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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有点儿帅全文阅读

作者:公子齐     新欢有点儿帅txt下载     新欢有点儿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1等我回来

    想想啊,林景笙青年才俊,又早到了适婚年纪。回到老家,免不了父母逼婚,亲朋好友也会不停的给他介绍。林家资源那样好,不愁遇不到条件好的女孩儿。万一出来一个看对眼的,结婚还不快吗?

    傅清浅把厉害关系说给她听。她接着又说:“孩子用不到你看,到时候会再请保姆,而且,我又不上班,全力照顾孩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就只管追求你的幸福去吧。”

    沈流云眼光发亮,猛地挺直上身。但是,旋即又颓废下去。

    “那样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不管。你看我哥他半死不活的,指望你自己怎么行?这时候我要扔下你一个人跑了,那真是太无情无义了。婆家没有人,娘家也没有人,谁来跟你帮把手?”

    沈流云快言快语,说的倒都是实话。

    她就是这么直爽,这是她为人处事的一大特点。

    在沈叶白看来,也是一大缺点。说话完全不过脑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已经开始下逐客令了:“你哭完没有?哭完就不要蹲在这里挡道了,赶紧回你店里去。”

    沈流云黑着眼圈,问傅清浅:“几点了?”

    傅清浅告诉她说:“快九点了。”

    沈流云猛地跳起身:“呀,我真得回去了,今天的点心还没有烤,操作间里乱得一塌糊涂,我得去收拾一下。”

    她匆匆忙忙的背上双肩包离开,傅清浅留她吃早饭也不肯。

    她一边出房门一边说:“店里都是好吃的,不怕饿肚子。”

    傅清浅想想也是,目送她离开。

    转身责备沈叶白:“流云还是小孩子,你对她的态度就不能宽容点儿?”

    沈叶白哼声:“再不长大就老了。就她自己没数。”

    傅清浅咿咿呀呀唱曲:“这要是生个女儿可怎么办,像她姑姑一样,每天遭受爸爸的恶劣对待,怎么健康成长啊?”

    “我的女儿,会像沈流云一样笨吗?”就算真像姑姑那么笨,他照样宠上天。

    “流云可一点儿都不笨,她是忠厚善良。”傅清浅又说:“早饭阿姨做好了,她去超市了。你自己加热一下吃,我已经吃过了。再回卧室躺一会儿。”

    反正她现在的睡眠没有规律,每天就以休息为主。

    回到房间,想到沈流云说的话,心里不是一点儿感慨都没有。

    从几个月前回夏城之后,她就再没主动跟家里人联系过。

    倒是范秋艳打过两次电话,说话的氛围还是有点儿尴尬。一次是傅清清康复出院,范秋艳打了一通电话,说梁温已经被判刑。她没有说傅清清的态度,以那个女人顽劣的程度,她一定非常怨恨傅清浅。再有一次就是前几天,范秋艳打来电话,只是问她过得好不好。没有提家里的锁事,也没提钱的事。

    傅清浅冷冷淡淡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当初病房里范秋艳不分青红皂白的那一巴掌,就像打在她的心上,想一点儿芥蒂没有,只怕短时间内办不到。

    但就像沈流云说的,指望得到家里人的照顾,是不可能的了。

    傅清浅与家人的关系仿佛只能止于此,淡淡的问候,不去索要,不去辱骂,就已经是最和谐融洽的状态了。

    想到这里,傅清浅有点儿懂得自己心底深处时挥不去的难过和孤独是什么了。是没有温度,冷冰冰的血脉亲情。即便它待在那里纹丝不动,仍旧是伤人的。

    因为血肉亲情本来就该是火热流动的,所以,静止不动,或者太过冷静自持,都是不正常的。

    傅清浅扯过被子,盖到脸上。不想再想那些人和事了。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家庭,她会努力,不再重复那样的家庭悲剧。

    是江语然给江方喻打的电话,叫他来“语笑嫣然”找她。

    江方喻终于抽出一点儿时间过来了,江语然只管喝酒,又一句话不说,也不跟他打招呼。

    江方喻立在那里看了看,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殷勤的店员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整个“语笑嫣然”就只有江语然一人。

    “看这阵仗,你是想讨伐你哥啊。”

    江方喻何等聪明的人。

    江语然放下杯子,她已经有点儿喝醉了,晕晕乎乎的说:“我在超市看到傅清浅了,她怀孕了,肚子已经很明显。”

    江方喻发出了然的叹息,坐到她对面,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原来还是死心眼儿,现在既然看到傅清浅怀孕了,总该彻底死心了吧?之前我不是告诉过你,他们已经领证了,算合法夫妻了,你就是不死心。”

    江语然使出蛮力拍了一下桌子,她愤怒的盯紧江方喻说:“不是我不死心,不死心的人是你!你这次就确定能斗过沈叶白吗?那些你觊觎的东西都能得到吗?”

    江方喻看自己妹妹气势汹汹的,他缓慢的喝了一口酒,泰然自若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语然愤愤的说:“我能感觉得到,一直以来你就针对沈叶白,你嫉妒他。一切他所拥有的,你就想得到。在金融圈里,不是只有他最强,也不是其他人那里没有你可图取的利益。但是,你从来只盯紧沈叶白,不择手段,让我感觉你就是想胜过他。这不是嫉妒是什么?”

    江方喻执酒的动作一顿,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不再像刚刚那样从容自在了。

    江语然借着胸口憋闷的那口气接着往下说:“他是有病不假,可是,他现在也有了完美的爱情和家庭,如果这次你仍旧胜不过,那你真是输得一败涂地。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会瞧不起你。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在争什么,但是,很明显,他拥有的幸福,你争破头也得不到。”

    这一棒锤击得太狠戾了,江方喻坐在那里仍觉一个跄踉。他不悦的眯起眸子,盯紧她。江语然的话太刺他的心了。

    他的确一直在和沈叶白争,整个金融圈跟他有利益较量的人很多,但是,他仿佛永远都最看不过沈叶白。他拥有的东西,他也想要。他们的目标总是不谋而合,或者说他一直拿眼睛注视着沈叶白,沈叶白对什么感兴趣,他也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上面去。

    有的人可能会说,这就叫年轻气盛。两个年纪相当,都是在夏城长大,又都在一个圈子里混迹,就难免产生争强好胜的心思。

    所以,下意识想比较,想更胜一筹。

    江方喻也承认,他就是看不过沈叶白。这种扭曲的心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现在这种心理畸形被自己的妹妹看穿了,就跑来羞辱他。

    江方喻猛喝了两杯酒,忍不住怒气冲冲的。

    “你不要自作聪明,干涉我的事。你觉得我一直以来居于下风,那你呢?整天为了一个眼里心里都没有你的男人哭哭啼啼,不是更狼狈。”

    说完,他扔下杯子。看到江语然被刺激哭了,也不管她。

    江方喻一意孤行,站起身往外走。这些年连他都管控不了自己的行为,又岂是别人说个一句两句,就能叫他回头是岸的?

    或许他也有心理问题,扭曲,偏执。但是,没办法了,他要一条路走到黑了,已经顾不得初衷是什么。

    江方喻推开门,迎着冷风走出去了。他有些想不明白,刚刚那番话他是对江语然说的,还是分明是对他自己说的。

    江语然伏在坐子上大哭一通,哭累了,就回后面的房间休息。

    相信长长的一觉醒来,她就该死心了。

    大多时候闷在家里,时间比任何一个季节都显得漫长。

    尤其这个冬天,更觉得难熬。

    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温度比往年都要低,是个标准的寒冬。好不容易熬过冬天,迎来了春天,却突然爆发了流行性感冒。

    傅清浅那样小心,还是感染了,发烧鼻塞,每天昏沉沉的。孕期又不能吃药,阿姨用家乡的土方子帮她熬了一锅萝卜姜汁,除此之外就只能多喝水了。

    沈流云将店暂时关掉了,来家里照顾。

    傅清浅连续喝了几杯热水,在被子里捂了很长时间,终于开始出汗了。

    沈流云连忙拿出温度计帮她测试,降温了,她跟着松一口气:“好算不发烧了,你再躺一会儿吧。”

    傅清浅从床上爬起来,“不行,我还要出门。”

    “你才退烧,出门干嘛?”

    傅清浅挺着个大肚子,穿上拖鞋说:“我约了心理医生。”恰好沈叶白去见付明宇了,不在家,她更应该赶在这个时候出门。

    沈流云不说话了,她沉默的低下头,觉得有些难过。但是,又不想傅清浅看出来,加重她的心理负担。她去帮傅清浅拿棉服,还有帽子手套,虽然春天了,但是,温度还是不高。而且傅清浅发着烧,更应该全部武装。

    但她自己年轻活力,已经换上了轻便的春装。

    傅清浅看到她手里的行头,好笑:“流云,你太夸张了。穿这么多,会被人当怪物看的。”

    沈流云说:“那就不戴手套了,但是,棉服还是要穿。”

    阿姨也说:“多穿点儿吧,春天更应该捂捂,何况你是孕妇。”

    傅清浅没心思想这些事,接过沈流云手里的衣服穿上。出门前叮嘱阿姨:“叶白回来问起来,你就说我们去逛街了。还有,不要告诉他我今天又发烧了。”

    阿姨应承说:“我知道了。”

    一路上沈流云心情沉重,这个冬天到春天,感觉太难了。每个人都难,生活的重压就像沉沉的冷气流一样。围追堵截。

    不希望的事情到底发生了,先前的治疗方案不仅没起到很好的疗效。沈叶白的问题反倒加重了。

    光是服药,和定期的心理疏导,明显已经不行了。

    沈流云就见过他崩溃时的样子,那样高大挺拔的一个人,仿佛瞬间就崩塌掉了。

    说不出他哪里有问题,但是,又明眼看着他哪里都不好。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哥哥,原来这么脆弱。

    真像一地的碎片,零散得无法拼接。

    更可悲的是,他明明那么痛苦,那样期待拥抱和关爱,真正无助的时候,她们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不敢靠近,更不能碰触。否则更会加剧他的痛苦。沈流云吓得心惊胆战,喃喃:“怎么办?怎么办?”用什么办法缓解?会不会死人?她的脑子一团糟。

    傅清浅冰冷的手指拉着她,不允她凑近。

    当时沈流云就在想,一个人活着,却痛苦到这般境地,简直是种酷刑。

    还不如死了。

    但是,冷静下来,她就被这样的想法惊悚到了。

    连她都有这样的想法,何况那些被心理疾病长期困扰,生活得水深火热的人呢?绝非他们软弱。

    沈流云难过得想掉眼泪,她看到自己的哥哥,也不禁觉得可怜。

    好在很快到了医院,医生已经在等她们了。

    见人进来,请两人坐下。

    这段时间因为沈叶白状态不稳定,所以,傅清浅跟心理医生的勾通很频繁,再加上傅清浅本身就是心理学界的工作者,所以,很多问题不用细说就能明了。

    医生说首先问傅清浅:“沈先生最近这几天的状态怎么样?”

    傅清浅神色绷得很紧,仿佛在抑制某种激烈的情绪。

    她声音僵硬的说:“不怎么样。”须臾,她又补了一句:“非常糟糕。”

    “有没有发现他有轻生的苗头?”

    傅清浅干瘦的手指抓紧衣料,声音还算冷静,她说:“他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倒是没有明确的表示过。但是,一定有……他越来越喜欢在阳台上抽烟,一边抽烟一边走来走去,一走就是一两个小时。有的时候也停下来,双手伏在栏杆上静止不动的想事情……”

    他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什么预谋?答案在专业人士的心里呼之欲出。

    但是,傅清浅也说了,沈叶白的自制力很强。所以,这样的念头无数次萌生之后,又被他极度艰难的压了下去。

    只是,千万不要小瞧心理恶魔的能力,自制力再强的一个人,也早晚会被它攻克,拉下无边地狱。

    沈流云听得心惊胆战,她在一旁暗暗吸冷气。

    医生沉吟:“沈先生自己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建议他入院。他请求等你生产完毕,但是,看眼下的情况是不能再等了。”

    傅清浅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僵死一般的白,整个人非常紧绷。

    “即刻入院,不用听他的。”

    医生说:“那好,回去你同沈先生说一下,明天就采取封闭治疗。一会儿我就去安排这件事。”

    到了这个时候,沈流云忍不住插嘴进来:“封闭性治疗,是不是就像坐牢一样,他不能随便出来了吗?那清浅姐你生孩子的时候呢?他也不能陪在身边吗?”

    如果那样,沈叶白该有多痛苦,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沈流云相信,他之所以这样努力的撑着,就是不想傅清浅生产的时候缺席。

    傅清浅看了她一眼说:“限制他的自由是为了保障他的人身安全。”

    虽然她知道那有多屈辱多痛苦,苟且偷生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高傲”的死去。但生活就是这样苛责,很多时候是不容选择的。

    沈流云知道别无他法了,她只是好奇:“为什么会这样呢?不是自从他知道自己做了爸爸,各方面都好转了吗?你看,以前他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问题,但现在他多积极配合治疗。而且,他每天跟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感受生活的乐趣和希望,不是应该对病人很有利吗?”

    医生告诉她说:“对一般的病人,良好的心情,和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对他们的康复有帮助。但是,我们忽略了一点,他不是普通的病人。他是有依恋创伤的心理疾病患者,当初没有严厉的采取封闭治疗,是一大失误。”

    傅清浅的脑袋“嗡”一声,仿佛瞬间被雷劈了一下。

    当初之所以没有即刻采取封闭治疗,是因为看到这个孩子的到了,给沈叶白带来的巨大勇气。他配合治疗的心态坚决。起初便都以为这样亲密的家庭氛围,会一直激励着他,直到他克服心理困扰。

    中间没有及时改变治疗方案,也是因为沈叶白一直表现得很愉悦。精神状态非常饱满,在任何人看来,他都是沉浸在幸福中。

    直到这一刻,傅清浅骤然惊醒似的。

    一个患有依恋创伤的人,家人的紧密围绕,又何偿不是困制他的巨网呢?

    而那些所谓的幸福,是沈叶白真的感觉到了?还是因为爱她,而刻意营造出的呢?

    回去的路上,傅清浅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下巴埋在打底衫的领子里,眼眸低垂。

    沈流云瞧见她一脸疲惫,问她:“你是不是又烧上来了?”

    傅清浅缓慢的回应:“没事。”

    她的头发有一点儿长长了,用一根简单的皮筋松松的绑着,有一缕跑出来了,覆在腮边,让她看起来狼狈又无助。

    每个人其实都在用力支撑。傅清浅是,沈叶白也是。

    他想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她想承担起所有苦难,让一切看起来轻松又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走了这么久,每个人都太累了,筋疲力尽。

    这世上,不管爱与被爱,都一样的辛苦。

    沈流云挺直了胸膛:“你回去只管跟我哥说,让他去住院。封闭也不要紧,不是还有我嘛,我现在是训练有素的主力军,照顾你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傅清浅侧首看向她,从尹青离开到现在,沈流云真的改变不少。仿佛瞬间长大了,再不像以前那样毛躁,一点儿娇滴滴的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了。平时去傅清浅那里眼疾手快,真是什么都肯做。

    而且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跟生过孩子的朋友吸取照顾新生儿的经验,可谓尽心尽力。

    “流云,谢谢你。”

    沈流云眼眶马上就红了,“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该谢谢你。这么艰难,你都不放弃我哥。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一直以来痛苦的人,绝非我哥自己。我能理解陪在一个有心理顽疾的人身边,有的时候该是多么绝望。”

    傅清浅微微抿唇,须臾,她说:“你哥值得我这样做。”

    何况,爱从不问值不值得。

    送傅清浅回去后,沈流云没有上楼。她知道傅清浅要跟沈叶白商量入院的事,需要平心静气的好好沟通。

    “你上去吧,我回家拿点儿东西,晚上再过来看你。”

    傅清浅说:“好,你回去吧。”

    她兀自上楼。

    在进门之前,傅清浅先站在那里缓解情绪。一路上,她的情绪都异常紧绷。现在终于有机会透一口气,傅清浅吸气呼气之后,只觉得筋疲力尽。

    感觉到肚子被踢了两下,很有活力。

    傅清浅双手按在肚子上,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安份的小家伙,每天都对她“拳打脚踢”,感觉太明显了,肉眼都能看到肚皮上的凸起。这样强大的生命力,震撼心田,难怪会给人无尽的希望。

    傅清浅重又打起精神,推门进入。

    沈叶白已经回来了,在楼上卧室。

    一见傅清浅进来,他连忙起身走过来,帮她脱掉宽大的羽绒服说:“沈流云就知道胡闹,你的感冒还没好,她带你逛什么街?”

    傅清浅无声的盯着他,沈叶白的脸色灰白,额发和鬓角那里湿漉漉的。她的心敏感的抽搐颤抖,不由自主的抬手触碰他的脸颊:“头发怎么湿了?”

    沈叶白拉下她的手说:“刚才洗脸打湿了。”

    傅清浅抽出被他攥紧的手指,双手捧上他的脸颊,盯紧他的眼睛说:“你又不舒服了是不是?”

    每次症作发作,他都这样狼狈。

    沈叶白漫不经心的笑着:“没有。”

    傅清浅的喘息加重:“你骗不了我。”见沈叶白神色一恍,她又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下午收拾东西,交代好公司的事情,明天我们去医院。”

    沈叶白拆开她的手:“你开什么玩笑?再没几个月你就生了。”

    “也许过不了几个月,你就好了呢。”

    沈叶白转过身,不容商量似的说:“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

    “我不用你陪着,等孩子出生你再陪着我们,不是一样吗?”

    沈叶白又转过身来:“怎么会一样?你一个人不会害怕吗?就算你可以忍耐,我也不想留下一生的遗憾。”

    傅清浅定定的看着他,眼眶慢慢积满泪水。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沈叶白慌了,有些气短的说:“浅浅……”

    傅清浅仍旧盯紧他:“我问你为什么这样说?”不等沈叶白回答,她已经大发雷霆:“你就是认为自己好不了了,所以,即便忍受痛苦,你也要尽可能多的陪着我。因为你就是感觉到了无望,觉得治好很难,终有一天你会奔向那无底深渊……”

    “浅浅……”沈叶白伸手拉她,想抑制她逐渐激动的情绪。

    傅清浅却愤怒的甩开他的手:“你是蓄谋已久,那么多次,你在阳台上俯视楼下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叶白惊讶的看着她,她的脸颊已经湿透了。他伸出手来想帮她擦拭,傅清浅满是抗拒的闪躲。

    他讷讷说:“我什么也没想。”

    “你撒谎!沈叶白,你这个大骗子。”傅清浅的情绪彻底被引爆了,一触即发,从早晨到现在,身体的不适,再加上在心理医生那里受到的震撼,终于都到了承受的极限。傅清浅一边泪如雨下,一边歇斯底里的指控:“沈叶白,你实在太自私了。你只想到给自己的人生一个圆满,不留遗憾。那别人呢?你觉得我和孩子就可以承受生命中永远的缺失吗?哪个人不痛苦?没经受过血淋淋的残酷现实?就连沈流云,你觉得她好过吗?她也绝非平日看到的那样没心没肺,只知道傻乐。每个人都在承受,只是,面对残忍的现实,做出的反应不一样而已。”

    沈叶白默默捏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他暴躁得不得了,不是因为傅清浅的指控,而是她的激烈情绪刺激到他了。

    不管傅清浅抗不抗拒,他硬性将她揽到怀里。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存心叫我心疼是不是?”

    傅清浅孕期本来就脆弱,忽然更委屈了,哭得一塌糊涂。

    沈叶白吓坏了,不敢多说话刺激她。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不停轻吻她的额头。像哄孩子一样安抚她:“乖,不哭了,都怪我……老公错了好不好?”

    傅清浅好一会儿停止哭泣,哽咽犹在。气都喘不顺。

    沈叶白心疼的不得了,扶着傅清浅坐到床沿,他去给她倒了一杯水,哄着喝下去,放下杯子蹲到她面前,扬起头看着她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大动干戈,又不是心平气和,我就不接受你的任何意见似的。”

    傅清浅抽搐了一下:“你有自己的打算,根本不会顾及我们的感受……就算我说了也是白说。”

    “谁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我就是让你明天去住院,你去就去,不去,以后我也不管了。”她又开始哭了,委屈的抹了一把眼睛,躺到床上去。

    沈叶白的心脏揪成一团,她一哭二闹为了什么?从来都委屈的人,却从未这样情绪失控,今天先发制人因为什么?

    明知他会心疼,以这种方式逼迫,最容易让他妥协。

    沈叶白苦笑着,抓起她的手指在唇边轻吻:“问我到底在想什么,你告诉我,我在想什么?你分明什么都知道,知道我会心疼你,就以这种方式逼我就犯。指控我心思叵测,你的鬼心眼儿还少吗?嗯?”

    傅清浅闷着声不说话。

    沈叶白接着说:“我的确不时有轻生的念头,但是,都被我克制住了。并非是想等你生了孩子,看到孩子后,我的生命圆满了,就选择结束。我是有家室的男人,怎么能自私的只为自己活着。一直以来抗拒住院,是真的贪恋,想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见证这个奇异的过程,所以,不想错过,舍不得错过。因为爱你,你知道我对这个孩子充满了多少期盼。做为爸爸,我要早早的看到他,你不说过,刚出世的孩子鲜红褶皱,有点儿像没毛的猴子,但我也喜欢,我想等小猴子出生,微笑着跟他问好,欢迎他来到这个世界。并非你想的那样,他来了,我就走。不再承担任何苦难的放手,我一次都没想过。”

    傅清浅听他这样说,明显平静很多。她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拉着他的手:“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

    傅清浅当即懊恼的说:“我太糊涂了,忘了过犹不及的道理。开始这个孩子的到来,的确给了你重生的勇气。但是,过份亲密就会变成中伤你的利器。”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傅清浅凝视他说:“不管怎么样,接下去你一定要听从医生的安排,明天就入院,不能再等了。”

    “可是……”

    “沈叶白!”傅清浅神色严厉。

    她的态度不容商量,想到她刚刚一番激烈反应,沈叶白只得妥协;“好吧,我答应你。”

    公司那边的事情好办,付明宇已经和他手下的团队培养出了默契。

    最不放心的是傅清浅,家里只有一个阿姨,等孩子出生,人手肯定不够。沈流云那个黄毛丫头,沈叶白并不指望她。除了生产时的看护,肯定还要再请一个人帮忙,至于人选,沈叶白已经想好了。

    当晚沈叶白单独带傅清浅出去吃饭,本来傅清浅想打电话叫沈流云,被沈叶白打消了念头。

    夏城最浪漫的旋转餐厅啊,约会的最佳场所,带上一个叽叽喳喳的沈流云,再好的氛围也能被破坏殆尽。

    出发前,沈叶白刻意从酒柜拿了一瓶葡萄酒。自从傅清浅怀孕,他也开始正式接受治疗,酒这种东西就杜绝了。

    今晚傅清浅当然不能喝,但是,沈叶白打算破例喝一点儿。

    夜晚灯光璀璨,宛如星际流转。

    坐在高处向下望,累累坠坠的流光,让一切事物都变得不可思议的明亮。

    遗憾的是傅清浅不能喝酒。

    最后那一瓶葡萄酒都进了沈叶白自己的肚子,微熏的沈叶白眼睛变得更加细长,氤氲着淡淡的一抹红晕,就像暮春时节,妖娆开放的桃花。

    喝了酒的沈叶白心情大好,也或许是酒精刺激神经的结果。

    反正这一晚他笑得很频繁,不时嘴角就噙着一抹钩子。嘴巴也特别甜,哄得傅清浅眉开眼笑。

    白天激烈抗争时的坏情绪烟消云散,并在今晚彻底得到了弥补。

    傅清浅在愉悦中吃完一顿饭,心情舒展,吃得也比往日多。

    从餐厅里出来时,傅清浅说:“出去后走一走吧,散会儿步再回家去。”

    沈叶白完全依着她说:“好啊。”

    春季的夜晚还是有瑟缩的凉意,别人已经换上春装了,但傅清浅不行。她还穿着轻薄的羽绒服,走路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连她都不免嘲笑自己,说像个大螃蟹。

    沈叶白说:“螃蟹是横着走的,你像蝈蝈。”

    傅清浅才了然说:“我想说的就是蝈蝈,忽然说错了。”她想到什么又说:“你小时候有没有抓过蝈蝈?”

    沈叶白摇头:“没有。”

    傅清浅兴致勃勃的说:“我小时候经常跟小伙伴抓蝈蝈,用一根很硬的草窜起来。听其他的小伙伴说这东西也可以炸着吃,但我没有吃过。”

    “你的儿时生活很丰富啊。”

    “在你们看来是丰富,其实我们当时生活在偏僻地方的孩子也觉得很无聊。因为无聊,所以,才找些事情做。”

    沈叶白听她提起说,最早的时候她在农村住过几年,老家靠海很近。时常跟小伙伴跑去海边,听轰轰隆隆的海浪声。

    傅清浅说那是很久远的生活了,后来他们早早就搬去了县城。用她的话说,开始另外一种鸡飞狗跳的生活。

    即便谈到过往,她总用贬低的语气。但是,沈叶白知道,没有人能真正割舍自己的过去。

    不知不觉走了很远,沈叶白问她:“累不累?”

    傅清浅才觉得脚踝有一点儿酸。

    “如果你不是挺着一个大肚子,我就可以背你了。”在她怀孕五个月之前,沈叶白还时常背她。

    傅清浅笑起来:“等生完孩子,你再背我啊。”

    沈叶白静静的将她拉近,漆黑眸子盯紧她:“一言为定,等我回来,我就背着你,一直背你到老。”

    傅清浅忍不住鼻骨发酸,这样富有仪式感的夜晚,一定是为了告别。

    他们将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而且,中间还隔着生产,不能陪在身边,总让沈叶白心神不宁。

    傅清浅安抚的笑笑;“好,我等你回来。”

    沈叶白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浅浅,我爱你,又总觉得亏欠。”他唇齿凑近,吻了吻她的嘴唇。“日后我一定倾其所有,好好弥补你和孩子。”

    傅清浅抓住他的手说:“只要你好好的回来,所有亏欠都一笔勾销。不然,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到死都不原谅。”

    沈叶白露出一口白牙:“遵命,老婆大人。”

    傅清浅“哧”一声笑起来。

    沈叶白把她的手拢进掌心里,“打车回去吧,走回去太远了,叫司机把车开回去。”路边等出租的时候,他又说:“以后有什么事就给付明宇打电话。”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

    心里有事,整晚没有睡好。第二天都早早醒来了,阿姨手脚麻利,更早就将饭做好了。

    只是都没什么胃口,草草的喝了一点儿粥。

    付明宇很早就过来了,他开车送他们去医院。

    抵达楼下后,给沈叶白打电话。

    没多久,沈叶白和傅清浅从楼上下来。

    付明宇老远将车门打开,说:“孕妇最大。”

    傅清浅笑着:“谢谢付总。”

    现在的付明宇和以前的浪荡公子哥可大不相同,职场中摸爬滚打一段时间之后,人就可以迅速变得成熟,精进程度也不一样了。

    付明宇挑起眉毛:“你可得了,我是赶鸭子上架,没有办法。”

    沈叶白眯起眸子:“付总是在炫耀吗,赶鸭子上架能做得这么好,那要是心甘情愿,不得逆天吗?”

    傅清浅笑着赞成。

    付明宇苦楚的系上安全带。“就不能跟你们两口子说话,这一来一往,是要赶尽杀绝,不给人留活路啊。”

    傅清浅嘻嘻笑了声:“没有调侃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时至今日,你气度不凡了。”

    车子已经开了出去。

    付明宇说:“这话可越说越假了啊。”

    路上说着话,氛围才不显得那样沉重。不到半小时,也就到了医院。

    医生早就将一切准备妥当。

    从医院离开前,沈叶白将傅清浅拉近,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星眉朗目,十分好看。

    眸光深沉的盯紧她说:“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相信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

    傅清浅说:“我当然相信你啊。”她主动揽上他的腰说:“你不要太担心才是,生孩子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当年我妈生了我和傅清清,连医院都没去。”

    沈叶白低沉的“嗯”了声,像是发不出声音了。

    他用力抱了抱傅清浅,还有很多要嘱咐的话,可是,到了这一刻,通通说不出了。

    傅清浅只听他在耳畔轻轻的说了句:“老婆,我爱你。”

    傅清浅盯着他的眉眼轮廓,笑着说:“我也爱你。”

    最后沈叶白放开傅清浅,对付明宇说:“浅浅就拜托你了。”

    付明宇攥拳锤击了一下胸口,:“你放心吧。”转而又说:“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他们以后的生活好不好,完全取决于你。”

    从医院回来,傅清浅坐在后座默不作声。

    付明宇透过后视镜观察了几次,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

    最后还是傅清浅说:“麻烦给我两张纸巾。”

    付明宇连忙抽了几张给她。

    傅清浅接过后,道了一声谢谢,就不再作声。

    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

    付明宇想了下说:“要相信沈叶白,用不了多少时间,他就能全胜归来。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他了。没有他克服不了的困难。”

    傅清浅说:“我相信他。”

    付明宇回过头来,冲她一笑:“这就对了。能指使的人一大把,不差沈叶白一个。有什么事千万别跟我客气,咱俩不是一家子嘛。”

    傅清浅“噗嗤”一声笑起来:“是啊,咱俩是一家子。”

    付明宇将人送回去。

    他公司还有事,就直接离开了。

    沈叶白入院后,沈流云就每天过来。其实家里没有什么事要她做,而生孩子要用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她主要就是陪傅清浅聊聊天,怕她心情苦闷。

    这一天沈流云来得更早,阿姨才把饭端上桌,门铃就响了。

    阿姨打开门,一看是沈流云,高兴的说:“早饭刚做好,来的真是时候。”

    沈流云嘻嘻的笑着:“我就是来蹭饭的。我嫂子呢?”

    “马上就下来了,你快去洗手吧。”

    沈流云卸下装备,去洗手间。

    没一会儿傅清浅也下来了,感慨说:“我的睡眠越来越久了。”

    沈流云说:“能吃能睡是好事。”

    正说着,傅清浅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示意沈流云先去吃饭,自己去接电话。

    “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范秋艳说:“我到机场了,司机一会儿就带着我到你那里去。”

    傅清浅吃了一惊;“什么意思?你到哪个机场了?”

    “夏城的机场啊,是叶白给我打的电话,叫我过去照顾你一段时间。他叫秘书给我订的票,司机已经过来接我了。”

    傅清浅没想到沈叶白竟然会给范秋艳打电话,她一点儿都没打算指望她,甚至连怀孕的事在电话里都没有告诉她。

    挂断电话后心情复杂。

    沈流云走过来问她:“出什么事了吗?”

    傅清浅摇头:“没有,我妈过来了。打算过来照顾我一段时间。”

    沈流云是个纯真的小丫头,她说:“那很好啊,有自己的妈妈照顾最贴心了。”

    傅清浅本来想说:“那是别人的妈妈。”想想还是算了,何必搞得那么尴尬。

    司机很快将人送了过来。

    范秋艳大包小包的提进门,携着一身的清凉气息。她一边放东西一边说:“这些都是老家带来的土特产,还有很多特别适合孕妇吃的。”

    沈流云欢快的跟她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流云。呀,你带这么多东西,路上多辛苦。我来拿,你进去休息一下。”她和阿姨一起往厨房里搬东西。

    傅清浅站在门内看着,恍惚有不真实的感觉,胸中的感觉自然还是五味陈杂。

    范秋艳看她挺着肚子站在那里,眼睛有些湿润,她仓促的拿手抹了一下,“如果不是叶白告诉我,还不知道你怀孕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说……”

    傅清浅说:“说了有什么用,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给你添乱吗?再说,傅清清怎么肯让你过来?”那个女人巴不得她死。

    范秋艳叹了口气:“你姐那个人就是嘴巴坏,你说她心肠到底有多坏?你怀孕不跟家里人说,她听了也生气,说你冷漠,从来不把我们当一家人。”

    沈流云倒了一杯水过来:“阿姨,先坐下喝点儿水。王姨去加菜了,您这么早过来,肯定还没吃早餐。”

    范秋艳马上接过杯子笑着:“路上吃过了。”

    “那肯定也是随便吃,一会儿再吃点儿。然后去房间休息一下。”沈流云关键时刻很机灵,对傅清浅使了个眼色说:“让阿姨先吃点儿东西,以后时间多着呢,慢慢再聊。”

    傅清浅原本像个刺猬一样,听了沈流云的话,神经不再那样紧绷着了。

    她说:“先吃饭吧。”

242我哪里得罪你了

    范秋色喝了一点儿水,被沈流云请去餐厅。

    家里的阿姨又添置了两个小菜,沈流云帮她把热腾腾的海鲜粥摆到范秋艳面前。

    “阿姨,快吃吧。”

    范秋艳局促的捧着碗:“谢谢。”她回头看了眼傅清浅。

    沈流云说:“我嫂子刚睡醒,吃不下东西,一会儿想吃了再给她加热。”

    傅清浅套了件大外套走去阳台。

    她没想到沈叶白会叫范秋艳过来,但是,因为是沈叶白的决定,她还能平心静气,思考他的用意。沈叶白叫范秋艳过来,绝不可能是为了给她添堵。那么,就是帮她了却遗憾了。

    跟家里人彻底断绝关系,真的就一点儿遗憾都没有吗?

    尤其自己怀孕之后,傅清浅的感触更深了,心里也更空了。时常有一个角落很孤寂,她知道那是一种人生中不可避免的遗憾。

    她了解沈叶白的用心,显然是想将那部分缺失替她填满。

    傅清浅坐到阳台的椅子上想事情。

    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万丈光芒洒向大地,弥漫在夏城的青雾被驱散了,整个城市煜煜生辉。

    以前说过了,沈叶白所居住的房子,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站在这里俯瞰万物,能将大半个夏城的景致尽收眼底。那样雄伟繁华,站在这里却感受不到城市的一点儿喧嚣。城市被消了静音之后,静谧和谐得好像一幅画。

    沈叶白封闭治疗之前,天气好的时候,两人总会坐在这里透气看风景。

    长时间俯看万物的结果就是人的心胸会变辽阔,以前很多狭隘的念头会忽略。很多陷入逼仄的,难解的问题,也渐渐有了新的认知。

    这段时间傅清浅不是没有思考过自己与家人的关系,不可否认,她的原生家庭是病态的。为了摆脱这种病态,很多时候她极尽冷漠,现在想一想,有时是否又步入了另外一种极端呢?

    她厌恶傅清清,是因为那个女人已经被世俗荼毒得面目全非。

    而傅清清也同样厌恶她,是因为她逃避世俗,已经到了冷漠无情的地步。

    她们两个,一个被世俗的泥潭淹没。一个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到底哪一个是真正正确的呢?

    我们人类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对别人的家庭,总是充满耐心和宽容,对自己的家庭则时常无法忍受。

    沈叶白的家庭受多少人羡慕,但是,不可否认,沈叶白却在这样的家庭成长环境中落下心理顽疾,痛苦不堪。

    傅清浅开导他的时候,也多拿积极的层面来鼓励他。那些爱和无可奈何,她都看到了。为此,她愿意帮尹青保守秘密,沈叶白问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全盘托出。

    想来沈叶白跟她有一样的心态。从他的角度再来看她的原生家庭,可悲,可怜,却也并非那样罪不可恕。

    残酷的夹缝中,它还有它的温情。

    咬牙切齿的傅清浅选择无视,但是,沈叶白愿意帮她临摹。让她看到,这样灰黑为主色调的画面中,其实也有属于它的一缕阳光。

    只要她肯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它的光与热。只要是光,就是有生息的。如果不湮灭的话,没准就会扩散,放大,有朝一日冲破所有生活的迷雾,让原本充满阴霾的家庭生活变得阳光普照。

    生活本来就是一路走,一路和解的过程。不仅包括自己与自己的和解,还包括自己与家庭的和解。

    如果年纪越来越大,却参不透这个道理。那么,内耗的只有自己,痛苦的也只有自己。

    沈叶白显然是完全懂得了这样的道理,所以,无声无息的再传递给她。

    傅清浅就是标准的“当事者迷”,身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她什么道理都懂。可是,她没办法反过头来治愈自己。也没能力治愈自己,让自己不与败破的家庭苦苦纠缠。

    沈叶白现在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化成一面镜子搬到她面前来呈现给她看。

    如果他的问题她都看明白了,再通过这面镜子映射出的东西,思考自己,总该不难想明白了吧?

    傅清浅暗暗的吸着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确保自己默不作声。可是,这一刻她真想沈叶白啊。

    那样脆弱又强烈的思念他,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坐在她身边,亲口把他所要表达的道理说给她听该有多好。而不是沿着他指引的轨迹,慢慢的自己去领悟,她可能还能傲娇的找个台阶来下。而不是现在这样道理通透,大彻大悟,却又别扭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里太凉了,你不要坐在这里太久。”

    一个声音传出来,将傅清浅的思绪“咔嚓”剪断。她不悦的回头,是范秋艳走了过来。傅清浅怒目,就像私人空间不经允许突然有人闯入。

    但范秋艳明显是不会识人眼色的,她只管唠叨着说:“听你小姑子说你感冒才好,怎么一点儿都不注意?现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想想孩子。都是当妈的人了,还是这么任性,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成长慢,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傅清浅被吵得很烦,站起身说:“我知道了。”

    范秋艳接着又对另外一件事表示不满:“人家都把饭做好了,到了时间你不吃,一会儿还要专门热给你吃。而且,你现在的生活有规律,对孩子也是一件好事。别以为孩子在肚子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孕期的作息规律,完全会影响到孩子出生后的作息规律,所以,不养成好习惯怎么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当母亲的,到了一定年纪,多半都很唠叨。尤其范秋艳这种完全家庭主妇型的。做人的大道理可能不懂多少,但是,生活经一大堆。

    初来乍到局促那么一会儿之后,很快就在自己女儿面前恢复本性。而且,不大会看眼色,不管傅清浅高不高兴,看不惯的事情总要唠叨几句。

    人也嫌不住,自从她来,家里的阿姨清闲了很多。

    傅清浅的生活她自己料理比较心安,与此同时,那些唠叨的话语也围绕傅清浅周身,每天跟念经一样。

    把傅清浅念烦了,跟她顶几句嘴。

    可是,管不了多少用处,范秋艳又开始全面的“监管”她。

    傅清浅有时觉得很烦,但是,不得不承认,有自己的妈妈料理生活,随意了很多。

    就算之前的阿姨也样样都很周到,但总是客客气气的,傅清浅说话自然也会注意。

    自己的母亲就不同了,不高兴便吵两句,转首又都心无芥蒂,不用顾及很多。

    自从范秋艳来了,沈流云就不用长时间耗在这里了。时常来看一眼,跟傅清浅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有时看到傅清浅和范秋艳吵嘴,她嘿嘿的笑着:“哎呀,这才是母女间正常的相处模式,每个人都这样啦。以前我妈比阿姨还唠叨,我都忍受了。”说到这里,她伤感起来:“现在我倒是希望有个人能这样唠叨我,但是,不可能了。除了自己的妈妈,谁会这么操心自己。”

    傅清浅被沈流云说愣了。

    过后不由思考,什么叫母女间正常的相处模式?一边唠唠叨叨,又一边停止不了纠缠吗?

    像范秋艳这样,嘴巴上惹人嫌,但又忍不住帮她做这做那?

    傅清浅茫然的啃起手指,思考这些年来自己同范秋艳的相处。

    不,自从她出来念大学开始,她们便没有机会生活在一起。哪怕短时间的同住都很少,她总是有意避及。

    渐渐关系就生疏了,范秋艳插手不上她的生活,便一点点没了发言权。

    原来,她不是不管她,只是没有机会。把她放到身边,她照样会不知深浅的干涉她的生活,像插手傅清清的生活一样。

    所以,不是范秋艳对她的生活漠不关心。是她以为自己的女儿从来不需要她。

    一个从不需要别人照顾的人,自然给人一种无所不能,超级强大的感觉。

    一直以来,傅清浅讨厌家里人过份的依赖,觉得他们像恐惧影片中的吸血鬼。现在她却像猛地顿悟,这种无所不能的感觉就是她自己塑造并呈现给他们的。

    一开始并没有人指望她做些什么,是她不肯向生活示弱,给了别人希望的光火。她分明知道,一旦强大的印象落下了,开始的时候又不懂得拒绝,所取就会变成一种常态。

    依赖的确是他们的短板,但是,她就没有从中获得过什么吗?

    傅清浅曾在无数咨询案例中问过她的来访者,在你们家里人无节制压榨的时候,确定没有你想得到的东西吗?比如说成就感?以及被崇拜的感觉?

    答案是不置可否的,因为任何一种关系的建立,都是以相互得到为前提,不然很难保持长久。

    为什么她能清析的看懂别人,却看不透自己?

    门板突然被推开,范秋艳将晾晒干的衣服拿进来。看到傅清浅,才猛地想地来,她又忘记敲门了,傅清浅已经不是一次提醒她。

    她尴尬了一下说:“我把衣服拿进来,没腾出手敲门。”实际上是没有这个习惯,以前不管是在自己家,还是傅清清家,每个人都是这么粗枝大叶。

    傅清浅这回没有说她,她低着头:“放在床上就行。”

    范秋艳走近,问她:“你怎么了?”发现她好像哭了,不由担心的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傅清浅轻轻的吸了下鼻子:“身体没有不舒服。”

    范秋艳叹口气说:“想到沈叶白了是不是?我知道你挂念他,他肯定也挂念你。但是,赶在这个时候,为了孩子,也得放宽心。”

    傅清浅说:“我知道。”她让范秋艳坐下,接着问她:“在你眼里,我和傅清清有什么不同?”

    范秋艳想了下:“你比你姐省心一点儿,她比较让人操心。”

    “是不是你感觉跟她更亲近?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更像一家人?”

    范秋艳愣了下,“你怎么会这么问,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会有什么分别。只是,你姐这些年的生活你也知道,每一段婚姻都很不幸,生活得鸡飞狗跳。很多时候跟她讲道理也没用,不是她听不听的问题,而是她根本不能理解。你也知道,她没读过几年书,你姐的脑子从小就不太好使。不像你,有文化,赚得也比她多。所以,平时我不太操心你。”

    说到末尾,范秋艳声音抖了下,踌躇的看着她。

    傅清浅有些沉侵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已经下意识重新调整自己在一些事情上的认知。

    范秋艳突然又唤了她一声:“浅浅……”

    傅清浅抬起头来看着她。

    范秋艳紧张的开始搓手,因为紧张,她的眼眶也有些泛红。等了一会儿,她终于说:“叶白说你患有抑郁症,几次抗争,都是死里逃生,吃了不少的苦……

    傅清浅神情错愕,她没想到沈叶白将她患有抑郁症的事也跟家里人说了。

    范秋艳已经泣不成声,责备她说:“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这种事情还瞒着家里人,不跟家里人说?你觉得我们不会心疼你,不会关心你吗?凡事都自己扛着,难怪你姐说你从不把我们当自家人看。这些年我们的确是做出很多拖累你的事,你姐时常讲话也比较刺心,但是,并不代表大家不关心你的死活。有的时候家里人压榨你,是觉得你有那个能力,你是家里人炫耀的资本,不知道你姐私下里多以你为荣。如果你过得真是不好,把你的难处告诉大家,我们又怎么可能不管不顾?”

    傅清浅低着头,泪珠子无声的往下落。她隐忍惯了的。

    可是,这一刻还是觉得无比难过,心里有一角坚硬的地方融化开了。

    所有堆砌起的坚强,都瞬间稀里哗啦轰然倒地。

    她一时间也像个无助的孩子。

    范秋艳用她粗糙的手指,心疼的揽过她。

    “不要哭了,以后就好了。你嫁给沈叶白,是你的福气。他是真心对你好,默默为你做了很多事。不光是你,就连我和你姐那一家子,都被他安顿得妥妥当当……”

    傅清浅泪眼婆娑的抬起头。

    范秋艳说:“你姐的治疗费用是叶白出的,除此之外,他还给了我们充足的生活费用。梁温入狱后,他帮你姐找了一份稳定轻松的工作,你姐脸面上跌不上,也是打心底里感激叶白。这些年她换了几任丈夫,哪个给过她这样安稳的生活?你姐这些年撞得南墙多了,也该知道回头了。”

    可是,即便做了这么多,沈叶白却从来没有跟她提及过。

    他嘴巴辛辣,多半恶毒。可是,他的好,春风化雨,无声无息,慢慢将她的生活滋润得生机勃勃。

    傅清浅想,这就是他爱的那个沈叶白。

    沈流云接到付明宇的电话,付明宇说他要请客吃饭,问她来不来?

    “如果朋友很多,那我就不去了。”付明宇的朋友她大都不认识,而且那些人活力四射,有她一个小姑娘在场,他们反倒放不开手脚玩。

    付明宇笑笑:“没有别人,就请你自己。”

    沈流云嘿嘿笑起来:“那我过去,我要吃很多好吃的。”

    “所有的招牌菜都帮你点上了。”

    沈流云欢呼雀跃,拿上包去饭店。

    春风和暖,女孩子穿着颜色鲜艳的春装,就像新抽条的树枝,又像刚刚绽开的桃花。肌肤白得似有光芒反射,真正的青春逼人。

    当沈流云从饭店的旋转门走进去,立时整个大厅都被她的活力感染到了。

    女孩子笑容满面,问大堂经理502包间要搭哪部电梯。

    不等经理说话,身后一个声音说:“我也去五楼,跟我一起吧,沈流云。”

    遇到熟人了吗,沈流云转过身,男子西装革履,雪白的衬衣领子,映着他的眉目倒也精致温润。哪里见过?但她不太记得了。

    “你认识我?”

    大堂经理热情的说:“江先生,您来了,包间已经准备好了。”

    江先生?

    沈流云傻着脸,还是没想起来这是哪位江先生。

    江方喻想,果然,他在这个女孩儿头脑中的零星影像已经荡然无存。

    他抿了抿嘴角:“走吧,我带你上楼。”

    沈流云尾随他进了电梯,好奇心驱使,她忍不住问:“江先生,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吗?”

    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江方喻。”这回该有印象了吧?

    不想沈流云蓦然沉下脸,“原来你就是江方喻。”电梯门打开,她一边走出来,一边又说:“无所不用其极的江方喻,我哥哥的手下败将。”

    沈流云对是否见过这个人真的没什么印象了,虽然同在夏城,但她从不涉足他们那个圈子,又加上年纪有差距,两人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但是,江方喻是沈叶白死对头这件事,沈流云还是知道的。光是沈叶白有心理疾病被他公诸于众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恨得他牙龈痒痒。

    所以,沈流云故意用言词讥讽他。

    不想江方喻真的被刺激到了,他的反应异常大。伸手拉上她的胳膊问:“你刚刚说什么?”

    他焦灼的盯着她的脸。

    男人的手劲天然大,情绪激动的时候就算不刻意用力,沈流云细胳膊细腿,还是疼得尖叫:“啊,你放手。”

    江方喻反应过来,又像触电一样缩回手。

    “捏疼你了?”

    此时付明宇恰巧闻声走了出来,看到沈流云和江方喻共同站在电梯门口,他大步走过去,愤慨的说:“江先生连一个小姑娘也欺负吗?”一走近,他下意认识把沈流云拉到近身处,问她:“没事吧?”沈叶白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何况沈叶白现在不在这里,他更不能叫人欺负了她。

    沈流云自然而然的躲到他的羽翼下,摇摇头说:“没事的。”

    江方喻冷眼望着两人亲昵的举动,他的脸上挂上惯常的阴冷和莫测。

    嘴角讽刺的一钩:“付总太激动了,我江方喻再卑鄙下作,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他的视线落到沈流云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倔强之中充满怨恨,显然是冲着他的。

    付明宇说:“这样最好。如果要我知道有人欺负她,那就是跟我付明宇过不去。”他叫上沈流云:“走吧,不是要吃好吃的,都给你端上桌了。”

    江方喻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步入包间。沈流云真跟雀跃的小鸟一样,就那几步的路,也跟付明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非常热闹。

    直到包间门“砰”一声关上,他才回了神,回到自己的包间。

    沈流云郁闷:“偏偏遇到这个人,大好的心情都被破坏了。一看到他,我就想到我哥,被他害惨了。”

    付明宇按着她坐到椅子上:“行了,犯不着跟他生气。我这不是正帮你哥扳回一局嘛,你一个小孩儿就别跟着掺和了。”

    沈流云申辩:“我可不是小孩儿了。你不要小瞧人。”

    “可不敢小瞧你,我是怕那些小人气着您。”

    沈流云哈哈的笑起来,甚至到了前仰后合的地步。

    等她停下来,问付明宇:“你请我吃饭,有事吧?”

    付明宇对面看着她:“一是犒劳你一下,二是问问你嫂子的情况,她最近怎么样了?”

    中间的感觉有点儿微妙,最早沈叶白和傅清浅情感博弈,没有确定的时候,他还算得上傅清浅的同盟军,不时帮她打抱不平。但是,自从傅清浅和沈叶白确定关系,他就很少联系傅清浅了。现在沈叶白被封闭治疗,傅清浅怀着孕在家,光是电话打勤了,付明宇也觉得不妥。

    所以,想到和沈流云建立一个同盟关系。时不时向她寻问一下傅清浅的情况更妥帖。

    沈流云了然,她吃了一口排骨说:“我嫂子现在挺好的,她妈妈过来照顾她了,自家人肯定更自在,我觉得挺好。”

    付明宇有些担心:“她跟家里人的关系不是不好么?”

    “跟自己的妈妈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看范阿姨人挺朴实,就是琐碎了一点儿。可是,女人年纪大了,都这样吧。”

    付明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吃过饭,付明宇要送沈流云回去。

    被沈流云拒绝了,她吃得太多了,要走一走。而且,她打算到朋友那里去,离这里不远,刚好步行过去。

    于是付明宇就先离开了。

    沈流云沿着路边缓慢的行走,一边走一边给朋友发信息。

    一辆轿车徐徐的贴近过来。

    以为是付明宇,沈流云侧首望过来,看到车窗降下时露出的那张脸,她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住了。

    “怎么又是你?”江方喻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江方喻苦笑:“你对我怎么这么大的意见?我好像不记得得罪过你。”

    沈流云坦率的说:“你是没有直接得罪过我,但是,你对我们沈家做的那些事,就足以让我永远的讨厌你。哦,还有你妹妹,我也非常不喜欢。好了,我说得够明白了吧,江总?”她招了招手:“再也不见。”

    说完,她转身穿过公园小路,走向另一端。江方喻驾着车,没法跟过去。

    沈流云就这样将人甩开了。

    临近预产期的时候,几个人的神经都紧绷了。

    产检变得更勤了,只是因为傅清浅是第一次生孩子,范秋艳说不会生得那样快。一般有反应再去医院也来得及。

    傅清浅也不想及早到医院里待产,孩子大了,时常觉得胸口闷,每天待在医院会更难受。

    在熟悉的环境里还好一些,作息规律,可以减少一部分的焦灼情绪。

243最难得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

    范秋艳想到自己两个孩子都是在家生的,压根没去过医院。那个年代在农村,甚至没有产检这回事。

    所以,傅清浅想留在家里,她一点儿意见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在家里做吃的方便,傅清浅想吃什么,厨房里随时就能做。

    反倒沈流云有点儿紧张,她自己没有生过孩子,只是见朋友到了预产期,都到医院里待产了。

    “嫂子,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早点儿入院,这都过了预产期好几天了,万一忽然要生了,来不及怎么办?”

    傅清浅在吃切好的橙子,现在她每天的食欲还是不错。嘴巴不想停下来,但是,由于孩子大了,胃部好像变狭窄了。

    她含糊的说:“不及,你侄子都不急。等有反应了再去就来得及,都说一胎没有那么快。”

    沈流云一只手发愁的托着腮,伸出另外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戳傅清浅圆滚滚的肚子。

    “宝贝侄儿,你怎么这么懒啊,姑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你了,你却这么沉得住气。”

    傅清浅忍不住发笑,“等你侄儿生出了,你打他屁股,让他迟到。”

    沈流云收回指头说:“我可舍不得,再说,我要真是打了他,要我哥知道,不得剁了我的手。”

    她缩了一下脖子。

    “有我在,你哥他不敢的。而且,等他回来,你一定已经走了,怕他干什么。”

    “我到哪里去?”沈流云狐疑的看着她:“我又没打算出门。”

    傅清浅说:“等你们姑侄见过面,相互问好之后,你就去易城吧。不能再等了,要知道林景笙可是很抢手的。我去易城的那段时间,亲朋好友就帮他介绍了好几个,条件都不错,至少是门当户对。”

    提到林景笙了,沈流云消沉起来。

    从林景笙离开,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林景笙不联系她,她能理解,那个男人一直以来都说得很明确,不想招惹她。而她不跟林景笙联系,是怕提着的那口气,在听到他的声音时会瞬间泄了。那样她可能会即刻做出疯狂的举动,不顾一切的奔向他,奔去易城。因为实在太想念了,有些人在分开后,更会觉得思念。

    但是,她说过了,要等傅清浅生了宝宝之后。她不能做个自私的人,一直只为自己活着。要全世界来关爱她,而她却不懂得回报别人。

    傅清浅看她唉声叹气,她扔掉橙子皮说:“你哥说得对,没人指望你帮忙看孩子。家里有王阿姨,我妈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在医院的时候,肯定还要请护理,怎么算都用不到你。等孩子出生,你只管走吧。不然因为你侄儿,耽误了你的幸福,你侄儿也会过意不去的。”

    沈流云嘿嘿的笑:“他那么小,懂什么。”

    “但是他会长大啊。而且,小孩子长大很快的,一年一个样儿。”傅清浅站起身:“很期待林景笙叫我大嫂,哈哈,我回卧室睡一会儿了,你侄儿好懒。”

    “是你想睡,关我侄儿什么事。”

    傅清浅笑呵呵的上楼:“不是他,我能既能吃又能睡嘛。”

    沈流云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说:“那你睡吧,我也回去了。”

    从包里掏出手机,见是付明宇打来的。沈流云一边接听,一边下楼:“明宇哥,有事吗?”

    “你嫂子什么情况?”

    “哦,她还是老样子,吃吃睡睡,小家伙一点儿不急着出来。”

    “还真沉得住气。”

    “我刚刚也这么说她。”

    付明宇又问:“为什么不去医院?不是已经到预产期了吗?”

    沈流云说:“她不想住在医院里,觉得憋闷。”

    付明宇没辙了,他一个大老爷们只能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挂断前嘱咐沈流云:“有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了,明宇哥。”

    白天刚念过她太沉得住气,到了傍晚傅清浅就有反应了。

    沈流云接到消息,赶去医院的同时,顺便打给付明宇。

    因为傅清浅已经过了预产期,而且,去医院时肚子疼得厉害。

    到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医生说可以打催生针准备生产。

    所以,一到医院,就被推进了待产室。

    中间的一些手续都是沈流云和付明宇在办。有些必须由父亲或母亲签字的,才都叫医护人员拿进去找傅清浅。

    到了这个时候,沈叶白不在身边,忽然感觉到了是种巨大的缺失。

    沈叶白一开始的坚持是有道理的。

    先不说办理手续有丈夫需要参与的环节,如果沈叶白在场,将给傅清浅带来更大的勇气吧。

    沈流云办手续的时候想着。

    之前楼上楼下的跑还不觉得,等一闲下来,在待产室门外等候的时候,紧张感就来了。

    沈流云心里慌慌的,她没见过这种世面。走过去拉着范秋艳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看来也是担心。

    “阿姨,生孩子很疼吧?”

    范秋艳平日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不当一回事。但是,生一次孩子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她再清楚不过。到了自己的孩子面对这种痛苦的时候,她也不由得心惊肉跳,不心疼是假的。

    她感叹说:“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做女人就是受罪。”

    可是,没办法。

    沈流云还是紧张:“希望顺利,可以少受点儿罪。”

    她虽是这样说,但氛围还是肃宁。等在外面的人最觉得时间难熬。

    其中家属可以进去看一次,傅清浅已经打了催生针,但是,孩子不往下走,疼了几个小时,痛不欲生,衣服湿透,到最后只剩下呻吟的力气。

    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范秋艳出来后,脸色更白了。

    沈流云问她:“怎么样了,阿姨?”

    范秋艳说:“在开骨缝,但是,孩子向下走得很慢,估计还要疼几个小时。”

    沈流云在走廊里来来回回走了一会儿,想到付明宇,到下面找他。

    付明宇在外面抽烟。

    眯着眼,一口接一口的。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能感觉出天气不好。傍晚过来的时候,天就黑沉沉的,现在喘息间,只觉得更闷了。

    “明宇哥。”沈流云朝他走过去:“是不是要下雨了?”

    付明宇见沈流云过来,吸了最后一口,将烟掐灭。问她:“怎么样了?”

    沈流云皱起眉头:“说孩子走得慢,还得再等。但是,我嫂子已经疼得快不行了,阿姨说她快没力气了。”

    付明宇攥紧了拳头,焦躁的说:“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上忙。”他接着又问:“告诉你哥了吗?”

    “没有,我嫂子说他又帮不上忙,不要告诉他,不然他会担心的。”

    这种事情放到谁的头上都很忧心。但是,付明宇还是觉得,这个时候傅清浅最需要的就是沈叶白。

    正想着,天空一道响雷,来得猝不及防。

    付明宇心底一个激灵。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幕,“操,吓我一跳。还真要下吗?”

    沈流云也被吓了一跳。

    不由得心有余悸:“我们快进去吧。”

    折腾了五六个小时,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傅清浅终于被推进产房。

    那时候她疼得意志迷乱,被医护人员叫起来的时候,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都是摇晃的,宛如妖魔鬼怪。再加上不时滚过天际的雷声,更像怪兽嘶吼。

    傅清浅不仅脚上没有力气,她全身都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大脑昏眩,去产房的时候,她喃喃的念着:“我好累,想睡觉……”

    之前请了助产,一直在旁边帮她打气。

    “进去后快点儿生,生完了就能好好的睡一觉了。”

    傅清浅俨然还是陷在半昏迷状态:“好困……”

    她真的是太困了,浑身切割似的疼痛,也快唤不起她的意识了。

    傅清浅相对算是艰难的,同她一起进待产室的几个孕妇,打完催生针后,没几个小时便推进了产房。只有她承受的时间最久,孩子向下走得缓慢,本来医生已经商定再不可以,今天就不能生了,推到病房等到明天早晨。只是一整晚的宫缩也会非常要命,好在没用等到早晨。

    但是,傅清浅筋疲力尽。

    医护人员不停的跟她说话,鼓励她快点儿生完,及早休息。

    傅清浅恍恍惚惚的:“叶白……”

    像是梦呓里发出的声音。

    助产问她:“叶白是谁?”

    “我老公。”

    助产“哦”了声,“是等在外面的那个男人吧,你老公可真帅啊。”

    真正生产的时候,就像遭受强烈的电击,再意识朦胧的人,也能从剧痛中清醒过来。

    医生不停嘱咐:“尽量不要叫出声,消耗体力,调整呼吸,每次宫缩的时候用力。”

    傅清浅就痛苦的吸气呼气。

    宫缩的时候,生不如死。一阵剧痛过去,头再落到床上,又是一片恍惚。反反复复一段时间,人就开始恍惚。

    付明宇在走廊上走来走去。不时抬起手腕看时间。

    怎么这么久?感觉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外面已经下起倾盆大雨,哗啦啦的雨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沈流云也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起身:“哥,你别转了,我要晕了。”她复看了产房一眼:“怎么这么久啊,我朋友很快就生出来了。”

    范秋艳说:“就是有快有慢,头胎也会慢点儿。”

    话刚落,产房门“哗”一声打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医护人员的话让人的心里火烧火燎。

    产妇大出血,意识已经模糊,需要大量输血……

    两个女人的脑子已经懵了。怎么会大出血?

    还是付明宇最先咆哮出声:“需要输血,你们快输啊。”

    医护人员面露难色:“到了这个时间,血库里没有她那个血型的血了。”

    还是疏忽大意了,要用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产妇需要的血型。妇产科的医生长年从事同样的工作,早已稀疏平常不当回事,生孩子有风险,但系少数。一般产妇疼得惨叫连连,几个医护人员闲散的在一旁唠家常。时间一到,要么生下来了,要么侧切一下,是她们一年四季重复无数次的工作,娴熟也麻木。

    付明宇快步上前:“抽我的。”

    沈流云反应过来:“还有我。”

    “你们什么血型?”

    付明宇说:“AB型。”

    沈流云说:“我是A型。”

    医护人员摇头:“不行,产妇是B型。”

    范秋艳冲过来,声音发颤:“抽我的吧,我是她妈妈。”

    “你是什么血型?”

    范秋艳茫然,她也不知道。

    医护人员拉她去验血。

    一线希望都寄托在她这里了。

    沈流云吓得泪眼婆娑:“明宇哥,怎么办啊?我嫂子她会不会有事?”

    付明宇心脏砰砰直跳,他摇头。

    不知是没事,还是他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事。

    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唇色铁青。

    结果出来了,范秋艳的血型也对不上。

    几人一时陷进茫乱,血从其他医院送过来需要时间。

    付明宇沉声说:“我去找人……”

    不等他转身离开,产房门再次打开。

    “产妇快不行了,需要立刻做手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哇!”

    沈流云猛烈的爆发出哭声,她觉得生孩子最可怕的事情就是这一幕了,医护人员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那就意味着有一个人必须死,或者两个人都有生命危险。那些在小说电视里时常看到的,她以为离自己很远,可是,这样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沈流云抓着付明宇,哽咽着喃喃:“怎么办?怎么办?”

    她哪里见过这个阵势。

    纵然付明宇经历过生死,他的母亲就是以这样突兀的方式离开他的,然后被他耿耿于怀的记了小半生。

    现在又是傅清浅,他也觉得要窒息了。

    范秋艳哭着祈求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也救救她的孩子……呜呜……她真的不容易……”

    医生被拉得为难,现在不是她想救谁的问题,而是急需他们做决定的时候。

    她看向付明宇;“你是孩子的爸爸吧?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需要赶紧决定,在手术书上签字。”

    付明宇怔忡的望着她,他本能的说:“保大人。”

    听到“爸爸”两字,沈流云才想起沈叶白。对,傅清浅要不行了,一定要通知她哥哥。

    她哆哆嗦嗦的说:“我去找我哥来。”他再不来,就晚了。

    沈流云疯了一样往楼下跑,步伐太急,下台阶的时候没踩好,从上面滚了下来。

    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滚到底后爬起来,就往外面冲。

    在沈流云的头脑中,现在只有一个意念,傅清浅不行了,一定要把沈叶白叫来和她见最后一面。他们太难了,也太苦了,呜。

    沈流云一边跑,一边痛哭流涕,不慎撞到一个人。胳膊被人拉住。

    好像有人问她:“沈流云,你怎么了?”

    沈流云语无伦次:“我嫂子难产……大出血……她不行了,我找我哥……”

    她挣开那人的钳制,冲出门诊大楼,奔进茫茫的雨幕中。

    从这里到八院,打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沈流云一点儿不敢耽搁,雨点细密如织,打在她的身上也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只觉得雨水和泪水混乱交织,看路的时候困难很大,因此她摔了两跤。

    傅清浅听到有人在她耳畔唤她,“傅清浅,傅清浅,醒一醒……”

    还有人告诉她坚持住。

    那些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听起来,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可是,她太困了,也太累了,几个小时剧烈的疼痛,再加上不断宫缩时的力气损耗。体内一股一股的热流涌出,终于将疲惫不堪的她拖向虚幻。

    还是有些疼,但已经不是那么严重了。

    她感觉意识越恍惚,身体上的痛苦就会越缓解。所以,她的意识不由自主的沉沦。

    就像在家泡热水澡的时候,太舒服了。身体会忍不住下滑,让所有肌肤全部没入温水中。全身的毛孔舒展,头脑中绷得最紧的那根弦,也渐渐松懈了。

    慢慢的,连身体上最后的疼痛也要消失了。

    傅清浅经过漫长生不如死的折磨之后,终于从中解脱。

    她仿佛陷在梦中,梦中的场景是要漂洋过海。具体去到哪里,她不知道,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她听到有人唤她,“浅浅,浅浅……”

    声音越来越近。

    傅清浅转过头,在迷雾中看到一个人向她走来。

    在没看清那个人之前,她心中就有一个清析的认知,他是来同她道别的。

    这个认知,天经地义,不容置疑。

    等那人走近,她看清是沈叶白。

    虽然他们已经告别过很多次了,以各种方式。但是,这次是最后一次。

    “叶白,你怎么来了?”她接着问他:“你好了吗?”

    沈叶白问她:“你要到哪里去?”

    傅清浅指了一下对岸,具体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只说:“我要走了。”

    沈叶白便猛然伸手抱住她,“我不准你走,不准你离开我。”

    他的身上还是有熟悉的香水味,淡淡的,带着一点儿清凉,非常空灵。

    他的眼神忧郁,脸颊消瘦,但是,宽旷的臂膀还是很有力气。

    傅清浅被他紧紧的箍在环中动弹不得。

    她觉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轻轻的唤了他一声:“叶白,你放我走吧。”

    再张口,沈叶白的声音已经渐若哽咽。

    “不,我不放开,我爱你啊,浅浅,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滑进她的颈项,“你不是说陪我到老,要给我生儿育女的吗?我的孩子呢?”

    傅清浅的身体猛地一震,她蓦然惊醒似的,是啊,她的孩子呢?

    她的孩子到哪里去了?她不是在生孩子吗?

    她挣扎着,想从迷雾中看清楚,她的孩子到哪里去了。

    傅清浅不停的睁大眼睛,最后一丝灯光刺入眼瞳,明亮的,雪白的,乍看是雪原,白茫茫一片。再看一会儿,发现是天花板上的白织灯。

    有人呼出声来:“她醒了。”

    傅清浅的手被紧紧的攥着,它动了动,虚弱的说:“下雨了吗?”

    耳畔一个压低的痛苦声音:“你想吓死我吗?傅清浅。”

    傅清浅扭过头,近在咫尺的一张脸,他哭了,桃花眸子通红一片。

    她贪婪的,用额头轻轻的蹭他:“是你啊,沈叶白。我好想你,没有你,我感觉自己很难坚持下去。”

    沈叶白将脸紧紧的贴着她,轻轻道:“你已经非常棒了,儿子和你都平安无事。老婆,辛苦你了!我爱你!”

    傅清浅气若游丝的说:“你瘦了好多。”

    她想抬起手来触摸他的脸颊,可是,刚刚抬起就垂落了下去,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浅浅……”

    沈叶白捧着她的脸惊叫。

    医生连忙在一旁说:“她太累了,睡着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险关已经过去了,有人无偿给傅清浅献了血,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好在大人和孩子的命都奇迹般的保住了。

    张着血盆大口扑来的死神,终于被逼退回去。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沈流云坐在椅子上一直哭一直哭,还是差点儿哭断了气。

    她像被梦魇住了一样,久久从恐惧中回不了神。

    出去的时候摔了几次,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衣服上满是污渍。

    这会儿长发湿漉漉的,纤细的身子缩在椅子上发抖。

    付明宇脱下外套搭到她的肩膀上,知道小姑娘吓坏了。

    “走,我送你回去。”

    沈流云抓住他的手说:“我不回去,我嫂子和孩子真的没事了吗?”

    付明宇摸了摸她湿淋淋的脑袋,“真的没事了,是你立了大功,及时将你哥叫过来。听话,回家洗个热水澡换件衣服再过来,不然你这个样子会吓到你侄儿。”

    听他这样说,沈流云才起身跟他离开。

    回去的路上雨一直下着,雨刷器都要不管用了。车子开着大灯,前面纷乱的雨幕中仿佛滚着两个雪白的大球。

    江方喻撑着额头,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个大球不断向他们滚来。那样来势汹汹,又总是不能靠近,虚惊一场。

    江语然驾着车,不时侧首看他一眼。拿上药出来后,江方喻的脸色就很难看。说不出是哪种难看,皮肤苍白,没有光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烦躁导致的。

    “为什么不说话?”

    江方喻问她:“说什么?”

    “你不就是喝酒喝多了,胃疼吗?还是说医生说你的问题很严重?”不然干嘛死气沉沉的灰着脸。

    江方喻冷哼:“你巴不得我有事是不是?全当为民除害。”

    江语然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不是看你面无血色,担心你嘛。”

    江方喻不再跟她硬碰硬了,他仍旧撑着额头说:“沈叶白的老婆在那家医院生孩子,难产大出血,快不行了……”

    江语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轮猛地跑偏。

    将江方喻也吓了一跳,接着怒吼她:“你疯啦?”

    江语然重新抓紧了方向盘,将车开到正常的轨道上。

    她问:“真的不行了吗?”

    江方喻漫不经心的说:“不知道,不过,做为情敌,傅清浅死了,你不应该高兴吗?没了傅清浅,没准你还有机会。”

    江语然猛的一打方向盘,将车打到路边停下。她看着前方,冷漠的说:“你下车吧。”

    江方喻不可思议:“你不会真疯了吧,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把我赶下车,我是病人,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江语然愤愤的说:“一直以来都是你想害死别人,谁能害死你江方喻呢?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丧心病狂的一个人。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你不是这么狭隘的人啊。”

    江方喻愣了下,没做一点儿辩解。因为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就是看不惯沈叶白,而且,势必要和他一路不回头的斗下去了。说他丧心病狂也无所谓,反正,他就是上瘾了,能怎么办?

    他推开车门走下去。

    哗啦啦的雨声顿如万马奔腾,但随着车门被关上,很快又销声匿迹了。

    江语然重新驾车上路,将他扔在大马路上。

    几秒钟的时间,江方喻就被浇了个透心凉。

    雨势大得眼睛都睁不开,他抬手抹了一把脸。胳膊还是觉得不适。他捋开袖子,将臂弯处的胶布扯下去扔掉。

    连雨水带唾沫,他嚣张的啐了一口地面。

    但是,雨太大了,扑头盖脸的下着,就像一头扎进深水中。

    路上就连个出租车都很少见。

    江方喻不会傻到在路边等,想给司机打电话也不能在这里。视线穿过茫茫水雾看了眼,所有街面店面都像半隐匿在水帘洞中。

    最后终于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家咖啡店走了进去。

    江方喻像一只落汤鸡一样闯进来,将店员也吓了一跳。

    本来想让他坐到木质的椅子上,江方喻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到舒适的沙发上。他快要冻死了,心里非常不爽,迎上店员不满的目光后,他恶声恶气:“一张破沙发我赔你。”再贵的沙发他也赔得起。

    他接着让店员给他上一杯滚烫的咖啡。然后掏出手机给司机打过去,好在手机防水功能不错,可以正常使用。

    现金,干净的衣服,通通帮他带过来,他一分钟也不能忍受了。

    好在店员很快端了一杯滚烫的咖啡过来,江方喻贪婪的捧起杯子,不顾舌尖猫咬似的疼意吸了两口,身上的湿冷终于去了几分。他接着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往下压。

    大雨滂沱,又是深夜。这种通宵咖啡馆里除了店员,就再没有其他客人了。

    江方喻得以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整个被水浸泡的世界,影影绰绰,没多久他也跟着心魂激荡。像被荡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女声尖锐的在耳畔响起:“江家的大公子有什么了不起,那也比不上我哥。”

    在此之前,江方喻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无懈可击。直到那点儿活灵活现闯入眼瞳,才发现那生活也不可思议的贫瘠。仿佛冰冻三尺的墙角,却没有那枝凌寒绽放的梅花。实在叫他嫉妒。

    嫉妒眼羡得久了,潜移默化,便似有了深仇大恨。像江语然说的,他就是扭曲,就是见不得人好。

    实则他是不平。

    一晚狂风暴雨过后,大地清润如水洗一般。就连空气都被洗尽铅华,夹杂着雨后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太阳升起来了,积蕴了一整晚的光和热,一洒下来就光芒万丈。

    水汽很快被蒸发殆尽,整个世界开始闪闪发光。

    病房内,傅清浅还在睡着。昨晚死里逃生,她就陷入半昏迷的沉睡中。

    一次生产没有要了她的命,却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婴儿床就放在病房内,柔软的被褥间,一个小生命睁着纯真无知的眼睛,悠闲自在的啃手指。全不知自己的到来有多凶险。

    都说刚刚出生的孩子通红褶皱,一点儿不赏心悦目。但是,小家伙饱满,白皙,粉嫩玉琢,从小看大,将来定是魅惑众生的美男子。

    一只大手伸过来,把他的小手移开。

    “乖,不许啃手指。”

    落话,那只大手的一根手指被包裹进柔软的掌心里,那样自然而然,就像水蛭一样吸上了他。

    沈叶白已经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震撼,他眯了眯眼睛,不知所措的盯着小家伙的举动。

    他怎么能这么霸道?柔软却又强势的占据他大半的生命。

    沈叶白喉咙发紧,他怜爱的盯紧他。

    其实从昨天后半夜,母子两人被推进病房,沈叶白帮忙安置好傅清浅后,就在这个小床边观察了很长时间。

    他感慨这个新的生命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来到他们身边了。

    他望着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像极了他小时的样子。直到他成年,长到很大,尹青还不时翻看家里的相册,将他刚出生时的样子指给他看。

    和这个样子无差,都是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重要的是睫毛长,皮肤白。

    沈叶白这样想着,已经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脸颊,长得这样像他。是不是性格就更像傅清浅了?

    他不由弯起唇角,有一个既像他,又像她的生命,真好。

    这一刻沈叶白的手指被小家伙本能的攥着,他能清析感觉到他的力道,这是新生命的力量,一股拉他出深渊的强悍力道。

    沈叶白几乎刹那间鼻骨发酸,眼眶发胀,他的整颗心脏都要被融化开了。

    这股神奇的力量,让他彻底跟生命达成和解。沈叶白在被自己的儿子紧紧握住的刹那,立地成佛那般,瞬间理解了尹青当初的所有愧疚与疼惜。沈叶白历经艰辛,最后一道屏障因为同母亲的“和解”,被彻底打开了。

    他再不用被死死困在一条逼仄的道路中,无路可走,亦无路可退。

    前方的壁垒打开了,他看到人性的光辉,知道用更宽容的心来直面整个世界,同时也必然会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他感觉到了爱与被爱,那个撕拧的心结,就这样被解除后,他终于体味到了更广阔的人生,与悲喜。

    一个人只有真正的懂得了爱,才会甘之如饴的接纳爱,接纳自己。这是才是精神最自足最饱满的一种境界。

    沈叶白在小家伙面前潸然落泪,他的心理问题已经得到了明显的好转,但是,总有一个突破不了的结界,始终让他无法成为一个心理健全的人。

    没想到,最后一计抚慰的良药,竟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生命赐予他的。

    傅清浅吃尽苦头,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她不仅给了这个孩子生命,也给了沈叶白以新生。

    临近中午,傅清浅才从昏睡中醒过来。

    失血过多,致使她还是很虚弱,似醒非醒时,发出一声低吟。

    “疼……”

    沈叶白如惊弓之鸟,马上扑到床前,贴近她问:“乖,哪里疼?”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傅清浅睁开眼睛,阳光瞬间射入眼瞳,她不适的眯了眯眼。看清整张脸扎在日光中的沈叶白,很明净的一张脸,不管什么时候,他的脸都是干干净净的,棱角分明。

    感觉跟做梦一样,傅清浅唤他:“沈叶白。”

    沈叶白低下头不住的亲吻她的额头,眼睛,脸颊,嘴唇。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你终于醒过来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嗯?”

    傅清浅焦急的问他:“孩子呢?”

    她隐约记得自己在一段反复慢长的撕裂之痛中,生息耗尽,头脑渐渐不清,咬紧牙关仍用不上半点儿力气。最后的影像就是医生和助产大喊她的名字叫她不要睡……之后怎么样了,她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她只记得自己做了梦,梦到沈叶白来同她告别。

    沈叶白捧着她的脸说:“孩子很好,是个大胖小子,已经被妈和流云抱去洗澡了。”

    傅清浅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她惨白的脸上慢慢浮起欣慰的笑。

    她用脸颊磨蹭着他的掌心说:“孩子生下来了就好。”

    沈叶白满腔情绪,心有余悸,他轻声说:“可是,你吓死我了。”

    那样惊悚的一幕,永生难忘。

    等他赶过来的时候,傅清浅已经陷入昏迷,输了血,但是医院仍旧下了病危通知。

    他抓着她冰冷软绵的一只手,那是生命流失的恐惧征兆。

    他的喉咙里不可遏制的爆发出痛苦的呻吟,那些悲伤的,疼痛的,难咽的,像潮水一样,让人窒息绝望。

    沈叶白从来没有那样恐惧过,他的身体也凉透了,扑在傅清浅的身边微微颤抖。

    到现在想起来,沈叶白的声音还是抖的;“以后不能这么吓我了,你要不在了,我努力治愈还有什么意思。”

    傅清浅说:“对不起,我真是笨,生个孩子还吓坏了所有人。”

    沈叶白又亲了亲她:“不,你是最了不起的母亲,你很坚强,也很勇敢。是我让你受苦了。老婆,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傅清浅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她不仅知道,还像他爱她一样爱他。

    人生最难得是两情相悦。

    最庆幸是历尽千辛终有所得,至死不渝。

    林景笙得到傅清浅劫后余生的消息,已经是在一星期之后。傅清浅的身体恢了一些,脸色不再那样灰白,已经有了红润的喜气。

    更可喜的是日渐饱满的小家伙,一天一个新变化。每天被所有人团团围住,爱不释手。

    就连一直担心孩子抱多了,会变得闹人,不想在床上躺着的范秋艳,这次也忍不住时时抱着。孩子稍微有点儿响动,她立刻就沉不住气了,连忙抱起来在室内唱曲打转。

    用她的话讲,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招人疼。

    林景笙仔细端详照片,想看出傅清浅的痕迹。但是,这个小伙子五官长得太像沈叶白了,或许神韵会像傅清浅,可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他也觉得喜欢,小孩子总会让人内心柔软。尤其想到傅清浅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差点儿连命都丢了,心里的疼惜就更甚了。

    好在那个女人圆满了,生命中有了这样招人疼爱的儿子,听闻沈叶白的心理顽疾有了明显好转,打电话问那边的医生,说马上就能出院过正常人的生活。

    林景笙收起电话。

    他以为自己看到这样生机盎然的美好会嫉妒,但是,没有,他是真心的祝福她。

    傅清浅能从生命中悲苦的一边,抵达没有疾苦的幸福彼岸,在林景笙看来,着实是最好的超度。

    她这一生的苦难,终于算度完了。

    很多事情都是沈流云打电话告诉他的,回易城后,他并没有换号码。可一年多的时间沈流云一个电话没打,一条信息也没发。

    他以为这个姑娘彻底想开了,要在他的生命里销声匿迹。

    这两天她的电话却突然打来了,而且,一联系上就很频繁。

    林景笙听到她的声音觉得久违,也有阵阵的欢喜。

    像这会儿沈流云的电话又打来了。

    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欢呼雀跃,“大叔,你还好吗?”

    林景笙微笑:“你昨天,前天,大前天不是都问过了,我已经回答你了,我很好。”

    沈流云便嘿嘿的笑:“那不一样,电话里和当面问候不一样。”

    林景笙正准备通过人行道,他嘴角的痕迹一僵,步伐也随之顿住。

    难掩的吃惊:“你在哪里?”

    又是女孩子的嘻笑声:“在你身后啊。”

    林景笙已经恍惚了,因为那声音已经听不清是在听筒里,还是在近身处,他猛地转过身来。手里的电话还贴在耳际,他皱着眉头,神色莫明。

    穿黄色短袖,水洗牛仔裤的沈流云近在眼前,她收了电话,笑容依旧:“大叔,你好啊,好久不见。”

    林景笙还是惊,也收了电话,说:“好久不见。”

    沈流云向他走近一步问:“你结婚了吗?”

    林景笙老实答:“还没有。”

    沈流云又向他逼近一步:“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林景笙已经适应了她的古怪和顽皮,脸上不由自主的浮出笑。

    “还没遇到合适的。”

    沈流云已经走得很近了,她歪着头问:“那男朋友,我可能拥抱你吗?”

    林景笙扯动嘴角笑了笑,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张开手臂。

    沈流云“哇呜”一声欢呼,像只雀跃的小鸟,投进一个温暖幸福的怀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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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有点儿帅介绍:
傅清浅深爱的男友宋楚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几年后,在她的生命里又出现了一个酷似宋楚的男人,沈叶白。
她控制不住自己飞蛾扑火一样扑向他。
一张桃花面,满身灵韵骨,比女人还妖艳的沈叶白听闻自己被当成了替身。
他一把捏紧她的下颌,冷冷道:“从此旧爱是我,新欢是我,活着是我,死了是我,通通都得是我!”新欢有点儿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新欢有点儿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新欢有点儿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