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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之鸦     沉潭棺txt下载     沉潭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遂远酒肆2

    酒肆里,多是周边来喝酒的农夫、小商铺子的主人,天色一晚,便是各自归家,里面仅存了一个路过的麻衣大汉在饮酒,桌上一盘小菜,一盘牛肉,吃得正起劲儿,听柳老汉说是今日要在这里住店的客人。

    那麻衣大汉的饭菜齐备,柳老汉进内屋去给我们准备下酒菜去了,我们和暗夜就近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闲聊等候。

    整个酒肆之内,也就三五张木头桌子,不像是买的,而像是柳老汉自己做的,做工粗糙。

    柳璃看着暗夜,问道:“暗夜大哥,你什么时候到过这里?看样子你和这酒肆老板熟悉着呢?”

    暗夜微微一笑,回道:“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未入冥宗,我当时还不是冥宗客卿左使的时候,我那时候常来柳叔这里喝酒,有一次一个过路的刀客喝了酒,发酒疯不给酒钱,我出手帮了一下他们,所以和他们一家比较熟络。

    柳叔叫柳进,你们和我一道叫他柳叔便好,丫头叫做柳芽儿,他们寡父孤女相伴为生,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

    话刚说完,身后的黄毛丫头已经抱了两坛子酒奔了过来,一把坐落在桌上,双眸澄明,眼神看英雄一般看着暗夜,“大哥哥,你看,我给你藏的两坛好酒,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都不回来看看牙儿!”说着话,便要呜咽起来。

    暗夜急忙让她坐在一侧,宽慰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还不快给我把酒打开?”俊俏的脸上,难得一场和煦的笑容。

    柳芽儿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抬起袖口,也不管会不会脏了衣袖,身后撩起袖口就去擦那坛子上经年累月沉寂下来的灰尘,‘啪’的一声扒开了酒坛子上的内攘高粱布盖子,推到暗夜面前:“大哥哥,给!”

    暗夜指了指我们两,笑道:“芽儿,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位是李靖李大哥,这位柳璃柳姐姐。”

    柳芽儿闻言,瞥了我两一眼,嘟了嘟嘴,对着我道:“李大叔,柳姐姐。”随即不再看我们,转而对着暗夜道:“大哥哥,你快喝呀,我可好久没有看你喝酒,听你吹曲子了。”

    柳璃闻言,看了看我嘴角的胡渣短髯,抿然一笑,顾盼神飞,眼神里那意味不言而喻,撇嘴道:“呵呵,瞧你,要是把胡子刮了,人家指不定就叫你哥哥了。”

    柳芽儿像是被柳叔惯坏了一般,也不搭理我们,只顾着暗夜。

    暗夜微笑的摆了摆头,一刮那黄毛丫头的鼻梁,嘀咕道:“还是这么使性子,快去拿三个酒碗来,好酒得和好朋友一起喝才有味道。”

    柳芽儿噘着嘴,嘟囔着“我又不认识他们,干嘛要把你的好酒给他们喝,大哥哥,这可以我亲自给你存的酒,我不想你给他们喝。”

    暗夜回道:“他们也是我的好朋友,和你一样,你说好朋友之间,好酒是不是应该分享呢?”

    我看着暗夜,笑了笑,心道这小子年纪只比我小几岁,平时风流快活,潇洒倜傥,难得还能见到这么有爱心的一面。

    柳芽儿闻言,愣了许久,看了看我和柳璃,似乎内心经历过一番挣扎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对着暗夜道:“那好吧,不过只能给他们一人一碗,其他的都得留给大哥哥。”

    她说完,起身回厨房里拿酒碗去了,我和柳璃看着暗夜,都笑了出来。

    暗夜坐着抬手比划了一下,解释道:“这丫头那时候才这么高,就是性子倔了点,平时可不至于这么小气的。”

    柳芽儿拿了酒碗奔了出来,柳叔柳进已经切了一斤卤好的牛肉端了出来,抓着那两坛子酒中的一坛子,替我们斟满了,看着我们道:“你们先喝着,我再去准备几个小菜,过会儿就出来陪你们,公子你就否跟老柳客气,店里不差酒,管够。”

    我拱手道:“谢谢柳叔。”

    暗夜也道:“柳叔,我可要吃你炒的鹅肝,好几年没吃了,馋。”

    柳叔闻言,点了点头,“好好,你们先喝着,我这就去炒。”转而对着柳芽儿道:“丫头,快去给我洗菜去,别搁着和你大哥哥胡闹。”

    “大哥哥,这酒是我给你留的,你可别给他们喝了。”

    柳芽儿撅了一下嘴,表示不满,将两坛子酒向着暗夜身边推了推,终究还是转身奔着厨房去了。

    暗夜端着酒碗,咕噜噜的喝着,嘴里忙着‘嗯嗯’的两声。

    我端起手中酒碗,咕噜了两口,固然是醇香的好酒,酒性子不烈,温润柔和,芳香淳厚。

    “好酒。”我称赞道。

    暗夜抬手递过一坛子酒,又给我斟满了一碗,笑道:“喝着。”

    我点了点头。

    不多时,隔壁桌那汉子也上楼去客房睡去了,柳叔和柳芽儿也为我们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加入到了我们的饭桌上。

    柳芽儿见柳璃生得漂亮,仪态文雅之中有几丝英气,说起话来也礼貌了许多,柳璃蕙质兰心,和她聊了一会家常,那丫头便熟络了起来,自己也将那两坛子酒端了过来,给与我们喝。

    柳叔和暗夜聊得起劲儿,暗夜问这些年有没有人欺负他们,柳叔回了‘自然是没有的,对亏了他前几年的帮助,自他走后,也再没人敢在他老柳家的酒肆里闹事儿了。’

    ......

    夜,无月,惊雷已散,有绵绵细雨润春华。

    柳叔已经醉了,被柳芽儿扶着去屋子里睡下,柳璃也回了房间,暗夜和我还在一楼喝着酒。

    那柳芽儿从屋子里拿出了一根珍藏许久的玉箫,缠着暗夜吹箫。

    玉箫看材质不是俗品,像柳叔这种农家小酒肆,估计得花上好几年的积蓄才能买的起,看样子是暗夜留给小女孩的。

    我们喝了柳芽儿抱来的两坛子酒后,柳叔又让她去地窖抱了几坛子老酒上来,喝了尽兴,桌边上已经七八个空坛子了。

    暗夜提着坛子,直接灌了几口,结果那只玉箫,眼神里落寞之意更甚,怔怔的看了许久,柳芽儿也不插嘴,看着暗夜一阵沉默。

    柳芽儿见我好奇,撇嘴解释道:“你不懂,大哥哥这是在酝酿回忆怎么吹箫,他每次都要看着这只玉箫好久之后,才会吹,吹出来的曲子才会十分的动听。”

    我微微一笑,表示我现在懂了。

    暗夜嘴角一抹勉强的苦笑,将玉箫凑到嘴边。

第二十八章 遂远酒肆3

    悠扬婉转,凄凄沥沥,让人听了感觉是坐在落日余晖下,大雁南飞之下孤独的撑船人看着湖面晚霞长影一般,寂寥悠长,说不来的恨意、惆怅,其中又有一丝丝安然、温暖,着实是一首好曲子。

    柳芽儿坐在一侧,怔怔的捧着脸,看着暗夜,一脸崇拜的样子,对这玉箫出来的曲子不求甚解,嘴角却噙着一丝暖暖的温笑。

    暗夜吹箫,丫头囫囵吞枣的听着,似懂非懂。

    我就着他的凄凉婉转的曲子,又灌了几口老酒,酒意微醺,朦胧趴在桌上缓缓睡去。

    次日,晨,将要别了。

    一大早不见了暗夜和柳芽儿,只有那柳叔在店里忙活,送走了昨夜住店的汉子,柳叔转头看了看我们,道:“昨夜春雨停了,今天天气好的紧,公子带着小女去放风筝去了,让我给二位捎个话,公子说他好久没回来,要在我这里住一段日子,就先不去落欢城了,在这里住着,等过几日春耕帮我们插秧之后,再去城里找你们,也让我今日不做生意,引路带两位去落欢城去。”

    我无奈皱眉,暗夜过得洒脱惯了,也罢,我们先去城里和魏成回合。

    柳叔骑着驴,我和柳璃骑着马,顺着山水曲折的山道去落欢古城,打探蓝色玉蝉的下落。

    路上。

    柳璃好奇对着柳叔道:“柳叔,暗夜大哥怎么突然就不和我们一道去城里了,看来他和你们一家子关系极好。”

    柳叔看了看不远处巍峨的城楼,摇了摇头,叹道:“那是自然,不过公子这般和你们说过几日便进城和你们回合,其实他是不会进城去的。”

    我和柳璃闻言,同时看着他,柳璃好奇“哦?”一声,问道:“为什么?”

    柳叔解释道:“昨夜我可又听见了他吹《落欢》曲给芽儿听,哎,几年前的事情,他还是走不出来。”

    我听到《落欢》曲,又想起了在镇南王府,虞万思请来的那个说书人说的那个故事,一个白衣剑客,被一个富贾小妾所欺骗,最后在城里青楼茶坊浪荡形骸,醉则入遂远城主府闹事,夜夜生箫,一首《落欢》,足足一年满城愤怨,事情流传乡里,遂远城改名落欢城。

    只听柳叔继续道:“落欢城原名遂远城,是在几年前改的名,其原因正是因暗夜公子。可喜的是,他还能有你们这些朋友。

    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因为公子,遂远城满城尽《落欢》的事情吧?”

    我闻言,越发的觉得暗夜就是那说书人说的云和县遂远城的那个受了情伤的白衣剑客。

    柳璃好奇问道:“‘满城尽《落欢》’的事情?和暗夜大哥有关吗?这与他进不进落欢城又有什么关系......”

    但听那柳叔缓缓道来:

    “正是,此城原名遂远,也正是因为公子而易名落欢城。

    落欢城原名遂远城,乃是我们这里远近闻名的一座风景秀丽的古城,城中烟柳繁华,美景不过铜官湖畔,燕舞莺飞。

    多年前,这城名字便是因为一个白衣剑客而改了。

    那剑客正是公子。

    铜官湖畔游湖之际,他遇到一个容貌秀丽非常的姑娘,和她十分恩爱,却不知道那姑娘乃是城中城主孔登远的小妾。

    此女子叫郑霜儿,行事风流浪荡,素喜在外装作清纯的良家姑娘勾引俊俏公子哥儿,得手行了那苟且之事,便丢弃了的肮脏女子。

    公子便是被那郑霜儿欺骗了的男子中的一个,偏公子不是一般人,武功了得,知道被欺骗之后,杀上城主府里,城主府一干厉害的门客,悉数败在了他的剑下,最后剑指那郑霜儿,却因为之前爱得深了,终究下不去手,还是没有杀了那污秽的小贱人。

    后来公子变得如那城主一般横行霸道,要钱却不欺穷人,只问孔登远要,要了钱多是救济贫穷之人,少是在城中青楼赌坊下宿,沽酒醉余,便在城主府瓦顶或是遂远城楼上,吹那凄凉的《落欢》曲子。

    一年之内,城主孔登远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孔登远多次想将郑霜儿送给公子,以平屈辱之气,以求放过,不料那狐媚子生的太过美丽,孔登远见到了那漂亮的狐媚子郑霜儿又下不去手,舍不得,到如今还留着呢,依旧是落欢城主的小妾。

    都说红颜祸水,此言不假,那孔登远也因那小妾甘愿忍气吞声受公子的欺压。

    那一年城中虽然满城愤怨《落欢》曲扰民,却又感谢公子压着这遂远城压榨百姓的老虎孔登远,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少了许多欺压。

    公子在城中各个花街柳巷住了一年之后,愤然拔剑斩了城楼上‘遂远’二字,用剑书了‘落欢’,在城门之下,扔剑立誓,此生不进落欢城,随后飘然离去,从此遂远城易名落欢城,城里也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

    公子疲乏的时候,喜欢在我的老酒馆喝酒,有次,我们遇到了一个不给钱的醉酒刀客,便是公子出手替我们平息的事情,那刀客因为几两酒钱想杀我父女,是公子救了我们,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就是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落欢公子。

    只因有一次我见他在城楼上吹《落欢》曲子,才知道原来公子就是那落欢公子。

    公子是个极好的人,却被那狐媚子郑霜儿折腾得如此,哎,真替他不值。这老天也不长眼睛,怎么就不一个春雷劈了那狐媚子,才解气呢......哎......”

    听完,柳璃也叹道:“想不到暗夜大哥也是个为情所困,如此执着的人,只是他不该在花街柳巷堕落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

    柳叔闻言,叹道:“我想,或许他觉着自己被那狐媚子脏了身子了,破罐子破摔了,有时候看他一个人喝酒,孤独得很,我也替他不值得很,可惜我不是他那种武功高手,不然早去城里帮他杀了那郑霜儿了!了了他那不甘的挂念......”

    我听了,方才真正的知道,原来那日镇南王府中,游历的说书人说的荒诞离奇的白衣剑客的爱情故事,竟然是真人真事。

    那白衣剑客被称作落欢公子,正是暗夜,只是这县不是云和县而是乞蓝县,县里的湖也不是璃湖,而是铜官湖。

    怪道暗夜从来不提及他的过往,风流俊俏,眠花宿柳,却不愿意去接受杜十三娘的感情,原来他心底一直住着一个放不下的人,竟还有这么一段悲伤的过往。

    他接受不了那遂远城主风流浪荡的小妾郑霜儿之欺骗,执念之中,却也放不下二人之间的感情,所以才落得郁郁寡欢的地步,爱上的人却不值得他爱,也因此爱不上其他人......

第二十九章 诡戏班子1

    绿叶青荷初发,银杏白杨柳,络着山间处处。

    梯田垒垒数亩,早农带锄,落了城郊野处,南湖一水出,饱了多少寒暑。

    ——《老农悟·铜官湖》

    悠悠江湖远,抬足却眼前。

    铜官湖畔,诸流分道,沿着绵延的小山高低起伏,柳杨银杏红枫散落在山间,山的边沿是垒垒叠叠的梯田,早有老农牵了黄牛,犁田耕地,忙碌着播了早春的种子。

    梯田蔓延到一处马道,再无,只一色的排松挺拔的扶柳,后面便是高墙垒砌的城头,城门开着,守城门的官兵盘查着来往的行人,门楼上两个方正的大字‘落欢’,剑意凌冽,看了生寒。

    柳璃纵身一跃,下了马去,看着城楼上的两个大字‘落欢’,好奇的问柳叔道:“柳叔,暗夜大哥这几年都不在这里呆了,为何这城里的人还将这‘落欢’两个大字留着,官府不该早让人换了吗?”

    柳叔勒停了驴子,将要进城买家补的两个筐子挪了挪,下了驴子,遥望看着门楼上那插在‘落欢’二字一侧的一柄锈剑,回道:“这落欢二字确实早该改回遂远了,但是那年公子离开遂远城之后,恰逢乞蓝知县罗逸、泰州州牧孙兴奉命送晋安公主联姻东夷景梁国,路过铜官湖,途径落欢城歇脚,晋安公主问这遂远城上,为何会是落欢二字?

    孙兴和罗逸不知好好的‘遂远’变成了‘落欢’,便责问老城主孔宾,老城主知是自己败家儿子惹了暗夜所致,家丑不敢外扬,只说百姓觉着难听,所以便请了个剑客将城名改做‘落欢’。

    晋安公主听了,再看城楼上的‘落欢’二字,觉着符合自己远嫁他乡的悲凉之意,甚是喜欢,法不责众,便应允了,从此此遂远城便被定命落欢城,就此易名。”

    柳璃闻言,回道:“竟然是这般,这落欢城名确实比那遂远城好听,加上暗夜大哥的剑下‘狂书’,倒是为这落欢城平添了几分姿色,满城尽《落欢》的故事也让人听了唏嘘,只是落欢过于悲伤了些。”

    我听了,微微一笑,这世间百态之所以精彩,不正是因为这万物无常么?不觉得之间,我轻轻摇晃了几下脑袋,什么时候,我的心境自己也变得这般透澈了?下马,轻手牵着马儿,对着他二人道:“你们可别感叹了,进城去吧。”

    两个守城的侍卫盘查之后,我们牵马入城,铜官湖处在乞蓝山侧翼,生得并不是那般圆润规则,而是无数枝桠蔓延,好似落在山间的大章鱼一般,触须无数,落欢城就在这‘大章鱼’的几根触须之间盘踞着。

    城里骡桥、拱桥无数,俱是起伏的丘陵盘水湾的美景,我们顺着巷子径直按照师父留给我的地址,向着那乌衣巷中怒马桥方向而去,准备寻找那卖古玉的老摊贩,好打听关于蓝色玉蝉的下落。

    刚顺着石板城道,道上全是热热闹闹进城的行人,顺着城沿摆摊贩卖菜的老农无数,更有些卖孩童木马玩具的摊子,不胜枚举。

    柳叔在一个地摊面前驻足,对着我们拱手道:“老柳就送二位到此,后面的路还需两位自己去,公子说了,他就在老柳家等着你们消息,你们若是出城,便可在我家的酒肆来寻他。”

    我和柳璃闻言,回礼,我对着柳叔道:“这里谢过柳叔了,这是一点小心意,还请您收下。”

    我说完,从怀里摸出了几锭银子,要交给柳叔当做送客费。

    柳叔见了,连忙摆手,推了了回来,回道:“公子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李兄弟,你这般做,便是不把我老柳当做朋友了,快收了银子,休得再提。”

    我闻言,只得收了银子,对着柳叔拱手道:“多谢柳叔,那便等我们办完事情,在同您好好喝一场。”

    柳叔道:“这才像话,也不知道你们要去城里做啥,我这老农过问了也没用,去吧,早去早回。”

    我和柳璃同柳叔挥了挥手,顺着柳叔指的怒马桥方向,一路向着南墙而去。

    走出了一里的路程,路边多了些杂玩店、酒肆、医馆、绸缎庄、当铺之类的店铺,途径一个墙角的时候,透过拥挤的人群,看见了一个算命卜卦的老道士在路边摆摊与人算命,一张小长方桌,一块白布高悬,上书‘算命’二字。

    小方桌前排队的人拥挤围着,我们只能看见那白帆之上,有‘算命’二字。

    我和柳璃不信,自然没有要去算上一卦的道理,径直的绕开那一堆热闹,继续赶路。

    我和柳璃走得急,也不知这魏成在城里何处,影儿和骆驼可到了没有,只管奔着那乌衣巷子去打听那卖玉的老摊贩。

    牵着马缓缓在人群之中穿行,这时候已经是快是午时,适逢赶集的日子,街上正热闹得紧。

    明日是又是二月二龙抬头,南边的二月二乃是土地爷诞辰,需上土地庙给土地公公暖寿,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这时候街上已经多有平民开始准备贡品之类的东西,以备明日之用,一派热闹的景象。

    我二人正牵马缓行之间,那墙角的算命老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白帆布算命杆子,已经走到了我们身边,他轻轻拍了我的肩膀一下,问道:“这位兄台,我看你面色郁结,可需要算上一卦以解开疑惑?”

    “不需......”我口中的“要”字还没出口,觉着这个声音有几分熟悉,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过去,那一身道袍,背着个挂肩布袋,手拿白帆杆子的算命老道士,细看之下,正是那李长庚李老道,他身后正站着抱寂灭剑的死鱼脸季无虚。

    当在腾格里沙漠的时候,柳璃便被他二人围攻过,她又怎会不认得他二人,眉间怒意上涌,下意识的伸手便要去拿别在马鞍上裹着布的两面三尖柳叶长刀。但她听我说过,我和冥宗的事情,只眉间透着冷意,看着他们二人,终究还是没有拔出长刀来。

    “李道长,好久不见,你这一卦可准了,见到你们,我这郁结便散了,呵呵。”我笑了笑,回道,“这位是柳璃柳姑娘,不用我介绍了吧?”

    李长庚见了是柳璃,连忙拱手道:“柳姑娘,当初老夫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柳璃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抱拳回礼,冷哼了一声,却不答话。

    李道长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对着我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李将军,这边请,魏成已经备好了落脚的地方,我们特意在这里摆了个算命的地摊,一来是挣点零花小钱打发时间,一来便是为了等你们的到来。怎地?这次没见骆驼兄弟和慕影姑娘同行?”

    我和柳璃牵马和他们并行,我回道:“骆驼和影儿应该还在赶来的途中,我们只先行了一步,估计要不了几日,他们便会到落欢城了。”

    怒马桥畔,翠柳侧,阁楼上挂着布帆:月笼客栈。

    店小二将我们的马牵去了马厩,我们和李道长、季无虚一路进了客栈之中。

第三十章 诡戏班子2

    月笼客栈,二楼雅间。

    魏成一身锦衣,裹着厚绒袄,见我们几人上楼,他开门迎接了出来,“初入这落欢城中,只匆匆订下了这客栈的二楼作为我们这次乞蓝之行的住处,李将军请。”

    邀入房内,这间屋子选的极好,西望是长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市集,东望便是那怒马桥头,柳高莺飞的溪岸,过了桥便是古色古香的乌衣巷。

    还不到午间,我们依次找屋子内的客椅上坐下,魏成去叫来小二,让他端了几壶茶来,我们解渴。

    魏成坐下,独不见暗夜,疑惑道:“李将军,暗左使?...”

    我嘴角微微一扬,回道:“他有别的事情要办,说是在牛头集等我们。”

    李长庚闻言,似笑非笑的道:“魏成小兄弟,你可知这落欢城的来历?”

    魏成疑惑,却没想这李长庚冷不防问了这么一句,回道:“自是不知,只来的时候,听说这落欢城原名遂远城,请问李道长,难道这落欢城的来历和我们这次的行动有关系吗?”

    李长庚闻言,摆了摆手,道:“那倒是没有,不过这落欢城却是和暗左使有关系,暗左使便是落欢公子,你若是不知,便叫来小二问问这落欢城的来历,便了然了。”

    魏成皱眉,对着那门外就喊,店小二上得楼来,问道:“你可知这落欢城的来历?”

    那店小二忙道:“客官,这可大声问不得,一旦城主知道有人背后议论,非带人砸了小店不可。”小二说完,低声在他耳侧呓语了一会儿,魏成听了悉数明了,不再多问,示意店小二先下去,店小二收了一点赏银转身高兴下去了。

    李长庚微笑着递过去一个明白的眼神,魏成见了,皱眉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等暗左使了,我已备妥了房间,李将军舟车劳顿,可先休息一下,待我们用过午饭,我们在一道去乌衣巷看个究竟。”

    我皱眉道:“冥宗的分部可有在落欢城中的?”

    魏成解释道:“泰州冥宗分部不在这落欢城中,而是在乞蓝主城泰州城中,将军若是有人手需要,我即可便可前往泰州城召集人手。”

    我摆了摆手,回道:“我也只是随口问问,现在一无所知,召集人手还没有必要,等我们找到蓝色玉蝉的下落,再提也不迟。”

    魏成道:“也好,全听李将军安排。”

    ......

    午饭之后,我们一道出了月笼客栈,师父给我的蓝色玉蝉还在我手中,他命那威远镖局的人送来的地址,还在被我用麻纸抄录在了身上,我们一路过了怒马桥,循着那纸上留的地址一路向着乌衣巷一带而去。

    乌衣巷名字虽然是巷子名,却以怒马桥为分界,占了落欢城一半的城池,均是以宽窄相间的巷子作为平民建筑特色,宽的巷子则是摆摊买卖者居多,多是摊贩,窄的巷子则是民居依柳闲聊用,极少有人去的。

    乌衣巷中古玉巷巷子里面倒卖瓷器玉器者居多,多是门面,摆摊者又少了许多,一打听那杂玉古董的地摊老头者,便是那古玉巷子中一个靠倒卖混了一些烂名声的苗家老头子,唤作苗三爷的。

    古玉巷子,两侧罗列着无数开门的玉器行当铺钱庄,道极少有其他铺面的,这古董玉器一行,又是一个门道,来来往往的商人多不胜数,我想识货的没有几个,这么多的店铺,玉器古董值钱的也不多。

    多数商人是来淘好东西的,东夷人也多,整个巷子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很多老板都是门前摆着地摊卖不值钱的,屋子内摆满了价值高一点的,整个巷子热闹,交易买玉石玉器古董的多不胜数,优劣不一。

    我们在巷子中间一个不足三尺的小门前驻足,门上写着老墨黑字‘苗家古玉’。

    石头堆砌的砖墙,墙上开的便是那道小门,没有门板,只一道石门,门内乃是一个小院子,见方三丈左右,我们走了进去,院子里一个老翁坐着,面前一堆刻刀,磨石的磨盘,还有一堆颜色不一的玛瑙、润玉之类的东西,呼啦乱摆了一地。

    那老头子正用磨石打磨着手中的一块玉石,他身后一个屋子,屋子的门虚掩着,里面或许也如其他的玉器店子一般存了不少玉石器皿。

    我、柳璃、李长庚、季无虚、魏成一共五人,依次进了那石门,走到了那个小院子里,有些打挤。

    我们站了一圈,老爷子顿了一下手中的刻刀,打量着我们,我们出门衣着不算华丽,但举止迈步之间,却不似一般的平民样貌,老爷子上下看了我们几眼,似乎对我们来头有些明白,至少不是一般的客商,他皱眉问道:“几位贵客到访,可是要买什么玉器?”

    李长庚常年混迹在江湖之中,对这些东西都比较熟悉,伸手便从怀里摸出一袋银子,估摸着能有两三百两的样子,一把扔在了老爷子的面前。

    “可是苗三爷?”李长庚扔钱的手势不恭敬,显然对一个倒卖玉器的小摊贩不放在眼里。

    那老爷子也不生气,估摸着是这种底气足的客人见了不少,也不在意礼不礼貌,在乎的只是钱罢了,他将手中的刻刀扔在了一边,吃力的弯下腰去,一双老手皮肤皱裂,缓缓的将那袋银子捡了起来,掂量了几下,嘀咕道:“不少,不知几位这是什么意思?”

    苗三爷一头半白的头发,脸上布满了皱纹黑点,看上去能有古稀了,一脸神态萎靡,眼却如鹰隼之眼,透着几丝厉光。

    客套之话,我也省了,径直从怀里摸出了那枚蓝色的玉蝉,手里拿着,对着他道:“此番前来,是要问苗三爷这东西从何处得来?”

    苗三爷瞥了瞥我手中的玉蝉,将手中的银子袋子打开,取了其中一小块,约十两左右,随后将袋子一束,扔在了我们的脚下,回道:“这玩意儿可不值钱,要消息,十两银子便够了。”

第三十一章 诡戏班子3

    那一袋银子被他扔回了李长庚脚下,李长庚怎们对他的,他也怎么对李长庚。

    这老爷子表面上看不拘小节,这一般漫不经心将钱袋扔回来的做法,倒是厉害得很,他弯腰捡了李长庚的钱袋,李长庚这老道若是再要捡这钱袋,势必也弯腰,折辱回来。苗三爷简单的几个动作之间,丝毫不落下风。

    李长庚笑了笑,也不在乎脸面,蹲下身子,弯腰捡起钱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揣入怀中,站在一侧,不怒不喜,一如平常。

    这老江湖之间的过招,往往就在这么简单的几个动作、言语之间。

    苗三爷见了,咧着没有几颗门牙的嘴笑了笑,继续道:

    “你手中的这枚乃是玉蝉,其材质特殊,品相不错,但是卖起来却不值钱,古陪葬的玉蝉都是润玉,你手上这种玉虽是蓝玉,却无润质,和那一般的琉璃石有些类似,这条街上比它好的东西多得去了,不值钱,不值钱。”

    他说着又从身边捡起了自己的刻刀,继续一边在磨石上打磨手中的一块玉石,一边用刻刀刻模,“唯一值得一提的地方,便是这种玉的材质很是少见,硬度很强,我试过,什么刻刀磨器都打不开,我权当废品摆在了摊子上卖,倒是被一个褐袍老者买去了,他说过段时间会有人来找我们来处,可巧,就是你们了吧?”

    我拱手道:“那褐袍老者乃是家师,这玉蝉对于我们极为重要,还请老爷子明示从何处得来,必有重谢。”

    苗三爷闻言,一怔,再次停顿了手中的刻刀,嘀咕道:“这东西的来历对你们极其重要?”

    我回道:“正是。”

    苗三爷又笑了起来,说不出的高兴,玉石一放,伸手对着我道:“既然对你们极其重要,那边不止十两银子了,来,给钱,一千两!”

    魏成闻言,怒目,手握腰刀,呵斥道:“老爷子,做事得讲规矩,你这是坐地起价,就不合道义了!”

    苗三爷笑道:“若是单论这消息,确实只值十两,既然你们都说了,对你们极其重要,所以这消息就值一千两了,要不要?要是不要的话,我可要加价了啊!”

    李长庚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一千两,双手奉上,外加了刚刚那一袋银子,恭敬道:“这是一千二百九十两,还请老爷子别生气,适才是我不对,不该对你不客气的。”

    苗三爷冷笑着哼了一声,伸手接过,道:“年轻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点,看你还算是懂规矩了的份上,我也就不计较你刚才的那般无礼了。老爷子我孤家寡人,也不怕你们是什么达官贵人,既然到了我这里,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可知道了?”

    李长庚五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虽然羊尾胡须一搓,和那苗三爷比起来,确实年轻太多。

    “是是是,老爷子教训的是,还请明示这蓝玉蝉的来处?”李长庚示意魏成不要惹麻烦,自己恭敬道。

    我心道,这李道长心机重,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笑里藏刀,多是说的便是他和王府虞万思这种了,他要是不示弱,只怕还得和这苗三爷纠缠许久了,他这一摸清了对方的脾性,一示弱,自然而然便达到了我们要的目的。

    再者,也怪道这乡里巷子的人都叫那老爷子做苗三爷,这不吃亏的脾气,确实是和记忆中小时候,那种乡里乡邻输钱不输气势的老匹夫有的一拼,称之一声三爷,不足为过了,他们这般年纪的人,乐趣也便在这脸皮上了。

    苗三爷赚足了脸面,缓缓道:“出门左转,过了古玉巷子,便是乌衣市集,那蓝色的玉蝉便是那杂耍戏班子的一个小厮八钱银子(古十六钱为一两银子)卖给我的,戏班子的人在这呆了有些日子了,你们现在过去,指不定还在杂耍,可以凑波热闹,要是不在了,估计又去游其他的城了,我也就无可奉告了,不送。”

    苗三爷说完,怀里揣了银票和银子,伸出脚,将面前一地的玉石粉尘抹了开去,继续忙活手中的活计。

    我们道谢,转身离开。

    乌衣市集上,一座多眼拱桥立着,上面书‘瘦拱桥’,桥的两岸乃是热闹的市集,来来往往交易的人群众多。

    方家早点并着春风楼、刘大刀熟肉靠着糖果蜜饯铺子、流水茶馆挨着绸缎庄......

    街道上,有打锣候人的轿夫,摆摊卖串的糖葫芦老头,脂粉铺子前有买胭脂的农家小女儿......

    我们几人站在桥上,四处观望看视,没有见着那杂耍的戏班子,难道真如那老爷子说的,那戏班子的人离了此地,换了城杂耍去了?一般的街上杂耍戏班子,都是靠游走杂耍以讨生活,不会在一个城中固定作业,便是那杂耍班主带领着手下一干杂耍的人四处奔波游历,挣够了钱才会回自己当地归家。一般出门便是几载,和那些常年在外经商的人无异。

    师父派人送信上山的时候,乃是十二月初,这都二月初了,已经过了两个月之久,一个杂耍戏班子一般就在一个县内诸多乡镇城池待个一两个月,便是两个月的,都已经算是久了,只盼那苗三爷说的那一拨杂耍的戏班子还在落欢城中,只是换了市集才好。

    如若不然,这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们得去哪儿才能找到相同的戏班子?

    魏成去一个肉铺,花了几钱银子向屠夫打听了消息,回来说那戏班子要未时末才摆摊,落欢城东西南北的市集都表演过了,据说过了明日龙抬头,他们就要离开落欢城去别的城杂耍了,今日赶巧,尚余一天的时间。

    肉铺屠夫告诉魏成,在流水茶馆和茶的那群闲人,便是要等着看杂耍的,那戏班子就在那茶馆外一侧表演。

    我们看了看那瘦拱桥畔的那个茶馆,正是流水茶馆,我们一行花了些银子,要了个茶馆二楼,小二口中说的最佳的位置坐下,泡了几壶小茶,等着看戏。

    这几日茶馆中的说书先生倒是没有楼下的杂耍吸引人,索性那茶馆老板让那说书先生先歇着,我们上楼的时候,说书先生正一脸不情愿的在喝着茶,有些烦闷的看着楼上楼楼下都靠窗坐着的茶客,脸上还得强行堆砌出一点点的笑意。

第三十二章 诡戏班子4

    未时末,一个手执铜锣的壮实布衣大汉当街走到了流水茶馆一侧的大榕树下,叮叮当当的敲了起来,行人一下子让开了一条长道,一堆挑担子、扛箱子、提篓子的男女老少,统共二十几个顺着那道走了过来,东西靠着大榕树放了。

    众路过的看客打围成圈,将他们围在了中间,等着开演。

    只听那汉子道:“各位父老乡亲兄弟姐妹,今日我们四季门借贵宝地最后一日表演,在此卖艺,望各位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先谢过了。”

    台下一阵吆喝,“好!”“好!”......一阵掌声响起,周围围观的百姓皆是鼓掌热烈。

    汉子手边一个三十左右年纪的男子,一身布衣,端起铜锣,挨个收费,有的给了三两钱,有的只摆摆手,给钱的多,没给的少,里三层外三层,或有扔碎银子的,一地都是,那戏班子的众门人捡了,悉数上交到了那铜锣盘子当中,那男子收完观看费,转身将银钱倒在了那班主身后的一个装钱的小匣子里。

    男子将铜锣挂在一边的行李架子上,开始翻看身后的大木箱子之类的,从里面拿出了铁环、银枪、长剑之类的东西,准备着接下来的表演。

    茶馆靠窗的、不靠窗的茶客都围到了窗子边上,就连茶馆的老板也忍不住,一边呵斥着店小二招呼客人,自己却奔出茶馆,围了上去,看热闹去了。

    我们是靠窗的位置,人挤人已经快没有了余地,不得不说这叫做四季门的杂耍戏班子在这落欢城的名声极好了。

    季无虚不爱凑热闹,站在我们身后,一个人喝着茶,魏成拔出腰刀,一刀砍在二楼楼栏上,怒目凛凛的站在一侧,一干打挤的看客见了,再没有人敢越过界限,挤过来打扰我们看戏。

    我和柳璃一侧,李长庚和魏成一侧,我们四人并排着站在茶馆二楼透风的阁楼边沿。

    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那被看热闹的百姓围在垓心的杂耍戏班子的全貌。

    看样子,那浓眉大眼的汉子便是班主,那接锣收银子便是二班主,二人并立,周围其他人一群汉子,或有年长的,或有年轻的,再则女子三两个,七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孩子中一女六男,都在各自准备自己表演的工具。

    汉子继续道:“我乃是这个戏班子四季门的班主,韩相,这位乃是二班主曾轩,其的人,便由表演的时候,在与大家一一介绍过,这里就恕罪则个了。”

    班主韩相退下,二班主曾轩提着一柄三尺长剑上来,剑锋锋利,剑柄凤麟,末端一条玉石绦子,唬人得紧,看样子不过是一般的剑装裱了一下,唬唬市面上的看客足矣,这剑要是对上季无虚看上去朴实无华的寂灭剑,估计一剑就断了。

    曾轩一上来,一手‘脱云提月’的起手式,一个后空翻,稳稳的站在了场中,本以为是一副花架子的功夫,但见他登足提气,拔剑划圆的架势,看似虚浮,实则脚尖一掂,小腿发力,足尖一点,这一手轻功,足见不是一般跑江湖杂耍的戏客能做到的,出手剑虽然华丽,却掩盖不了出手的势头,绝非一般的耍剑的,定是一个行家,乃是一名算得上一流的剑客。

    他稳稳的站定,剑一下层,手握着剑柄,抱拳对着众人道:“鄙人曾轩,不才,只会用剑,这里献丑了!”

    周围一群观众又是一阵呼喊,“好”、“厉害”者云云。

    他身后两个年轻女子站了出来,一人手中一根柳条,托在怀中,柳条上面叶子霏绿,迎着初春的寒风扬扬落落,俨然一副美人执柳的画面。

    两名女子站在他眼前九尺远的地方,曾轩提剑纵身而起,剑影弥漫瞬间弥漫在了那两名同班女子的的周围。

    招式继而连三,目不暇接,我能认出他的剑招中的一些,更深的却是不识了,只怕季无虚才能认个明白。临虚剑指的剑招套上去,只比他好,不会比他差,我不会太多的剑法,识局有限。

    见得他身后一列演奏者个个神情专注,分别在吹笙、鼓瑟、击缶、敲钟、捶鼓,听得钟乐响起。

    两个抱着柳条的美女嘴角噙着微笑,仿佛丝毫不担心曾轩的剑会刺在她们的身上一般。

    剑影在他们周围弥漫,周围其他的看客吓得急忙退开了丈许,有抱小孩的,惊诧诧地急忙将孩子眼睛捂住,生怕下一刻会出现什么不能直视的画面。

    约莫三十几招过后,那剑客收剑,傲然而立,抬手一掌一挥,对着那两名女子中间的柳条一道掌中劲风过去。

    飒飒一阵细响......

    两根柳枝上面的柳叶瞬间落了一地,一张不留,全部叶子在和枝桠连接的根部被利剑削断。

    我心下惊讶,这一手剑招只怕我也不能轻易办到,着实厉害,不愧是那戏班子的二把手。

    周围的百姓一阵寂静,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掌声,轰然响起,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除了这曾轩的一手剑法,后面的表演一如其他的杂耍班子,没有太多的引人注目的地方。

    一戏毕,二戏生,那两名女子身着红、白两色舞衣,手中细柳无叶,翩跹起舞,之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表演,拿大顶、软功、钻火环、胸口碎大石、利剑穿箱挨个呈上,自是不必细说,

    且道那顶杆上童的节骨眼上,已经日暮,估摸着时间,估计是那戏班子的最后两个节目之一了,那班主又站了上去。

    上衣服一脱,一身冗蚺的肌肉一如滚刀,看不出来这汉子还有这一身扎实的腰板,七个小童儿端上一根圆滑的大竹竿长两丈有余,站在他的面前。

    那班主韩相一声令下,“挨个,报上名去。”

    六个男童一个女童,由高到低依次排列,最后便是那年纪最小的女童,一身紫衣,眼神里透着秀气,倒和那些男孩子一般,多了几丝精细的味道,眼神里有着一丝莫名的狡黠。

第三十三章 诡戏班子5

    七个孩童闻言,依次抱拳报名道:

    “吴能!”

    “春忧!”

    “夏毅!”

    “秋宁!”

    “冬来!”

    “古华!”

    “蓝凝!”

    “恭祝大家经商的商路顺畅,卖货的货全空空,运船的风调雨顺......”七个孩子报名完了,齐声响亮语速极快地对着众人说了一堆吉利话儿,不为别的,正是为了那赏钱。

    话说完,那两个舞女端着铜锣盘子,又颠覆了过来,绕着围观的额百姓商人又是一圈巡场,众人见了一干孩子心下欢喜,都将那身上零花的碎银子递了上去,没钱的一个劲儿的鼓着掌。

    银钱入匣,班主韩相一声喝道:“起!”

    七个孩子手下用力一抛,将那手中拳头粗细的长竹竿一起,韩相接过,伸手一抬,一竖,一丢,竹子笔直而上,他仰头接过,竹子粗根部分对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他双手平开,站定,竹竿稳稳的立在了他额头之上。

    魏成见了,在一侧皱眉道:“这最后的压轴戏不会是登杆戏吧,只怕还没有那二班主一套剑削柳叶好看。”

    李长庚闻言,笑道:“留着压轴的戏,怎么也比那舞剑厉害,看看在说吧。”

    “那这玉蝉的事情?”魏成嘀咕道。

    我闻言,回道:“等他们表演完毕再说吧,这要是上去问事情,准被人当成是砸场子的。”

    魏成闻言,道:“还是将军考虑得周全。”说完依旧凝神看戏。

    场中,三个孩子吴能、春忧、夏毅打围在班主韩相周围,又三个孩子一跃,踏肩而上,蓝凝那小姑娘最后,七个小孩子如猴儿一般,一次抱着那圆滑的竹竿上去,最后蓝凝一个人攀上了那竹竿的顶部。

    蓝凝明眸皓齿,笑着单足绣花小鞋踩在那立在韩相额头的竹竿顶,已经到了二楼这么高,几乎是和我们楼上的看客平了,看上去十分危险。

    柳璃看得眉头深锁,小声呓语了一句“小心......”说得好像远处的小女孩能听见似的,抓着栏杆的手都有些紧了,深怕那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一个不小心落了下去,好一个箭步跃出,施展轻功将之救下一般。

    小女孩蓝凝站在那竹竿的顶部,做了几个翻身的动作,一如仙鹤立松,十分优雅,底下六个孩子也是两两双足相扣,整根竹竿就像是开在了韩相头顶的一串风信子,引得周围的群众又是一阵鼓掌欢呼。

    蓝凝似乎看到了阁楼上衣着不俗的我们几人,一双榴花般的水灵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柳璃,柳璃一身打扮清丽,衣品不俗,站在这市井坊市之中,确实引人侧目。

    小女孩似乎看出了柳璃眼神之中的焦急,对她报以善意的微笑,一如昙花乍开,看得柳璃心都暖了。

    又是几个难度高的动作之后,蓝凝一双小手五指张开,手臂向外伸张了出去,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时候,让人始料未及的是,那二班主曾轩拔剑而起,纵身一跃,轻功一起,在杆子上几个孩子手上轻轻一托,上到了蓝凝周围,剑光舞动之间,手里多了十个小瓷瓶。

    那剑舞动之后,竟然在蓝凝的十个手指头上分别划了十个小口子,他顺势落了下地去,手中剑就着地上一扔,绕着中间奔转了起来,手里十个瓷瓶口子已经打开,依次接着从半空之中落下的蓝凝的血,看上去十分诡异。

    “这......”柳璃见蓝凝疼得眉头皱着,就要跃下去教训他们,竟然用剑刺伤小女孩的手,还用瓶子装血。

    我急忙伸手按住了她,皱眉道:“别着急,看看再说,你仔细看那滴下去的鲜血,不是红的,别担心。”

    魏成和柳璃同时‘哦’了一声,再定神一看,那落入曾轩手中的瓷瓶所接住的果真是是蓝色的血液。

    魏成道:“还是将军你细心一些。”

    我听了并不搭话,而是看着那一脸痛感的蓝凝产生了疑惑,由于处在远处,也看不清她手上的伤口何如,之见到在一滴滴的滴‘蓝血’。

    小女孩一脸的痛苦之感,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我见她眉头深锁,咬着牙,双眸含泪,似乎很痛一样,心下暗道:莫不是这孩子中了什么毒,导致了血液是蓝色的?血液是蓝色的动物出了那深水之下寄居的尸鲎之外,我倒是还没有见过其他的动物会是蓝色的血液,再者中了尸鲎的毒一般活不过半日,血液也不会是蓝色的。不知是她是否中毒,还是剑割的伤口难受,一脸痛苦的表情确实无法掩饰的。

    看得这个场面,众人都如魏成、柳璃一般,先是惊讶,转而明了,都认为他们只是利用小女孩卖蓝色药水而已。

    曾轩收了瓶子,飞身而上,将蓝凝接了下来,伸手从怀里摸了一瓶金创药,蓝凝手指一并,曾轩依次给她抹上。

    随即蓝凝退下,曾轩缓步走到场中,又是一阵舞剑,韩相头上顶着的几个孩子也依次落下算是收尾。

    班主韩相接过曾轩从怀里摸出来的十个药瓶,抱拳对着众人道:“诸位,这个小女孩蓝凝,人如其名,她的血蓝色,便是我们用药温养成的蓝色,血液口服,可治风寒杂病,能解百毒!几个月才能取血一次,今日诸位运势极好,恰逢取血之日,只此十瓶,售完即无。”

    魏成问言,抬手将那砍在栏杆上的长刀拔了出来,哼道:“莫不是这小女孩又是如那沈三一般,乃是活人试药的药鼎!这帮畜生,看我这就下去教训一下他们!”

    李长庚拉住他道:“不要冲动,过会儿我们同你一道下去,看看再说,现在人多眼杂,不便动手,等他们卖完血液,人散了再动手不迟。”

    我在一侧补充道:“李道长说的对,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再说。”

    “好。”魏成皱眉回道。

    忽然闻得底下一阵躁动,那班主正在用一条小狗喂毒试血液的解毒能力。

    见那一尺来长的小黑狗吃了毒药,奄奄一息之后,昏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诡戏班子6

    曾轩随即取了一瓶装血的小瓷瓶,滴了一滴在那晕厥过去的小狗口中,再灌了几口水下去,不多时,那黑狗又生龙活虎的站了起来。

    看得众人将信将疑,李长庚看了在一侧笑道:“可治风寒杂病,能解百毒!?呵,恐怕暗左使会神藏功都不敢夸下这般海口吧,兴许这玩意儿真有一点解毒的功效而已。”

    “大家也亲眼见到了,这蓝血的解毒效果,如有不信者可以上来亲自试一下!我手中尚有半瓶毒药!”韩相高举手中一瓶毒药,大声说道,“今日便是在贵宝地的倒数第二天表演,这解药只此一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明日我们不会再有解药出售,还望诸位要买的及时。”

    人群之中一人好奇问道:“这解药多少钱一瓶?”

    百姓翘首,多数人面露惊讶之色,年纪越小越是好奇,但是那站在后面的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脸色颇为镇静,多是见怪不怪,觉得这小瓷瓶中装的应该不是那小女孩的血液,毕竟出来杂耍的戏班子多得去了,会些障眼法不足为奇,更多的时候他们表演得骇人听闻之目的,就是为了抛售手里的那些药物而已。

    韩相一身肌肉鼓鼓,这天气冷得紧,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冷的意思,正色回道:“五十两!”

    众人闻言,咂舌,人群里一阵雅雀无声,这市井之中,能拿得出五十两银子的人没有多少,许多年轻的看着都在望而兴叹。

    更有看客知道后面没有表演了转而离开,一阵唏嘘之后,他们的‘蓝血’药瓶卖了只有三瓶左右,余下的几瓶全部被他们收了起来。

    韩相也裹了一件粗布大衣,最后铜锣奏响,他对着众人喊道:“下面开始进行我们今天最后一个精彩的表演!大变活人!”

    一众畏惧的买客、看客或多或少,闻言又聚了回来,这时候已近日暮,黄昏的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韩相一声猛喝,“来人,上箱子!春、夏、秋、冬四个给我上去!”

    他身后两个大汉抬了一口大木箱子上来,宽四尺、高两尺、长六尺,韩相一声一声令下,七个孩子中,春夏秋冬四个孩子一个鹞子翻身上了箱子顶部,站成一列,等待韩相发号施令。

    那两名红、白两色舞衣托着一件大氅送了上来,替韩相裹上,韩相伸出双手,穿好衣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珠子,类似于我们下墓时候用的除毒球一般,照着那是个孩子脚下的箱子猛的砸了过去。

    “碰”的一声巨响,烟尘弥漫,烟雾缭绕之后,四个孩子不见了踪影,箱子上面竟然缓缓出现了四株枝桠蔓延的花,分别是:春兰花,夏荷花,秋菊花,冬梅花。似是彩色烟雾凝聚而成,开得娇艳,栩栩如生。

    韩相对着众人抱拳道:“诸位,这是本戏班子今日最后一个为大家奉上的压轴节目——诡化四季!今日的表演就此结束,咱们明日再见!”

    “好、好、好......”

    一时间人群里面掌声雷动,呼好者多不胜数,那烟雾之间的四株花缓缓消散,众人也慢慢开始散去。

    我仔细一看,那群戏班子中,二班主曾轩却不见了踪迹,收拾打点行囊的一群人当中,独不见了曾轩一人,韩相竟然也无动于衷,这名剑客干什么去了?我在散开的人群之中仔细瞄了几眼,总算看到了一个身材和他类似的身影。

    正是那二班主曾轩,他换了一身民装,混入了人群,似乎在打量着周围的人,有些贼眉鼠眼的感觉,难道这四季门的不仅依靠表演挣钱,还私下偷百姓的钱袋?我好奇的盯着他,但却没有见他动手偷东西。

    他四处打量了一段周围人群之后,看向了一侧一个吃着糖葫芦的小女孩,随即高兴的走了过去,蹲了下去,和那小女孩说了什么,小女孩欣然点点头被他牵着离开了。

    我心道难道这曾轩乃是这城里的人,竟然将自己的孩子安顿在一侧,自己在场中表演,凭借剑术挣外快,这孩子也倒是乖巧得紧,竟然顾自吃着冰糖葫芦。

    一干人群散尽,我们一行人下了阁楼去,我执玉蝉要上前问个究竟。

    有些意犹未尽的人还在一侧看着他们收拾行李,我们五人走到近前。

    “韩班主,这里见礼了。”我抱拳见礼,韩相正弯腰收拾那装钱的布囊匣子,闻言,直了身子,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我们五人。

    他抱拳回礼道:“你是?”

    “在下李靖,这几位是我的朋友,途径此地,适才见了你们表演十分精彩所以上来拜会,聊表敬意。”我从怀里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上去。

    那韩相一身壮实的肌肉,却不是个没脑子的人,见我一来就送银子,到没有伸手来接,只道:“表演已经结束,聚财环节已经过了,无功不受禄,不知几位有何贵干?”

    我直接将手里的蓝色玉蝉举了起来,问道:“不知这玉蝉可是你们的人卖出去的?这玉蝉从何处得到,还望韩班主告知一二?”

    韩相闻言,接了玉蝉,仔细看了看,摇头摆手,皱眉道:“这东西不是我们的,我们这些都是行走江湖卖艺的数人,也没有过这种蓝色玉蝉,即便是见过某个达官贵人有,也不敢存心思,还请另寻高明。”

    我将银票递了上去,抱拳礼道:“这玉蝉的来历对我们极为重要,还望班主通融一二,若如这些钱不够,还请班主说个数目?”

    那班主闻言,皱眉道:“你快走吧,我们没见过这种玉蝉,这天色已经晚了,我们还要收拾行李呢,快走开,别打扰我们。”

    我们几人闻言,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只得转身离开。

    我突然想起刚才他卖的那女孩的蓝色血液,转身对着他道:“班主,不知我能要两瓶那孩子的蓝血吗?”

    那韩班主闻言,又转身,从怀里摸出两个白瓷小瓶子,递了上来,一把薅了我手中的那张一百两的银票,转身继续打理东西,回道:“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线索到这里算是断了,我们一路向着怒马桥而去,准备回月笼客栈再做打算,李长庚对着季无虚道:“无虚,你去看看,他们在哪落脚,或许他们知道这玉蝉的下落,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罢了。”

    季无虚闻言,转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没了身影,我、柳璃、魏成、李长庚一路继续向回走。

    柳璃突然拉了拉我衣服,眼神看了看前面不远处,提醒道:“将军。你看前面那个老太婆,是不是有些眼熟?”

    我闻言,目光透过人群,看了过去,那老太婆身子直立,一身粗布褐衣,虽然白发绕首,却不拄拐杖,精神得紧,正是那日被师姐打伤了从缥缈阁逃走的冰叶婆婆。

    她在不远处正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东西一般,观望着北侧的一个狭窄的小巷子,似乎在追某个人,只是她还没有看过来,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

第三十五章 诡戏班子7

    冰叶婆婆打量了几次她身侧的两个小巷子,转过头来,远远的看见了我们,随即转身奔进了右侧的巷子里,我和柳璃对视一眼,“追。”

    李长庚和魏成也来不及问缘由,急忙跟了上来,我穿过人群,径直奔向那右边的巷子,巷子很长,岔道也多,我们看见一个花白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转角处。

    这老婆子当初在缥缈阁偷袭我,今日见了又跑,当初我们和暗夜杀了他丈夫千霜老人,全在情理之中,此番定要和她说个清楚,做个了断。

    我们疾疾奔了过去,又是一个巷子里窄窄的小道,我奔在最前面,看见冰叶婆婆在巷子里正在和一个人交手,正是那四季门戏班子的二班主曾轩。

    师姐的清宁针没有喂毒,也不刺人要害,那日冰叶婆婆受了伤,应该只是伤筋动骨了而已,离他们围攻缥缈阁那日已经一月有余,我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她的伤早该好了才是。

    只见冰叶婆婆抬手挥掌之间,略带寒意,行动不瘸不拐,已经恢复了往常,曾轩的剑法超群,不见得就是冰叶婆婆寒霜掌的对手,在他们打斗的时候,一侧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冰糖葫芦落了一地,正在揉着眼睛嚎啕大哭。

    冰叶婆婆身手要去抓那孩子,曾轩极力回护。

    曾轩手里没有剑,不敢硬接冰叶婆婆的寒霜掌,只得左躲右闪,变化着招式回防。

    冰叶婆婆的寒霜掌力几乎在我和暗夜之上,当初我和暗夜两人才勉强和她打成平手,曾轩一个戏班子的二班主再怎么大隐隐于市,也不见得就能斗得过这老婆子,更何况曾轩此时手中无剑,看他手上功夫只是中等水准,我估摸着他最多能接过十招。

    果然,第九招的时候,他眼看右肩要中掌,哪里还顾得面子,一个趔趄,后仰翻到在了地上,姿势虽然不雅,却躲过了冰叶婆婆的掌力。冰叶婆婆的寒霜掌力直接打在了一侧的一根粗柳树上,柳树应声皮开肉绽,晃晃荡荡的倒了下去,直直的砸在邻家的瓦顶上。

    那被砸坏瓦顶的那家巷子平民吵嚷着奔了出来,见一个恶狠狠的老婆子冷目打得一个汉子落在了地上,又看了看我们,知道是惹不起的角色,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转身关门,吃了个哑巴亏去了。

    冰叶婆婆转身要去抱那孩子,那孩子急忙奔向了那落在地上的曾轩。

    我们走到疾疾的走到近前,我临虚剑指一凝,直接奔向了冰叶婆婆,冰叶婆婆寒霜掌霸道,和她对招之间,打得周围墙壁上石屑飞溅。

    几个回合之后,魏成拔出腰刀上来帮助,柳璃的两面三尖刀留在了月笼客栈,出门未带,也运起功夫,全凭拳脚功夫上来支援。

    “小心她的寒霜掌,别被打了。”我在一侧提醒道。

    冰叶婆婆见我们人多势众,无心恋战,接连出的都是防招,虚实结合,击退了我们,一个鹞子翻身,上了瓦顶,居高临下,对着我们道:“哼,堂堂镇南大将军,竟然也干这么肮脏龌龊的勾当,真是江湖败类,别让我遇见你落单的时候,否则定要你碎尸万段。”说完施展轻功,急急忙忙逃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肮脏龌龊的勾当,真是江湖败类?我闻言,一脸的疑惑,明明就是你这老婆子欺负良善,还反咬我一口,心下不快,但也没有必要追上去,因为追上了也不定打得过。

    曾轩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把抱过那小女孩,安慰道:“不哭,不哭,我们再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小女孩还是一个劲儿的哭着,“奶奶,我要奶奶......”

    我们走上前去,曾轩将孩子抱了起来,宽慰道:“好,找奶奶,我们这就去找奶奶,乖。”

    他说完一手扣在了抱着孩子的那只手上,抱拳,对着我们道:“多谢几位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我回道:“不必客气,我们和那老婆子有旧仇,出手帮忙理所应当,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追你?看样子,是因为这个孩子吧?”

    曾轩一脸歉意,回道:“我抱着孩子没走多远,便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老婆子追赶,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抢我的孩子,幸好遇见了诸位,在下乃是四季门戏班的二班主,在这里谢过,还请这位大哥留个地址,我将孩子抱回去之后,定来登门致谢。”

    我摆了摆手,回道:“这老婆子和我们有仇,不必言谢,咱们就此别过。”

    曾轩闻言,也拱手道:“好,如此就多谢了。”

    我们转身离开,曾轩也抱着那哭着的孩子缓缓离开了。

    刚走出那窄窄的巷子,季无虚又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抱着剑,道:“要出城了。”

    李长庚闻言,嘀咕道:“要出城了?不是说明日还有一日的杂耍之后,才离开落欢城吗?怎么会走的那么急?”

    正疑惑之间,我们一个老婆婆背着个背篓子,拄着拐杖,慌慌张张一路问了过来,走到了我们面前。

    老婆婆五十几的年纪,佝偻着身躯,眼神不太好,走到了我们的面前,一脸焦急状,对着柳璃道:“姑娘,你可看见了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小姑娘了吗?黄布衣服,还在啃糖葫芦?她是我的孙女,我去买个篓子的时间,就不见了人了!”

    黄布衣服,扎着马尾辫子啃着糖葫芦,不是那曾轩抱着的小女孩又是谁?我还记得那小女孩还在哭着叫奶奶呢。

    柳璃闻言,想起了曾轩抱着的女孩,回道:“小女孩是不是有这么高?”她说着比划了一下高度。

    老婆婆闻言,一脸焦急,回道:“对对对,姑娘,你能告诉她在哪里吗?她是我孙女儿,他爹娘去田里了,孩子我带着,今日赶集,我寻思着出来买个卖点鸡蛋,买个新的篓子回去背东西,就让孩子在那看杂耍,哪里知道买了篓子回来,孩子就不见了,求求你告诉我,孩子在哪里?”

    柳璃皱眉道:“被她的爹爹抱走了......”

    我闻言,心道不对,那孩子哭的时候,也一句没有叫过曾轩爹爹,而是哭着一个劲儿地叫奶奶,难带曾轩不是他爹?

    老婆婆闻言,一脸惶恐回道:“他爹爹?不可能,我们家那一亩田还在翻新呢,这时候恐怕还在田里忙活!......”她说到这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完了,准时遇到人贩子了,求你了,姑娘,你能告诉我他们去哪个方向了吗?”

    我们几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我急忙几个转身几个箭步向着刚刚那个巷子奔了进去,往曾轩抱着孩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一里的路程,哪里还有人影,早没了踪迹。

    转回去,柳璃还在安慰老婆婆不用担心,我们会帮她找到孩子的。

    我想起了刚才冰叶婆婆的话,‘哼,堂堂镇南大将军,竟然也干这么肮脏龌龊的勾当,真是江湖败类......’,千霜老人的死虽然和我有关,但也不至于骂我干这龌龊的勾当,这老婆子素来隐居深山,也不见得就和那千霜老人曲叶是会肆意杀人的一个德行。

    遭了,莫不是那四季门戏班子乃是一个贩卖孩子的团伙,曾轩拐卖的便是身边这个老婆婆的孙女?倘若如此,果真便是丧尽天良、肮脏龌龊的勾当了!

    我吩咐柳璃和魏成、李道长先带老婆婆回去,我和季无虚二人先跟上去看个究竟。

第三十六章 诡戏班子8

    我们跃上瓦顶,抄了一条近路,直奔落欢城南城门。

    跟在季无虚身后,一道出了南门,顺着红枫山脊一路向南走出了几里路,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枫林处。

    山道崎岖蜿蜒,不远处,暮晚枫林映着斜阳,古井绕小溪,流水淙淙,古亭颓瓦,立了不知道多少风月。

    流溪映晚霞,彩坠帘帘,余光自西起,长亭影更长。

    我和季无虚从山脊林间凭借轻功一路赶到此处,出了孤亭长影,空无一人。除了起伏的青石板道,周围全是林立的红枫,亭子靠西的一边一株高大的红枫斜扣着,掩了半个亭上瓦檐,我们跃了上去,匍匐在红枫叶掩盖下的瓦顶一侧。

    那戏班子的班主韩相嘴上说明日才离城,如何今日便匆忙离城?此地乃是出乞蓝通往泰州城的唯一一个出亭,过了此处,再往后走便无歇脚饮水处,这帮人看来是要赶夜路去铜官湖南岸坐船。

    静候了一炷香的时间,果然见那戏班子一行人踩着石板道缓缓而来,挑担子的挑担子,抬箱子的抬箱子,七个顽童也都乖巧的跟在他们后面。

    至亭前,方止步歇息,曾轩赫然在列,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姑娘却不见了踪影,我皱眉打量了他们抬着的所有行李,其中便有四口巨大的木箱子,里面装了不知道什么。

    他们到了亭子底下,我和季无虚看不见了人,只能听见他们说话。

    班主韩相道:“大家都歇会儿吧,过了这亭子,后面还有几个时辰的夜路。”

    众人闻言,各自寻地方坐了,曾轩在亭子里道:“张二,你和孙言去那井里给大家打点水喝喝,赶着出城,这会儿都渴了。”

    亭下二人回道:“是,二班主。”

    我和季无虚见两个布衣汉子出了亭子,提着几个水袋,去溪边的古井中打水,并无异状。

    亭下韩相道:“你出城的时候,没遇见那老婆子吧?”

    曾轩回道:“没,在跑的时候,原被被抓住了,其间来了几个人,三男一女,带头的是个穿了覆头帽檐袍子的汉子,他们出手帮我赶走那疯婆子,说是那疯婆子的仇人。还算幸运,若不是他们,我很可能被那疯婆子打死。”

    韩相道:“这老婆是有毛病吧,又不是官府的人,管这么多闲事儿,真是个瘟神,上次遇见她还是在罗浮山那边吧,这次怎么又跑这乞蓝来了?真是冤鬼难缠。”

    曾轩回道:“可不是,上次要不是她那老姘头管着让她不要多管闲事,我那还有今天的命,这都两次了,得想个办法才好。”

    韩相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随即道:“还能怎么办,见着这老婆子就撤呗,她的武功,就是我们整个戏班子的人联起手来,也别想打得过,还真是一尊瘟神。”

    曾轩怒回道:“这老婆子真是欺人太甚!”

    韩相回道:“好了、好了,能躲一躲便躲一躲,行走江湖,哪有不遇见刺儿的,去检查一下那两个孩子,找几块布,堵上嘴,万一醒了瞎叫嚷,不好处理。”

    曾轩回道:“出城的时候就堵上了,那时候还晕着呢,这时候应该醒了,等到了下一个城,饿他两几日,还能有不听话的?”

    韩相道:“呵呵,说的也是。不过你说的那救你的几个人三男一女?确定不是四男一女?那带头穿覆头帽檐袍子的汉子是不是看上去三十几的年纪,嘴上有点胡子渣,叫做李靖?”

    曾轩回道:“是三男一女,一个带刀的,一个老道士,一个青衣的漂亮姑娘,一个穿袍子的,大白天将一个脑袋都埋在了袍子的帽子里,神神道道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他们应该以为那孩子是我的,所以出手帮我,你说的是不是他们?”

    韩相问道:“正是,不过,还有一个面无表情抱剑的剑客,站在他们后面。”

    曾轩道:“怎么了,你怎么会认识他们?”

    韩相有些担忧,“他们来打听过蓝凝身上的那枚玉佩的来历,我担心那些人是她的亲人,会带来麻烦.....”

    曾轩道:“玉佩?你说那块不值钱的破蓝色玉蝉吧。不用担心,这孩子是我们在上次去东夷过乞蓝雪岭的时候,从那大狗熊貔子嘴里就下来的,这都好几年了,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准是被人丢弃在荒山野岭的,这都过去几年了,就算是他爹娘来了也不定能认出来,只要我们不承认,没人知道那孩子在我们这里。”

    韩相道:“倒也是,我对他们说的就是不认识这那蓝玉蝉,不过这孩子的血始终是蓝色的,我担心他们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我们尽快走得远远的好些。”

    我闻言,心道:血液是蓝色的!竟然是真的蓝色血液的人种,南荒蛮夷之国有黑色人种,血液也是殷红的,这孩子竟然是蓝色血液,果真是闻所未闻。且不论这孩子是不是天生的蓝色血液的人种,只从这对话当中,可以清楚的认知道这个戏班子的人,尤其是这两个班主,私底下干的都是贩卖人口的勾当,正是那拐骗小孩的人贩子。

    适才在那巷子之中,确实是救错了人了,冰叶婆婆这人秉性倒是不坏,千霜老人是坏的秉性,我们觉得她便是坏的,是我们先入为主,错怪她了。

    正思量之间,那去打水的两个汉子已经回了亭中,底下传来一阵阵的咕噜噜之声,想来是他们在饮水。

    我和季无虚正匍匐准备再听个仔细的时候,却听见底下韩相一声喝道:“抄家伙,人来了!”

    难道被发现了?我和季无都没有任何异动,亭子里除了曾轩的武功高一点,也不至于高深到能听出我们的呼吸声吧?他的武功还不到这种高深的程度。

    我二人正要起身,却听见亭子的那边一个老婆子的声音传来,“哼,就知道你们这群人贩子要跑!上次若不是老头子拦着,我早杀了你们这群畜生了!今日,我看你们往哪儿跑!”

    冰叶婆婆竟然追到了这里了,我们附身倾听亭子下面的动静,倒是忘了抬手看来路了。

    亭子底下几个汉子拿剑的拿剑,操刀的操刀,一股脑儿奔了出亭子,站在亭子的长影子上,剑拔弩张的对着冰叶婆婆。

    我和季无虚相视一眼,点了点头,我二人还是不要先现身,看看再说。

第三十七章 诡戏班子9

    韩相听了冰叶婆婆的话,手中一柄大刀一横,怒道:“好你个疯婆子,我记得当初在定远城的时候,你那姘头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儿吧?你怎么不去杀了他?你那老姘头帮助那恶霸秦家杀的人少了吗?非要纠缠着我们算怎么回事儿?”

    韩相一口一个老姘头,听得冰叶婆婆眼神越来越凌冽。

    冰叶婆婆嘴角咬牙一撇,双目寒光,“我师弟杀人又如何?只要不在我面前杀,他就是好的!用得着你们这群杂碎在这里叫舌根?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走!”

    听了他们的对话,我想起了当初千霜老人曲叶在武定县的时候,杀那赵亦三兄妹,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比起这群人贩子戏班有过之而无不及,独这冰叶婆婆一往情深,极为护短,要不是当初影儿一弩箭射杀了他,恐那日还真不好除了那个老祸害。

    如今听了这冰叶婆婆一句‘我师弟杀人又如何?只要不在我面前杀,他就是好的!’,‘他就是好的!’几个字听得我心下一震,这天下间,最伤人的莫过于‘情’,冰叶婆婆应该也是看不得那千霜老人作恶,才在山上隐居的吧,不管自己爱的人如何差劲,只要自己没瞧见,终究还是偏袒的。这天下的大道义,在一个‘情’字面前,终究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爱一个人,不管他如何,在自己心里,留下的,终究是好的,即便是自欺欺人,也要欺下去。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一侧凝目看着底下的季无虚,他的眼神依旧那般冷漠,一个自己妻儿都能忘记的剑痴,对待这世事的态度,俨然又是一种活法了。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李长庚那诡计多端的老道士了。

    我再看下去,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没猜错的话,冰叶婆婆的寒霜掌应该已经练到了大成,出手凝掌之间,一股真气似有若无的在手上游走,丝丝寒意,每一掌出掌,击中的那些戏班子的人贩子,都能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浓霜。

    戏班子算上七个孩子一共二十几个人,该死的死,该伤的伤,死了的一脸乌青,一身冒着冷气。没死的中了掌,冰叶婆婆的寒霜掌的劲道透入其肺腑,寒毒发作,其人蜷缩在一侧,冷得发抖,嘴冻得乌青,眉间鬓发之上,皆是一层薄薄的寒霜,离死也不远了。

    一来二去,冰叶婆婆十几个招数出手,四季门这戏班子二十几个人,除了武功稍强的班主韩相、二班主曾轩之外,其余都已经消磨殆尽。

    韩相一身粗布长袍,一口铁板大刀,曾轩一身布衣,头发束冠,相衬托之下,曾轩更像是一名落拓的书生,只是手中长剑斜着,多了几丝剑客的意味。

    韩相双目涨红,瞪着冰叶婆婆道:“疯婆子,你毁我四季门,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搭上一条手臂!”

    冰叶婆婆冷笑了几声,回道:“笑话,就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我搭上一条手臂?找死!”

    “二弟,上!”韩相一声令下,和曾轩一起,一人刀,一人剑,扑了上去。

    韩相的刀法不错,曾轩的剑法更是了得,即便是赴死的打法,在冰叶婆婆这种内力早已臻至化境,绝对的实力面前,依旧显得苍白无力。

    只十几个回合下来,韩相的刀只划破了冰叶婆婆的一只袖口,连皮都没伤着,更别说手臂了,额头一掌寒霜掌,韩相的身体笔直的向着我们所在亭子飞了过来,撞在了柱子上,震得周围一阵晃动,颓瓦抖落一地。

    韩相额头鲜血淋漓,血一从额头流出来,便被寒霜掌力凝聚成冰块,红灿灿的,他的刀落在了一侧的地上,人已经死透了。

    曾轩本事较之韩相高了一些,二人一起对上冰叶婆婆,他的剑招略胜一筹,总能避开冰叶婆婆的掌力,护住自己的要害。

    此番韩相一死,曾轩不敌,右肩中掌,一个纵身跃开,转身便奔入了一侧的红枫林子里去了,逃得没了人影。

    冰叶婆婆看着他逃走的背影呵呵一笑,自言自语道:“右肩‘云门’大穴中了老婆子寒霜掌,我看你能逃哪儿去?我还不信你能在短时间内遇到神医?最多换个地方等死而已。”

    亭子中间,七个孩子抱成一团,冰叶婆婆走了进去。

    “婆婆,我怕!”其中一个孩子哭喊道。

    冰叶婆婆温言道:“孩子,别怕,来婆婆抱。”

    我心道这老婆子心肠也不坏,因爱成痴,只不杀曲叶罢了,这遇到伤天害理的事情,理智还是在的,我们当初杀了她的心上人曲叶在先,她挑拨几大门派,乱杀一气导致各大派围攻缥缈在后,我虽被他和昆仑派唐啸串通一气偷袭,却并没死,我们之间的仇怨,不报了也罢,两不相欠。

    正想听亭子里这老婆子打算怎么处理这般孩子的时候,那老婆子突然对着我们所在的瓦檐一吼,“谁在亭上!给我下来!”

    我和季无虚闻言,急忙借力两相退开,听劲风,这老婆子一掌寒霜掌已经上来了。

    “碰”的一声巨响,瓦片飞溅,亭子上面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散瓦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果然,在高手附近埋伏,是没有多大作用的,单是呼吸之声,便会被发觉。

    我和季无虚二人同时滚身施展轻功飞了出去,落下的时候,在依靠亭子那株巨大的红枫枝桠上伸手一带,一点,稳稳的分站在亭子的两侧。

    亭中冰叶婆婆见了,皱眉讽刺道:“又是你们,既然是和这群畜生一伙的,为何方才不出手?这人都要死绝了,竟然还在亭子上呆着,这寒春季节,也要乘凉吗?”

    季无虚抱剑,不言语,我拱手抱拳道:“我们和这群人贩子不是一伙的,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冰叶婆婆见谅,我们此番来也是救人的,既然您老出手了,我等自然没有献丑的理由。”

    冰叶婆婆闻言,骂道:“真不要脸,怎么的,现在是要找我算旧账了吗?老婆子可不怕你们两个。”她嘴上说不怕,实际没有要动手的意味,他打量了一下季无虚,不知道季无虚的斤两,有无胜算或可未知。

    七个孩子,我记得为首的高个子叫吴能,其他六个按照个头逐渐低,依次是:春忧、夏毅、秋宁、冬来、古华、蓝凝。蓝凝是个看上去明眸机灵的小女孩,便是那蓝血人儿。

    吴能最高也才及冰叶婆婆胸高,看上去只十岁年纪。

    “婆婆,我们害怕......”吴能带着几个孩子围在冰叶婆婆的身边,呜咽着道。

    吴能和那春忧两个孩子更是抱着冰叶婆婆的腰,埋头在她怀里,冰叶婆婆见了几个孩子,眼间流露出关切之意,一手安抚着一个孩子的背,关心道:“你们别怕,有婆婆在,待我教训了这两个混账,我再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冰叶婆婆双手安抚着怀里两个孩子的后背,却抬头咬牙切齿剜了我们一眼,话语的最后几个字,加重好几倍的语气。

    这老婆本事很高,我当初和暗夜也只能勉强和她打个平手,这时候,身边的是季无虚,而不是暗夜,季无虚的剑术确实增长不少,剑法乃是外功,内功他还差些火候。这时候,对上冰叶婆婆,我们若是联手,不知道能不能略胜一筹,此般胜负乃是五五之数。

    这老婆本性不坏,我们不如就此了了恩怨,我开口道:“冰叶老前辈,你师弟之死,乃是咎由自取,不能怪我们,你的心肠好,我们不远和你作对,我希望你能给个条件,只要能办到,我愿意补偿你,我们的恩怨也就此作罢。”

    冰叶婆婆闻言,怒目道:“我师弟失去的是命,你一句补偿就完了吗?我要你的手下那个姑娘一命换一命,我便罢休!你肯不肯?”

    我闻言,皱眉道:“影儿出手便是我出的手,哎,若此一说,您还是不肯罢休了......”

    我和她说话之间,感觉他怀里吴能和春忧两个孩子的眼神不对,虽然抱着冰叶婆婆的腰,手却在怀里摸着什么东西一般,那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两道寒芒微微一闪,是匕首!

    “前辈小心!!!!!”我破口大喊。

    声音刚落,两个孩子手中的匕首双双已经刺入了冰叶婆婆的腰间。

    诚然,再厉害的高手,都躲不过毫无防备的刺杀。

第三十八章 优昙婆罗1

    两把匕首入腹,直至没柄,冰叶婆婆始料未及,没曾想自己救下的这般孩子会对自己出手。

    她惊讶的看着两个孩子,随即怒目,双手猛的抬掌对着他们两人拍了过去,掌风过处,本来直击面门,最后到了他们眼前,却猛转手掌拍在了他们的肩上,还是于心不忍,手下尚留情。

    冰叶婆婆随即体内寒霜真气一震,拥着她的几个孩子瞬间散了一地,两个起身去扶着吴能,两个起身去扶着春忧,最后一个蓝凝站在原地,她之前没有去抱冰叶婆婆,没受波及,依旧站在靠亭子柱子的一侧,安静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眼神里噙着泪水,却不落下,有惧意,却不畏惧。

    原本会见到两个孩子直接被拍飞,脑浆迸裂而死,却只见到了两个孩子摔了出去,肩上中掌,并未吐血。

    吴能和春忧两个孩子支撑着靠着亭子的石栏,捂着自己的肩膀,面色冷得发青,冷冷的看着冰叶婆婆,哪还有一丝可怜的模样,全是恨意。

    我也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这么心狠手辣,竟然会作态哭泣,偷袭冰叶婆婆。

    冰叶婆婆腹部受了两刺,又运功震开几个孩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他颤巍巍的伸手点了自己受伤两处周围的穴道,封住脉络,避免失血过多,随即缓缓依靠着一侧的亭子栏杆石台缓缓坐了下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一群孩子。

    我急忙奔了进去,走到冰叶婆婆的面前,要想帮她看看伤口,冰叶婆婆却瞪了我一眼,冷冷喝道:“走开,不要你假惺惺的帮忙。”

    我一时间无语,只得站到了蓝凝的一侧,小心翼翼的看着几个孩子,防备他们再有作为。

    季无虚站在原地,抱着剑,看着亭子发生的一切,他还是他,面无表情,这时候也没再有他要出手的机会,他便就那般安静的站着,看上去倒是和这亭子、枫树一般,不像是人,而是一道冷冷的风景。

    日暮,余辉渐散,只余一袭昏暗笼罩着那一溪沁人的春水。

    不远处,起伏的马道上,一马疾驰,来人一手勒马,一手提着一柄两面三尖刀,一如姽婳将军。

    马嘶鸣之声,疾疾顿足停下,马山一袭绿意长袍的女子提刀跃下,奔到近前。

    “将军。”柳璃终究还是担心我们,一马而来。

    我点了点头,问道:“柳璃,你身上可有金疮药?”

    柳璃见了依栏捂腹,正流血的冰叶婆婆,皱了皱眉,一脸不情愿的从怀里摸出金疮药。

    柳璃是那种知书达理,却又不失英气豪气的女子,见了此景,虽然好奇,也记恨冰叶婆婆当初打伤我,但也不耍小女儿脾气,将药递对着冰叶婆婆递了上去。

    冰叶婆婆冷哼了一声,转头不接,而是盯着地上手上的吴能,恶狠狠问道:“老婆子我从这群人贩子手中救了你们,你们竟然拿匕首偷袭我,真是一群忘恩负义的小畜生,当真该杀!!!”

    地上的吴能乃是七个孩子之中最大的一个,脸上稚气微脱,嗓音也是在变声期,有点公鸭嗓子的味道,瞪着冰叶婆婆,咬牙切齿骂道:“你这疯婆子,杀了我们四季门这么多人,你不该死谁该死?”

    冰叶婆婆针尖对麦芒,回道:“小畜生,一帮人贩子而已,活着作孽,死了活该,你们难道不是他们掳来的?你不恨他们?”

    吴能脸上眉头一皱,撇着嘴骂道:“恨又如何?我们被他们抓来已经这么多年了,早就不知道故乡在哪儿,家又在哪儿,更别说爹娘了?如不是他们,我们能活到现在?现在他们死了,你让我们怎么活?你来养我们?平日里,跟着韩班主表演,还能吃个饱饭,不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今他死了,我带着他们几个孩子要饭去吗?你该死,你比他们更该死,疯婆子!!......”

    冰叶婆婆被问得无言以对,神情沮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回去。

    我听了也是一阵心惊,这孩子说的不无道理,杀了这群人贩子,便是等于断了他们的生路。

    这世间往往存着不平之事,却在时间的冲刷之下,变成了平衡,这种平衡却又是祸患累及之人所唯一的依靠,实属大悲之患。

    要是当初没有这些人贩子,这些孩子便不会弄得今天这般田地,他们也就还在父母的照料之下,无忧无虑,安然成长。

    这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像人贩子这种祸害,就该遇见了就得斩尽杀绝,除恶务尽!无患,则无悲矣。

    柳璃将手中金疮药放在了一边的栏杆石头凳子上,任冰叶婆婆取与不取。她转身将手中的两面三尖刀靠在一侧,蹲了下去,看着蓝凝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的怜惜之意,问道:“小姑娘,没吓到你吧,乖,来姐姐抱。”

    蓝凝乖巧的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动作,估计是被刚刚发生的一切吓着了。

    听了柳璃要抱那孩子,我提醒道:“柳璃,小心一点。”随即使了个眼色,瞥了一眼冰叶婆婆,提醒她前车之鉴,站在一侧,生怕那叫蓝凝的小姑娘也如吴能一般,怀里揣着匕首,刺向柳璃。

    柳璃闻言,会意,点了点头。

    冰叶婆婆思量了片刻,站了起来,扶着亭子的栏杆,缓缓的下了石阶梯,要离开。

    柳璃见状,站起身来,看着冰叶婆婆的捂着腹部缓缓离开,小声道:“将军,要不要趁此机会......”

    我抬手摆了摆,缓缓摇头改口道:“经此一事,冰叶前辈不是坏人,只盼这场恩怨,早些了结才好,希望她能放弃我们之间的恩怨。”

    柳璃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这些孩子?”

    他的话刚说完,便见亭子地上、台阶上、道路石板上都是间息的散着几滴鲜血,正是冰叶婆婆的血。不远处,冰叶婆婆终于支撑不下去了,一头斜着身子倒了下去,晕厥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都先带回客栈吧,还有冰叶婆婆一起带回去。”我‘哎’的叹了口气,回道。

    我们解救了几个大箱子里面的两个被这戏班子拐走的两个孩子,他们已经醒了,只是被白布堵住了嘴,吓得泪流满面,被我救出来,只顾着哭,一个便是那曾轩骗走的小女孩,还有一个小男孩,看着装,也是穷苦百姓家的孩子。

    柳璃替昏过去的冰叶婆婆拔了腰间两柄匕首,上了金疮药止血,将之驼在了她来的时候那匹马背上,季无虚走在前面,一言不发,我和柳璃背着两个被冰叶婆婆寒霜掌打伤了的孩子,其他七个孩子跟着我们,一道回了落欢城。

    至城门之时,已经夜幕降临,好歹在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值更的几个衙役收了进门费,放行,我们抹了半里黑路,借着点点星光,回到了怒马桥畔月笼客栈。

第三十九章 优昙婆罗2

    天上星稀无月,月笼客栈依着腰粗的垂柳,垂柳依着檐宽的拱桥。

    吴能和春忧中了冰叶婆婆的寒霜掌,寒毒从肩上大穴浸润入体,二人冷得发抖,我给他们传了几丝真气维系体力,房中加碳火生炉,一直给他们暖着,才勉强睡去,只盼冰叶婆婆醒了,能够心生怜悯,救他们二人。

    其他的几个孩子都吃了一顿饱饭,安排睡下了,救回来的两个孩子,男孩子,明日去城里打听一下是谁家丢了的,交回去。小女孩被她奶奶带着回家,早有他的家人找进了城来,赶着夜路接回一老一少,千恩万谢不在话下。

    且说冰叶婆婆腹部被扎了两匕首,好在小孩子身上带着的匕首不长,未刺中冰叶婆婆的要害,肠穿肚烂是在所难免,去城里请了几个厉害的郎中,替她灌了麻沸散,缝了伤口,缠上了纱布。毕竟人老了,若非救治及时,这两匕首极有可能要了她的命。

    冰叶婆婆依旧昏睡着,人都说老来伤要命,冰叶婆婆这一伤没要命,也得养很久了。

    李老道和魏成闲着无事,太早,也睡不下去,在案前窗处点着油灯下围棋,季无虚抱剑打盹儿,柳璃在一侧看着对岸的万家灯火发神,我坐在窗沿,品着小酒,似有若无的瞥一眼他们下棋。

    “将军,这老婆婆伤成这样,我们真的要照顾她吗?”柳璃在一侧皱眉,突然转头看着我。

    我回道:“此去恒山千里之遥,难不成给送恒山去,只怕一路颠簸,不死也被折腾死了,冰叶婆婆本性不坏,那些孩子便是她救下来的,我们这一次救她,只盼能抵得过我们杀了她的师弟的仇了。”

    李长庚举棋未定,闻言,在一侧道:“素闻这恒山冰叶婆婆武功极高,性子倔得紧,要她放弃仇恨,只怕难。”

    我轻叹了口气,回道:“难,也得这样做。”

    “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赶路?”柳璃好奇的看着不远处一行人或提着灯笼,或打着火把一路赶过来投宿。

    我皱眉凝神看了过去,见他们或佩刀或配剑的,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兵器,倒像是几个门派组成在一起赶路一般,只是这乞蓝临近我朝边界,怎么会有江湖门派在此聚合?

    马鸣声到了近处,视线被柳树和一楼瓦檐挡住,我们瞧不见人了,只听得楼下一阵吵杂。

    “走,看看去。”李长庚一子落下,魏成告输,魏成憨笑着对着李长庚竖起了拇指,随即跟着他下了楼去。

    我和柳璃转身跟着,刚要到下楼的楼梯口,听见了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是那卸岭派吴先烈的,我和柳璃急忙止步,就在阁楼上找了一间茶间,隔着帘子坐了,品着茶,看看下面还有其他什么人,李长庚和魏成见我二人没下去,他们也转身跟了过来,二楼茶厅内坐下。

    李长庚指了指下面的一帮人,道:“将军,认识?”

    我透着帘子的缝隙看了看下面一身黄衣,板着个国字脸的卸岭派掌门吴先烈,点了点头道:“十一月十五,围攻缥缈的一帮人,那个黄衣坐在首位的是卸岭派掌门吴先烈,右下是卸岭派天水观三长老坤真,左下是天水观主曾广龙。跟着他们的其他人有搬山门的,也有其他派的,杂乱无章。不知道这帮人来这里做什么?”

    李长庚摸了摸自己胡须,点了点头。

    李长庚看了看魏成,皱眉道:“泰州分舵可派有人来?”

    魏成道:“有,收了加急,说明日才到落欢城,等他们到了我们在查一查这群人在这里做什么。”

    说完,我们继续喝茶,看着下面的动静。

    楼下几个值更的店小二原本坐在冷清的大厅中间,绕着手中的抹布玩耍,老板也坐在柜台上打盹儿,生意少得可怜,除了楼上我们包了,楼下没有一桌客人。

    一下来涌进来这么多人,老板一脸高兴,几个人店小二瞥了瞥嘴,原被要关门歇业休息了,这当头来这么多人,心下烦恼,又不敢抱怨,只得站了起来,堆着小脸迎接。

    卸岭派的吴先烈乃是他们的头儿,几个拥着,他将手中的龙骨锥子鞭往座上一放,大大咧咧的坐下,“小二,过来。”

    其中一个店小二堆着一脸的笑意,将手中抹布往肩上一甩,奔着去了。

    “来咯,客官,你们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吴先烈回道:“当然是住店,只不过我们这一路奔波可饿坏了,赶紧给我们弄几桌好酒好菜,钱少不了你们的。”

    店小二回道:“好勒,客官,请问你们要吃些什么?本店有红烧肥牛,清蒸醋鲫......”

    吴先烈抬手一挥,骂道:“好勒,我们奔波这么久,哪里还有点菜的功夫,赶紧安排上,先每桌打三斤酒,切几盘卤牛肉。”

    店小二道:“得勒,我这就去给你们安排。”

    店小二走后,吴先烈对着身后的几个弟子道:“都下去坐下,我们有事要商议。”他身后簇拥着的几个喽啰闻言散去。

    卸岭派,我所认识的只有四人,一个是卸岭派坐镇天水道观的三长老坤真,一个是天水道观观主曾广龙,一个便是总舵掌门吴先烈,那日在缥缈阁他们当那出头鸟,首败的便是吴先烈。还有一个便是辰州时候,枪法不错的搬山门二长老宋仁。

    中间一掌方桌,本可坐下八人,却只有四人各坐一方,其中一个是坤真,一个是吴先烈,一个是宋仁,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看样子地位不低,毕竟连天水观的曾广龙都只能坐在侧桌,无资格同桌。不过能和卸岭派打交道的,应该也是其他盗墓门的人,没猜错,应该是那日围攻缥缈的时候,站在后面的搬山门的门人,毕竟他坐在宋仁的邻位。

    其他两人一人年纪偏老,是个褐色衣服,样貌偏瘦的猥琐老头儿,一个是中年的汉子,圆脸肥体,是个胖子。

    那中年胖子抱拳对着那吴先烈道:“吴掌门,那老婆子真的是往落欢城来了吗?”

    吴先烈道:“宋掌门,听大悲寺的无色和尚说是,这一趟过来,说是召集了好几个门派,要找那老贼婆讨个说法。”

    我听了,透过帘子之间的缝隙,仔细看了看,想不到这胖子还是搬山门掌门,肥头大耳,脑满肠肥,也难怪那日围攻我缥缈阁,连话都没敢出来说个,只不知道全名是啥。

    那宋胖子回道:“这回总不会又弄错了吧?”

    吴先烈道:“我们两大盗墓门,在辰州的势力被他们灭了门,和缥缈阁那李靖本来就有仇,没有什么弄错不弄错的,只是这大悲寺的人乃是那老贼婆杀的,老贼婆和我们仇倒是不大,这一趟只是应大悲寺之邀罢了,江湖上几个大门派,我们这种小门派多结交结交也是好的,这一份人情,留着没准后面还能找他们帮忙,一个大门派的人情,可不比我们跑一趟差吧?”

    宋仁闻言,点了点头,示意那掌门宋胖子闭嘴,拱手道:“我搬山门的人,全听吴掌门吩咐。”

    吴先烈接过那店小二送来的酒,回道:“好说,好说,先饱了肚子,睡个好觉,有事情明日再说。”

    不多时,楼下已经碰碗喝酒之声吵杂起来,不再听得清楚他们议论什么了。

    这月笼客栈二楼被我们包了,一楼后院的客房尚且充足,他们人多,也勉强能容纳下来。

第四十章 优昙婆罗3

    待他们酒罢人散,适才他们的一番对话,却让我们却皱起了眉头。

    大悲寺无悲住持性格豪爽,是非曲直最是公道,却不留丝毫情面,那日我和他言明是冰叶婆婆的杀了他大悲寺的人,如今我们又救下了冰叶婆婆,倘若真遇上,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卸岭派和搬山门这群杂碎,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得大悲寺和那启阳宗之类的几个大派的人情,凑个数而已,要是真打起来,估计也只是出手嚯嚯而已,不足为患。

    只恐离宗、启阳宗、昆仑派、大悲寺的人齐聚,一如那日围攻缥缈一般,再来个五派围攻,冰叶婆婆这般身子骨,恐怕连逃也逃不走了。我那日在缥缈阁之中力挫几派门人,也全仗着身后有师姐,当日也只是一对一出手,若是几大掌门围攻,我自保都难,更别说让他们止戈冰叶婆婆了。

    除卸岭派、搬山门是和我们有恩怨,其他的几个门派,可能都是冰叶婆婆动手挑起的争端了,这一局局势,竟比那凶险的墓穴还要纷乱了。

    “将军,将军!”柳璃在一侧对着我喊了两声,我缓缓回过神来。

    “怎么了?”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道。

    不得不说,柳璃生得确实比嫣儿美丽,她微微一笑,顾盼神飞,“夜深了,该休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道长和魏成走了好久了,估摸着已经休息了,只柳璃怔怔的捧着脸看着我发神,我心下黯然,这个傻丫头。

    “蓝凝那孩子呢?我听那人贩子韩相说,蓝色玉蝉是蓝凝身上的东西,或许能从这丫头身上找到关于蓝色玉蝉的下落。”我微微一笑,收了看着柳璃的眼神,不在再多想。

    柳璃回道:“已经睡下了。”

    我点了点头,起身,道:“走吧,我们也各自回房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儿赶早再说。”

    柳璃点了点头起身回房,我们各自回房睡下。

    我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看着漆黑的夜晚,又开始想了起来,我们处在月笼楼二楼,此刻楼下住着的全是卸岭派和搬山门的人,那些人多少都是上过缥缈阁的人,岂有不认识我和柳璃的道理,倘若这帮子人把这月笼客栈当做在落欢城的落脚点,我们几人便连出门都困难了。

    明日还要给冰叶婆婆疗伤,还要送那被韩相新绑的男子找家人,还要安置几个戏班子的孩子,一两日不下楼还行,这时间久了,势必被发现。

    再者影儿和骆驼这几日恐怕也要到落欢城了,当日缥缈之围,影儿也在,两只寒鸦被她带着,更是鲜明,不引人注目都难......

    朦胧困顿之中,倦怠袭来,我缓缓睡去。

    次日赶早,店小二送来早餐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楼下卸岭派和搬山门的那群人是否还在。

    店小二告诉我他们打早天明的时候,便去了主城,说是赶路,今日乃是二月二龙抬头,祭祀的日子,人多了他们行动不便,所以起早便离开了。

    我心里挂着的石头面前落下了几分,他们离开了,不影响我们行动便好,至于后面要是再遇上,则另做他论。

    二月二,龙抬头,本以为城里的百姓多是去祭祀那城隍庙里的城隍爷,抑或是出城去铜官湖屠三牲祭拜那铜官湖神,不料大街上竟然有人抬着东夷供奉的慈贤法师,一如景梁国内抬着法师游街祈福一般。

    抬着佛陀游街散福本是东夷的习俗,不料这乞蓝一代临近东夷边境,习俗也染了几分他国的气息。

    我给冰叶婆婆渡了几丝真气过去,她醒转过来,见了我们,也没有好眼色,说话也不客气,“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会报仇了!哼。”

    我转身离开,回道:“冰叶前辈,你先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叨扰。”也不再理会他的谩骂,径直关门出去了,随后她也住了嘴。

    冰叶婆婆自身精通药理毒理,不会不知道自己伤势,今日也没有再嚷嚷要离开。

    本打算去看看几个孩子,却只见李道长醒了,在窗前喝茶,其他人都还在睡着。

    阁楼上,他们几人的房间离闹市有点距离,声音小,吵不着,都没醒。

    我和李道长站在窗前,看着底下浩浩汤汤奔着城里去祭祀的大队伍,抬着慈贤法师,其坐台乃是一个莲花台,周围挂着无数花帆,或画有一种古怪的树,或画着慈贤法师的相,或画着一种百花,有点像是昙花,却无枝叶,只一朵圆润饱满的白花。

    我不认识这些东西,我只知道,慈贤法师乃是东夷供奉的法师之一,乃是中天竺摩竭陀国人士,传闻在一种只结果不开花的树下得道,成了闻名于世的佛陀,依旧被称作慈贤法师。

    “李道长,早。”我坐在李道长的对侧,拿起桌上茶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壶茶。

    李道长闻言,转过头来,笑道:“将军,也早。”

    他指了指底下涌动的百姓抬着渐行渐远而去的佛陀,对着我问道:“将军可识得那供奉的佛陀是谁?是何来历?”

    我回道:“只知是慈贤法师,余者还请道长指教。”

    李长庚摸了自己胡须,缓缓道:“不错,正是慈贤法师,今日看了他们抬着慈贤法师,我倒是想起了关于慈贤的一个传说,或许和我们要找的东西有关。”

    “哦!愿闻其详!”我手中茶杯一停顿,问道。

    李道长继续道:“这佛陀唤作慈贤,人称慈贤法师,我们身在乞蓝落欢,临近边境,龙抬头不供奉土地公,却供奉慈贤法师,这城里有些东夷的气息不足为奇,毕竟慈贤法师是在乞蓝山里得道的。我来了有些日子,早已打听清楚了这里的事情。

    传闻乞蓝山内有一种神奇的树,极为罕见,叫做优昙钵罗树,树无华而果,若生华则有佛。

    这慈贤法师便是见了这种不开花的优昙钵罗树开花,而悟道成佛。刚才路过的那些百姓手上的画帆布上,有的便画的是钵罗树,有的画的便是那钵罗树花。

    钵罗树花叫做优昙婆罗花,此花传说三千年一发,花色“青白无俗艳”!被尊为佛家花,其花花形浑圆,犹如满月,远远看去,白色的花朵像是卷了千堆,有瑞祥之气缭绕,是传说中的仙界极品之花。”

    “将军,道长,你们在说什么呢,今日怎么这么热闹?”柳璃换了一身紫衣,从走廊缓缓走到近前,见我二人正在谈话。

    我回道:“今日乃是龙抬头,此地有祭祀慈贤法师的风俗,我正在听道长讲这慈贤法师的事情。”我给柳璃到了一杯茶,放在一侧,柳璃走过来坐下,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着李长庚道,“李道长,你继续。”

第四十一章 优昙婆罗4

    “在乞蓝一代的人心中,这乞蓝山便是慈贤佛陀的道场,传闻慈贤法师在乞蓝雪岭之中遇到一株老钵罗树证道,得道成仙之时,满树优昙婆罗花。

    慈贤法师成佛之后,摘下几个钵罗果,随手捏开,撒向地面,画作无数蓝血的人类,这些蓝血人衍生成了一个种族,世代居住在茫茫的雪岭之中,与世隔绝,替慈贤佛陀守护着这株钵罗树,以报互相渡化之恩。

    你们带回来的孩子蓝凝,我仔细检查过,这孩子确是天生蓝血,不是后天药物所致。而且这孩子的血,却有排毒疗伤的功效,其血赛过雪莲人参,乃是大补之物。”李长庚说道这里,皱眉道:“也亏了那戏班子的人得了这孩子没有宣扬出去,街头卖艺作为掩盖,人们相信他的药,却不相信这孩子是蓝血,不然这孩子的血可治病的消息要是遗漏了出去,这争夺这孩子的江湖人不知有多少,只怕这孩子早就死了。”

    柳璃在一侧闻言,皱眉喟然道:“难怪那孩子手臂上全是细密的刀疤,这戏班子的几个畜生应该没少割她的手放血挣钱。”

    我闻言,皱眉问道:“这和蓝色玉蝉有什么关系?”

    李长庚道:“将军可信这民间的神话传说?”

    我皱眉摇了摇头,回道:“半信半不信,事出必有因,佛陀我没见过,这孩子蓝血,却是特例。”

    李长庚对着柳璃道:“柳姑娘,你可问了那小丫头,关于蓝色玉蝉的事情了?”

    柳璃见不得李长庚道貌岸然的样子,皱眉撇嘴,“问了,这孩子啥也不知道,已经在戏班子呆了快六个年头了,估摸着是两三岁被这帮人拐来的,两三岁的孩子,那时候还没记事儿呢,又怎么会记得蓝色玉蝉的事情。”

    我道:“那日,我和季无虚在瓦顶上听到他们说这孩子乃是在雪岭之中捡到的,如此一来,说不定这雪岭之中还真有蓝血人的种族,只是这乞蓝雪岭绵延上千余里,深山之中更是廖无人烟,覆雪已经不知道多少载了,实在难找。”

    李长庚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皱眉道:“你们说那戏班子的二把手不是逃走了吗?指不定他知道路,我们不如派人找找,此人受了冰叶婆婆的寒霜掌,寒毒入体,逃不远的,他要想活,就得去找郎中开燥热的药,

    维系体温,我们不如从药店下手。”

    我闻言,心下赞许,这老道士还是那般老奸巨猾,做事仔细。

    柳璃在一侧皱眉道:“你们说那几个孩子会不会知道路?”

    李长庚闻言,摆了摆手,道:“就连最大那个孩子,也不过十四左右,蓝凝被捡到的时候大约三岁,现在大约九岁,也就是说吴能当时就算在戏班子,也才八岁,八岁能记得个啥?”

    柳璃反驳道:“八岁好歹能记事儿了,我去问问,指不定能问出个什么来。”说着便起身去看了那几个孩子醒了没有,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几个孩子醒了吗?”我好奇问道。

    柳璃点了点头,“在偏阁里吃早饭呢,没问出个什么来,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李长庚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这班孩子?”

    我皱眉道:“还能如何?去一趟官府,命那城官儿贴告示,领养孩子,实在没人要的,就花些银子送去养生堂。”

    冥宗泰州已经派了人来帮助我们,魏成命之去查了一下城里的关系,回来与我们知晓。

    这落欢城城主虽然是孔登远,但是城官却不是,孔登远乃是世袭七品戍边骁尉,坐镇落欢城,到了他这一代,官不官的,只一个虚职,只因其家中殷实,占了主城府邸,所以被称作城主,管事还得去西城落欢城府官府上。

    我去向冰叶婆婆要了两枚祛除寒毒的解药,给了吴能和春忧吃了,魏成派人将他们几个孩子带了官府去,安置在养生堂后,折回。

    只蓝凝那孩子死活不愿去,这孩子聪明得紧,死活不愿去养生堂,说是他几个师兄要喝她的鲜血,我们正好也要去寻找关于蓝血人种族的下落,便没有勉强,将这小女孩留下来了,要是真的在雪岭找到她的家人,指不定这蓝色玉蝉的下落就有了。

    毕竟当时是那两个班主亲口说的,将这孩子救下的时候,身上就有这么一块蓝色的玉蝉。

    穆王国师姜远宁七个徒弟,分别带着七个位眼,寻找落眼汇聚灵气之地,现已经找到了五个,姜远宁七个弟子:卓实,李昆,盛天一,赵千山,马迹,管英,申厉。

    卓实携紫玉落脚孝王陵,李昆不知,或许是颛顼帝墓里的红色玉蝉,盛天一乃是南梵国师,赵千山在罗浮山成名,马迹入了玉衡山避世,剩下的便是管英和那申厉,史书记载,管英乃是乞蓝山泰州的州官,传闻其年老人痴,得了疯病,说是带了一般人去雪岭寻找传说中的钵罗树要效仿慈贤法师成佛,最后被掩埋在了雪岭之中。

    七色玉蝉的秘密,知道的人极少,听了民间传闻,倒是暗合管英藏蓝色玉蝉之理,只怕多年前,管英不是真疯了,而是借口去雪岭寻找适合的埋葬那‘开阳’星位眼的地方去了。

    慈贤法师证道乞蓝的传说由来已久,远比周史管英消失在雪岭的记录早了太多,这中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会不会是管英真的找到蓝色人种的族群,将蓝色玉蝉所辅的‘开阳’位眼,交给了他们保管?不无可能。

    我们现在要等的便是骆驼和影儿的到来,城中要找冰叶婆婆的江湖门派越来越多,等他们二人一到,我们便立刻汇合暗夜,先离开了此地再说,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人的时间,过得很慢。

    李道长和魏成去了城隍庙凑热闹,冰叶婆婆在月笼客栈二楼养伤,季无虚在院子端坐着悟剑,我和柳璃去了酒肆听书喝酒。

    说书人说的多还是那些潘安、柳下惠的故事,再多的便是一些江湖诡事,或有杜撰,或有真事,权当打发时间,听了便是听了。

    柳璃在一侧抿茶,我在一侧抿酒。

    巧那说书人又在说一个痴情男女的故事,柳璃听了,怔怔发神,却转身问我道:

    “将军,你说那郑霜儿究竟有多么漂亮,竟然让暗夜大哥这般洒脱的人下不去手杀她?”

    我皱眉也没仔细想,随口道:“可能是美若天仙罢,暗夜不舍得杀。”

    柳璃还要问,却听见了几声鸦鸣,喜道:“是影儿姑娘和骆驼大哥到了,将军,我们快走。”

    我闻言,起身,心道忙碌之中,能有这般一下午的安宁,听人说书,品酒不做他想,已经很惬意了。

    只盼这次雪岭之行,一切顺利。

    本不想让影儿去叫上骆驼的,骆驼已经成家,万一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好向二老交代,再者年后他命人送来喜讯,说是妻子怀孕了,身为人父,我不想他像当初军中那些已有妻儿的汉子一般,马革裹尸还。

    只是我们临走肯定瞒不住他,他的性子,势必会跟来,倒不如不多想,叫上他,毕竟他已经给我撑伞这么多年了。

    危险紧要之处,我一肩承担,毕竟我欠他们的太多了,这辈子也还不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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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中遗存古国天洛树人之谜,梵净山佛墓峥嵘之观,乞蓝山内双翼守花兽之奇,龙楼鬼棺内虹蜺之怪,愁海困龙舸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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