,还请诸位给我分说分说。”

    郑:“你凭何判断那些就是将军的人?”

    苏:“将军印信在,如何不真?”

    郑:“印信可以作假,若他就是个假冒的,你不就凭白污了我们将军的清誉了吗?”

    苏:“朝廷的印信我见过不少,定然不会认错,若是司马将军掉了印信,自然是有可能的,不过,这可是大事,需要将军上报朝廷,否则闹出什么事端来,可是不好收场的。”

    这苏公子似乎颇有势力,这郑生似乎不敢太过与他相抗。

第二十五章 谎话

    郑:“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报官?”

    苏:“报官?我为何要报官,将军难道不是官?我只是想把此事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郑:“哼,你这是强词夺理。”

    苏:“你来驳我便是了,大家心明眼亮,能看出是非对错来。”

    郑生哑然,铜锣声响起,两人下场,又来了下一组。

    “小姓米。”

    “鄙人姓宋。”

    米有些眉飞色舞,一看就是惯常唬人的样子,道:“我们家将军,那是一个爱民如子啊,你们可不知道,我这些做小的可看在眼里,五年前,青城水灾,我们将军那是大举救灾啊,他亲临百姓家中,为他们送上了紧缺的粮食衣物,百姓们感激涕零,无不称颂啊,后来,又送出了许多物资,我们将军的恩德那是……”

    坐在中立的百姓们皆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曾经听说过这些

    宋瞥了他一眼,“呸”了一声。

    米看到了,怒道:“你这不懂礼数的人,我在这说话,你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来,有辱斯文。”

    宋:“不才恰好看过这位兄台说的那个场面。你们将军确实是去了赈灾现场,可那物资,我当场问过,并不是你们家将军的私产,而是朝廷所发的,你们为何能将这名声全部揽到你们将军自己身上?”

    米显然并不知道这层关系,道:“这,就算是朝廷所发的,那也是我们将军送给灾民的,将军亲力亲为了。”

    宋:“亲力亲为?水灾过后,城里许多书塾被冲垮,你们将军为了撑这个门面,自己说,愿意出资,将这些书塾重修,可是到头来却是城里富户捐的钱,与你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而你们在那里大呼小叫,反而让人以为,这些功劳是你们的。”

    米道:“这是受惠于我们将军,要不是我们将军说要捐钱,那些富户哪里会看那些小小的书塾?我们将军就算没有出钱,那也是为书塾扬了名声,你看这书塾不就是修好了吗?”

    宋冷笑一声,道:“名声都是你的,你们倒是占着这么多便宜呢。”

    米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宋兄刚刚说的那个,我想了起来,去了赈灾现场不错,当时发的是朝廷的物资不错,不过我们将军自己出资了十万银两,发放到各个灾民家中。”

    “十万银两?”宋大笑起来,“米兄信口雌黄的本事,宋某实在是佩服得紧啊。这在场的也有不少当时受灾的百姓吧,你们可曾拿到些什么银财?什么粮食?”

    台下有一百姓道:“听倒是听说过,我们本来想去领,只是那发放的人说我们家不够穷困,要留给需要它的人,因此我们才没有得到。”

    “需要它的人?”宋又大笑三声,“究竟是谁需要的?”

    又有一百姓道:“我们家倒是有两床被褥是司马将军送的,可此外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至于十万银子,更是见都没有见着。”

    宋回过头来问米:“这便是你们司马府做的善事吗?你们家可有什么账房先生,告诉大家一笔一笔,这十万两银子,究竟去了何处,做了些什么,这样我们才好知道,才好宣扬你们家将军的美名啊。”

    “司马将军府自然是有账房的,但是为什么要给你看?你凭什么查我们家的账来?”米眼神闪躲。

    宋道:“米兄,你若是能拿出这证据证明你们捐了,我宋某从此闭口不言,不再理有关司马将军的事情,但若是你拿不出来,我此后便亲自领头,为反抗司马将军摇旗。”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姓米的一时气急,居然昏了过去,宋摇摇头,下了场。

    敲锣的人道:“已经上了三场了,让诸位都歇一歇,吃口茶,这四周的商家今日为这事请了上好的乐手,大家可缓一缓再议。”

    乐声便开始响起,客人们多有起来走动的。

    攸宁笑道:“这主办者不知是谁?竟然这么贴心。”

    黄元昕道:“这是那千香馄饨的沈三娘一手牵线的,你不知道吗?那沈三娘可是一把好手,她身边的那位明花姑娘,更是伶牙俐齿。”

    “哦?此话怎么讲?”

    “其实沈三娘来青城,也不过是小半年的时间,她们却在青城做出了名气来,馄饨好吃,价格也是童叟无欺,这明花姑娘还是一个玲珑的人物,爱走街串巷,所以啊,这青城没有不认识她的,听说这沈三娘的店里也有被打的伙计,沈三娘倒是仗义的,没有将此事掩了。”黄元昕也站起身来。

    “我一会儿也要上场。”他笑道,“这等事情,我定不能错过。”

    攸宁奇道:“我以为你只是来助阵的,我们刚刚已经听了这么许多,这司马将军的事情还没有完吗?”

    花珂也在一旁附和道:“我也是这样觉得,你们双方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倒还不如打起来痛快,那司马将军那里虽然理亏,但我看即使今日辩输了,他们家也没有什么样的影响的。”

    慕歌也道:“确实如此,那些支持着司马将军的人们,并不会因这一场小小的论辩,而放弃司马将军这层关系吧?”

    黄元昕道:“谁不知道这层道理呢,但是大家还是这样聚起来了,也许是因为心里恐惧吧,若不只是司马将军,之后还有张将军,王将军,还有无数如此这般的将军,百姓为其所苦,商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攸宁道:“商家不喜这司马将军,办法也有许多,这样打开台子来,目的是什么呢?”

    黄元昕道:“让那些过路的,与此事无关的人,都听到这声音。让他们明白,青城他们听闻的劳苦功高的将军,其实不过是花架子一个,不仅如此,他还作恶多端,若我们不出声,所有人都会被蒙在鼓里,看着他一路青云直上。”

    攸宁看着黄元昕,眼中倒是浮起了三分敬佩来。

    “万一,这司马将军背后的势力,也来了今日的擂台,你们的样子被一个个记住了,然后准备事后算账呢?”

    “事后算账?”黄元昕苦笑道,“谁不是先被害,再来诉苦的?之前被那般追着教训,已经不胜其烦了,光脚不怕穿鞋的,今日里,不过就是比谁豁得出去而已。”

第二十六章 馄饨铺

    攸宁看着黄元昕,只听得一声锣响,黄元昕跳上台去,台下立马开始议论纷纷。

    “诸位乡亲父老,街坊四邻,我乃是秀才黄元昕,家住在离这东市不远的一条街口上……”

    正看着,那边方志深居然也跳下了台。

    攸宁与花珂他们道:“你们觉不觉得今日的论辩,双方都不像是临时起意的,皆是有备而来,专人专事,相互争辩的。”

    小厮在一旁道:“宁姑娘不知,其实啊,刚刚上场的这几位,已经是为这事发声较多的几位了,这么多天来,对对方的言论都有所耳闻,所以啊,对方上了什么人,要说什么话,基本上大家心里都有个数,不过呢,司马将军那里,一直都是缺乏道理的。”

    攸宁点点头,便开始仔细听这黄元昕的陈述。黄元昕说自己中了秀才之后,家境衰落,穷困潦倒,因此在一个酒楼里做着账房先生,开始时可以勉强度日,掌柜也挺友善,只要他每日将账目做好,他便能得闲看书,借用深夜的时间,来刻苦学习。

    可是这天,他正在账台上算账,听了这楼里的人说司马将军如何好,顺嘴质疑了两句,本是无心的,他也与司马将军没有什么旧仇,但是这司马府的人却不乐意了,将黄元昕打得满头满脸都是血,还砸了店铺,警告掌柜的,不准再雇用黄元昕,黄元昕不得已换了一家店铺做账房,但是这司马府就是不放过他。

    他每去一家店,那家店或被威胁,或被砸,最后,黄元昕实在没办法,在城门口支了个摊子,专门给人写信,挣几文钱,却又被这司马府三番五次的砸了摊子。正在穷困潦倒之际,那馄饨铺的沈三娘接济了他几两银子,他这才能够空出手来,读几日的书,

    “你胡说,分明是你,在酒楼上散播谣言,说我们家将军是妖邪,门下的人看不过眼,这才将你教训了一番。”方志深高声道,“是你不对在先。”

    “我为何要说你家将军是妖邪?我一待考的秀才,为何无故要造谣一位将军?请诸位在座评一评理,若是这将军权利大一些,我难道不怕自己科举之路被阻吗?为何还要去惹您家的将军?”

    百姓皆点点头,说,这黄元昕头脑清楚,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等子傻事的人。

    “定是将军挡了你的路,你要造谣将军,让将军名声受损,你好从中得利!”方志深道。

    “我能从你家将军的坏名声中得到什么好处?方先生,你不是青城有名的状师吗?为何说话如此有失水准?”

    “你少扯其他的,你定是和讨厌将军的达官贵人有过结交……”方志深道。

    “有过结交?有过结交我黄元昕至于被你们从一家家店铺赶走吗?我早就带着一大堆人,打上你们司马府去,何至于这样四处受困?”

    方志深自知理亏,向身后人群看了一眼,攸宁注意到方志深似乎在比什么手势,还没有来得及看清突然来了一大波人,冲上台去,那些站在一旁看戏的官兵显然也没有反应过来,场面顿时一阵混乱,花珂冲上台去将那黄元昕抢了下来。只见这左右双方开始大打出手,一时之间分不出谁是谁来。

    攸宁、花珂他们拉着黄元昕走了出来,黄元昕行了一礼道:“多谢各位今日带我出来。”

    攸宁笑道:“不如今天一起吃个饭罢,沈三娘家的馄饨如此出名,我倒想去尝尝了。”

    黄元昕允了,笑盈盈地给他们带路。馄饨铺离此不远,他们很快便到了。

    攸宁大量了一下这家铺子,看起来十分干净,那招子上写的字,倒像是自己教了多年的翠竹的手笔,看来还是有些进益的,并没有荒废。

    他们走进铺子,攸宁眨了眨眼睛,这里的陈设倒与她在苏城的酒馆有七分相似,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酒馆内,攸宁眼睛一热。

    沈三娘走了出来,见到黄元昕来了,十分开心,让他们快就坐,又看到了步月客栈的小厮,又几分奇怪,便问道:“客人从哪里来,与这步月客栈是什么关系?”

    攸宁笑道:“我们与章主事带点亲故,从烟阳来的。”

    沈三娘点点头道:“难怪,我说,怎么他的小厮,跟着你们到处走了。客人想要吃什么?”

    攸宁笑道:“三娘先给我们都上一碗馄饨吧,我们就是奔着你们家的招牌馄饨来的。”

    “若是如此,客人不如再试试我们家新做的小笼包子,可好吃了呢。”一旁的明花接话道。

    攸宁看着明花,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明花的头上还别着一朵小白花,攸宁有些愣。

    花珂笑道:“好呀好呀,请姑娘给我们也来几笼包子吧。”

    慕歌见她神情有些奇怪,传音问她怎么了,攸宁只回了“旧相识”三字。

    他便明白了,这个叫做明花的姑娘,是她认得的人。

    沈三娘往厨房里叫道:“翠竹,拿两笼包子,四份馄饨来。”

    “听到了。”里面传来响亮回答。

    攸宁的目光又望向里面。

    呼。她们在这里,似乎过得很好,若是自己执意要带她们回苏城,是不是不太好?攸宁犹豫了,低下头来。

    过了一刻钟,翠竹将馄饨端了上来,她的头上也簪着一朵小白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翠竹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

    真好,她们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变。

    只不过照顾着她们的,不是自己了,攸宁长长呼出一口气,准备大快朵颐。

    门口来了运菜的车子,沈三娘迎了出去,道:“齐顺,回来了?快进来先喝口茶,别这么着急,菜又不会跑了。”

    齐顺进了门,也看到了他们,他朝着客人点了点头,在柜台上喝了一碗水,然后便将这货物运到了店里。

    齐顺。他如今真的是个男子汉了呢。攸宁的嘴角上浮了一丝笑容,恰巧这齐顺回过头来,看到了她的这抹笑容,皱了皱眉。

    攸宁看见,齐顺的手臂上,带着一块黑布。

    他们是,为了她吗?

    这些傻孩子,自己又不是人,哪里需要他们守着这样的礼数,只是他们还念着她,没有忘了她,这样便让她很开心了,总算是没有白养他们这么多年。

第二十七章 齐顺到来

    齐顺微不可觉地皱了皱眉,但是依旧如常地搬运菜品。

    攸宁如常谈笑。

    沈三娘知道他们是从擂台上来的,笑问他们,今日的情形如何。

    黄元昕笑道:“还能如何,已经打起来了呢,还是三娘料得准,吩咐了不让老弱妇孺去,此时啊,都是些青壮年打起来的,我是恰巧碰上了这几位,才将我从这人堆里拖了出来,要不然不知被打成什么样子呢。”

    “我早料到了,所以还特地向官府报备了,不知他们今日派去的兵到底有用没有,还是盼我们这边的人能够少牵连进去。”沈三娘道,“我得寻人去问问看。”

    沈三娘喊着:“小黑!”后头窜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

    他的手在身上蹭了蹭,笑道:“三娘,你叫我有事?”

    沈三娘知他又去挖坑了,道:“你去洗洗手,出去一趟,看看那擂台现在如何了。”

    黄元昕听了道:“三娘,这小黑是个小孩子,万一那里暴乱,孩子不注意被人踩了,那该怎么办?”

    小黑笑道:“黄哥哥不用担心,小黑机灵,不会让人踩着的,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够瞧见这个擂台,也不用去挤人群,只需要钻个狗洞就行了。”

    沈三娘道:“你快去快回,我等你的消息。”

    黄元昕看不出来,但是眼尖的攸宁看出来了,这小黑并不是什么凡人孩童,一看就是刚刚修炼成的小妖精的样子,刚刚他一不小心,还露出了尾巴来,攸宁微微一笑,哈,原来是个小黑狗儿。

    小黑狗儿马上跑了出去,化成原身急急向擂台奔去。它因隐身术法还没有练成,只能这样在人群中穿梭着,到了擂台之处,看着官兵已经将擂台团团围住了,又偷偷钻到人群处,细细看了被抓的那些人。

    此时正好有个县丞站在一边,似是正要说话,小黑悄悄躲在一边,可是这县丞的话小黑听得云里雾里的也没太明白,只是最后居然是衙役拿着纸笔,让这里的众人写了名字住处,嘱咐他们不要闹事,便这样散了。

    小黑觉得奇怪,但没在逗留,一溜烟跑回了馄饨铺子,告诉了沈三娘。

    沈三娘笑道:“我看这等处理,便是说双方都有错的意思,也没有过多责罚,只是让大家不要闹了,看来此事,有点意思了。”

    攸宁在一旁问道:“三娘,我是个爱听闲事的,不如同我们说说看,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沈三娘道:“哪里哪里,姑娘定是见过世面的人物,我们闹这一场,其实也是看看衙门的态度,我先是以促经济为由,让县令准了我们打这个擂台,又告诉他,司马将军那里也许会有些打手,这样县令心里就有了底,做了准备,其实啊,衙门看着司马将军油水如此之多,早就有点看不顺眼了,现在只是借百姓的力,给他做个教训罢了。”

    攸宁道:“做个教训?这司马府难道是听教训的人吗?”

    沈三娘摇头道:“不知他是怎么找来的这群酒囊饭袋,做什么事都是不中用的,前阵子是仗着势,现如今,这势渐渐颓了,看来,这将军被贬,指日可待啊。”

    攸宁笑道:“那就要祝三娘心愿得偿了。”

    沈三娘道:“是青城百姓心愿得偿。”

    攸宁他们从三娘的铺子出来,花珂走在前面,四处看着街道上的新鲜玩意。

    慕歌问道:“你改了主意?”

    慕歌知道攸宁想要寻凤凰阁的接班人,但是如今明花和翠竹在这青城与沈三娘过得也不错,似乎……攸宁的主意变了。

    攸宁笑道:“原先,是怕他们在青城不习惯,如今看来,半年过去,他们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那我也没有必要……”

    慕歌问道:“你不问问他们吗?也许他们很想你,愿意同你在一处?”

    攸宁道:“怎么同我在一处?如今我归了陵光门下,手中又有要事,怎么能带着他们,让他们同我一起奔波,更何况,人生须臾几十年,他们总有他们自己的生活,我已经与他们的人生告别了。”

    慕歌摇摇头,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们走到了府邸,才刚刚在椅子上坐下来,突然有小厮来报,说外面有人找宁姑娘,攸宁奇怪,觉得自己在青城并没有什么故旧,小厮引了人进来,攸宁眼睛抬起来,这才看到,是齐顺。

    齐顺他……

    认出她了吗?

    攸宁神色微动,然后立马端庄地笑了起来,道:“这不是刚刚三娘馄饨铺子里的小哥吗?有什么事吗?”

    齐顺静静盯着她看了半晌,道:“姑娘,我是听说,你们是从苏城来的,馄饨铺子人多,我不好相问。”

    攸宁道:“你想问什么?”

    齐顺道:“我想问,醉红楼门口,那家被烧的酒馆,如今怎样了?”

    攸宁笑道:“原来你问的是这个,恰好我们也知道,这馆子最近刚刚修好,名字叫做密音馆,说书饮茶,专门讲妖怪故事。”

    “密音馆?”齐顺眉眼垂下,准备转身就走。

    “哎。”攸宁突然想叫住他,“你要不,喝盏茶再走?”

    齐顺回过头来,又是那种不明所以的表情,攸宁心里一跳,但还是稳住了,笑道:“我们这里的茶不错的,你若没有其他事情,留下来坐一坐可好?”

    齐顺走了过来,然后坐了下来。

    半年未见了,攸宁觉得齐顺有些陌生了,不过齐顺这个人,小时候就是很有性格,长大了之后更是让人琢磨不透了。

    攸宁道:“你们就是那徐音养的小孩子吧,看起来也不小了。青城的生活还习惯吗?”

    齐顺道:“姑娘也知道徐音?”

    攸宁笑:“对。在苏城,听过一些。”

    “青城好,但是没有她在身边,好像在哪里都一样,我们本就是被捡来的,没被野狼叼了,或者是在路上饿死,已经是万幸了。”

    攸宁道:“缘分有时候深,有时候浅,既然注定有这样的分别,也只能接受了。你说是吗?”

    “接受?”齐顺道,“也许吧,妖精有选择的权利,但我们凡人却没有,我有时候会觉得天道不公,但是想起她来,又觉得她似乎过得很辛苦。”

    “很辛苦?怎么会呢?”攸宁淡淡笑着问道,“她同你说她很辛苦?”

    “不,她从来不说,但我知道她觉得孤独,像她每次吃醉了望着的月亮一样孤独。”

第二十八章 六公主之困

    “那也许如今,她已经不孤独了呢?”攸宁笑道,“你有没有想过,即使她还在世上,在一个地方,也不会久留的,妖精生性爱自由。”

    齐顺笑道:“她会飞,我知道的,她可以去任何地方,那我们也可以,不过就是翻山覆海的事情吗?我们也可以的,这次来,我们也在路上走了许久,三娘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一直买新马,本来要走三个月的路,我们只走了二十来天就到了。”

    像是孩子炫耀一般。

    攸宁笑道:“那确实很快,你们都会骑马吗?”

    齐顺道:“原先,不太会骑,后来慢慢也就学会了,妹妹们学得慢些,如今也跑得起来了。”

    “我倒想问一问你们,若是这徐音还在,突然出现在你们跟前了,你们会抛开这青城的事情,同她走吗?”

    齐顺道:“会啊。她若能回来,我还愿意折寿。”

    攸宁笑道:“什么?你别傻,人的性命才短短几十年,切莫说这样的话来,上天会听到的。”

    齐顺笑道:“听到便听到了,只要将徐老板送回来,我便是以命相抵的也是能的。”

    攸宁笑:“不能的,不能的,人有人的命数,妖有妖的命数,它们是不同的神仙管着的,哪里就你空口能换的。”

    “那要什么能换?什么庙?求什么神佛?做法事可以吗?”他竟然一连串地问了出来。

    “你怎么不去问三娘?她也是妖精,你问我问她,都是一样的答案。”攸宁笑容敛了,眉头皱了起来。

    “我在想,会不会不同的妖精,会有其他的办法。”齐顺道。

    攸宁摇摇头,道:“起死回生,是逆天的法术,我至今没有听闻过,若是有,怕也是要受许多磨难的,也许不比死了好过。”

    齐顺道:“真的吗,我只是想再看看她。但若是真的会让她受更多苦的话,那还是不要了吧,也许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世间呢。”

    齐顺十分失望,虽然已经长成了成人体格,此刻的表情却很像个孩子。

    另一种方式回到世间。

    攸宁笑着,她不想与他们相认了,也许再过几个月,他们对她的感情就会慢慢变化,然后渐渐的,只有偶尔才能想起她来。

    这样很好。

    沈三娘也许会在青城住一些日子,她也可以偷偷来看他们。至于找掌管凤凰阁的人嘛……不如慢慢看一看,兴许会有别的选择呢。

    心思定了,她吩咐厨房做了一桌酒席,让齐顺同她和慕歌、花珂一起吃了一顿。这才让他走。

    酒足饭饱,攸宁在府邸中闲逛,花珂也跟在后头,正走着,攸宁笑着回头道:“花珂,不如我们去海边逛逛?”

    花珂点点头,笑道:“好啊好啊,我们去海边,正好我吃得有些撑,可以在路上消食。”

    他们便走到了这府邸外头,花珂见四下无人,化成了豹子原身,在海滩上一步一步踩着沙子玩。

    花珂觉得这沙子绵软又细腻,十分喜欢这种触感,直叫攸宁也试试。

    正逛着,海上突然一个巨浪翻涌起来,攸宁身法极快,拉了花珂闪到一边,只见那六公主拿着长剑,劈向攸宁的面门。

    “六公主,你这是何意?”

    攸宁一边闪躲,一边问道:“公主有不满,大可以直说,何必这样用刀剑说话?若是我同你打,旁人又要说我欺负孩子。”

    “废话少说,看剑。”六公主面目凶狠,花珂一旁见了,想要帮手,被攸宁制止,攸宁祭出剑意来,才比划了几招,这六公主便败下阵来。

    此刻,攸宁的剑正架在六公主的脖子上。

    六公主倒是个硬骨气的,下巴一抬道:“你杀,你杀了我便是。”

    “好公主,我杀你作甚?”攸宁笑道,“你我无冤无仇,怎要杀来杀去?”

    “无冤无仇?那你今日是什么意思?”六公主问。

    攸宁道:“今日我帮公主认清了自己的心,公主却要杀我,好不公平啊。”

    “你帮我?你是在刺我的心?你明知道我喜欢谢纭,却要我扮成朗淑姐姐的样子,你是想告诉我,谢纭喜欢的只有朗淑姐姐一个,是不是?”

    “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我想要告诉你的分明是另外一件。”攸宁笑道。

    “什么?”

    攸宁笑得开心,道:“公主长得美貌,却不够通透,公主,若是你能化成杨朗淑的样子,与这谢纭相好一生,你可愿意?今日你看了,你做得到,而且,做得很好。”

    “以杨朗淑的样子?与谢纭相好一生?”

    六公主愣住了,自己从小就是被捧着的,这般相貌,也是十分难得的,天上地下无数神仙妖精求亲,都被她给退了,如今,却让她舍弃自己的相貌,变成杨朗淑的样子……去与谢纭相好一生。

    “我……为什么不能用我的样子……”六公主问道。

    攸宁笑:“你可以试试,也许呢,你日日到这谢纭梦中勾引他,看他会不会忘了杨朗淑,喜欢上你,这也是行得通的,你不是给他算过命数吗,时间还多着呢。”

    “我……我……”六公主又犹豫了,“我堂堂公主,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攸宁道:“你是海里的公主,又不是人间的公主,若你喜欢,你大可跟那些鱼虾成了亲去,不也是十分快活吗,怎么要来日日在这里听琴,如今听不到了,还恼了起来呢。”

    六公主蹲了下来,花珂在一边绕着圈走。

    “你叫他停下来,别再绕了,我心里烦得很。”六公主道。

    花珂头一撇,到别处走去了。

    攸宁笑问:“我说得不够明白吗?六公主?其实凡人一生才不过百年,你便是化成这个样子,撑过百年,其实也未尝不可的。”

    六公主道:“我知道了……”她仍然有些不开心,“但是我不甘心,我觉得……我觉得我也很好啊……朗淑姐姐会的,我都会……我刻意去学了许多的呢。”

    攸宁道:“你想得太多反而没有结果,不如你就去试试看,只是杨朗淑,未免太可怜了些。”

    六公主道:“我让龙宫里,会算卦的龟先生算了一卦,卦相上说,也许就是这几天了。”

    攸宁皱眉道:“这么快吗?”

    六公主点点头,道:“我现在,倒是希望朗淑姐姐能没有痛苦。我昨日也有去远远看一眼,她又在哭。”

第二十九章 织梦术

    攸宁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评判这个六公主,说她恶,似乎她的性情虽然骄纵,但远远不能算是恶,她并不是没有报过恩,但是她仍然带着一点儿自己的私心。

    她还去看杨朗淑,却不救她……

    攸宁叹了口气,道:“若是她真的要死了,死前定然是想看一看她的情郎的。”

    攸宁突然想起来,很多年以前,在青丘中,师父曾经提到过一种法术,也是织梦之术,还说,能让两个凡人同做一个梦。只是世间会这织梦术的妖精极少,不知要到哪里去寻。

    “织梦术……”攸宁嘴里喃喃道。

    六公主猛地一下抬起了头,问道:“姑娘也知道织梦术?”

    攸宁听了六公主的问话,想到她也是能入梦的,便问道:“我听说,织梦术能够让两人同处一梦,可是真的?”

    “是,确实是真的……我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六公主站起身来,“我去找数斯,他会,他可以做到的。”

    数斯……竟会这样的法术吗?

    攸宁看着六公主朝着府邸跑的背影,数斯会帮她吗?看得出来,他挺喜欢这个姑娘的。

    攸宁转过头来看海,施施然坐下,花珂坐在她身边,问:“姐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攸宁道:“六公主是个年轻的公主,她好像有些拿不住自己的心,若是她决心想要谢纭,她就不该对杨朗淑起同情之心,但她又受过杨朗淑的恩惠,虽然已经报答过了,但始终还有一些情分在,你看,她难不难。”

    花珂道:“这确实挺难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落入这样的境地之中呢?她是龙宫的六公主啊,要什么没有呢?”

    攸宁捧起花珂的豹子头揉了起来,难怪陵光这么喜欢长着毛的动物,揉一揉,百忧解,虽然豹子的毛有些硬,但是仍然让人感到舒心。

    攸宁笑道:“花珂啊,你以后常常变成豹子让我揉一揉可好?”

    花珂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道:“姐姐若是愿意,我天天变成原身也可以,在烟阳,大人也只是偶尔摸一摸我,他说我的皮毛硬了些,没有南豆北幽她们揉起来舒服。”

    “虽然没有这么舒服,但是让人莫名觉得安心啊。”攸宁道。

    夏夜的风一阵阵吹来,海浪声和远处不知名的鸟叫声应和,攸宁不再想他人的事情,只是在海边静静坐着。

    “你快走……”远处传来六公主的声音。

    “你干嘛拉拉扯扯的,我还没答应帮你呢,更何况,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不就是让你心安吗?你想心安,倒是先求我一求啊?怎么还这么蛮横。”

    “求……求你好吗……求求你帮我好吗……”六公主转过头来,数斯才看到她脸上淌着泪,一张脸蛋如露水打过的花一样好看,“我知道我有错,可是谢纭他还能活,让朗淑姐姐在梦里见见他吧。”

    数斯拉住她道:“你何必如此,这只是两个凡人,他们有他们的日子。”

    六公主哭道:“他们有他们的日子,可我却要活千秋万世的啊,我现在,我现在若是不能补了我的罪过,等他们死了,我拿什么还呢?拿我的一千年吗,一万年吗?让我囚在深海再也不敢来人间吗?我不要,所以求你帮我。”

    数斯道:“你不是也知道,这与你并不相干。”

    “不相干……我本可以帮我喜欢的人,让他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可是如今,他们各自都痛苦,这痛苦是因为我的见死不救。我使我喜欢的人伤心了……我……我真是个坏蛋……他若是知道我没有救她,定会觉得我是个恶心肠的女人……”

    六公主一边哭着,一边扯着数斯,道:“你跟我走,你快点跟我走,让他们的真的在梦里见一见吧,我知道,织梦术可以拉长梦里的时间,你让他们在梦里过完一生好吗,之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哪怕是你要我嫁给你……”

    越说越哭。

    数斯道:“我才不要哭包嫁给我呢……我的娘子定然是端庄大方的,哪里像你。走就走吧,算是龙宫欠了我一个人情,来日或许会向你要回来也说不定。”

    六公主眼睛红红的,吸了吸鼻子,看着他道:“真的吗?谢谢你……先前是我的不对。”

    数斯无所谓道:“六公主客气了,我们快走吧。”

    两人运用术法,飞身而至谢府,谢纭因生病了,此刻也还在睡着,数斯施起织梦术来,六公主在一旁等着,十分心焦。

    过了一会儿,数斯点点头,六公主运起术法,突然,天降大雨。

    坐在海边的攸宁化了一道挡雨的屏障来,堪堪罩住了她与花珂,之见数斯与六公主从雨云中快速飞过,一瞬间不知踪影了。

    花珂问道:“姐姐,为什么下雨了。”

    “六公主是龙女,若是雨云,能够快速飞到各地去。”

    花珂问道:“快速飞到各地?那他们今天要飞去哪儿?”

    “自然是杨朗淑那里了,你刚刚没有听见吗,六公主求着数斯呢。”

    花珂依旧闭着眼睛,道:“姐姐,那她这样,是善是恶啊。”

    攸宁道:“人间善恶本就很难分清,若是有人说什么事是完全的善,你要多留个心眼,说不定就是骗子的。”

    花珂道:“那些学子,不是也念书,学什么是‘善’,什么是‘仁’吗?”

    攸宁笑问:“烟阳可有教这些?”

    花珂嘟囔道:“陵光大人说,这些都是人们说来骗人的,我们也不用太过拘束,凡事只要克制,便不会有什么大错,若有什么事,我们就去问他,他说时间长了,我们就能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攸宁道:“他也是寂寞得很,才愿意这样一事一事地教你们的吧。”

    花珂有些困了,伸了伸懒腰,攸宁最后拍了拍他的头,笑道:“好啦,今日够啦,也下着雨,我们快回去吧。”

    花珂就瞬间变回了人形,与攸宁一起,慢慢地走向府邸,沙滩上留下了他们的一串脚印,远处的海浪重重地拍打着礁石,对于许多凡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夜晚,但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极为难忘的夜晚。

    六公主与数斯终于到了杨朗淑所在的小岛上。

第三十章 梦中人

    夜里的海岛十分宁静。杨朗淑关上门,又将桌子挪了过来,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夜深了,她并没有卸下钗环,只是坐在床边,死死地盯着门外看。

    数斯与六公主进了房间,六公主见杨朗淑如此,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数斯道:“你别急着哭,我们等会,还要做事。”

    六公主手一挥,杨朗淑睡了过去。

    数斯施法时,六公主轻声问道:“他们可以在里面过多长时间?”

    数斯答道:“若是能够让他们明日中午再醒来,或许能过上七个月的时间。”

    七个月。

    六公主道:“你放心,此事我来想办法,定能让他们这段时间不受打扰。”

    数斯道:“美梦易碎,公主,可要小心。”

    六公主看着杨朗淑,行了一个大礼,道:“姐姐当日救我,是姐姐心善,我这段日子以来,未能救姐姐,实在于心有愧,但求今日,能够圆姐姐与谢纭相守之梦,使姐姐没有遗憾,琳琅再拜姐姐,愿姐姐魂归大地时,潇洒快活。”

    拜完,朝数斯点点头,自己出了门。

    织梦之术,本身两人同在一处最好,但是如今,杨朗淑与谢纭相距甚远,借了六公主雨云之力,才将这梦堪堪织就,数斯恐怕梦中有变,用旁边的一面铜镜窥视着这织就的梦境。

    梦中也在下雨。

    杨朗淑站在雨中的船上,撑着一把伞,静静地望着海面,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而这边,谢纭撑着伞站在码头上,看着这被雨罩住了的茫茫大海。

    他在等她,梦里在等她,醒来在等她,两年过去了,他很多时候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昨日,他久违地梦见过一次她归来,但是梦只做了一半,且影影绰绰的,他已经既不真切了。

    他望着,若是大风雨来了,大船都会靠岸,他私心地想,如果回来的船多一些,见到朗淑的机会会不会更大一些。

    他被自己离奇地想法逗笑了,低下了头。

    确实有许多船靠岸了。

    确实杨朗淑真的就在船上。

    这是一场真真实实的美梦。

    杨朗淑有些不相信,她记忆中,自己的家人已经死了,而她被深深锁在那邪恶的岛上,每日都要看着那蛇蝎的嘴脸,傅余海,她记得这个名字,她记得与他对坐吃饭的日日夜夜,仇恨的种子在心里叫嚣,但她却始终没有找到方法。

    杀了傅余海,然后再自杀。

    这是杨朗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可这是怎么了?杨朗淑看着这艘船,她明明亲眼见到这艘船已经沉了,这船中突然走出了她的父母,他们慈爱地对着她笑,问她是不是思念谢纭。

    这……这是梦吗?

    这两年来,她从来没有做过梦,她的睡眠少得可怜,到如今,更是一点声响就会惊醒。

    怎么会……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是自己太过想念他们了吗?杨朗淑突然抱着父母痛哭起来,朗淑母亲以为她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急忙安慰她。

    有那么一瞬间,杨朗淑在想,这是不是梦,要不要掐自己一下。

    但正要掐下去的时候,她又不敢下手了。

    让她再沉溺一会儿吧……哪怕是假得不能再假的梦境呢。

    正这样想着,大船突然靠了岸,她含着泪,听见岸上有人高呼。

    “朗淑——朗——淑——”

    “朗淑——”

    她急急朝岸上看过去,果然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身影,她开心地挥起手来。

    “纭哥——”

    他等到了!他真的等到了!多少个朝朝暮暮,多少的风雨霜雪,都是为了这一刻。

    杨朗淑朝着船下走去,谢纭在码头上雀跃着。

    他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杨朗淑看着谢纭,他似乎清减了许多,脸上棱角分明,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他手心里的温度。

    “你终于回来了。”他这样说,“我等了你好久,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突然不知道怎样答他,身后的母亲笑着答话,道:“我们在老家耽搁了许久,后来回来时又遇上了风浪,迷了方向,漂了许久,这才回来,这一路上啊,可是不太平呢。”

    谢纭同杨家父母见了礼,笑道:“世伯伯母许久未归,家中父母甚是想念,日日叫我前来望海,我也曾出海想要寻你们,只是都遇上风浪,没能找到你们。”

    杨朗淑听了,急道:“你出了海?可有碰见什么,可有受什么伤。”

    杨家父母看到女儿紧张,都笑着叹道:“女大不中留。”

    谢纭安抚道:“哪里有什么伤,只因为风浪太大,晕了几次船。”

    杨家父母点点头,谢纭将他们送到了杨府,许多人在收拾着行李,不知怎么的,谢纭总觉得自己见过这个场面。

    他抓住杨朗淑的手道:“朗淑,我们尽快成亲吧,下个月,或者是下下个月,你我早有婚约,我想尽早迎你进门。”

    朗淑看着谢纭的眼睛,一个“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将自己的手从谢纭的手中抽了出来,表情有些慌乱。

    谢纭不明所以,问道:“朗淑,怎么了?”

    朗淑的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她努力地环视四周——这是哪里——是梦里吗——谢纭是她梦中的谢纭吗——

    而后,她突然又想起了傅余海,惊得尖叫起来。

    谢纭连忙上前问道:“朗淑,朗淑,你怎么了?”

    他神色十分担忧,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路上遇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吗?你不要怕,我在。朗淑,我娶你进门,你以后日日同我在一处,我可以护你周全。”

    她看着谢纭,有些不敢面对他,然后道:“纭哥,纭哥,我有些累,你要不明日再来,我想先去休息。”

    看着杨朗淑的样子确实有些疲倦,谢纭点了点头道:“那你早些休息吧,我也不扰你了,我明日再来。”说完,就去向杨家父母辞行。

    辞行完了,又来看了她一次,见她没有事,这才安心走了。

    杨朗淑看着谢纭离去的身影,觉得一切都这样真实,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刚刚母亲说在海上遇到了风浪,其实他们遇上的并不是风浪,而是强盗,而母亲,就活生生地被刺死在自己眼前。

    朗淑流着泪,那难道是一场噩梦吗,若真的只是噩梦,她又怎么能清清楚楚记得那个场景,可若不是噩梦,她自己如今又身在何处呢?

第三十一章 意外

    她触摸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想要感受一下周围的气息,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真实?坐在一旁的数斯操控着梦境,他设了一个时间的结界,让自己身处在与梦中人一样的时空之中。

    七个月,他苦笑,这次的人情卖得真大啊。

    数斯竭力将梦境护住,以他的术法,将梦境造得与人间一般无二,这梦境,一半来自于朗淑与谢纭的脑海,另一半却全靠数斯的调动。

    既然六公主想要他们圆梦,那么自然是要让他们尽快成亲。

    谢纭回到家中,数斯便安排让谢纭的父母提起成亲一事,谢纭自然欣然应允,并且与双亲商量好,准备在明日就去杨家正式提亲,提亲之后,按照青城的规矩,一步一步的走也还得两三个月,数斯又安排了一个算命先生,让他们在这个月就成亲。

    梦中的谢纭兴高采烈,梦中的朗淑却犹犹豫豫,一开始她觉得这是个梦境,但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悠长的噩梦,她的家人确实仍然还在。

    她高高兴兴地做了新嫁娘,与谢纭洞房花烛,日夜相对。成了亲,谢纭更加勤奋苦读,两人在梦中举案齐眉,鱼水和谐。

    一旁盯着的数斯都有些困了,整日看着他们两个不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实在是有些腻味,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数斯心道不好,连忙自己走出了结界。他隐身一看,原来是那六公主提到过的傅余海来到了房门外。

    他喝醉了酒,嚷嚷着要进门来。

    当然不能让他进门,数斯此刻也别无他法,他将结界又画深了一层,让进来的人看不见床上的朗淑,而自己化成杨朗淑的样子,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满脸通红的傅余海,他笑着摊在了数斯身上,正要朝着门走去,数斯装着女声道:“你臭烘烘的,别来我房里。”

    傅余海本以为自己会被拒绝,没想到意外地得到了一句娇嗔,他心里大喜,揽住了数斯,道:“那你说,我们去哪儿。”

    数斯转转眼珠子,哪里都好,只要先离开这个地方,再将这人哄睡了,放在一边就是了。

    他微微一笑道:“那我们就去海边走走吧。”

    数斯捏了诀成了屏障,挡住了蒙蒙的细雨,与傅余海来到了海边。傅余海已经有了七分的醉意,看样子,再喝半壶,也许就醉得透透的了。

    数斯让他坐在海滩上,又变化出酒壶,将自己随身带的酒给傅余海斟上,傅余海十分开心,连连喝了三杯,酒劲甚足,他告诉数斯,自己今日十分开心,虽然这几日约束着海盗不要出门,他们没有赚到银子,但是因为少了杀戮,自己也内心安定了一些。

    数斯问道:“你也害怕杀戮,我还以为,做海盗这么多年,你早已对生死看透了。”

    傅余海摇摇头,道:“看透?看不透的,冤孽啊,冤孽,是这世间欠我,如今慢慢想要还给我,但是这种还法,还得太多了,我有些受不住。”

    数斯道:“受不住?你也有受不住的时候,岛上称王,没有让人操心的国家大事,都是些看得见的手下,与你近在咫尺,你还怕什么?”

    傅余海躺在了沙滩上,喊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寒窗苦读数十年,只为金榜题名,这小小岛将我囚禁,何为生死,有意义为生,无意义为死,如今我活得,也没有什么意义。”

    数斯挑眉,没想到一个海寇头目,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良心未泯,只是嘛,他手下这些恶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心狠手辣,未必能够制住。

    “我如今按不住他们,你知道的,我也并不想杀你的父母,但是你的船,也确实是我下令抢的。我对不住你,那天,我在船头远远望着你,便喜欢上了你,没想到你去了海上,我十分开心,只是你怨我下令抢船,我都明白,我一切都明白。”

    数斯道:“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这样你也不介意?”

    “别人。”傅余海笑道,“什么别人,谢纭吗?我打听过了,他已然变成了一个病秧子了,若是这样下去,迟早命不久矣。”

    “这个人无论生死,都在我心内。”

    傅余海道:“这也不要紧,很不要紧。”他抱住数斯的肩膀道,“总有一日,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知道我的好,不再念着那个人,你会守着我的,我知道你会。”

    说完这句话,傅余海缓缓地倒了下去,数斯看着他的脸,书生志难酬,最为可怕了。

    数斯念诀,转瞬间将这个傅余海搬到了他的书房,自己又回到了朗淑的房间。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梦里成婚刚刚一个月。

    虽然相信这是事实,但是杨朗淑总是做一个噩梦,她梦见自己身处海岛,被一个叫傅余海的人困住。

    数斯赶到之时,杨朗淑刚刚将此事告知谢纭……

    数斯摇了摇头,早知刚刚,一把将那傅余海劈倒,何苦至此?如今谢纭知道了傅余海的名字,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再旁生枝节。

    梦里,谢纭安慰朗淑,人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梦的,劝她不要过分地放在心上。朗淑点点头,数斯往梦里投了一个郎中,给了他一丸定心丸,让谢纭买了给朗淑吃下,之后,朗淑果然没有再做噩梦。

    数斯叹道,若是谢纭真的能够与这朗淑成亲,真是夫妻恩爱的一场佳话。

    只是如此,只能靠这样的办法,花费这样的力气,让他们在梦中重遇,这也实在可惜。

    看着梦中生活平稳,数斯就想着微微打一个盹,捏出了一缕线香,等香燃尽了,自己就能够醒来,他不再多想,眼睛一闭,先睡了过去。

    这边六公主守在了谢纭的床边,也用了一面铜镜看着这梦中的景象,她的心绪十分复杂,看见谢纭笑了她开心,看见旁边站的不是自己,她又有些难过,不过,杨朗淑在梦里也是甜甜笑着,她见了,也替她开心。

    自己始终是这个故事的局外人啊。六公主叹道。

    她坐在一旁默默地流了些眼泪,因依仗着数斯的法术,所以也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三十二章 黑衣人

    数斯睡着了,这梦就受着谢纭与朗淑的控制了。

    一个梦境,虽然有数斯的术法维持着一些基本的样貌,但是由于是梦境,总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说梦里本来是夏季,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又或者,他们近来常常听说,这东家的鸡长了三个脑袋,西边的河里飞出一条巨龙诸如此类的奇事。

    当然,他们也只是当做趣闻听一听,未曾当成真事来看。

    其实,这梦中的奇景,多数由于梦者心神不宁所致,谢纭因为在病中,气泽并没有那么稳,所以这些梦,大多都是来自于杨朗淑。虽然受到了数斯给的药丸的作用,也于谢纭度过了一阵好日子,只是杨朗淑心里总是挂着一桩事,她暗暗吩咐人去打听傅余海的消息,却始终没有结果,海上风平浪静,连之前说的海寇之案也少了许多。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噩梦?

    看着谢纭开心的脸,她如今十分满足现在的生活,父母双全,身体康健,自己嫁给了谢纭,每日一同起卧,只是近日来频繁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到些许不安,有一日,她与谢纭一起在海边散步,天突然暗了下来,这海上居然刮起了飓风,出现了一个连天的水柱,她拉着谢纭拼命地跑,十分害怕。

    他们一回到家,这天又立马亮了起来,天色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朗淑有些害怕,便开始不常出门,也渐渐拘着谢纭,不让他到处去跑,怕生意外。

    一日两日倒是还好,时间一长,谢纭就有些恼了,问道:“朗淑,你这是为何每日将我拘束在家中?难道你怕我出去拈花惹草吗?”

    朗淑笑道:“纭哥怎么可能拈花惹草呢,纭哥最疼朗淑了,怎么可能找旁人?我是看,这外面有些不太平,担心你出去遇上什么意外。”

    谢纭笑道:“能有什么意外?我说,那几日我们听到一些奇怪的消息,不过就是这外边的人,闲着无聊编的谎话,你该把你的心好好放在肚子里,不应该这样疑神疑鬼的。”

    朗淑道:“也不是我疑神疑鬼,你说那些是假的,但是夏季飞雪,也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你总不能说这是我疑心生出来的吧。”

    谢纭道:“不是你疑心生的,只是这天说变就变,我们不过是个凡人,天上的神仙不开心了,他们爱闹腾便闹腾去,我们不用管这么多。”

    朗淑知道,这定是他想要出去的说辞,想着近来几日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便答应了谢纭,让他去跟诗会的人喝酒,只不过要早些回来。谢纭得了允许,十分开心,急忙走出了家门。

    事情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既然是两人之梦,那杨朗淑梦中担心的,很容易就变成了现实。

    这时,谢纭正在这梦中与诸多好友把盏相交,相谈甚欢。

    突然,光天化日之下,来了一群穿着黑衣的男子,将这个酒楼团团围住,奇怪的是,酒楼之中,明明人数更多,但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那穿着黑衣的人喊道:“谁是谢纭!”

    谢纭虽然是个书生,骑射也学过一些,武艺堪堪可够防身,但是面临大敌,谢纭依然有君子之风。他听到了这句问话,自己神态自若地站了起来,问道:“在下就是谢纭,不知尊驾有何见教。”

    “见教就不必了,今日我是来取你的命的,闲人速速让开,否则伤及无辜,我概不负责。”

    谢纭奇道:“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英雄,英雄救要杀我,其实要杀便杀,只是在下想死个明白,向英雄讨教,我到底因何而死?”

    “杀你就杀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看剑——”一群黑衣人朝着谢纭身边冲去,谢纭抵挡了几招,但凭他的气力,很快便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眼看就要败下阵来万剑穿心,谢纭紧紧闭住双眼,不敢再看,只是一瞬间,世界突然鸦雀无声——

    为什么鸦雀无声?

    因为数斯醒了,他一睁眼,居然就看到这样的场面,惊得差点下巴没有掉下来,连忙停了梦中的时间,一时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将这事情给圆回去。

    数斯在房里左绕了三圈右绕了三圈,最终决定将谢纭打晕,将那些逃走的诗友都给弄回来,让这些人继续喝酒,而谢纭只是吃醉了酒,莫名其妙打了一个盹罢了。

    众人抬着谢纭回到了谢府,杨朗淑一看谢纭喝得醉醺醺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开心,没想到睡着的谢纭突然惊跳了起来,倒把她吓了一跳。

    谢纭一看,自己原来是在家中,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原来是个梦,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什么不是真的?”朗淑觉得奇怪,坐在床边问他。

    “我刚刚梦见,我同大家喝酒,突然有群黑衣人闯进来,指名道姓说要杀我。我不愿意伤及无辜,所以站了出来,这一群黑衣人将我团团围住,想要将我杀死,我紧紧闭着自己的眼睛,结果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在家里了。”谢纭道,“我就应该想到,这就是梦,不然怎么好端端的,有一群不认识的人要杀我呢?”

    不认识的人……杨朗淑心里一跳,难道那傅余海的事情是真的?他因为自己的事,想要杀了纭哥,所以设下了局?但是纭哥在醉梦中化险为夷……

    不,这说不通,这不可能……

    若是真的有这些黑衣人,那么纭哥独自一人,没有神通,怎么能够全身而退呢。朗淑想了又想,又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谢纭揽住朗淑的肩膀道:“你又在担心我了吗?只是做个噩梦而已,这你也要担心。我看啊,娶你回来,并不是来做我的妻子的,是来做我的老娘的。”

    朗淑听了,嗔怪道:“老娘?我们成亲才多久,你便嫌弃我老了?罢了罢了,你不如再去寻一个年轻漂亮的去,让她做你美丽可爱的小娘子,你看可好?”

    谢纭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扇了自己嘴巴两下,道:“该打,该打,娘子如花美眷,怎么算老呢,我是说,娘子将我当成了三岁孩儿来养了,却不知道娘子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孩儿?”

    朗淑听他说了这话,羞得小脸通红,不说一句话,春宵苦短,两人早早歇下,一夜无话。

第三十三章 梦中怀孕

    经过刚刚的变故,数斯就不敢再睡了,趁着天还没亮,数斯起来活动筋骨,听到岛上有一些声响,他估摸着,就是岛上的人起来做事了,数斯看看窗外,果然有炊烟升起,他心想,若这些人不是海寇,那么他们也算勤恳了。

    昨夜的大雨已经变成了细雨,大约是六公主不敢太过分,毕竟私自降雨触犯天条,而这种毛毛细雨刚好够用。

    他休息够了,又回看梦中。

    一转身已经过去了许多天,梦里谢家正在请大夫,大夫匆匆赶来,谢纭神色慌张。

    数斯心想,不会吧,自己没盯着这么一会儿,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赶忙细看,只见这请来的大夫居然一脸喜色,笑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你有了身孕了。”

    有了什么?

    数斯皱起了眉头。

    有了身孕?

    他的脸上一时五颜六色。

    行吧。他想道,你们爱有什么有什么,横竖只能在梦中七个月,十月怀胎,梦里已经过了快四个月了,就算她已经怀了两个月,这个孩子也不会出世的。

    数斯继续看着梦里的变化。

    谢纭对他的小妻子极为重视,恨不得日日夜夜时刻看顾着,而这朗淑一有身孕,这梦也变得十分麻烦,一会儿想吃酸梅了,一会儿想吃地瓜了,数斯还得捏个术法放进梦里去,他们两个有了小孩,倒像是自己有了一样操心。

    数斯向外头瞥了一眼,就在这样的忙碌下,天渐渐亮了。幸而朗淑平日里也不爱出门,她没有早起,外边的人也没有在意,这时,一个老婆子喊门,原来是给朗淑送来了早饭。数斯咳嗽两声说了句知道了。

    等婆子走了,才将那早饭拿进来。

    反正朗淑睡着,自己不吃白不吃,所以他便慢慢地吃了起来,没想到饭才吃了一半,醉酒初醒的傅余海又来叫门,数斯十分不耐烦,道:“我病了,你别来。”

    傅余海听了十分担心道:“你病了?我去让郎中过来看看。”

    数斯道:“我就是没睡好,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别来打扰我。”

    傅余海听见这话,道:“那你先歇着,过一会儿若还是不舒服,那我就去请郎中来,他家也离得不远,不碍事。”

    数斯道:“你别吵我了,快走罢。”

    傅余海只好回头,不再追问她。

    他叹了一口气,昨日喝得太醉,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梦中和朗淑一起叙话,朗淑并不像平日那样反抗他了,他心底还有些开心,只是一醒来,自己却睡在了书房,想找朗淑问问,她却闭门谢客。

    他想,果然是梦吧,如果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自己一直渴望着有一个家,如果朗淑顺利地接受了她,日后还要和她生许多孩子,到时候儿女成群,母亲在天上,心里也会觉得宽慰些吧。

    数斯在朗淑的房里享用美食,这朗淑的伙食倒是很不错的,数斯心想,虽然这杨朗淑被囚禁在这岛上,但看看她的吃穿用度,哪里都是金贵的。现下啊,这个岛上还缺一个会搭房子的工匠,若是有了,怕是皇宫也是盖得的。

    如果他们安心生产捕鱼,说不定也能成个世外桃源呢。

    正想着,梦中的朗淑却有点不安分,原来,她怀孕了,又被人冲撞,此刻正蹲在地上,十分难受。

    数斯摇摇头道:“你们啊,做个梦都不得安生。”

    他又送了一位神医进到梦中去,三下五除二,就将她的胎稳住了。

    这梦做到这时,谢纭的状况却有些不对,他的身影有些弱,怕是要醒的样子,数斯又不敢离开这杨朗淑,心想这梦若是这样断了,那也就是他们的命数不好。

    谢纭为何会突然醒来?

    那自然是因为六公主睡着了。

    她睡得那叫一个香,还幸亏她睡前是隐着身形的,若是没有隐身,那下人进来,可是要吓一大跳的。

    下人是来叫谢纭喝药的,叫了几声,谢纭没有醒来,倒把梦中的六公主给叫醒了。

    六公主大嗓门一嚎:“吵什么吵。”

    那下人吓得把药碗都给打翻了。

    这打翻的药碗清脆的响声让六公主清醒了过来,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谢纭家中,她急中生智,走到门口化成谢母,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下人道:“你们少爷生了病,睡觉是在复原,你这样把他叫醒了,扰了他怎么好?”

    下人道:“这药……”

    “如今这药也翻了,你还是去重新煎一副,用火煨在炉子上,慢慢地暖它,到时候等他醒了,在慢慢喂给他就是了。”

    下人得了吩咐,又回了厨房煎药。

    这六公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凑到窥梦的铜镜前,算了算时辰,梦里大概还有两个月的日子。

    六公主便想,该给他们留一些快乐的记忆才是。

    那梦中此时正是秋天,百花凋零,秋风瑟瑟,六公主用了术法,让鲜花爬上了谢家的墙头,一夜之间竞相开放,谢纭与杨朗淑清晨起来,看到了如此美景,定会觉得开心。

    六公主想着,那朗淑就这样打开了门,看到那鲜花,先是一喜,然后神色凝重了许多。

    六公主十分奇怪,难道自己做坏事了吗?

    之间杨朗淑对谢纭道:“我们的墙上竟开出了花,这让我有些不安,近来连连发生怪事,我怕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谢纭道:“怎么会呢,我们的孩儿不久将要出生了,说不定,这天下的异变皆是因为我儿,他一定是天降奇才,说不定是神仙投胎的呢。”

    六公主愣愣地看着梦中的两人。

    他们……有了孩子?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孩子是怎么样的呢?她们龙是生蛋的,不像人那般十月怀胎,龙生蛋,生了要孵出来,然后才慢慢长出来。

    看着渐渐显怀的朗淑,六公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那是什么感觉啊。”

    不过自己的一番苦心,却被朗淑认为是妖异,她十分伤心,这时,谢纭提议,让朗淑与他一起去海边走走,六公主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一个主意。

    谢纭小心翼翼地护着朗淑,郎中说了,虽然孕妇要小心行走,但是平日里也需要多运动运动,他们缓步慢行,周围的人看了这对神仙眷侣无不称羡。

第三十四章 美梦美梦

    她们来到了海边上,海风吹拂着,谢纭笑道:“你刚刚走的那段日子啊,我时时来这里看海,带着琴来,有时候海上雾大,会出现海市蜃楼,十分壮观。”

    朗淑看着谢纭,轻轻笑着,她喜欢如今现世安稳的模样,喜欢此刻他们在一起,看海听风,十分闲散的日子。

    朗淑抱住谢纭道:“纭哥,有时候,我真怕这是一场梦,梦若醒了,我该身在何处呢?”

    谢纭道:“你看,你这不是抱着你的亲亲夫君吗?你究竟在担心着什么,我们衣食无忧,我又在准备科考,届时考个状元,让你做一回状元夫人可好?”

    “好好好,怎么不好,探花榜眼都可以,只要你金榜题名,我就给你再生几个孩子。”

    谢纭刮了刮朗淑的鼻子笑道:“就你淘气。”

    六公主在梦中的海上施起法来,刚刚她听得谢纭提起海市蜃楼,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应该做个什么海市蜃楼呢。

    六公主想了想,自己最熟悉的也就是龙宫了,她长袖一挥,将龙宫的美景铺在海面上。

    谢纭与朗淑正好在往海面看,谢纭道:“朗淑,你看,真的出现了,海市蜃楼啊。”

    朗淑朝着海面望去,真的,这是什么仙境吗?

    不,又不像是仙境,刚刚一只大虾游了过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虾,然后又有一只大乌龟游了过去,这乌龟有人这么大,旁边放着一个贝壳,大得能装下一个人,似乎这个地方正在开什么宴会,几个穿着羽衣的娘子开始翩翩起舞,在画面中自由飞舞起来。

    谢纭惊讶极了:“这是神迹啊,朗淑,我们今日见到了神迹啊。”

    朗淑点点头,心里虽然有些不安,但是好奇盖过了这丝不安,她也兴味盎然地和谢纭一起讨论起来。

    这才对嘛。六公主点点头,

    坐在杨朗淑身边的数斯显然也看到了这个场面,他微微一笑,没想到六公主居然还有这等闲心,哄两个凡人开心。

    但是海市蜃楼并不能维持太久,很快,这海上的美景便消散了,看到这景色消散,朗淑并没有失望,相反,她觉得十分开心。

    她以为,若是在梦中,想要留存的东西,就会一直留下来,既然它会消散,那就证明,这并不是梦境。

    道理是对的,但是他们的梦境并不是一般的梦境。

    六公主与数斯的法术可以随意修改梦中的景象,也可以使这梦变得稳固。

    六公主叹了一口气,自己没有办法让他们永远在一起,只能给他们这样的一场梦,她想起自己爱上谢纭的时候,正是因为她算的那场卦,她初初和龟丞相学算卦,龟丞相说,算人大约的生死,这件事不会折损自己的修行,她心血来潮,便算了谢纭和朗淑,没想到,算出来的结果让她大吃一惊。

    谢纭能活很长,但是朗淑早死。

    一开始,六公主觉得谢纭十分可怜,后来慢慢的,这种可怜之下,觉得这谢纭又有了几分可爱,又想到朗淑命不久矣,若是朗淑不在了,那这谢纭岂不是孤身一人?

    不知道是什么念头,鬼使神差地到了她的脑子里,她就再也挥不开了。

    可是,自己是龙宫的六公主啊,年纪再大一些,也许父王就会给她选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他们家不用修仙,就能得一个神仙差事,行云布雨,十分自由。

    但六公主想了想谢纭的样子,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天上地下,哪里能寻到这样俊朗美貌的郎君,纵使是有这样俊朗的,也未必有这样贴心,虽然一时半会父王也不会将她嫁出去,但是想想,若是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哪怕是神仙,又有什么可开心的呢?

    本来她是想等朗淑死后,自己悄悄变成人间的姑娘,去看望谢纭,试试能不能从中生些情愫来,可是没想到自己只是陪着父王上了一次天庭,朗淑家里居然生了这样的变故,她赶到岛上之时,听闻婆子们窃窃私语,说傅公子“成了好事”。

    再一看,朗淑一个人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六公主想过很多朗淑死的样子,她想谢纭一定会十分伤心,那时候可以借机安慰他,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害朗淑,也没有想过,她这样短暂的人生,居然还会有这种遭遇。

    她原本想要带她走的,她不是没有想过的,只是朗淑是个凡人,她不会水,那她便只能带着船来接她,然而也要她能够走到海边。

    六公主的法术在岸上并不是很有用,她想不出什么万全的办法来解救她,只能看朗淑渐渐消沉。有一次,她正要救她,她用传音术告诉朗淑,可以救她,但是朗淑充耳不闻,并没有理睬她。

    时间长了,六公主就不再看朗淑了,反而被那天天到海边的谢纭迷住了,虽然谢纭并不是为她来的,但是他日夜都来,她就当做他是为她来的了。

    六公主有些丧气,这个梦做完,难道谢纭就会不爱朗淑了吗?难道她就有机会了吗?不,这不可能的。谢纭这么爱她,他只会更爱她,这样的日日夜夜,朝夕相伴之后,谢纭难道还有忘记杨朗淑的可能吗?

    六公主苦笑。

    但是,还是自己做得不够。若是自己能够将朗淑救出,谢纭也定然不会嫌弃她的,辛攸宁说得对,她确实没有尽全力,龙宫这么多兵将,这么多妖精,只要她愿意开口求一求,难道这样的小事,她还做不到吗?

    她没有去做,是因为她不想去做,被人戳破心思的感觉真不好受啊,不过还好,她还有机会补救一下,他们分离了两年,她送还给他们七个月,虽然不多,也算是一场成全了。

    六公主笑着,自己还是个好姑娘,他若是知道了,也定然不会讨厌她的。

    她这样想着,心里倒是松快了许多,看着梦中人情义绵绵,自己也十分开心。

    好景不长,很快,就要到了中午,梦将要结束了,数斯说过,这梦若是时间太长,对人的身体有损,他们约好,以中午的乌云为预警,以第一次闪电为标记,在第三次闪电时,将梦结束。

    这场梦就快结束了,六公主施法聚云,天空一片漆黑,而梦里,谢纭牵着朗淑的手,正在四处走着,十分开心。

第三十五章 梦婴

    故事要怎么结束才算圆满呢。

    六公主想不出来,但数斯想出来了,他送了一个提着锣鼓的小哥进入梦中,小哥在梦里面喊:“今年圣上加开了恩科,各位学子不用再等两年了。”

    敲锣打鼓,十分热闹。谢纭自然也是听到了消息,非常开心,立马跑到了家中告诉朗淑,朗淑自然也是开心的,十年寒窗,科举有望,只是若是要赶上这次恩科,谢纭必须立马启程上京。

    科考要紧,朗淑身子不便,所以吩咐家里下人快快为谢纭收拾行李,将所有的东西归置好,让谢纭能够早日启程。

    这一来二去,折腾了好几日,终于,谢纭准备启程,他们最后一夜,在他们的窗前看着月亮,谢纭握住朗淑的手,朗淑笑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要给我争一个状元夫人啊。”

    谢纭道:“敬遵娘子命令。”

    第二天一大早,谢纭就出发了,他们坐着马车,朝着京城去了。

    午间,朗淑躺着小憩,数斯趁着这个时候,将术法收了。

    术法确实是收了,但这六公主一个不留神,竟然伸手往梦里抓了一把,本以为抓不到什么东西,结果,手上却出现了一个光亮的圆球似的东西。

    六公主看不明白,她回身看了看马上要醒的谢纭,不知他一会儿会做出什么来,便在一旁等着。

    结果数斯倒是先过来了,六公主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不怕朗淑姐姐出什么意外吗?”

    数斯道:“做了一个这样长的梦,醒来那一瞬间未必能记得梦中的事情,之后或许会慢慢想起来,但是此刻,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六公主道:“原来如此,难怪你这样轻松,害我白担心了。”又道,“我刚刚随手不知在那梦中抓了什么,竟有一个圆球似的东西出来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便将刚刚拿到的圆球给了数斯。

    数斯拿着圆球,叹了口气,道:“这是逆天之物,不祥,不祥啊。”

    “逆天之物?是什么逆天之物?怎么会在梦里出现了?”

    数斯将球塞回到六公主手中道:“这是梦婴,本不该存在于世,如今你以你的手让它降生,不如想想今后该怎么办。”

    “梦婴?梦婴是什么?”

    “那杨朗淑在这梦里怀了孕,你记得?”

    六公主一脸难以置信,道:“你是说,这是……这是朗淑姐姐的孩子?”

    数斯道:“梦中怀生,本来不会产子,却有他的气韵在,本来它会在梦中渐渐消散,而你却生生将它取了出来。它无名无分,乃是因意念而生,因气泽而成,似妖非妖,不知会长成什么东西。”

    六公主道:“所以,他是活的,对吗?”

    数斯道:“你不害怕吗,这是超出五行之外的东西,也许会带来祸事呢。”

    六公主道:“能带来什么祸事,它这样小,能怎么带来祸事。”

    数斯道:“罢了,福祸相依,你不如回龙宫,找个东西将它放好了,将它养一养,说不定能化成一只小鱼,同你做个伴什么的。”

    六公主道:“真的可以吗?我马上拿回去。”说着,一溜烟跑得没有影子了。

    数斯看着床上躺着的谢纭,他梦中进京赶考,不知会不会梦到金榜题名,数斯微微一笑,不管如何,自己的任务今日已经完成了。

    他转身回到府邸去歇息,府邸正吃着午饭,攸宁招呼数斯来吃,问道:“你昨夜都没有回来,事情办好了吗?”

    数斯笑道:“我就说,她怎么能想到织梦术,是你提的对吗?”

    攸宁道:“是我,怎么了,我又不知道你竟会这种法术,你也是深藏不露啊,怎么样,昨夜可圆了他们的梦?”

    数斯道:“圆倒是圆了,只是出了个幺蛾子,日后不知是不是个祸端呢。”

    攸宁奇道:“祸端?什么祸端?”

    数斯不说了,只是专心吃菜,攸宁便明白,此事不宜大声宣扬,另外寻了个时辰再去问他,这一问,倒是吓了攸宁一跳。

    “这真真是个新奇的事儿,你说,这个梦婴要拿个什么壳子才能托生成娃娃?我倒是十分想看呢。”攸宁道。

    数斯道:“反常之物,若是六公主制服不住它,龙宫都是要有变化的。”

    攸宁道:“世间什么是常,天命有常,这梦婴能在梦中被拉入人世,自是有它的天命,你何苦这么担心,是怕六公主出事吗?”

    数斯笑道:“你整日只知道打趣我,我已然放下啦,她年纪尚小,又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何必继续这样痴呢,天下好姑娘还有许多,虽然不及她这么美,但总有欢喜我的。”

    攸宁道:“是,我们庄掌柜风度翩翩,怎么会没有人喜欢。”

    数斯打了个哈欠道:“司马将军的事情如何了,怎么这几日都不见章主事的人影了呢。”

    攸宁道:“他啊,听说你去给六公主办事,十分懂事,立马就说,自己去处理司马将军的事情,听闻这司马将军抱病不出已经半个月了,再不出来,恐怕这将军都要丢了呢。”

    “这也是应该的。”数斯笑道,“谁叫他平日作恶多端,虽然许多事情并不是他亲手所为,但他也没个分寸,实在是愚蠢之极了。”

    攸宁正想同数斯告别,结果一个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上楼来,道:“掌柜的,街上出了大事。死了人了。”

    “死了人?”

    攸宁与数斯异口同声。

    “为什么死人?”

    “是街上,有个货车运了许多许多的货,结果不知怎么,马受了惊,马夫控制不住了,正巧这郑二郎骑着马和它相撞,结果郑二郎从马上摔了下来,是头着地,很快便不行了。”

    头着地。

    “郑二郎是那考上了举人的郑二郎吗?”

    数斯问道。

    “哎,就是他。”小厮道,“那马车是杜员外家的,为了多运货物,让马儿不堪重负,发了狂,这才有的今日的祸事。”

    “那么,郑家现在如何了?”

    “郑家婆婆估计这会才知道这个消息,婆婆又患有心疾,怕是不太乐观啊。”

    “孤儿寡母,甚是可怜,你去问问慕公子,不知他愿不愿意去瞧瞧,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别的忙。”

    小厮领了命,急忙去找慕公子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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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狐痴岁介绍:
世间生灵,诸般苦乐。
你看那些追名逐利的人死了又死,是谁在世间万古长青?
若是生命可以无限,那逍遥未必就是最终选择。
浪游人间,一壶清酒,盼你踏月而来。灵狐痴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狐痴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狐痴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