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难度之变（上）
“御前演武开始了，江越天转换真元还没完成，也有点急了。这几天他打算闭关，尽快突破。所以，他没办法继续帮你锤炼《斗战正法》第二层了，就委托我来帮忙喽。”何智的小九九被丁璐一眼看破，丁璐脸上又带起狐狸般的笑容来，“我还以为何师弟你把《斗战正法》练到第三层，肯定不来了呢。”
的确，如果何智真的背靠天河剑宗，出去之后就要用洗气丸散掉《斗战正法》的功力，他肯定就不会来了。无论如何，在一部只能短期使用，注定要废掉的功法上下这么大力气，甚至肯吃这么大苦头，的确是让人很难理解。
“哦，江师兄昨天没说让我不来。我这不是习惯了，下意识就来了吗？对了！丁师姐你不是法力被封了吗？江师兄让你帮我锤炼？要怎么个锤炼法？”何智毕竟有点心虚，赶紧转换话题。
丁璐似乎本来就没有寻根问底的意思，注意力果然一下就被何智引开了。
“莫非我没有告诉过你，本门除了丹药之外，还尤其擅长符篆吗？”丁璐说着，右手一扬，掌中就像变戏法一样多出一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篆来。
丁璐一掏出符篆，何智立刻就感觉到了从那一把符篆之中透出的先天真元气息。
“嘿嘿！帮你锤炼个功法有什么难的？别的不好所，这个武圣界里面先天境界的武者还不是一抓一大把？只要江越天把诀窍告诉我，剩下的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丁璐笑眯眯的说着，突然又话锋一转，“不过，我可没江越天的本事。待会儿锤炼的时候，我会封住你的真元，你就老老实实运转《斗战正法》接受锤炼就行。”
“哎……”丁璐都说到这一步了，何智还能怎么办？自然只有哭丧着脸，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下来。
好在与江越天一样，丁璐也没有强迫何智修行的意思。何智自己坚持了半个多时辰，差不多觉得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停止了斗战正法第三层心法的运转，丁璐也跟着就取走了她粘在何智身上的符篆。
在脱胎境圆满之后，何智对自身真元的感应力比原来强了许多。对于真元的细微变化，他也开始能够有所察觉了。虽然江越天、丁璐每次替何智打磨真元的时间并不长，但何智还真的是能感觉到体内真元渐渐有了圆润无暇之感。这也是何智坚持自虐，一直没放弃每日锤炼的重要原因之一。
结束了一天的“早课”，何智便独自前往大校场。
江越天还在闭关修行，显然是对何智的本事放心得很，不到入宫演武这一步，是不打算出手的了。而谢玄安也不想再随何智去大校场。对他来说，去大校场观看何智虐杀菜鸟纯粹是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帮何智推演完善一下他那两式拳法。
此外，看到何智在大校场上举世皆敌的场面，对谢玄安也有触动，会让他想起当年的伤心往事。正是相见不如不见！
“何公子，去校场？”何智出门时，刚巧遇见了身穿劲装，似乎同样打算出门的祁亮。
“嗯。今天还有几场比武要打。”
“呵呵，以何公子的本事，当能手到擒来。”祁亮大笑着，突然左右看看，面色肃然的向何智传音入密，“何公子，殿下让我转告你。这两天千万小心，提防有人狗急跳墙。”
“嗯？”何智一愣。但没等何智再问，祁亮已经又恢复哈哈大笑的模样，带着几个同伴出门去了。
“狗急跳墙？”何智自言自语了一句，又不由笑了起来。
何智现在的战力与刚进入武圣界时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脱胎圆满，斗战正法第三重小成只有，他的防御力简直是千百倍的提升了！甚至就连江越天也说，除非是真有入道级数的强者出手，否则就算是几个脱胎境圆满的大高手围攻，想要把何智弄死也得花上大把的力气！
无论是谁打算“狗急跳墙”对付何智，只要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找来官方力量动手，何智还真不怕！只要对方一击不能得手，就得立刻撤退！毕竟这里可是北魏京师，是天下武者汇聚的地方！他们难道还敢找一堆刺客来长时间围攻不成？
定了定神，何智冷笑一声，原样前往校场。
昨天下午几场比武之后，何智魔焰滔天的形象已是传得整个京师人尽皆知。而且以讹传讹之下，何智简直就变成了喜欢吃人掏心的怪物，可以用来晚上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了。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何智一出了齐王府，就发现周围看到他的人有不少都露出畏惧之色。甚至很多行人都不自觉的加快或者放满了脚步，对何智避之唯恐不及。
就算是偶尔有几个还不了解情况的路人，也很快就注意到周围的异状，然后在众人的提醒之下如避蛇蝎般远离何智。
好家伙！净街虎的待遇啊！我有这么可怕么？何智忍不住摸了摸脸。
不过，这样的待遇似乎也有些好处。至少以何智为中心，方圆十几米之内，都空无一人，何智倒是不用担心有刺客突然杀出来的问题了。
就这样一路晃晃悠悠到了校场，接下来似乎仍然是一切如常。这一整天何智的对手水准依旧良莠不齐。虽然整体上比昨天强了不少，但最厉害的也就是个初入脱胎境的“总镖头”。
至于周围的观众，似乎都被何智的气焰所影响，也没什么人继续对他破口大骂了。
何智依旧是轻轻松松就取得了全胜。而这一天的全胜之后，何智所代表的“逍遥派”就完成预选，可以进入到最后“入宫演武”的环节。
在那名唱名小将报出结果，宣布逍遥派出线的时候，何智却真的有种异样的感觉突然产生。对何智一行人来说，这一切来的太简单了。简单到了何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太不正常了！
第七十一章 难度之变（下）
谢玄安跟何智说的清清楚楚。他当年先天圆满，名望惊人，而且出身世家，本就是武圣界的上层核心之一。可是在御前演武中，一旦测出没有血脉，立刻第一战就遭遇了境界远超自身，根本无法战胜的强者。
这绝非偶然！
现在何智被测出无血脉在身，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遭遇哪怕一个值得一提的对手。
这种优待，莫非就是借助公孙无忌身份带来的结果？何智拧眉深思，神色阴晴不定。
如果没有借助公孙无忌的帮助，以另种途径加入御前演武，他们这些无血脉之人是不是会与谢玄安一样，遇上强力的阻击？这股阻力，很可能就是来源于北魏朝廷本身！
即便对方小看了何智的实力，让何智过了前面几关，可后面的难度只会越来越大！甚至有可能，一旦他们赢得太多，走得太远，还会惊动更多大人物，引来更猛烈的打击，惹出更可怕的敌人！
在江越天无法出手，只有何智能够战斗的此刻，这样的过程似乎才是真正拥有足够难度，足以让乾坤殿作为“主线任务”发放的！
可是现在呢？
在公孙无忌的帮助下，何智他们无论是进入御前演武，还是度过前面几关的过程都简单得可笑！
如果从以往何智所了解的“无限流”的角度来看，他们在前面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将任务难度减弱到这样的程度！可未必就是好事！
迅速在脑海中将初入乾坤殿时，从乾坤殿中听到的两个任务回忆了一遍。何智愈发肯定了这一点。
乾坤殿在宣布两个任务的时候，将两个任务全都串在一起——保护公孙无忌到御前演武结束，进入御前演武前十六强。这两个任务本身看起来就有些联系，在当时的情况下，第一次碰到乾坤殿这种诡异的何智等人自然是下意识就将这两个任务联系了起来！
可实际上，这两个任务真是彼此关联的吗？绝非如此！谁说进入御前演武十六强，就一定要投入公孙无忌麾下了？保护公孙无忌的性命，更是与托庇于公孙无忌毫无关系！就算他们与公孙无忌毫无瓜葛，难道就不能暗中保护公孙无忌了？
这一切选择的分歧点，其实就在何智他们初入武圣界的那一刻！在公孙无忌问他们能否出手帮忙，救出祁亮的时候。
如果当时拒绝了公孙无忌，他们与公孙无忌就只能分道扬镳。如此一来，无论是进入御前演武十六强，还是保护公孙无忌不死，两个任务在最开始时的难度都会极大增加。他们也必将走上另外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
现在看似何智等人的任务难度大减。他们可以随时出现在公孙无忌身边，在御前演武中的道路也是一帆风顺。
可是，他们与公孙无忌这样因果纠缠，真的好吗？乾坤殿让他们这一群人进入武圣界，总不可能就是让他们吃吃喝喝，来一场轻松愉快的异界旅游的！
前面难度的削减，会不会带来后续难度的爆发？
返回齐王府的路上，何智神色凝重，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
不知不觉间，天已黄昏。周围街道上空无一人。
这样的场面，何智早已经习惯了。早上出来的时候，众人就视他如魔头，纷纷退让躲避。如今时近黄昏，街上行人本就比早晨少得多。何智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其他行人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然而，就在何智走到距离齐王府只剩下最后两个转弯的一条小巷之中时，一声爆喝却宛若从天而降。
“魔头！受死吧！”
这条小巷平常是一条热闹的花街，街道两侧排满了店铺、货车，店铺周围，货车附近多有杂物，此外还有许多花伞、阳顶、招牌、桌椅之类散乱其中，在夕阳映照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光影交错，阴晦自生。
若是何智能维持“通明”境界，在这条环境复杂的花街上或许还能明辨周围。可何智此时刚刚受到冲击，正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如何维持得住“通明”？
随着那一声爆喝，从何智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几乎尽数都有蒙面刺客窜出！刺客一共八人，四人持刀，三人用剑，还有一个手中拿着一柄两面锯齿，看着便觉得杀气腾腾的奇门兵器。
这八名刺客，个个都是入化以上的修为。其中最强的一个是其中一刀客，一剑客，两人外泄的气息都几近于无，显然已经到了入化大成的境界！其余六人，五人入化小成，只有持奇门兵器的那人气息稍显散乱，应当是初入入化。但他兵刃与他人不同，又能参与到这场刺杀之中，显然也是别有手段，不能以寻常初入入化境的宗师来看待。
八名刺客事先都用上了屏息的秘法，遮掩了自身气息，隐藏在花街的各个角落。何智一时大意，入了杀局，几人从四面八方跳出来，一下就封死了何智所有的逃路，让他陷入绝境！
刺杀？！
在耳边那一声爆喝炸开的瞬间，何智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一清，打了个激灵，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通明”境界再次浮现，何智一瞬间就将周围一切尽数纳入心中。
下一刻，何智便是发自内心的暗自庆幸。幸好出门时，祁亮有过事先提醒！何智在路上的时候，已经考虑过自身遭遇刺杀的问题，甚至仔细考虑过应对的手段。
虽说对方使用的力量，下定的决心要比何智想象中更强，但既然何智事先有过思索，碰上了之后就不至于手足无措，还要现场去想应对的手段！
很多时候，在生死一线的局面下，反应能够快上一个瞬间，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压下心中的念头，何智转瞬之间便已经运转《斗战正法》，前三层战力全开！从四面八方飞跃而来的刺客在何智眼中动作仿佛一下就变慢了数倍。
通明境界之下，何智立刻就敏锐的发现，这八名刺客显然并不是全都专精刺杀，更不是经常联手对敌，能做到心有灵犀的同伴。
第七十二章 击破杀局
在背后出手，筹备这场刺杀的人对何智的实力显然已经做出了极高的估计。两名入化大成宗师，六位入化小成宗师的围杀，已经不可谓不强悍。单纯以何智在镇国侯府所表现出来的战力来看，这场刺杀绝对是狮虎搏兔，全力尽出的一击！
动用八名入化宗师围杀何智，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人的。这八名入化宗师，还不知道是幕后黑手动用了多大的力量，从各方搜罗而来的高手。
而且，何智在武圣界崛起，本身就只是最近这几天才发生的事情。幕后黑手仓促之下，也没有时间去给自己找到的八名入化宗师演练。
所以，这一场必杀之局中漏洞隐存。
真元转动，神念通明。四周的每一处细节，都反应在何智心中。
一共八名刺客。
两人来自身后，一名入化大成者持剑，一名入化小成者用刀，分别从豆腐铺的窗口、糖人货郎的大车下窜出。用剑者剑光明亮，有一往无前之意，仿佛不顾自身，只求将何智立毙剑下！用刀者堂堂煌煌，一刀斩出，便似能破江断河。
三人来自右侧，从茶馆大门和房顶同时扑出。两用刀，一用剑。这三人皆是入化小成境界，似乎是长期配合的同伴，两刀一剑组成了三才阵势，剑光、刀光交错相容，透出惊人的杀气。
另外那名手持奇门兵刃之人，则是直接从左侧酒楼的阳台跃下，居高临下，速度惊人。而更为惊人的则是，这人跃下袭击时，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且身上不见半分杀气！何智当即明悟——在八名刺客之中，恐怕只有这手持奇门兵刃的刺客，才是真正的专业人士！
最后，还有挡在何智正前方的两人，一名入化小成者用剑，从当铺中冲出，掌中剑势绵绵，宛若风雨，要将何智卷入其中。另外最后一名入化大成者用刀，只是简简单单向前斩出，但其中的气势却宛若天崩地裂，山岳倒倾！
这八人将何智围在中间，几乎同时出招，剑光、刀光几乎将四面八方全部笼罩，看似神仙难逃！
然而，这八人配合不熟，其中终究还是露出了漏洞！他们看似是前后左右一齐出手，但是彼此之间掌握的时机，终究还是有些许差距。
杀阵之内，何智一步迈出，右脚猛踏地面。在他脚下，地面猛然塌下数寸，坚固的石砖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纹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轰！何智真元运转，整个人腾空而起，第一个就迎向了那名从酒楼二层跃下的刺客。
这名刺客虽然境界最低，但是他给何智的危险感却是最强的。而且，他从天而降，速度最快。就算何智不跃起，他也应该是所有刺客之中第一个接触到何智的。
于是何智跳起之后，原本密不透风的阵势顿时就将漏洞彻底暴露了出来！当何智冲到从天而降的刺客面前时，另外七人之中距离何智最近的一个都还在三步之外！
三步距离，对入化宗师来说或许是转瞬可至，但何智的动作更快！
翻云手！何智左臂挥出，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了那名刺客锯齿状的兵刃。
那名入化宗师眼中猛然爆出凶光，双手猛地将兵刃向回一抽，就想要借助锯齿将何智手掌切下。
然而，下一刻他却吃惊的发现，何智的手掌竟然纹丝不动！在兵刃接触到何智右手的刹那，他左手的皮肤上就有淡金之色浮现。锋利的锯齿割入手掌，但是却没能切入太深，就被肌肉和骨骼抵住。
扭身，挥臂，不等那名刺客回神，何智就已经将那名刺客宛若沙包一样向背后砸了出去。
从身后追击而来的两人收到影响，不得不向两边退开。何智却借着扔出那名刺客的力量，身体猛然前冲，刚好躲过从左侧袭来的三才阵。
再一瞬间，何智身体落地，双足再次轰然发力，身躯向前跃出，向着正面迎来的两名刺客撞了过去！
在何智前方，是一刀一剑。但是何智眼中却仿佛完全无视了那名剑客，将整个侧面都暴露出来，只是正面面对着那名刀客斩出的一刀。
见到何智正面迎向自己，那刀客不惊反喜。他双目凝视何智，手稳稳握住刀柄，斩出的那一刀势更强，气更盛！
不过……
跟我比气势强？你找错人了！何智心中一声狂吼。昨天才刚刚创出，还没来得及起名字的无名拳法轰然出手！
那刀客的势再强，气再盛，又如何能敌得过以崩山拳为根基，糅合了入道韵味，已经超出了武圣界极限的这一击？！
何智一拳出手，磅礴的气势竟然将那名刀客的刀意强行倒卷了回去。
那刀客被拳意冲击，不由闷哼一声，直指何智的一刀威力大减，居然被何智一拳击中刀身，随手就将他的长刀荡开。
刀客心中骇然，慌忙退步横刀，生怕何智乘胜追击。
不过，何智全神贯注对付刀客，却让他背后的剑手找到了机会！
“哼！”迫近到何智三尺之内，被完全忽略的剑手早已是勃然大怒，猛地冷哼一声，手中剑法猛地一变，原本宛若绵绵风雨般的剑势顿时一变，似乎从四月春雨变成了十二月的北风，充满冷冽之意。
嘶——！！
剑客手中的精钢长剑刺中了何智的右腿，可是却发出了宛若刺中金属一般刺耳的刮擦声。
何智右腿长裤在真元碰撞之下猛地炸开，变成了漫天的碎步条。而裤脚之下露出的皮肤却是淡金微显，表面有一道伤口，长约三寸，伤口深达半指！
然而，这一剑给何智虽然带来了相当的创伤，却与剑客事先的预料相去甚远！剑客原本的打算，可是至少要重创何智，断他右腿的！可现在别说断何智右腿了，就连筋骨都没伤到，最多只能算割伤了肌肉。
“铁布衫大圆满？”刺客发出一声怒吼。
什么铁布衫？这明明是斗战正法啊！你个土鳖！何智强忍疼痛，心中也发出一声怒吼，挥出的一拳却近乎不可思议的扭转了拳势！
“小心！”对面刀客看得分明，不由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大喝。
“什么？”剑客猛然警觉，便发现何智刚刚荡开长刀的崩山拳竟然方向一转，拳意锁住了自己！
何智的双目之中，怒意和得意的更是同时喷薄而出。
蠢货！哥的拳头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揍你的啊！
第七十三章 演武开始
轰！雷霆炸开，蒙面剑客被何智一拳击中胸口，发出清脆的骨骼碎裂声，整个人倒飞出去，喷出的鲜血甚至穿透了蒙面的黑布！
即便何智这一拳的威力弱于正常的崩山拳，可威力也不是一个只有入化小成的普通剑客能承受的！更何况，这名剑客在面对这一拳的时候还是毫无防备的状态，完整吃下了何智这一拳的全部威力！
击飞了剑客，逼退了刀客，何智面前已然是一片坦途。他自然不会犹豫，立刻合身向前，头也不回的从包围圈中冲了出去。
看着何智背影，剩余的七名刺客尽数面面相觑，眼中透出震骇之色。
不是说这人只是一个没有血脉的废物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实力？八名至少入化小成实力的宗师合力偷袭刺杀，竟然还被他瞬间破围而出，而且还顺手打死了一个！
一个没有血脉的废物，到底是怎么在他这个年纪修行出这么可怕的实力的？！不知不觉间，几名刺客心中都生出了无法解答的疑惑来。
“撤！”短暂的沉默之后，两名入化大成的宗师终于回神。看到何智已经几乎快逃到街尾的身影，他们不做追击，直接打个呼哨，七人便瞬间做鸟兽散。至于地上那名刺客的尸体，也被那名入化大成境界的刀客带走。
片刻之后，齐王府大批家将兵丁簇拥着何智赶到，八名刺客早已踪迹全无。
回到空无一人的花街上，何智却并没有半点逃出生天的轻松。这一场刺杀，显然只是个开始。何智能清晰的感觉到，他们几个人进入武圣界以来的真正考验才刚刚开始！
这场刺杀，就是转折！由易入难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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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刺杀！六公八侯这一次太过分了！”密室之内，公孙无忌狠狠的一拍桌子。在他对面，是满脸苦笑的祁亮。
“是啊，我虽然也觉得几大世家不会让逍遥派轻易入宫，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八名刺客……如果不是何公子运气不错，练成了一门顶尖的横练功夫，这一次恐怕难逃一死。殿下你看……”
“此事我一定会向严阁老说明。绝不能让六公八侯使出这种卑劣手段！”公孙无忌满面怒色，再次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祁亮苦笑一声说道：“殿下，只怕让严阁老出面警告也没用。六公八侯都是老狐狸。一击不成，他们肯定不会再施展同样的手段。如今何公子他们入宫已成定局。我只怕他们会在宫中演武的时候施展手段。”
“宫中演武……”公孙无忌闻言怔住，片刻之后却叹了口气，露出无奈之色，“宫中演武的主持之权向来被世家把持。即便本王与严阁老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护住你们不受侵扰。何先生他们……本王并非不想想相助，只可惜有心无力。祁兄，你这几天不妨去找几位先生多聊聊。逍遥派能够进入宫中演武，也算小有成就了。虽然不能求得恩旨再续道统，但总是有了希望。后面本王一定会再为他们设法。只要保住有用之身，逍遥派总有再见天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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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就是皇城啊！”走在北魏皇城之中，何智左右四顾，满是好奇的观赏着这难得一见的人文景观。
在地球的时候，何智不止一次去过故宫参观。这一次来到北魏皇城，何智不由自主就将两者放在一起比较起来。
从风格上来说，二者都是古中国式样的宫殿群，本质核心十分相似。红色的宫墙将内外分隔，墙外是繁华的京师风华，墙内是威严的宫宇楼阁。
当然，与古中国的故都相比，北魏皇朝在大气方面还是稍有不如。毕竟北魏只是偏居一隅的国家，气魄还不能与真正完成了大一统的帝国相提并论。
不过，武圣界毕竟是有武道，有超凡力量存在的地方。所以在奇思妙想，巍峨雄浑等方面，北魏皇城就要胜出很多了。
这一次参加御前演武的，总计是六十四方势力，共计一百七十三位武者。
众人都是辰时就在金水桥集结，然后由一支御林军引着，从武安门进入到宫城之内。前前后后众人一共走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才总算是来到了专门用来举办御前演武的“圣武殿”内。
这圣武殿是整个北魏皇城中最为巨大，也建造得最为坚固的宫殿，向来都是作为举办各种大典使用。这座宫殿面积广大，就算是容纳上千人在内，也不会显得拥挤。
圣武殿内，包括北魏皇帝在内的一干皇族、勋贵、世家、重臣早就已经安坐等候。北魏皇帝端坐在最深处的金座之上。其他皇子、公侯、大臣等等依照各自地位左右依次排开。
不过，这些人却并非圣武殿中的主角。
在圣武殿中，位置的安排可是十分之讲究。这圣武殿的中央是一座差不多有篮球场大小的演武场。而武场前方和左右两面，则是环绕着七层高低不等的平台。
除了皇帝的位置高高在上，位于大殿正前方最高处之外，其他的皇子、重臣等等，最高的也只能落在第五层的位置上，而且他们的位置都在大殿左右两侧。
在大殿第六层，仅仅比皇帝的位置矮了不到一尺的位置上，只摆着一张几案。几案边放着数个蒲团，案上放着玉签一枚，上书“武圣阁”三个烫金大字。
接下来的第五层，则是左右两边各自一列几案排开。案上也各有玉签，写着一方势力的名字。
下面第四层直到第一层，同样是空着的几案层层增多，各自左右排开，前后有序。每一张几案上，都写着一个名字。
而何智所属的“逍遥派”玉签，正落在最低一层的倒数第六张几案上。
“居然不是最后一名？”已经从祁亮口中得知自家在宫中演武时可能被刁难的何智倒是颇觉意外。当然，他也知道这样的安排绝不会是那些世家豪族们大发慈悲，其中必然还有他没有察觉的阴谋诡计。
第七十四章 明目张胆
等所有人都在各自位置上坐定，就有人上来宣布演武规则。
与何智事先了解的一样，这一届御前演武的规则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所有六十四家加入演武的大小势力，全部按照各自事先排好的座次落定。
然后，排在最末位的那一家，就获取入场挑战的权利。他可以任意选择位次高过自身的势力进行挑战。被挑战者必须应战。挑战并不限制双方由主将还是副将登场，但是机会只得一次。
也就是说，无论挑战者还是应战方，副将出场输了，那也算输，没有主将再出场重赛的机会。
挑战方一旦输掉比赛，那就直接被淘汰出局。当然，只要是进入了宫中演武环节的，北魏宫廷都有赏赐。就算是排名榜尾，也有金银可得。
而被挑战的一方则更有优待。即便失手一次，也不会立刻淘汰，只是要与挑战者位置互换而已。但如此一来，被挑战一方就成了排名落在最后的一家，接下来就到他登场挑战了。如果再次失手，才会遭到淘汰。
所以整体而言，御前演武的节奏一般来说还是由舒缓到激烈。前面是大家彼此熟悉，排定位次的过程。登场的武者实力也往往不算太强。但越到后面，大家对彼此的实力就越熟悉，留在大殿之中的武者数量越少，战斗也会变得愈发精彩和残酷。
现在排在所有演武者之末，也就是第六十四位的势力，名为“长风商行”。
商行中参加比武的总共是两男一女，其中有一男一女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另外一个则是峨冠美髯的中年大叔。
大殿中央的侍者一说完规则，那名美髯大叔就走入了场中。
但是，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全场都为之一惊。
“长风商行，请与燕侯府演武！”
“什么？上来就挑战燕侯府？”场边不仅仅是参加演武的诸多武者议论纷纷，就连几名官员也是大惊失色。
只因为长风商行的这一次挑战，简直就是胆大包天！燕侯是什么人？那可是北魏六公八侯之一！由北魏开国大帝御口亲封，与国同休的开国侯！流传数百年的顶尖世家！
即便燕侯府这些年来因为未能诞出顶尖血脉的子嗣，所以渐渐有了几分颓势，在世家之中的排名越来越靠后。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自从北魏开国以来，历届御前演武，燕侯府的排名还从来没有掉出过三十位之外！这一次御前演武，燕侯府也同样是作为三十二家顶尖势力之一，跳过了预选，直接进入到宫中演武环节的。
现在，一个小小的长风商行，竟然敢上来就捋燕侯府的虎须？这究竟是长风商行胆大包天，不知死活，还是另有原因？
莫非，是各大世家对燕侯府的堕落不满，想要趁机羞辱燕侯府，将他们从顶尖世家的行列之中打落？周围不知道多少官员、武者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长风商行那名中年武者。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长风商行的中年武者似乎有些紧张，但是却并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片刻之后，代表燕侯府出战的四名武者之中，就有人起身应战。
这名应战的武者并不是燕侯府的主将。这一点倒是并不出众人意料之外。如果面对长风商行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势力，都要让主将出马，那燕侯府才是真的威风落尽了。
不过，在场有许多有心人仔细观察了燕侯府出战那名武者的表情，心中却是愈发觉得诡异。照道理来说，长风商行这样的蝼蚁竟敢对燕侯府龇牙，这分明就是挑衅！燕侯府上下受此羞辱，应该怒不可遏才对。可是，那名代表燕侯府出战的武者，却是一脸平静。
至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更让众人难以理解。
那名长风商行的中年武者，与燕侯府的出战武者彼此之间只是如同表演一般，毫无烟火气的对战了十几招，然后那名燕侯府的武者就认输了！
燕侯府竟然认输了？开什么玩笑？六公八侯之一，北魏十四世家之一的燕侯府，居然随随便便就输给了一家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商行？！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发展，简直就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球。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浓浓的阴谋气息。
燕侯府认输之后，按道理，长风商行与燕侯府即刻交换位置。不过，燕侯府席位上的几个人却是动也没动。长风商行的那名中年武者也没有说话，而是退到一边静静站立，似乎是将舞台让了出来。
随即，众人便看到燕侯府的主将，有着“追风剑神”之称的吴道明站起身来。
“燕侯府吴道明，请逍遥派下场演武。”
嗡！大殿之中再次爆出仿佛蜂群出巢般的议论声。
长风商行向燕侯府挑战的目的，燕侯府真正的目标，到此终于图穷匕见！
“原来针对的是逍遥派！难怪，难怪！”不少官员、武者脸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理解了燕侯府先前古怪表现的原因。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个针对“逍遥派”的谋划！逍遥派中的两名武者，都以“无血脉者”的身份参与到御前演武之中，可谓是天下所有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北魏开国八百年至今，御前演武六十四强中，还是头一次出现“无血脉者”的身影！对于素来以血脉自傲，将血脉视作自身天生高贵象征的世家来说，逍遥派是必须要立刻出去的目标！
燕侯府几经衰落，在世家之中地位不稳。他们显然也是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展现出自身的力量，摆脱最近数年以来诸多世家对燕侯府的不满和觊觎。
至于逍遥派的命运嘛……在燕侯府出手之后，无论是官员还是武者，已经没有人还觉得他们有任何希望可言。
这可是燕侯府！北魏十四世家！就连诸位皇子也要退让三分的顶尖势力！
御前演武才刚刚开始，燕侯府竟然就用这种破釜沉舟的方式出手了！这样的决心，甚至镇住了周围政事堂的官员们，让众人一时哑然失声。
第七十五章 大战追风剑神（上）
“无耻！”祁亮捏碎了手中的玉制酒杯，从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来。他很想仗义执言，但是想到身上的重任，祁亮却只能攥紧双拳，站不起身来。
严阁老，公孙无忌两人对视一眼，各自苦笑。北魏世家会对付何智一行并不意外，但他们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采用如此明目张胆，如此决绝的手段！
看了严阁老一眼之后，公孙无忌又将视线转向何智，目光之中隐含歉意。
可是，公孙无忌很快就发现，何智似乎对燕侯府的挑战并不在意。何智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笑意，与身边的江越天说话——在御前演武进入到宫中演武的部分之后，所有参加演武的武师都要到齐。所以，江越天虽然还在“修行中”，但还是跟着何智一起到了演武场。
而何智与江越天两人的对话，也是江越天先开的头。
在燕侯府的吴道明登场之后，旁边就有人小声说出了他的绰号“追风剑神”。如果正常来说，以吴道明在武圣界的地位，用这么个绰号倒也不算夸张。但是“剑神”这两个字落在江越天耳朵里，可就有点不对味了。
“剑神？”江越天从闭目修行的状态中醒来，当即眉头一皱，冷笑道，“就他也配？”
“咦？江师兄你醒啦？莫非是修行完成，可以出手了？”何智兴冲冲的询问。江越天的境界本身高过何智太多，所以何智对他的恢复状况是一无所知。即便江越天的实力只恢复到先天初期境界的时候，何智没法察觉到江越天的气息。
“还早呢。法力转化真元的秘法，我也是第一次尝试。比我想象中要艰难不少。想突破关卡还需要再有几日。”江越天淡淡摇头，“到了能够出手的时候，我自会出手。现在你只能依靠自身，别指望我帮忙。否则的话，我们何必要花这么大力气在你身上？”
“哦，知道了。我上就我上就是了。”何智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看你瞅他不顺眼么？”
“哼！你知道我瞧他不顺眼就好。剑神？在我剑宗弟子面前，什么人敢自称剑神？”江越天仿佛自言自语般说完，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看到这里，何智哪还不知道江越天没有出战的念头？他自觉的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进了大殿中央的演武场内。
刚刚出场的追风剑神双脚不丁不八，如松般立在演武场中央。
吴道明的年纪在四十岁上下。不过，他的修为已经到了入化圆满的程度，所以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身形显得有些清瘦，却透出一股如渊如海般的气势。这股气势并非是真元的外泄，而是一种经历过无数战斗，战胜过无数强敌之后一步步养成的信心！一种只要拔剑，那么无论任何对手都能斩杀的自信！
与吴道明相比，代表逍遥派出场的何智在外形上倒也不差。最近连续十余天的修行、战斗，让何智也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属于真正武者的自信。
而且，何智穿越过来的身体本身也是武林盟主，无论相貌、气质都是武者之中的佼佼者。就算是站在吴道明的面前，双方也只能说是各擅胜场。并没有让吴道明占去半点便宜。
吴道明的气质更加浑圆厚重，有宗师般的森然；何智则是锐气逼人，同时又不失从容，仿佛从画中走出的谪仙公子。
若是早上几天，这两人在京师大街上碰了面，光是卖相就能搏个满堂彩。
虽然吴道明号称“追风剑神”，堪称北魏京师中最强的几位剑客之一，但何智也不是无名之辈。如今在京师之内，何智可是凶名远播的“大魔头”！
俗话说得好，人的名，树的影。就算何智身无血脉，被各大世家视作“废物”。但吴道明又怎敢真将在京师创出偌大名头的何智当成废物看待？
更何况，吴道明身上还背负着一战定生死的压力。
所以，何智初入场时，就能感觉到吴道明外松内紧，其实早就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等到何智在演武场的一端站定，与吴道明面对面的时候，吴道明更是直接就拉开架势，整个人宛若拉开的弓箭，右腿退后一步，左腿半蹲。同时左手握住剑鞘，拇指顶住剑把，右手虚握在剑柄之上。
吴道明这个姿势一摆出，大殿之内几乎人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意扑面而来。他掌中的长剑还未出鞘，但是却已经有一股锋利到令人心悸的气息从剑鞘中透出。
何智心中泛起慎重。
或许吴道明在江越天的眼里配不上“剑神”这个名号，但是他的境界比起何智来可是丝毫不差。
如果稍有大意轻敌，今天说不准就会输。何智念头闪过，《斗战正法》立刻运转到极限，通明境界也是全力开启，五感提升，周围一切都印入脑海。
吴道明，今年四十二岁，号“追风剑神”，身怀二品天鹏血脉。其人十岁便开始修行剑法，二十二岁剑道大成，游历天下。二十七岁先天圆满，回归京师，于当年御前演武一战成名，被燕侯奉为上宾。之后一年突破至入化境，又四年后再次参加御前演武，以入化大成境界连胜强敌，助燕侯府冲入了最终十六强。
今年是吴道明参加的第三次御前演武。他的境界也从入化大成步入了最终的圆满，比五年前再有突破。
何智的脑海之中迅速回忆起所有他这段时间所了解到的关于吴道明的信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不过，这个对手也并非没有破绽。通过分析就不难发现，吴道明最近这五年的进步，与他三十七之前几乎每年进步一个大台阶的速度相比，似乎是骤然变缓了。
显然，在达到了脱胎境圆满这个瓶颈之后，吴道明已经失去了方向。他既不能突破极限，如谢玄安一样将自己的剑法推演到更高境界，也无法觉醒血脉，如华明山那样走另类道路增强自身。
第七十六章 大战追风剑神（中）
这是一个已经走错了路，陷入了迷茫的人。想到这里，何智已经是心如明镜。
其实，如果吴道明完全没有血脉的话，或许他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迷茫。因为没有血脉，吴道明将无路可走，只能继续钻研剑道！虽然武圣界内并没有入道的功法流传，武者想要破关入道也是格外艰难，似乎至今都没有先例，但是谢玄安那一剑珠玉在前，这条路绝不是死路！
以吴道明的天赋、资质，说不定他闭关十年、二十年，执着追寻，苦心坚守，便会找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来！就算不能彻底开拓出道路，至少他也能发现线索，留下传承！
等到一代代天资横溢的武者薪火相传，这条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道，迟早会被开辟出来！
可是，身上的血脉却完全毁掉了吴道明的可能。二品的天鹏血脉，对吴道明来说，是诱惑，更是束缚！
如果吴道明能够觉醒血脉，那么他的实力立刻数倍提升！二品血脉对他的实力加成，将会比华明山的三品血脉对他的加成更加明显！如果说现在的吴道明虽然号称“剑神”，但实力在天下间也只能排在三四十名左右的话，那么他一旦觉醒血脉，立刻就能成为天下间最强的十人之一！
这样的诱惑，天下间根本没有几个人能够抵御。在剑法一道上自觉已经走到了尽头，彷徨不知所依的吴道明就更是如此！
如果无论如何都是无路可走，或许吴道明还会沿着惯性专心于剑。可是前方似乎有路，你让吴道明如何坚持？
然而，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可能。
诚于剑的武者心不再诚，就算他还没有把剑放下，剑道之路对他来说也已经彻底断绝了。
更可悲可叹的是，吴道明自行断绝了剑道之路，转而追寻血脉。可是二品的天鹏血脉哪里是那么好觉醒的？吴道明前半生一心求剑，几乎没有尝试过血脉之力的修行。到了三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又想回头去从血脉中寻求突破，岂不是可笑？
所以蹉跎数年，吴道明对血脉觉醒之事依旧是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在脱胎境圆满的境界，吴道明停了至少三四年！就像之前何智挑翻的七家武馆的馆主一样——他锐气已失！吴道明的绰号是“追风剑神”。从这个绰号就能看出来，他的作战风格肯定是偏重速度，偏重凌厉的类型。对这种类型的剑客来说，剑意、锐气绝对是战力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可是，他现在却把这些给弄丢了！
一个迷茫的追风剑神——虽然境界是提升了，可战斗力恐怕还不如上一届参加御前演武的时候！
何智摇了摇头，心中突然冒出一句极有逼格的话来。他看着追风剑神，仿佛叹息一般说道：“心钝了，剑怎么会快？”
“什么？”众人一片哗然。
“逍遥派这小子也太狂了吧？”
“不知死活，真的是不知死活啊！连追风剑神都敢嘲讽！这小子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在大殿之中，对逍遥派的遭遇抱有同情，认为燕侯府行事过分的人固然是有，但处于中立、乃至于敌视何智一行的人也同样不少。
何智这一句话出口，立刻就有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看何智的笑话。
吴道明本人更是勃然大怒，怒气甚至强烈得让他的心境都出现了动摇，导致原本圆满无暇的真元都外泄了少许！
不过，吴道明毕竟是当时最杰出最天才的几名剑客之一，虽然被何智激怒，动摇了心境，但是他却并没有慌乱，反倒将这一股喷薄而出的怒意尽数化作了杀机。
趁着自己怒气勃发的当口，吴道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如同上古大鹏鸟一般，仿佛化作一道虚影激射而出。
踏踏踏！
吴道明与何智之间相距在三十米左右，吴道明一步大约跃出六、七米，然后连续三步，每一步踏出，他的身法速度都比前面加快几乎一倍！
若是有人在吴道明踏出第一步的瞬间眨了下眼睛，那他就会发现，自己眼睛刚刚睁开，吴道明竟然就已经仿佛瞬间移动般冲过三十米距离，出现在何智身前！
此刻两人的距离是“一臂之差”，也是最佳的出剑距离！
噌！剑音宛若龙吟！
吴道明的拔剑术速度虽快，但何智又岂会没有准备？他先前说出那一句台词，故意激怒吴道明之后，就已经在暗暗运转《归一经》里的心法了。
吴道明刚刚杀到何智面前，何智就已经仿佛化作随风飘舞的落叶，顺着吴道明的长剑飘飞了出去。何智的动作飘逸潇洒，正好与他的卖相相合，显出从容自若的模样，仿佛就是对吴道明这一剑最大的嘲讽！
当然，何智心里可是一点都没嘲讽，而是满含庆幸。
我去，这家伙果然不是一般人！要是正常交手，想赢他还真不容易！恐怕打到最后就算能赢下来，也是个惨胜！现在江师兄出不了手，我要是来个重伤，下一轮还不得让人玩死？幸好幸好！
何智一边施展《归一经》，一边想着。
混账！另外一边吴道明心中怒意却是更盛，但怒到了极点，他心中反倒似有冷水浇下。
对方是故意的吗？他是不是有意激怒我？他躲过我刚才那一剑，是因为看穿了我的心思，让我钻进了圈套吗？我的心是不是真的钝了？我的剑是不是也再回不到以往的锋锐？
表面上，吴道明并没有被何智躲过他一剑的结果影响，仍旧一剑接着一剑的刺向何智。可是在心中，吴道明却已经充满了矛盾，各种杂念，各种惶恐，都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让他想压都压不下去。
“你的心乱了。”于躲闪中，何智再次开口。
“啊！”四周众人再次哗然。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再嘲笑何智自寻死路了。
主要是何智的《归一经》施展开来之后，简直有种是将吴道明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这不由让人大大高估了何智的实力。
同时，吴道明的剑猛地一颤，竟然露出了一个本不该有的破绽，让何智冲破剑势，从吴道明连绵不绝的剑招中摆脱了出去。
第七十七章 大战追风剑神（下）
吴道明的剑法本来是没有破绽的。但是被何智两句话，却硬生生在他的剑法中制造了一个破绽出来。
这就是吴道明的问题之所在。他虽然表面上依旧是强大的追风剑神，但内心之中却早已失去了坚定。在吴道明心里，究竟是坚守剑道，还是追寻血脉，两种理念一直在激烈的冲突。
何智故作高深的两句话，正说到吴道明的心坎上，将吴道明在心境上的破绽一举引爆。
何智脱出剑势，立刻就施展出斗战正法第一层如风如雨，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清风，飘然飞过十几米距离，落在演武场另外一侧，刚好与吴道明位置相对之处。
名为“追风”的吴道明却没有追上何智这道“清风”。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动，只是攥着长剑，死死盯住了何智的身影。
等何智站定，吴道明依旧用长剑指着他，双目中迸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是！我的心乱了。”片刻，吴道明缓缓开口，再次引起周围一阵喧哗。
何智那两句话，听着根本就像是无可奈何之下随口胡诌的！怎么吴道明就动摇了？还当众承认？他疯了吗？
众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吴道明，然后就听到何智再次缓缓开口。
“你不但心乱了，路也走错了。”何智现在对吴道明的状况再无怀疑，哪里还有不乘胜追击的道理？这句话一出口，何智背起双手，愈发凸显出自家高深莫测的形象。
“错了吗？我的路真走错了吗？”吴道明双目一阵迷茫，竟似真正的动摇了根基。
“自然是错了！身为剑者，你抛弃了自己的剑！或许前方的路有很多条，但一个剑者没有了剑，还谈什么剑道？吴道明，你的道在哪里？”看到吴道明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何智顿觉时机已到，立刻放出大招——当头棒喝。
老实说，何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有什么内涵。或者说，何智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就没赋予它任何内涵。何智纯粹就是在装逼。
不过有一点何智很清楚，吴道明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点的那一小撮人之一，他的修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到达了尽头。所以，吴道明无论如何都会稍微接触到“武者入道”的问题。而且，吴道明陷入迷茫，显然就是在这个问题上找不到路，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
所以，何智根本就不用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要吴道明知道就行了！甚至就算吴道明不知道也没关系，迷茫之中的吴道明绝不会猜到何智只是在装逼，他自己就会竭尽全力往高深了去理解何智的这句话，给这句话添加种种内涵，最后被何智的“高深莫测”所震惊。
换言之就是——不明觉厉！
何智最后的那一声爆喝，起到的效果比何智想象中还要更好！他不但是把吴道明震住了，甚至就连周围的诸多达官贵人、武道宗师，都有一大半给何智震住了！
这也跟何智前面的表现有关。吴道明就算是有心灵破绽，可“追风剑神”的根基仍在。武圣界中，能赢“追风剑神”的人不少，可是敢说自己能不抵抗，不还手，任由追风剑神施展剑法，最后毫发无损躲过去的人却没有几个！
尤其是何智那一套《归一经》施展得身法飘飘，仙气渺渺，更是让人对何智的境界高估了不知道多少层。所有人现在都觉得何智是个境界高深的大高手，谁还能想到这个大高手居然肚里没货，纯粹是在装逼？！
除了吴道明之外，大殿之中一时间都有不少其他武者也陷入沉思，回味起何智对吴道明说的每一句话。然后，他们就越想越觉得这些话回味无穷，隐含着至高至圣的道理！
而直面当头棒喝的吴道明更是仿佛真的被一棒子敲了脑袋似得，居然整个人晃动一下，蹬蹬向后连退了两步。
“道在哪里？我的道在哪里？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吴道明的目光不再清明，脸上更是充满迷茫恐惧之色，看上去简直就像是疯癫了一般。
卧槽！效果居然这么好？“当头棒喝”的效果大大出乎何智的意料之外，让他都禁不住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何智才猛然回过神来。
吴道明已经彻底陷入混乱状态了，还不赶紧趁他病要他命？这个“追风剑神”可不是水货，要真等他恢复过来再打，那是会出人命的！
何智立刻真元默转，向吴道明步步走去。
除了准备解决吴道明的致命一击，何智连最后的台词都已经酝酿好了：“痴儿，还不醒悟！”这句台词配合自己一招翻云手拍在吴道明头顶，不伤性命，而是将他震出擂台，简直就像是仙家高人点化有缘人一样，逼格直接突破天际啊！
可是让何智万万没想到的是，或许是他那句当头棒喝的效果实在太好了！吴道明只是混乱了一小会儿，居然就猛地一下恢复了！
所有混乱的气息彻底消失，疯癫之态完全不见，甚至就连原本已经在三五年的蹉跎中被消磨掉的锐气，都被吴道明找回来了！
猛然回复的吴道明就好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他双目如电，须发皆张，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极度危险，极度锐利的气息。
“我明白了！”吴道明将手中长剑一转，恭恭敬敬向何智行了个鞠躬到九十度的大礼，“某蹉跎三年，幸得何先生点醒。从今日起，昨日之我非我。某的道，不假外物，只用心中的剑去求！但是，某心中疑惑不减。道在何处？何先生大才，请指教！”
话音落下，吴道明再次摆出最开始向何智出招的架势。可是这一次，吴道明身上的剑意简直锐利得要突破天际！何智的当头棒喝，居然真的把个“追风剑神”给喝醒了！
如果说原本那个吴道明给何智的感觉，只是说十分难缠，大战一场难免两败俱伤的话。现在这个吴道明的气息就是极度危险，何智完全没把握自己会不会被对方直接一剑斩了。
尼玛！搞什么鬼？我就是装个逼而已，居然也能起效果？我说你有没有必要这么认真？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何智目瞪口呆，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七十八章 道在何方
“喔！”大殿四周，所有看到吴道明此刻状态的人，全都轰然惊呼起来。
这御前演武好歹也是北魏最高规格的武道盛会，天下间最顶尖的那一批高手几乎都到齐了。以这些人的眼光，自然不难看出现在的吴道明是真的醒悟了。就像是蒙尘的宝剑拭去了剑上的尘土和锈迹，又重新绽放出耀眼的剑光。
现在的吴道明，才真正能对得起他“追风剑神”的绰号，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入化圆满的大宗师！
“哈哈哈哈！果然不愧是追风剑神！厉害，真是厉害！逍遥派……哈哈！你使什么手段不好？居然想要用言语动摇吴剑神的心境。怎么样？自食恶果了吧？活该！”坐在第五层的燕侯这会儿笑的最是开心，口中对吴道明大加赞赏，完全忘记了先前吴道明在何智言语下陷入混乱的时候，他是怎么破口大骂“无能废物”的。
而大殿正前方，属于武者们的席位上，端坐在最高那几个席位上的武者也不由微微动容。
“吴道明剑心圆满了。”其中一名身着青色锦衣，相貌清癯，看上去极为严肃的中年点头说道。
“剑心圆满，境界也是圆满。只可惜，前面没有路了。道在何方？道已尽矣！”那锦衣中年对面，另外一个已经喝得醉醺醺得，看上去洒脱无状的武者则是笑嘻嘻的向身边几名同伴摇头。
而在这两人身后更高的那一层，几案后面则是只坐着一人。
那是一名身着白衣，身上身下一尘不染的剑手。
他端坐在那里，只有一柄剑横在他的腿上，仿佛已经与他共存了亘古之久。除剑之外，他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仿佛已经超脱尘世，世间再没有任何事物能在他心中留下痕迹。
只有身着明黄帝袍的北魏皇帝微微低头，向他问询，才能让这位缥缈若仙的白衣剑客恍惚又回到人世。
“此时之吴道明，可称得剑中之神。”白衣剑客面带微笑，不远处的皇帝说道，“只是他前半生走错了路。若是强求突破，剑道反而不得圆满，最终只能是两手皆空。如今受了当头棒喝，知道追寻剑道圆满，但终究要付出代价，只能自断前路。除非将来有不可思议之奇遇，否则今生武道便仅止于此。”
“原来如此。”皇帝微微颌首，坐了回去。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突然顿悟的吴道明身上，却没有人知道何智简直恨不得打自己俩嘴巴！
叫你当头棒喝！叫你装逼！玩脱了吧？把个假剑神搞成真剑神了！怎么办？看你现在怎么办！何智心里是止不住的自嘲。
早知道自己随口装逼，拿来打击吴道明心灵的几句话居然会真的把他给“喝”醒，何智肯定打死也不会这么干啊！
不过事已至此，何智也知道就算是再懊恼，再后悔，也不可能改变结果了。看着“真·剑神”状态的吴道明，何智只能拼命转动脑筋。
现在的吴道明身上的气息实在太危险了。何智用屁股想都知道吴道明正在酝酿的这一剑会有多么惊人。硬憾吴道明这一剑，何智没有半点把握。
别说何智现在只是斗战正法第三重小成，就算是何智把斗战正法第三重修行到大成境界，他也绝对不肯硬抗吴道明接下来这一击。
可是，不扛下来怎么办？难道要跟吴道明说，我刚才都是随口胡说的？如果这么说的话，恐怕吴道明只会马上出手，不顾一切的一剑把自己砍死吧！
怎么办？怎么办？何智念头转动，突然神色一动。
对啊！吴道明求的是道！那就给他指一条道就是了！咱手里不是刚好有一条现成的道指给他吗？
想到这里，何智顿时直觉眼前豁然开朗。虽然仍旧不能排除吴道明真的一剑斩过来的可能，但何智觉得自己破局的可能至少增加了一倍！
下一刻，何智身上就徒然间弥漫起一股宛若黑云压城，天地降倾般的气势来。
嗯？何智的气势刚一变，大殿之中坐在最高那几排的武者就全部察觉到了。好几个人都发出了一声疑惑之音，视线转向何智看去。
对于何智的气机变化，之面何智的吴道明自然感应的更加明显。
他忽然感觉，何智的气息就像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转瞬之间就将他裹住。而他自身却已经变成了这大海之中的一艘小船。四周都是压到头顶的乌云，一场足以将他覆灭的灾难正在酝酿！
这种可怕的气势压力让吴道明都禁不住渗出了汗水。老实说，如果两人正常交手，在如此恐怖的压力之下，吴道明根本不可能还能坚持下去！他早就忍不住抢先一剑斩出，尝试以力破势了。
不过现在，吴道明的反应却正中何智的下怀。他一心求道，对“求道”的坚持甚至已经超越了生死！所以，何智给他这么大的压力，吴道明也要受着，绝不肯抢先出手。
咔！何智突然隔着半座大殿一拳挥出，仿佛雷霆落下，照亮了乌云，撕裂了天地！
“喝啊！”在气机牵引之下，吴道明的一剑也条件反射般斩出。他双目圆瞪，再次踏出一步，整个人腾空而起，同时长剑出鞘，就像是要渡劫成龙的怒蛟，毫无畏惧的迎着天劫腾空而上！
只是蛟龙与天劫的距离太远，即便迎着天劫直冲而上，却仍然差了一线，二者并没有正面碰撞。
不过，对吴道明来说，这根本无所谓！他所求的本来也不是要真的跟何智一决生死，他要的只是道路！何智虽然只是隔空一击，但是吴道明却能分明的感觉到其中的气机牵引，以及何智那一拳之中让他无法理解，无法想象，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的“道韵”！
雷霆落下，何智再次拳势爆发，大殿之内宛若黑云压下，狂风暴雨，巨浪滔天！吴道明所化的蛟龙完全被这惊人的天威所笼罩，天上天下无处可藏！
那蛟龙左冲右突，剑光咝咝不断，撕碎了乌云，冲破了巨浪。可是天地之威无穷无尽，仿佛巨大的绳索勒住了蛟龙，无论它如何挣扎，都逃不出这天地，逃不出这囚牢！
第七十九章 朝闻道，夕死可矣
绳索不断收紧，蛟龙的挣扎渐渐无力。最后，一个滔天巨浪再次袭来，淹没了蛟龙，吞没了天地。
当啷！吴道明掌中的长剑落地，他披头发散发，状若疯癫，可是一双眼睛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热情与渴望。
“我输了。”吴道明这一生，还从来没有一次将这三个字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心甘情愿。
何智刚才的那两招，是真的让吴道明看到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甚至都从来不敢去想的道路！
吴道明嘴角含笑，说完“我认输”这三个字之后，竟然如狂生一般当着皇帝，当着诸多皇子、勋贵、大臣的面仰天长笑起来。
笑声中，眼角似有泪水滑落。
笑，是笑一朝得闻大道，知道前方有路，不曾断绝；哭，是哭未能早日闻道，走了错路，虽见大道，却已无力去走。
不过，只要道尚存，那就算是拼尽全力，九死一生又有何妨？朝闻道，夕死可矣！
大笑只得三声，泪水只得两滴。
吴道明再次恭恭敬敬向何智行礼，然后捡起长剑，竟就此头也不回的出宫而去。
在吴道明对面，何智同样恭恭敬敬的正色还礼。无论吴道明是不是何智的敌人，甚至说他是不是被何智忽悠了。但吴道明绝对是一个真正的剑者，是一个真正有理想的求道者。这样的人，即便是作为敌人，也一样让人肃然起敬。
不过，何智这边跟吴道明两个你好我好，那边的当代燕侯独孤凯可就一点都不好了！
“开什么玩笑？认输了？混账！开什么玩笑？疯了！都疯了！”独孤凯看着吴道明出门的背影，嘴里不断喃喃自语，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在吴道明口中说出“我输了”三个字的时候，独孤凯的脑海中几乎就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好一会儿，当他脑海中稍微回神，便感觉到几乎要让他窒息一般的恐惧源源用来，仿佛滔天巨浪一般要将他吞没！
输了？堂堂燕侯府，竟然就这样输了？在御前演武中，只排在最后一名？身为十四世家之一，北魏最为高贵的血脉，竟然在宫中演武的时候垫底？！
不！不可能！我一定是做梦！是做梦！片刻之后，独孤凯就像突然被针扎到一般跳了起来。
“混蛋！吴道明！你疯了？杀了他！本侯命令你杀了他！你听到没有！”他歇斯里地的对吴道明吼叫着，但后者却连头也没回。
追风剑神吴道明可不是独孤凯养的家奴！作为入化圆满的大宗师，二品血脉的拥有者，吴道明与独孤凯本身就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看在两人过往交情的份上，吴道明愿意帮燕侯府在御前演武中出手。但燕侯府绝没有命令吴道明的权利。
从一开始，故意认输落到最后一名去挑战逍遥派，本就是独孤凯一意孤行的结果。吴道明曾经几次三番向独孤凯谏言，但独孤凯却只看到击溃逍遥派能够得到的好处，对于其中的风险却是视而不见。
最终，看在与燕侯府往年的交情份上，吴道明还是出战了。堂堂追风剑神，在御前演武中竟然要落到最后一名，向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主动挑战！
对吴道明来说，这本就是强人所难。
然而，在这一战中，吴道明仍然竭尽了全力。最后败在何智充满“道韵”的一招之下，吴道明是自叹不如，自问对燕侯府也是问心无愧了。
呵呵！
旁边突然传来轻笑声。独孤凯立刻扭过头去，面容扭曲的再次狂吼起来：“谁！谁在笑！”
独孤凯四下张望，却只看到所有人脸上都是似笑非笑。凡是他视线所及之处，没有人发出声音，但是轻笑声却从四面八方传来，始终不绝！
笑声充斥着独孤凯的耳膜，让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是你！是不是你在笑！”独孤凯脸颊猛然涨的通红，竟将手中的酒杯向不远处一个世家子弟扔了过去。
那名世家子弟下意识一让，酒杯从他额角飞过，落在地上甩得粉碎。独孤凯见到那名世家弟子竟然躲过，更是怒不可遏，一下站起身来，就要扑过去厮打。
可就在这时，一声充满威严的断喝响起：“燕侯！”
这声音仿佛是在独孤凯灵魂深处响起，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独孤凯艰难的转头，视线落在更高一层，靠近中央的那个位置。
那是一名白须白发，不怒自威的老者。
“秦……秦国公。”独孤凯就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冲动所有的怒火都在他双眸中印出那名老者的刹那消失无踪。
“燕侯，自重。”秦国公的声音里并无丝毫怒意，但是却有种仿佛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是……是。”独孤凯点点头，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一般颓然坐下，摊倒在自己的位置上。
独孤凯丝毫也不敢反抗。只因为那是秦国公！六公八侯之首，北魏十四世家中血脉最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国公！
输掉了这样一场关键的演武，或许会让燕侯府在北魏世家之中的排名一落千丈，从最顶端的六公八侯，沦落到与中下层的世家为伍。可是若得罪了秦国公，却会让燕侯府万劫不复！
“呵呵！秦国公，燕侯只是一时失态，你不要对他太苛刻了。”高居御座之上的北魏皇帝公孙度看了秦国公一眼，轻声笑道。
“老臣不敢。燕侯犯错，自有陛下惩处。老臣只是担心燕侯君前失仪，所以出声提醒而已。”秦国公立刻起身，向皇帝俯身说道。
“秦国公有心了。”老皇帝微笑点头，不复再言。一场风波，似乎就到此平息。只是曾经叱咤风云的燕侯独孤凯，从此再无人多看一眼。
当然，何智与吴道明两人的一战，过程也的确是足够诡异。在场的诸多官员、武者之中，也不是没有全然没看明白的。
甚至也有不少人在心里嘀咕，觉得吴道明是不是跟何智联手演戏，把燕侯给坑了。不过，当这些人偷偷看了一眼武者之中坐席最高的那几个人之后，心中却都是咯噔一下。原本念头瞬间就平息了。
第八十章 展现与警告
大殿正中，身着白衣，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仙人”似乎也莅临了凡尘。他坐直身体，淡然悠远之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认真，是肃穆。他眉头微皱，似乎正在仔细思索着什么。
在白衣仙人之下，左边放浪形骸，痛饮醉酒者双目圆瞪，手中的酒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在地上。他左手支撑着身躯，身体仿佛变成了雕像一般凝住，只有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真的还有路？怎么可能？前面怎么可能还会有路？”
右侧，青色锦衣，相貌清癯的中年双手紧紧攥住，手背上青筋暴起。虽然他脸上的表情未变，但是不断颤抖的双手，却证明了这位中年心中的激荡！
在这三人之下，第五、第四层的十余席位之中，各方主将几乎都是盯着何智，或者窃窃私语，或者若有所思。他们所关注的焦点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何智！
即便是刚才燕侯公孙凯御前失仪，六公之首秦国公当众发怒，都不能让他们的视线转移半分。这些武圣界真正的绝顶高手，站在最巅峰的强者，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何智刚才那两招之中的力量。
这股力量让他们惊叹、迷醉，甚至是恐惧。
在众多高手的注视之下，何智不疾不徐的回到自家位置，坐下。除了一开始与吴道明互相行礼，何智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动作，尽显高人风范。
不过，如果有人能窥探到何智内心的话，就会发现他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实话说，刚才吴道明的那一剑，着实是让何智出了一身的冷汗。
即便是何智最后灵机一动，借助双方的气机牵引，诱使吴道明远远的隔空出手。双方的力量并没有直接碰撞，只是进行了一番境界上的交锋。何智都差点没能压住吴道明！
吴道明在剑道上的积累，的确是极为深厚，境界上也已经达到了脱胎境圆满的极限。如果不是因为走歪了路，何智很怀疑吴道明在这三四年间，很可能也能如谢玄安一样，领悟到些许入道的韵味了！
好在这一战竭尽全力，终究还是赢了！何智定定心神，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个八十分。虽然咱犯了点儿装逼过头的错，但最后弥补的还是不错的嘛！而且，这一招过后，估计后面还敢找咱麻烦的人就不多了吧？
何智心念转动，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心虚。
“刚才那两招，还算不错。”冷峻孤傲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何智转过头去，就看到江越天仍旧闭着眼睛，好像刚才那句话根本不是他说的。
嘿！何智忍不住一笑，从桌上抓起一把坚果向嘴里一扔，心头阴霾尽去。
接下来正如何智所预料的一般。他一战击败吴道明，表现出了远超众人想象的战力。后面的演武中，果然再没有任何队伍还敢挑选“逍遥派”作为对手。六公八侯在燕侯府遭遇的惨痛失败之后也偃旗息鼓，再没有出手。
而排名本在逍遥派后面的队伍加起来一共四支。燕侯府挑战失败被淘汰之后，另外三支队伍分别上场挑战。他们挑选的，就是相对稳妥的对手了。
实际上，能够进入御前演武六十四强的队伍，除了能够跻身前三十二强的真正强队，其他队伍的整体实力其实都差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挑战的一方其实是占了不少便宜的。毕竟，双方实力相当，主动挑战的一方却是握有主动权，可以挑选功法上被自己克制，或者自身比较熟悉的对手。
所以在燕侯府被淘汰之后，接下来的演武过程可以说是令人眼花缭乱。挑战成功的几率相当之高。最后几名的队伍你来我往不断换人，一直到了宫中演武第一天结束的时候，才淘汰了第四支队伍。排在倒数第五位的逍遥派没捞到上台挑战的机会。
御前演武期间，参加演武的各派武者都不能离宫，而是全都住在皇城之内。祁亮所在的齐王府队伍与何智等人的逍遥派住处相距不远，所以比武一结束，祁亮就与何智走到了一处。
何智自然知道这是祁亮的爱护之意，大约是怕六公八侯在演武结束后使用什么下作的手段。所以，何智也就欣然接受了。与祁亮一起往住处走。
“哼！今日六公八侯实在是太过分了！燕侯府简直就是恬不知耻！”路上，祁亮禁不住怒容满面，对何智说道，“还有！除了长风商行，其他从预选进入宫中演武的队伍，也不知道有多少都被六公八侯买通了。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会恰好就是轮到你们出场的时候御前演武结束？”
“呵呵，祁兄你不必生气。这种事情，我们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何智倒是不以为意，向祁亮笑道。
“预料到是预料到。但六公八侯做的如此明目张胆，还是令人寒心！”祁亮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劣等血脉者所承受的压力就已经很大了。可你们无血脉者，想要在天下寻得一席立足之地，比我们还要难上千倍百倍。所以祁某才会追随六殿下，哪怕舍弃此身，也要践行六殿下的理念。为天下饱受欺凌歧视的弱者发一声呐喊。”
“祁兄重义轻生，真是大英雄大豪杰。”何智笑着，发自内心的赞道。
这几天相处下来，祁亮的个性何智倒是了解得十分清楚。他倒是很像何智小时候所了解的那种侠客——重承诺，重义气，正义感极强。
“唉！只可惜六公八侯势力太大。今天大殿上就看出来了，秦国公果然是气焰滔天，连陛下都要退让三分。六殿下想要帮你们，也是有心无力。”说到这里，祁亮也不由叹了口气。
“六殿下有心就行了。我们逍遥派的事情，自然是自己承担。总不能事事都麻烦别人。”
“哎！何老弟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祁亮说着，拍了拍何智的后背，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刚才临走的时候，六殿下让我告诉你们千万小心。今天六公八侯特意拖延时间，不给你们挑战的机会，多半是为了回去准备。六殿下怀疑，他们明天会用上一些更加无耻的手段。”
第八十一章 阴云密布
祁亮与何智终究并不住在一起。简单的警告过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今天在大殿上剑势了六公八侯的手段，何智也不敢轻视公孙无忌的警告。能够让他在见识过今天燕侯府的所作所为之后，还称之为“更加无耻”的手段，肯定不会简单。
何智本人对于武道之中能够使用的阴谋诡计并不了解，好在他身边还有几个厉害的参谋。
御前演武，既然是所有门派都要住进皇宫，作为主人的皇帝自然也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逍遥派报名参加演武的武者虽然只有何智与江越天两个，但是皇帝给他们准备的住处却是住七八个人都有宽裕，而且还允许了何智等人携带几个“伴当”随行。
于是，逍遥派的一群人干脆全都搬了进来。
晚上回到住处，一行五人就再次聚集一堂。何智首先就将白天在御前演武上发生的事情，向几个人全都说了一遍。
最后，何智也提到了祁亮的警告。
“江师兄，丁师姐，你们几个见多识广。你们觉得，那些人还能施展什么手段？”
“呵呵……手段么。无非就是那么些。单纯对付你的话，他们无非就是脸皮再厚一点，继续找更厉害的人出来，拿着神兵利器来跟你拼。”丁璐口中说着，视线却落在江越天身上。
江越天并没有坐下，而是一个人站在窗边，似乎发怔一样看着远处。
“要下雨了。”江越天突然说道。
“江师兄，你说什么呢？”何智也转头看去。此时已经入夜，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没觉得，今天的事情很不对吗？”江越天转过身来，视线扫过众人。
“当然不对头了……”何智忍不住嘟囔道，“咱们几个跑到武圣界来，不就是最不对的事情么？”说完，何智却看到丁璐、张北望和小和尚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阿弥陀佛，确实不对。”小和尚惠圆的他心通也在何智心头响起。
而丁璐与张北望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何智茫然四顾，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江越天的意思，其他人都明白了，就他不明白。
“何师兄，你尚未加入天河剑宗，可能还不太了解。为一方世界开辟大道，这是大功德。你今天指点吴道明的两招，就相当于为这一方世界开辟了大道，给这一方世界的所有生灵指出了入道之途。这应该是天大的功德。就算是不至于引起世界本源的反馈，天降甘露、地涌金莲、功德之气自生，至少也会有修行中突然顿悟、行事时气运加身之类的回馈。”
“啊？会有这种好事？”何智呆住，仔细回想了一下，就发现自己教给吴道明两招之后，好像啥也没发生啊。莫非是这里的老天爷反应比较慢，好处还没来得及落到自己头上？
“何师兄，你明明为一方世界开辟了大道，却没能得到任何回馈。这就是江师兄说的不对之处。”惠圆的声音再次响起。
“呃……”何智眨眨眼，终于明白过来。但转瞬他又觉得不对。
“江师兄，我之前那两招，道韵真意是从谢玄安那里学来的啊。我没得到回馈，是不是因为谢玄安已经得到过了？”
“当然不会。你那两招和谢玄安的剑法，完全是两回事。”江越天摇头说道，“谢玄安那一剑虽然道韵深藏，但是他那是自我体悟的结果，其中的道韵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换言之，如果不是有你在，他那一剑这一界中无人能够学会。但你那两招拳法就不同了。虽然拳法本身只是雏形，但却是你结合《斗战正法》自创的功法。它不仅仅只有道韵，还有练法。只要是到了一定境界的修者，就能从中窥出些许真意，可以领会、掌握，从而让自身也得到突破。这才是开辟大道。”
“哦！”何智再次恍然大悟。
“开辟大道，却不得天地回馈。只有三种可能。一是有大能出手，遮掩了天机。但遮掩天机需要至少人仙境界的大能出手。以武圣界而言，这绝不可能。第二种情况，则是武圣界为虚幻。在虚幻世界中开辟大道，自然不会有天地回馈。但我也认为，这种可能性极低。”
“哦？为什么？”丁璐看江越天说得斩钉截铁，忍不住反问。
“因为如果这里真是虚幻，那我开辟大道，反而不会毫无反应，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了。”这一次不用江越天回答，何智自己就明白了。
江越天先前就说过，能够直接从普济寺把惠圆拉到这个世界，乾坤殿背后的大能至少也得是菩萨或者天仙。如果他们真的落在这么高境界的仙人所创造的幻境之中，那这个幻境就算不说毫无破绽，至少也不会有这种让江越天都能一眼看穿的破绽。
“也对。”丁璐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排除了前面两种可能。自然就剩下最后一种。那就是——这一方世界之中，早就有人自开道路，成就了入道之境！”
“什么？”丁璐虽然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可是在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禁不住连呼吸都停顿了半拍。
这当然不是说丁璐真怕了入道境的修者。丁璐在清源宗身份不低，距离真传不过一步之遥。如果是在武圣界外面，丁璐一根指头就能摁死十个入道境的小蚂蚁。
可问题是，这里是武圣界！入道与脱胎圆满，看似只差了一步之遥，但这一步，就是天与地的鸿沟！脱胎往下，皆是凡人。只有破关入道，才能称为修者！
一名入道的修者究竟有多么可怕，从谢玄安的那一剑就能看出些许端倪了。他那一剑，还只是领悟了些许“道韵”而已，便已经几乎能跨越两个小境界，将各方面都远胜于他的何智斩杀。那么，已经破开仙凡关卡，真正踏出了那一步的修者，又会强大到何等的程度！
第八十二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皇宫深处，一座大殿中央的蒲团上，白衣脱尘的剑客跪坐于地。
剑客对面，一名面容仿佛被一层云雾笼罩，让人看不清面孔的武者端坐在云床之上。
“天下间，果然还是有人走出了这一步。”非男非女，既像是年轻又像是衰老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道不同，不相为谋。彼之英雄，我之魔头。师尊，弟子愿提三尺剑，为宗门，为天下斩此外魔。”白衣剑客声音清朗，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不。”奇诡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由你出手，反而会引得天下震动。到时逍遥派借助本门名声，即便沦为魔道，也一样能蛊惑人心。除魔之事，你不能出手。”
“是。”白衣剑客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但弟子不出手，恐逍遥派诸人无人能制。”
“呵呵。青许，你被骗了。逍遥派何智绝无超脱实力。他不过刚得了一二分超脱皮毛而已。若是正面对敌，吴道明今日那一剑便能斩杀他。只可惜吴道明道心不坚，自身堕入魔道。可惜，可叹。青许，今夜你便去问吴道明一句。他心中可还有道。若是他心中有道，便引他至宗门后山，面壁十载，消去心中之魔。若是他已成魔，你便出手斩魔。吴道明号称剑神，由你出手，反而无事。”
“是。”
“见过吴道明之后，你再去秦国公府。将此物交给秦国公。他自会明白本座的意思。”云床上的武者右手微抬，一枚金银相嵌，宛若鲜花的事物就飞入到白衣剑客手中。
“去吧……去吧……”诡秘的声音之中，云床上的武者仿佛化作了无形的风云一般，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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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追风剑神吴道明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
“据说是走火入魔。”
“这……走火入魔？怎么可能？不是昨天才大彻大悟，说是找到道路了吗？”
“嘿！什么大彻大悟？都是骗人的！你们莫非没听说？武圣阁已经发声了，说逍遥派所传的是魔道！”
“魔道？”
“对！蛊惑人心，诱人堕落的魔道！吴道明就是被魔道所惑，所以才会一日间走火入魔而死。”
“嘿！什么魔道不魔道，也就是武圣阁一面之词而已。昨天逍遥派何智的本事可是明摆着的。吴道明都心服口服了。再说，如果武圣阁真的知道是魔道，昨天怎么不出手？我倒是听说……吴道明根本不是什么走火入魔，而是被人杀死的。出手的就是武圣阁。”
“什么？不可能吧？武圣阁跟吴道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听说武圣阁的阁主几年前还指点过吴道明的剑法。彼此是有渊源的啊。”
“什么渊源也不成啊。听说是秦国公亲自出面请武圣阁出手的。你们想啊，昨天吴道明当众向逍遥派认输，丢了六公八侯多大的面子？秦国公能跟他善罢甘休？我听说，昨天晚上武圣阁的弟子击杀了吴道明之后，还去秦国公府密谈了许久。这还不明白吗？”
……
入宫第二天，在早上前往圣武殿的路上，何智就听到身边的队伍之中，不少武者都在窃窃私语。而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则是让何智吃惊不已。
如果说六公八侯看不惯何智他们，想要把何智他们弄死弄残还可以理解的话，那击杀吴道明，就真的令人震惊了。吴道明可是二品血脉的剑道高手，对六公八侯来说，可是正儿八经的自己人！
难不成，就为了一个燕侯的面子，他们就丧心病狂到这等程度，连二品血脉的中流砥柱都要杀？
“我不明白。”何智郁闷的摇了摇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想到吴道明之死很可能与自己有关，何智还是难免心境波动。
“怎么？你觉得吴道明是你害死的？”江越天看向何智，目光冷冽。
“幼稚！”
轻蔑，骄傲，无所畏惧。独属于江越天的气质，在这一声“幼稚”中徒然爆发。
“这是大道之争！”
“吴道明找到了自己的道！”
“他的道，为人所不容。”
“他向道而生，殉道而死。哪用得着你来同情？”
“有功夫为他哀叹自责，你不如问问自己。你心中的道是什么？外敌阻道，刀剑临身，你能持否？”
说完最后一句，江越天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圣武殿外阴云密布，正如江越天昨夜所说的一般，要下雨了。
在六十位的排名席位上坐下，何智的眼睛依旧像是没有焦距。
江越天最后的几个问题，宛若洪钟大吕一般震动了何智。尤其是见过了江越天的坚定与骄傲；见过了谢玄安二十年磨一剑的恒心与毅力；见过了吴道明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豪迈；何智也不由问自己：我的道是什么？
自从穿越以来，周围所有的一切对何智来说，就像是变成了一个游戏。何智可以代入自己，玩得很入迷，但是却从未真正将它当成真实。
虚幻的游戏感，对何智来说其实是一层保护，一种安全感的来源。所以先前无论再怎么紧张，再怎么危险，何智也从来没有真正害怕过。他就好像只是在看一部让人身临其境的电影，也会跟着主角的视角紧张，也会被眼前的种种恐惧所惊吓，但是却生不出真正的敬畏。
现在江越天的一番话，却是将何智这一层虚幻的安全感强硬的扯掉，把下面血淋淋的真实露了出来。
这是大道之争！是生死之争！面对杀机四起的敌人，当真正的危险降临，刀剑临身的时候，自己能坚持吗？
“逍遥派！逍遥派！”大殿之中，越来越不耐烦的呼喝声将何智猛然从沉思中唤醒。
何智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就看到大殿上代表皇帝的小黄门正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
“逍遥派！御前演武已经开始。你们谁来挑战？若是再不出场，就算你们败战了！”小黄门尖利的声音在圣武殿中回荡。
何智定定心神，站起身来。他向着大殿之中走了几步，突然笑了。
何智猛然发现，江越天说了一堆云山雾绕，差点把自己给弄迷糊了的道理，其实总结起来无非就是十六个字：放下包袱，轻装上阵。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第八十三章 举目皆敌
何智是突然醒悟的。
江越天问何智的道心，绝对不是想要把何智给弄迷糊。只是一个让何智哭笑不得的误会而已！
因为在江越天眼中，何智可不是什么武道新人！而是正正经经苦修了至少十年以上，在没有被传授任何功法招数的前提下，硬生生将境界提升到了接近脱胎境大圆满程度的剑修种子！
何智稍微代入一下就马上明白过来，在江越天的想法中，何智已经取得的成就，足以证明他道心坚定！否则的话，寻常人又怎么可能忍受这样沉闷孤寂的苦修？
所以，江越天才让何智问问自己，道心何在？刀剑加身，仍能持否？这是要唤醒何智在十年苦修中磨练出来的道心，为他拭去灰尘，不被武圣界中的种种表象所迷惑！
何智如果真的是如他自己所说，如江越天所想的那般人，江越天最后的那两问，就是当头棒喝，是前辈师长毫无保留的提点！若不是胸怀磊落，若没有真心诚意，江越天根本没必要对何智说这样的话。
只不过，江越天是万万没想到，何智这小子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作为一个刚刚穿越还不到一个月的粉嫩新人，何智哪里有什么道心啊？
阴差阳错之下，江越天真心诚意的当头棒喝居然变成了一记闷棍，差点把何智给敲懵了。
这也就是好在何智还有点小智慧，临上场之前突然琢磨出味儿来了。最后他总算是恍然大悟，明白了江越天一番话里真正的苦心。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江师兄，不会玩当头棒喝您就别乱玩好吗？差点就给你害死！何智哭笑不得的想着，心中却不由浮起几分暖意来。
虽然我并没有十几年修行得来的道心，也没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豪迈，但是坚持的勇气，我并不缺。或许，我也拥有自己的“道心”，也有过自己的“苦修”，只是与其他人理解的都不同罢了。
何智面带微笑，并不焦急，一步步走进演武场，步伐从容。
“逍遥派何智，挑战……”
就在何智将要说出挑战目标名讳的时候，秦国公却突然站起身来。
“且慢！”秦国公叫住了何智，回身向北魏皇帝说道，“陛下，昨日燕侯所作所为，有违祖训。更不合我朝每四年一次御前演武，为天下武者提供进身之阶的本意。所以，昨日回去，燕侯已向老臣痛哭认错，自愿关门闭府，禁足三月，已赎其过。“
“啊？！”秦国公一番话毕，众人皆惊。
谁不知道六公八侯素来一体，燕侯独孤凯在演武第一天对逍遥派下手，或许其中有一部分他自作主张的因素在。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这也可以看做是六公八侯共同的意志。
可现在秦国公竟然当众替燕侯认错，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说，六公八侯准备跟六皇子和解，向他低头了？
这可是足以动摇整个朝堂的大事！
“呵呵，秦国公未免太苛刻了。燕侯尚年轻，偶犯小错，也不过是一时义气，何须如此。”纷纷议论之中，高居上座的北魏皇帝轻笑一声说道。
“此非老臣之意，而是燕侯自省之心。此外，长风商行与燕侯勾连串通，于御前演武中行卑劣龌龊之事，当逐！”秦国公再次用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
“秦国公所言甚是。”皇帝似乎早已习惯了秦国公说话的语气，非但没有丝毫怒意，还笑着连连点头。
“逍遥派既然能胜过燕侯府，自当取而代之。”秦国公这最后一句，才是图穷匕见，让大殿之内所有人一片哗然。
原来秦国公的目的在这里！不知道多少人在这一刻露出了然之色。
正所谓“预想取之，必先予之。”逍遥派原本的排名太低了！只要逍遥派自己不肯挑战太靠前面的对手，六公八侯就算是想要对他们下手，也不好出招！他们总不能再找一家世家出来，像燕侯府那样不顾身份，自己认输到最后一名去向逍遥派挑战。
对世家豪门来说，这样的方法不仅太丢面子，更是风险太大，难以承受。
可是，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的话。一旦迁延日久，逍遥派的名气就会越来越大，这是整个北魏的血脉世家都无法容忍的！所以，为了要尽快解决逍遥派，就必须要将他们先捧起来！
燕侯府的这个位置，就是一个最好的切入点。一旦逍遥派坐上了这个位置，下面被六公八侯掌控的诸多势力就可以向他们出手了！
“可。”御座之上的皇帝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驳回秦国公的提议。
刚刚上场的何智一招未出，便再次被请了回去。
而逍遥派则取代长风商行，坐到了高处的第五层，位列北魏御前演武第三十一位。
接下来，御前演武再开。第一个登台的武者，就仿佛直接拉开了一场大戏的帷幕。
“江南精艺门挑战逍遥派！”
果然！北魏世家，怎么会让一群无血脉者端坐在众人之上？所与人心中都是宛若明镜一般。
江南精艺门站出来的这名武者，气息渊深，精元深藏，一眼望去便能看出是非同一般的高手。这样的高手，绝不可能是名列五十九位的江南精艺门所能拥有。前一天的时候，江南精艺门的席位上也根本没有这个人出现！但是在这大殿之上，所有人却都像是没看到一般，无人说破。
祁亮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牙关紧咬，似乎想要大骂。但六皇子公孙无忌就坐在他身边，面色肃然，一言不发。
高台之上，六公八侯岿然不动。其余众多官员武者，倒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为多——这大殿之内，本来就是上品血脉者居多。就算是偶有几个血脉低劣的，又何曾把何智等人看做过同类？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这句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
在此刻的大殿之内，何智他们这些端坐在诸多上品血脉者之上的无血脉者就是邪魔！就是外道！
众人全都将视线转到何智身上。
秦国公出招了，逍遥派敢接吗？
第八十五章 大道之争，有进无退
何智轻笑一声，再次长身而起，向中央演武场走去。
这是一场何智必须接受的挑战。
虽然表面看来，何智还有一条认输的退路。按照规则，身为被挑战一方的逍遥派即便认输，也不会立刻被淘汰。
但在此刻的金殿上，何智能认输吗？
看看四周那些充满敌意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何智就能清醒的感觉到，他不可以败！
因为这是大道之争。
胜利固然会让六公八侯，北魏世家对何智他们愈发仇恨，动用更强的力量来搏杀他们，宛若一剂慢性的毒药，毒性会随着胜利的积累不断加深。或许，最终还是会要了何智他们的性命。
可是，这一剂毒药何智却非吃不可！因为唯有胜利，才能守护何智他们的性命！
大道之争，不死不休！秦国公绝不会因为何智认输投降，就放过妄图另开大道的逍遥派！
秦国公很可能恨不得现在就掷杯为号，唤出五百刀斧手一拥而上，将逍遥派上下一干人等砍成肉泥。不过，秦国公却不能这么做！
只要逍遥派还没有败，秦国公以及以他为首的十四世家所坚守的“道”还没有压过逍遥派的“道”，那么他就绝不能这么做！
因为，这等于是向世人承认，十四世家在大道之争上拿逍遥派毫无办法，只能动用世俗力量，从肉体上将逍遥派一干人等抹杀！对秦国公和北魏所有世家来说，这才是真正彻头彻尾的失败！
然而，只要逍遥派在这金殿上输了。这场大道之争就有了结果。十四世家所守护的“道”依旧可以压服众生。
至于逍遥派的这几个小虾米本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智等人的实力固然不错，可是六公八侯，十四世家手中所掌握的力量是何等强大？就算是北魏皇帝，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一样要低头！
秦国公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想要抹掉何智等人在这世间的存在，根本就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他们有太多太多的方法，可以让逍遥派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彻底消失！
所以，这场挑战何智必须接下。而且他只能赢！必须赢！
“逍遥派，何智。”站到精艺门那名武者对面，何智依旧维持着自身的平静沉稳。
这倒不是何智故作姿态。而是何智能够感觉到，站在他对面的那名武者似乎并不算十分厉害。
老实说，这一开始倒也有点出乎何智的意料。何智本以为，秦国公布下这样的局面，定然会一上来就动用雷霆一击，务求直接将自己抹杀呢。
但是现在秦国公找来的这个武者固然实力不错，但给何智的感觉也就是介于脱胎小成到大成之间，远远称不上无可匹敌。
不过转念一想，何智就有些释然了。
武圣界中，真正能修炼到脱胎境圆满的武者可不多。能在一方世界里走到“尽头”的武者，有几个会是毫无名气的？这些人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好找？
就算是十四世家势力庞大，背后很可能还有更为惊人的入道武者支持，但想要在一天之内弄出一个脱胎境圆满，同时又名不见经传的武者，恐怕也不容易。
若是他们硬要让一个名声极大的脱胎圆满武者自降身份，加入精艺门来战何智，那不是重复燕侯故智，自打嘴巴吗？
仓促之间，秦国公也只能找到这么一个半吊子的打手，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当然，何智同样清楚的一点就是，秦国公的手段绝不会仅止于此。他对面的这名武者，也绝不是仅仅只有脱胎境小成至大成之间的实力！
“精艺门，罗人闵，请指教。”
果然，随着响彻大殿的一声爆喝响起，何智对面的那名武者脸上迅速浮现起古怪的花纹，同时体表的皮肤也开始变得干皱，双瞳向中间收缩竖起。
“血脉觉醒！四品金蛇血脉！”
周围不少武者都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血脉觉醒，在武圣界中，这可是与成就入化宗师同等的大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血脉一旦觉醒，便会释放出其中的血脉之力。不仅仅会导致武者的身体、真元、精神同时大幅改善，而且还能直接读取血脉之中隐藏的修行之法，使得修为增长的速度暴增！
而且，越是上品的血脉，觉醒之后所获得的改善程度就越强，从血脉之中获得的功法也会越高阶！甚至还有一些能够直接从血脉中获取些许宿世记忆、武道感悟。
这也是武圣界中血脉之说能够流传千古，即便是武道昌盛，天才时出，可是仍旧无人能够动摇的根源之一！
一个四品血脉觉醒的脱胎境小成武者，自然不能以同等级别而论！尤其是从这名武者手中的软剑就能看出，他所修行的功法，是完全贴合自身血脉，能够将战力成倍提升！就算是往最低的水准评估，这名武者觉醒血脉之力后，战力也相当于一名脱胎境圆满的大高手！
咝！
那名武者血脉觉醒之后，根本就没有给何智留下任何喘息之机，直接便是一剑向何智刺来。
在武圣界中，何智遭遇的绝顶剑客也算是不少了。但是这名血脉武者给何智的感觉却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名武者手中的长剑，并不像是他在用剑，而像是用这柄软剑代替了他身上的某一个部分。他一剑向何智刺来，根本就没有一名剑客应有的锋锐剑意，反倒是充满了阴狠毒辣的味道，宛若隐藏在草丛之间，突然扑出来噬人的毒蛇！
那名武者的速度奇快，软剑更是不断晃动，让人难以判断他攻击的落点。
很显然，对于何智过往的战绩，秦国公一系已经做了极为深刻的分析。这名毒蛇剑客出手之前，就已经针对何智做过极为详尽的了解。
看不破对手剑招的落点，自然就无法反制。何智放弃了直接用翻云手反击的打算。
有斗战正法在身，那名剑客的剑招速度虽快，但反应还是没有何智灵敏。他身形一晃，便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那名剑客的一剑。
然而，那名剑客一剑落空，却猛然转过头来，口中一口唾沫猛地喷出，向着何智胸口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