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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看客(月票300+)

    一旁的兵器架重重的压了过来,黄石先生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危险”,一旁的小童避之不及,眼看就要被压个正着,有人影闪过。

    一切只在转眼之间。

    杨筠松抱着小童站在一旁。

    那打着厚厚石膏的腿就这样站在地上,讽刺至极。

    黄石先生脸色大变,抬眼在一旁的王栩眼里看到了一丝震惊,不远处似乎有人影闪过:“有人。”他来不及细说,除了他几人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

    小童脸色白的惊人,杨筠松也好不到哪里去,只默默地走回推椅上苦笑了一声:“先走了。”小童在后头默默地帮忙推着推椅离去。

    “栩还有事,先走了。黄石先生,告辞。”王栩抬了抬手,转身离开,脸上方才的震惊已尽数敛下:原来,杨公的腿根本没有伤的那般厉害,已经好了,但杨公却迟迟未曾上报。而且他王栩敢肯定,当时看到此等情景的绝对不止他与黄石先生两人,这往大了说是欺君之罪啊!看来,回去要同祖父说上一说了。

    ……

    “裴宗之!裴宗之!”震惊过后的黄石先生冲进屋内,对着提着一袋干果蜜饯回头看他的裴宗之叫道,“你知道么?杨公他……”

    裴宗之看着他,目光平静。

    被这般注视了片刻,黄石先生陡然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道:“杨公的腿早就好了。”也就是说杨公早就能够开始帮助陛下点风水,看皇陵了,但却不知为何,迟迟不报,这一个说不准,就是欺君之罪啊!

    这话一出,就连裴宗之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黄石先生有些得意:“怎么样,你都不知道吧,杨公藏的倒是好。”

    “有没有别人看到?”裴宗之没有理会他的得意,只是问道。

    黄石先生脸色一僵,面上的笑容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我跟王栩之外,定然还有人看到了,但他跑的太快,你又不在场,我怎么可能抓得住他。”

    裴宗之起身:“我去看一趟杨公。”

    “啊?”黄石先生被仍在了这里还在发愣,不过转眼的功夫便看到裴宗之回来了,“走吧!”

    “你看完杨公了?”

    “是啊!”

    “那么快?”

    “送药而已嘛!”

    两人说话间已经远去了。

    ……

    巨痛过后,杨公拿下口中含着的白布,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双手发抖地将药洒在伤口处。

    小童在一旁帮着换纱布。

    看小童低着脑袋,一声不吭,杨公皱眉:“你这小子,别哭啊,闹心!”

    “是……是。”一贯似个小大人一般的小童却声音发颤的应了下来,随即呜咽声起。

    杨筠松苦笑:“好了,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别哭啊!”

    “杨公,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杨公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你这小子听话的紧……”

    “如果活下来的不是我,是姐姐,她一定会做的比我好,比我出息,会让那些害了我们的人一个都不放过,不会连累杨公吃这样的苦头。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

    “你这小子。”杨公拍着发出呜咽声,犹如挣扎小兽一般的孩子叹了一口气,这等年纪就背负了这么多,“你们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你祖父若是还在世,定会很欣慰的。”

    “你姐姐明珠灼华,太过耀眼,逃不掉的。你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想以后的事情。”杨公看着眼前这个早慧的孩子,感慨苦笑,“昌明,你若是还活着,定会很欣慰吧,晚辈一个个都如此出色,只是可惜,生不逢时啊!”

    是啊,生不逢时罢了!原本应当是大楚最顶尖的世族中最优秀的孩子,眼下却要东躲西藏,寄身老夫身边,做一个小小的童子。

    ……

    入夜的长安城一片繁华。

    街坊酒肆林立,又一杯清酒下肚,黄石先生带着些微的醉意看着眼前这个用温酒炉烤甜果的人,他面前那杯酒连动都不曾动过,一旁堆了一小堆吃剩的果核。

    “我邀你来是吃酒的,你在干什么?”黄石先生皱着眉连连摇头,“简直暴殄天物,你看看周围,长安市上酒家眠才是来吃酒的酒客应该做的,你在这里滴酒不沾,太无趣了。”

    裴宗之看向窗外,手里提着酒杯,却并未喝下,宫灯掠影,行人三两成群,他神色不惊,长安城的倒影缩小在瞳孔之中。

    抬头,今晚月大如斗,长安街上车水马龙,繁华喧嚣,昏黄宫灯的光影在眼前交错,总有一些人,在嬉笑的人群中,拉开刀光剑影的序幕。

    杀人,从来不需月黑风高。繁华喧嚣中,更利于躲避。

    他站了起来,他不是杀人者,也不是救人者,但他知道今晚可能会有一场暗杀,他不想错过。所以今夜,他是看客。

    他不能饮酒,身上不能有别的气味。

    喝的半醉的黄石先生提着笔摇摇晃晃的在酒肆那道书满了诗句题字的诗墙前,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笔与众人作乐哄笑。这间名为“酒墨居”的酒肆是长安城中文人墨客最喜欢光顾的酒肆,多的是人和衣而睡,整夜不醒。

    见裴宗之站了起来,黄石先生问:“你干嘛,去哪里啊?”

    “出恭。”声音清冷,在一众醉酒客中格格不入。

    “又出恭啊,你听我一声劝吧,去固和堂找那个老大夫看看,那老大夫最会调理肠胃的毛病了,去过的都说好……”黄石先生摇摇晃晃的看着裴宗之转身离去。

    两声不小的响声,眼前红布倾泻而下,花飞满天,女子的香气扑鼻而来。

    “奴家是金陵会仙阁的王会仙,名花阁以后就由我王会仙接手了,姑娘们出来啦!”风尘滚打多年的老鸨一声笑,莺莺燕燕的声音响起,眼前顿时大亮,红尘娇娘的媚色倾泻了一地,满目的花容月貌,男子在其中微微侧身,即便满目的花容月貌似乎也一瞬间转成黑白,手中的酒杯被扔回了桌上,不见半点响动,而后人便不见了踪影。

    一切只在刹那之间,暗影处看不清那灰白的长发,黄石先生惊觉他其实还很年轻。此等容貌,举杯望月,黄石先生诗性大起。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好!”醉倒在酒肆中的文人墨客大声叫好,“何时斗酒诗百篇,不如坐忘酒中仙。”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升平

    朱雀街头,黄天道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座升平楼,寓意四海升平。升平楼背靠宗亲,同一般的酒楼不同,升平楼中是一条湖,三座分隔的苑落建于湖上,进出来往需坐船而行,最多只能招待三客,心思巧夺天工,里头的吃食自也是长安酒楼第一贵。三座分隔的苑落,分称“曲苑”、“书苑”、“乐苑”三院,彼此分隔。

    今日的升平楼中曲苑、书苑、乐苑三苑皆是满客。往来的客人行舟入苑,遥遥望去,三苑俱是灯火通明却又分隔而立。

    面涂脸谱的戏子乘舟而入曲苑,今日在曲苑吃饭的是琅琊王氏的族人,据说当朝一品公司徒王瀚之就在里头,王老太爷爱听戏,今儿请了长安的有名的戏班德云班来助兴。

    今日的升平楼热闹非常,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载着宾客前往“曲苑”、“书苑”和“乐苑”三座乌篷船上坐满了人。

    “春花呢?”升平楼的管事在旁喊道,但因着眼花满天的声音吵闹喧嚣中,没有几人听的清他在说什么,管事无奈,只得拉长了嗓子继续喊了一声:“春花呢?”

    “不知道啊。”一旁的小厮听清楚之后也是一愣,三座乌篷船上坐满了人,两条都已经摇了出去,唯其中一条之上摇船的不见了踪影。

    管事被这一句“不知道”气了个够呛,骂道:“还不快去找!”

    正说话间,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穿着短衫的丫头疾步匆匆走了过来,一开口声音脆生生的:“我来了我来了,方才去了趟茅房,这就走。”

    “那还不快走!”管事骂道,现在事情多,也来不及多骂她,匆匆说了一句,便到前头去接人了。

    “原来是个船娘。”坐在船上少年人们看了她一眼,没有多好看,却也清清秀秀的模样,开始摇船。

    乌篷船很小,不比大画舫那样平稳,摇摇晃晃的模样,船上的少年人正襟危坐,长安地处关中,并不如江南水乡那般水路通达,船上的少年人有一半以上并不会水,这般近距离的在水面上晃着,新奇却又紧张。

    那个叫春花的船娘摇着船笑眯眯的扯开嗓子呼了两嗓子,引得船上的几个少年人皆朝着这边望来。如今琅琊王氏的族长当朝一品公司徒王瀚之喜好听戏,琅琊王氏家大业大,嫡支旁支数不胜数,子弟繁多,前朝《世说新语》中有言,前往琅琊王氏一行,触目所及,皆琳琅美玉,足可见王氏子弟的容貌。为令王瀚之高看一眼,族中不少子弟都会唱上两句戏。这船娘这两句,虽不如名家唱腔那般好听,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到底不是世族的娇羞小姐,只是个摇船的船娘,眼下载着一船如琳琅美玉般的少年人,船娘笑眯眯的边看边摇船,这般大方直白的打量,终于有人出声了:“这船娘,你打量我等作甚?”

    船娘一笑,声音脆生生的:“郎君们生的好看,如玲琅美玉,便多看两眼,这等机会可不多见。”

    这世道凭什么男子看美丽女子就可以,女子难道就不能看好看的郎君了?她看看又能如何?还藏着掖着不成。

    这般直白的回答,说她是调戏吧,这船娘眉眼含笑,也无任何不妥,似乎还当真只是在看着他们,不少脸皮薄的红了脸,心中却又生出几分新奇感,这般直白的夸赞还真是从未有过呢。

    “你叫什么名字?”王栩把玩着手里的折扇看着船娘。

    船娘一笑,一口白牙:“春花。”

    “俗。”有王氏子弟摇了摇头,“这名字太俗。”

    王栩却笑道:“大俗即大雅,也没什么不可。”

    是啊,也没什么不可。

    乌篷船离曲苑越近,船上也愈亮,船娘的容貌在一众王氏子弟中更显的平淡无奇,不过笑眯眯的样子却也有几分灵动。这只是个普通的船娘罢了。

    乌篷船靠岸,王氏子弟下船,摇摇晃晃的船,每个人都走的小心翼翼。船娘在一旁靠着船桨笑望着,待人都下了船,这才摆了摆手:“美玉郎君们今日定尽心而归!”

    似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吉利话,船娘调转了船头,走了,心里还有几分感慨,这一船倒是摇的值,看了不少俊秀儿郎呢!边说着边摸了摸脸,回头笑望了一眼曲苑的方向:今夜王老太爷在曲苑会客,真是巧啊!

    她,不是船娘,她是卫瑶卿。

    今夜来此,为人血馒头而。,前次恰巧看到了刽子手在交易人血馒头,沾了人血的馒头到底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直觉此事非同小可,她卫瑶卿相信直觉。那一日她追踪的朱砂印并未打在人的身上,而是打在了人血馒头上,那枚朱砂印就在附近,在这三座湖上的孤苑中。

    乌篷船微微摇晃,船娘一开口,标准的吴地方言,唱了两声小调,笑眯眯的摇着乌篷船。曲苑、书苑、乐苑彼此分隔,互相独立分隔而立,宛如湖中三座孤岛,不相往来。

    乌篷船靠岸,很快就坐满了人。

    “去哪一苑?”船娘将辫子甩到了脑后,笑问。

    “书苑。”回答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一双凤眼微挑,素白长衫,青玉长簪绾着乌发,与一般少年郎君不同的是,耳垂上带了两颗青玉宝石。这少年郎长的真好啊,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皮肤那般好,比起许多女子都不差呢!

    “你看着我家公子作甚?”少年人身边的俏丫头出声了,眉头直皱。

    “郎君生的好看呢!”船娘笑吟吟的说道,“方才去曲苑的琅琊王氏的郎君也好看呢,这等机会可不多见,自是要多看看的。”

    “你……”即便灯光昏暗,也能看到俏丫头脸色红了起来,“呸”了一口,“不知羞。”

    摇船的船娘本就是三教九流的人物,脸皮早已磨厚了,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只继续看着那个十七八岁的公子。

    那公子似是也被看的不好意思了,干咳了两声,船娘笑了起来,打了个呼哨:“郎君生的真好看呢。”

    这话一出,看得那俏丫鬟直瞪眼,又气又急,她……她这是在调戏公子!

    “嗯。”那公子应了一声,低着头似是不以为意的样子,可脸上突然生出的潮红昭示着他的心绪:到底紧张了,这么直白的看儿郎的姑娘还当真是少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 暗

    烟花围绕升平楼炸开,耳畔到处是烟花炸开的声音,乌篷船缓缓地摇着,渐渐靠岸了,今日包下书苑的人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当朝左相程厉盛。

    乌篷船靠岸,比起先前王家少年郎们的紧张与小心翼翼,这一船之人却丝毫不见半点小心翼翼,一步跨出,稳稳地上了岸,就连那个红着脸的俏丫鬟一步一行也扎扎实实的,只是还特意回头瞪了她一眼:“走走走,别看我家公子!”

    卫瑶卿笑了笑,看了一眼那将一把镶着美玉的青色长剑环抱在胸前的少年公子,摇船回去了。

    一船的练家子,连一个丫鬟也会武,程厉盛见那么多习武之人作甚?而里头武艺最高的不是那两个头发半白的老者,也不是那几个三四十岁高手模样的中年人,更不是那个同自己吃味的俏丫鬟,而是那个看起来脸皮很薄,打扮的骚包却好看少年公子,那是个内家功夫的高手。这是一群江湖中人吧!卫瑶卿看了一眼书苑的方向摇着船近岸,今夜的客人都已经接的差不多了,最后一船的客人由一旁的艄公带走了,而且还是一船的熟人——有大天师李修缘,天师孙思景、廖易,小天师尹子奇、秦越人、柳镜海等人都在其中。这是阴阳司的人,去往的方向是乐苑。

    原来这就是今晚升平楼里的三苑客人啊!卫瑶卿回头笑了起来,盘着辫子,坐在乌篷船上,帮着运送菜品酒食。

    ……

    三苑尽是满客,升平楼四周烟花不断,今晚要放一晚上的烟花。升平楼中的管事在指挥着下头的小二们帮忙放着莲花灯。一个一个的莲花灯被放入湖中,摇着乌篷船的艄公船娘在帮忙让莲花灯四散开来。

    莲花灯光影迷蒙氤氲,同升平楼周围炸开的烟花夹杂在一起,更显繁华喧嚣,让人生出热闹繁华之感。

    管事在扯着嗓子喊道:“烟花补足了,王老太爷说了,要放一晚上的烟花!”

    烟花响声太大,管事不得已只能拉长着嗓子喊着。

    “莲花灯也补足了,程相爷说了要放的满一些,不要稀稀疏疏的!”

    “我升平楼是长安第一楼,你们动作快点,可不能砸了这招牌!”

    “乐苑要的东西都备足了送过去!”

    ……

    管事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已是口舌生烟,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你们在这里忙着,别偷懒,我回去喝点茶就来。”

    湖边敢着放莲花灯的小二们连声应是。

    船娘艄公在莲花灯的氤氲光影里摇曳,时而不见了踪影,时而又突然出现,宛如一条滑手的鲤鱼在湖里穿行。

    他飞檐走壁立于高树之上,整个人与错落的暗影完美融合,今夜,一些事情就能在他这里被证实了。

    台上敲鼓唱戏的戏子演到精彩处,王老太爷鼓掌连声叫好,他一鼓掌,仿佛解了禁一般,王氏子弟纷纷鼓掌。

    台上的丑角躺在戏台上,他的戏已经落幕了。

    “下一场。”王老太爷看得津津有味,王氏的子弟无人离开,陪着王瀚之看戏。

    随着武生一连串的跟斗登场,下一场戏拉开了帷幕。

    丑角走下台去了一边的茅房。

    裴宗之看了片刻,在莲花灯氤氲迷蒙的光线中,接着几个莲花灯的借力,不动声色的落在了“乐苑”之上,今日乐苑上的是阴阳司的人,为数年没有回京的药王孙思景接风洗尘。

    谈笑风声中,阴阳司的小天师李淳鱼起身,走到外头,来回走动着,似乎有些心烦意燥。

    前头端着茶水,带着帽子的小二自远及近而来,李淳鱼心中有事,背对着小二想事情,两人错身而过,李淳鱼的脑袋微微抬了抬,似是普通的活动了一下筋骨,小二一个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扁问从里头走了出来,走到李淳鱼的身边:“详说吧!”

    李淳鱼抬着的脖子慢慢垂了下来,而后缓缓的向前倒去。

    他死了。

    喧嚣迅速点燃开来,裴宗之转身离开。几个起落,离开了乐苑。

    摇船的船娘声音脆生生的传来:“呀,有风,几盏灯灭了呢,可有火?”

    艄公将里头的燧石扔到了她的船上,船娘在湖里穿行,帮着重新点上了熄灭的莲花灯。船桨带起的水花交错开来,湖面一阵晃动,似是一条大鱼跃入湖中,转眼不见了踪影,莲花灯影交错,远远望去,湖面如梦似幻。

    裴宗之重新回到曲苑灯火通明的暗影中站定:一场暗杀,足以证明他的一些猜测了。

    今日杨公的腿并未受伤,看到的除却王栩和黄石先生之外还有一人。王栩是最后离开钦天监的,那时钦天监人已经落锁走光了,而阴阳司的人除他之外也走光了,除了忘了取腰牌而中途折返的李淳鱼。这一点,只消问一问巡逻的侍卫就足以猜到是谁。他能查到看到那一幕的是李淳鱼,王栩也同样能查到。

    脸谱下的戏子身份多端,插科打诨的丑角却是杀人于无形的高手,瞬间取走他人的性命。同样的戏子,相似的方式。所以上一回的事,不再仅仅是猜测了,刺杀陈善是琅琊王氏的手笔,他敢肯定。

    琅琊王氏,是在帮杨筠松遮掩么?

    ……

    乐苑之上,灯火通明,众人早没了吃饭的兴致。

    摇着船送菜来的船娘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噫,菜来咯!”

    留在乐苑上帮忙端茶送水的小二满头大汗,看到送菜来的船娘当真是喝走也不是,喊她留下也不是。这饭还吃不吃了?

    “这菜……”看着众人围成一圈,那船娘还未上岸,只喊那小二,“快来接呀!”

    小二满头大汗的回头:“不吃了不吃了,送走送走!”

    船娘愣了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有人喊了一句“且慢!”

    出声的是阴阳司的大天师李修缘,船娘丫头似是愣了一愣,却也在众人的催促中上了岸。

    才走了几步,李修缘便道:“你下去吧!”

    船娘连忙应声,一脸不解的模样,却还是将菜留在了乐苑,重新摇船离开了。

    “怎么放这个船娘离开了?”尹子奇看得一愣一愣的。

    李修缘道:“杀人的不是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奇怪

    “她的鞋底很干净,乌篷船上没有半点湿处,你看李淳鱼死的地方,这里的湿泥地,经过的脚上都沾着湿泥,你我现在的脚底都沾了湿泥,所以不是她。非但杀人的不是她,凶手也不曾坐她的船离开过,不用在这个船娘的身上浪费时间了。”李修缘道,“看看李淳鱼是怎么死的。”

    “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的外伤。”扁问同秦越人早已低头检查了一遍,“不说没有外伤了,连擦伤都没有一点。”

    “难道是中毒?”尹子奇道,惊异不已。

    “不知道,不过查查就知道了。”秦越人说着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包金针,正要动手却被人叫住了。

    “秦越人,且慢。”

    是李修缘开口了。

    秦越人动作一滞,不解的看着他:“大天师,怎么了?”

    “那个船娘不是杀人的人,但不代表旁人没有可能。可能是外人,也有可能是我们这些人。”李修缘道。

    秦越人目露不满:“我与李淳鱼无冤无仇,怎会杀他?”

    “杀人不一定需要理由,我只知道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杀人的人。”李修缘脸上的神色未变。

    “那你准备怎么样?”这次出声的是天师廖易,他冷笑了一声,“准备把我们都抓起来么?”

    李修缘起身:“今日能查多少是多少,查到凶手便让李淳鱼死个明白,查不到就算了。过了今日,我阴阳司还当齐心协力为陛下办事。”

    这话一出,周围便是一静。既然有了这个时限,不少人便松了一口气,方才,他们当真是怕李修缘说出不查出原因不罢休的话来,说句难听的,人死都死了,还能如何?若长久纠结于此事,那才叫真的累。而且拖的越久越累。

    “那首先要看李淳鱼是怎么死的。”秦越人并未收起手里的金针,“没有外伤,我唯一想到的便是中毒,到底是不是中毒,扎一针就知道了。”

    李修缘抬眼:“孙公怎么看?”

    这里论符医,资格最老的就是天师药王孙思景了。孙思景笑了起来,蹲下身,将李淳鱼的尸体翻了过来,众人却见李淳鱼脖颈处并无一点外伤。

    孙思景伸手摸了摸,脸色微变。而后伸手一掐一挤,众人却见一根银针从李淳鱼的后颈皮下慢慢被抽了出来,寸许来长,当抽出银针的那一刹那,李淳鱼的血从针孔中渗了出来,这就是他身上唯一的伤口。

    “李淳鱼就是这么死的。”孙思景手里寸许来长的银针出现在众人眼前。

    ……

    “相爷。”有人在外敲了敲门,听到里头程厉盛的应声,才走了进去,关上房门,走到程厉盛身边低身说了几句。

    程厉盛眉一挑,对上席间众人的目光,也并未瞒着:“阴阳司的人在乐苑为孙公接风洗尘,小天师李淳鱼死了。”

    席间众人脸色各异。

    “看来李修缘要查上一查了,”程厉盛道,随即看向那素衫青簪的少年人,“东浅公子,要不要先走?”

    素衫青簪的少年人摇头一笑,神色腼腆羞涩,人畜无害的模样:“不必了。”

    俏丽的丫鬟行至窗边眺望湖面,莲花灯几乎铺满了整座湖面,摇摇曳曳如梦似幻。

    “公子,差不多了。”俏丫鬟走到素衫青簪的少年人身边。

    那被程厉胜称作东浅公子的少年人笑了笑,走到一旁将书苑内布置装饰用的铜镜取了下来,接过丫鬟递来的朱砂笔,小心翼翼的绘了三张符文,贴在铜镜之上,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双唇动了动,程厉胜挑眉,一圈极宽的水纹自书苑扩散开来,水面愈发迷蒙。

    水面之上好似蒙上了一层水汽。

    “这是……”程厉胜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俏丽的丫鬟轻哼了一声:“这是阴阳十三科的通阴阳。通阴阳即反转阴阳通鬼神,哎呀,同你说那么多你也不懂。总之,能与鬼神交流,让鬼神上身,还能布置出同现在这个地方相同的另一个地界。因为阴界同阳界是一个反向的对立面,这样说吧,就像镜子一样,不同的是公子布置出的阴阳界只有公子才能随意进出,误闯进入的,进去了也未必能出的来。我家公子的通阴阳手段,可以布置出半个长安城呢,你……”

    “哎呀,好大的鱼啊!”外头拉莲花灯的船娘在莲花灯里穿行,手里抓了一条鱼在笑嘻嘻的嚷着,俏丫鬟柳眉倒竖的看向窗外将莲花灯打乱开来的船娘怒道,“切,乡下妞,生的那么黑,真难看,嗓门还那么大,还盯着公子看,真不要脸。”

    席中两个头发半白的老者笑了起来:“莺莺姑娘是吃味了吧!”

    “才没有呢!”俏丫鬟气的直跺脚,脸上却迅速染上了一层潮红,眼睛却向那羞涩而笑的公子看去。

    水面之上一阵迷蒙,卫瑶卿笑眯眯的摇着船桨,被人踩灭的莲花灯重新点燃,混入数不清的莲花灯中,打散开来。她不过是为人血馒头而来,却恰好看到了一场好戏,一场王家唱的好戏。暗杀的高手,这样的高手,恐怕琅琊王氏还有不少。

    迷蒙中,一阵轻微的入水声,是曲苑的方向,人已经上岸了吧!真有趣啊!她眼疾手快的抓起一条入水的鲤鱼,随即又放入湖中,自身下的乌篷船开始,水纹迅速开来。程厉胜请的可不仅仅是江湖高手呢,好厉害的通阴阳手段,不过她可不喜欢当其中的棋子。

    ……

    李淳鱼的死因是一根长针,一击毙命,这等手段,李修缘闭了闭眼:“这是一个暗杀的高手,可能是我们这些人杀的,也有可能是外人却已逃脱了。”

    “好漂亮的烟花莲灯啊!”阴阳司最擅长炼丹的小天师柳离靠在廊柱上望了出去,“烟花吵闹,莲灯晃眼,倒是杀人的好时机,包下曲苑跟书苑的人这一手烟花一手莲灯的倒是有意思。”

    “这简单,查就是了。”柳离的同胞兄长柳镜海笑了起来,“还有,李淳鱼出事之时,我等都在屋内,要瞒过众人的耳目杀人,恐怕有些难度,我们之中谁也做不到,但是有一个人例外。扁问,李淳鱼是当真找你有事还是贼喊捉贼,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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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嫌疑

    “你在怀疑我?”扁问沉下脸来,“我作何要杀他?”

    “不知道。”柳镜海摊了摊手,“但我知道包下曲苑的是司徒王老太爷,包下书苑的是程相爷。”

    柳离靠着廊柱,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扁问,接过了话头:“而你,是程相的人。为何今日程相设宴没有叫上你?”

    “我怎么会知道。”扁问一甩袖子,“相爷只是提点我罢了,并无其他。”

    “不足以服众。”柳镜海笑了笑,撇过头去。

    扁问看向众人,忽地冷笑了起来:“大家既怀疑我,我便直说了,李淳鱼找我之前,问了我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李修缘抬眼看来。

    “他问我觉得杨公的腿伤如何了?”扁问冷笑了一声,“在下与杨公没什么过节……”

    “没过节?不见得吧!”柳离挑眉看他,“杨公的腿是归德营的赵孟夫所伤,也间接影响到了程相与乔相的势力,你说没过节?”

    扁问愣了一愣,转过头去:“我不知晓,但事实究竟如何,明日去看一看杨公的伤就知道了。”

    “杨公的事另说,眼下是找出是谁杀了李淳鱼。”李修缘道,“去拜访一下曲苑跟书苑吧!”

    ……

    “好!”王老太爷看到兴起,鼓掌叫好,伸手抓了一旁盘中的金花生撒向看台,“赏!”

    台上的戏子们纷纷低下身抢了起来。

    “老太爷。”这时候,有人过来了,低下身,“李修缘带人过来了。”

    “嗯?”王老太爷惊讶的挑眉,“谁?”

    “李修缘。”

    王老太爷边鼓掌边点头:“带过来吧!”

    曲苑之内热闹至极,李修缘等人走了过来,王老太爷适才扔出了一把金花生,笑呵呵的转头:“大天师,来我曲苑看戏啊,坐吧坐吧!”

    “王司徒。”除了李修缘这个大天师官职与王老太爷同级,其余的都纷纷向王老太爷见礼,王老太爷一挥手,“诶,不用这么客气,见礼就免了,来人,给天师们上座。”

    有人脸色微僵,王老太爷的身份自然是受得他们一礼的,可这些王家小辈却是需要向他们行礼的,眼下小辈还未行礼,王老太爷这般大手一挥免了礼,脸色骤然变的难看了起来。

    好在李修缘直接开口了:“王司徒,我阴阳司小天师李淳鱼被人暗杀了,我们是为此事而来的。”

    “嗯?”王老太爷大抵到底年纪大了,耳力不大好,周围烟花声音又响,还特意拔高了声音又问,“你说什么?”

    李修缘不得已,只得再次拔高了声音:“王司徒,我阴阳司的小天师李淳鱼被人暗杀了,我们是为此事而来的。”

    “哦,李淳鱼啊!”王老太爷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道,“不认识。”说话间手中一把金花生再次撒向戏台,台上的戏子纷纷道谢,声音烦躁吵闹。

    “是我阴阳司的小天师,人就是方才死的,我等今日包下了乐苑为杨公接风洗尘,他被人暗杀了,杀人的应当是个高手。”

    王老太爷没说话,不代表王家旁人不说话了,一位王家的老爷不满的出声:“曲、书、乐三苑分隔而立,乐苑死了人,怎么到我曲苑来了?不要贼喊捉贼,多半是你阴阳司自己的人动的手脚。我记得你们阴阳司的人个个都会点拳脚功夫吧,不像我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是啊,大天师。今日父亲兴头好来看戏,你们要来看戏,我王家欢迎。不是的话,就莫要怪我王家不给面子了。”另一位王家老爷又道。

    ……

    吵闹纷纷,王老太爷看着台上的戏看得高兴,时不时的扔出几把金花生,也未在意这边的状况。

    直到李修缘再次拔高了声音:“王老太爷,我就叨扰一会儿,查一查,可以么?”

    看戏的王老太爷回头,笑着点了点头:“可以,随便查吧!”

    无怪乎人常说阎王好送,小鬼难缠,还是王老太爷讲理。扁问轻舒了一口气,不等李修缘说话,连忙追加了一句,“那话先说在前头,若是查到了谁,还请王老太爷放人,让他跟我们走一趟。”

    “放人?”那个满面沟壑的老人笑眯眯的回头,“不行。”

    什么?李修缘等人脸色微变。

    “要查可以查,人我一个都不放。”王老太爷说话间还在鼓掌大声叫好。

    “王老太爷。”李修缘脸色沉了下来,正要说话。

    王老太爷却突然转头看他:“我王瀚之可不是崔远道那个崔菩萨,动我王家的人,你就不要想了。”

    “是啊。”坐在王老太爷身边的一个小辈突然笑望了过来,“大天师,你该庆幸今日在曲苑的是祖父不是谢老太爷,祖父脾气比不上崔司空却还是要远胜于谢老太爷的,若是换了谢老太爷在这里,恐怕是要将你们这群人都打出去的。”

    说话的是议郎王栩,此一届的榜眼。

    比起旁人的激动,李修缘反而镇定了下来:“王老太爷坚持我也无法,只是来日若有人说起来,恐怕老太爷面子上过不去。”

    “不碍事。”即便烟花吵闹,王老太爷也听清楚了,笑眯眯的转过头来,“我琅琊王氏子弟不惧人言。”

    话不投机半步多。

    “那告辞了。”李修缘抬手,转身走了出去。

    他既一走,即便有阴阳司的人不愿意,却也不得已跟了出来。

    招手喊在湖里放莲花灯的船娘过来接人,上了船之后,李修缘道:“去书苑。”

    “诶。”船娘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摇着乌篷船向书苑的方向划去。

    “王家不查了么?”坐到船上,扁问就忍不住出声了,“大天师,我等就这样放弃了?”

    “王家可以让我们随便查,人一个都不能带走。我阴阳司也可以认定谁是杀人的那个,不需要理由。”李修缘道,“更何况,王家有嫌疑,我阴阳司的人却是嫌疑更大。”

    一旁靠边坐着的柳离斜倚在船头:“扁问,你的嫌疑比王家更大,还是去程相那里拜访一二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东浅

    今日包下书苑的是左相程厉盛,阴阳司的人一个个离开了乌篷船,李修缘走了两步却突然回头:“那船娘!”

    卫瑶卿心里一紧,还好早有准备,身上备了安魂之物,否则,当真是要吃不住的,眼下他突然出声,却也不得已抬头,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若是李修缘怀疑她,那她就去曲苑上避一避,琅琊王氏家大业大,倒是敢跟李修缘叫板。

    “这烟花是谁让放的?这莲花灯又是谁让放的?”李修缘问道。

    卫瑶卿愣了一愣:“曲苑的让放的烟花,书苑的让放的莲灯。”

    李修缘点头,转身进去了。

    “各怀心思。”卫瑶卿笑了起来,摇头,“果然有意思。”乌篷船一摇,转入莲花灯影中不见了踪影。

    ……

    人被引进屋中,看到坐席中人时,阴阳司的人神色微妙:程相见这么多内家功夫的高手作甚。

    李修缘的目光一扫,很快落在了那个生的好看羞涩的少年人身上:“你是……”

    “在下东浅。”少年人抬手。

    “原来是东浅公子,失敬失敬。”

    阴阳司的人不少都神色茫然,不知道李修缘为何突然变了脸色。

    ……

    坐在乌篷船中,手上三支短香烟雾缭绕,卫瑶卿也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居然是东浅公子。”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江湖高手,大楚阴阳十三科的高手虽然大多数都汇聚在阴阳司之内,却总有这么一些人不进阴阳司却已声名赫赫,东浅公子就是其中一位,这几年在江湖中声名鹊起。没想到居然这般年轻,而且于阴阳十三科之上颇有造诣。程厉盛怎么搭上了东浅公子这样的人?

    卫瑶卿不解。

    ……

    裴宗之站在暗处,站了片刻,突地蹙起了眉头。

    书苑之内的东浅公子羞涩的笑了笑,伸手指向面前的铜镜,铜镜镜面如水面一般荡起涟漪扩散开来,他出声,声音悦耳:“在这里,若有人动用阴阳十三科的手段很可能会被我发现哦!”

    裴宗之看着水面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来,片刻之后,藏在袖口中的手微微晃动,指尖捏起。

    “不可。”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裴宗之回头看向乌篷船上的船娘:“是你。”

    方才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是卫瑶卿的声音。

    卫瑶卿叹了口气:“我带你离开这里,你莫要出手破了这个东浅公子布置的通阴阳的两界,你若破了他的,我的便危险了。”

    钻入乌篷船内,易了容的少女脸色在迷蒙的月光下有些昏暗。

    “东浅公子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布置的通阴阳的两界很厉害,不过晚了一步,我早已先他一步布出了两界。他所见的一切都是在我所布两界的基础之上的。”

    两界中的人意识清醒,只是布施者能在两界的缝隙中游走,藏匿或者做一些事情。

    裴宗之默然,而他到现在方才察觉到东浅公子布施的手段,却依然没察觉到她布施的手段。若是张家不曾出事,张明珠应当是十五岁的年纪,这等年纪,却有这等手段。不得不承认,某些方面她的天赋甚至比他更高,难怪张大天师将她视若瑰宝。出身张家,又有这样的天赋,她的未来当真灼灼如明珠,也担得起这般贵重的名字,如果张家没有出事的话。

    “为了不让人察觉出来,我布施的两界只在原来一切景致上做了少许的修改,也只我这一条船能偷偷出入两界而已。”卫瑶卿道,“你今晚怎么来升平楼了?”

    “杨公的腿伤是装的,知道的除了我、黄石先生、琅琊王氏的王栩之外,还有阴阳司的小天师李淳鱼。”裴宗之道。

    “王家的杀手杀了李淳鱼。”乌篷船里的少女幽幽出声,“你是来当看客的?”

    “不是,证明一些猜测。”他答。

    “刺杀陈善的是琅琊王氏的人。”卫瑶卿挑眉,两个人对话思绪转的很快,却能接的上来,“崔远道活菩萨、王瀚之心思沉、谢纠霸气直爽,但没想到这三人之中,我最是想不到的心思深沉王瀚之居然有这样清高傲骨的一面。”

    “王司徒行事可算阴险狡诈,但今日一看,确实有几分气节。”裴宗之道,“我就是来证明一下我的猜测罢了,你来做什么?”

    卫瑶卿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只干巴巴的馒头扔了过来:“吕梁等人行刑的时候,刽子手藏了这些人的血,做了人血馒头,恰巧被我遇见,我就在人血馒头上下了追踪的朱砂印,今日察觉到人血馒头就在书苑之上。自古以来人血馒头不是什么吉物,我很好奇程厉盛跟东浅公子这些江湖中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啊……”裴宗之看了片刻手里的人血馒头,收了起来,“交给我吧,此事我来查更方便,要动用江湖势力,实际寺还是有一些的。”

    卫瑶卿沉默了片刻:“多谢。”他人对她是好意还是歹意,她分得清,只是有对裴宗之,她仍有疑惑。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裴宗之看了过来。

    “你入住我张家的祖宅,改为裴园,不是心血来潮吧,我想知道张家祖上是不是与裴家有过什么恩怨?”卫瑶卿摇头。

    “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沉默了片刻,问道。

    “直觉。”

    裴宗之点头:“有过恩怨,但我不想说。”

    “那先不问这个。我不知道实际寺想要做什么,但你现在做的一些事情,确实非但没有阻止我做事,偶尔还有提点我,为什么?”

    “你命不该绝,正巧我要来长安,师尊让我看着你。”裴宗之道,“我修国祚,你不动摇大楚国本,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

    “就是说只要大楚还是姓李的,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干预对不对?”卫瑶卿反应很快,“那你为何还对我偶有提点呢?这应当不是天光大师的命令了吧,他没那么无聊。”

    裴宗之想的很认真。

    卫瑶卿却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你真的太有自信了。我只是很好奇,你孑然一身,手下一群众人眼中的乌合之众,却做了那么多的事,若是让你继续下去,你会走到哪步?虽说黄石先生有点聒噪,但他说的不错,跟着你,无趣的生活也变的有趣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章 直觉

    这个理由,卫瑶卿挑眉:“你很闲?”

    裴宗之抬眼看她。

    卫瑶卿摊了摊手,不说话了。乌篷船上岸,她带着裴宗之走入一旁的丛林中,那个船娘闭着眼睛在来回打转,嘴里念叨着:“把莲花灯散一散,散一散……”

    擦掉了脸上易容之物,把含在下巴处的药丸拿了出来,将船娘带进乌篷船里,一个响指,船娘一个哆嗦,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而后伸手,将湖里的莲花灯散远了些:“这些富户事情忒多,真麻烦……”说话间船娘已经走远了。

    “走吧!”转身离开。

    ……

    送走了李修缘等人,程厉盛这才坐了下来,转向东浅公子:“东浅公子,你……”

    “不对劲。”声音悦耳,素衫青簪的少年公子摇了摇头,“不对劲。”

    “公子,哪里不对劲?”一旁的俏丫鬟问道。

    “不知道。”东浅摇头,“直觉吧!”

    直觉?这个理由委实有些难以服众啊!众人心道。

    东浅沉默了片刻:“那个船娘呢?”

    “那个粗鄙的野船娘……”俏丫鬟又气又恼,“不知羞的,好不要脸!我去把她找过来。”说着气冲冲的出了门。

    一旁的中年男子中有人在笑:“莺莺姑娘这是吃味了吧!”

    说话间,听到一声鞭响,似是有人挨了一鞭子,东浅起身,走到外头,却见被抽了一鞭子倒在地上的正是那个船娘。

    东浅走过去看了看,蹲了下来,手覆上船娘手上的鞭痕:“可疼?”

    船娘脸色红的快要滴血了,这公子真好看啊!她带着几分羞俏的摇了摇头。

    覆在船娘手上的手立刻就移开了,少年公子红着脸起身:“没事啊,没事就好。”说罢,转身便回了屋。

    这般突然,船娘脸上的羞俏还来不及退却便已白了脸。

    那俏丫鬟哼了两声走到船娘跟前吐了口唾沫:“呸,也不瞧瞧你这德性,给我家公子提鞋都不配。”

    倒是一旁一位中年男子干咳了一声,替船娘解了围:“那船娘你下去吧!”

    白着脸的船娘重新回了乌篷船上。

    中年男子进屋:“公子,叫这船娘作甚?”

    “不知。”东浅摇了摇头,“我总觉的她应当是个会内家功夫的高手才是,但我刚刚看她并没有什么内家功夫。”

    “一个船娘而已,怎么会有内家功夫?有内家功夫的还留在这里撑船?”中年男子不以为意。

    “不知道。”东浅想了想道,“直觉吧!”

    这个理由还真是任性呢!俏丫鬟看向窗外,受了打击的船娘已经离开了,这才高高兴兴的哼了一声,替自家公子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呸,什么人都敢来肖想我家公子?也不看看自己那德性,黑不溜秋的跟块碳似的。

    ……

    回到酒馆的时候,黄石先生正抱着酒坛跟着几个醉客高兴的跳着喊着,墙上写满了诗句。

    “哟,你回来了啊,这次去了两个时辰,你听我一句劝吧,那个固和堂的老大夫的健胃丸不错,药到病除……”

    裴宗之没有理会他,倒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好戏看完了,现在能饮酒了。

    ……

    王栩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了眼大早上过来就在睡觉的卫瑶卿:也不知道这丫头天天晚上做什么去了,白天大半日在睡觉。

    一旁阴阳司的人早上吵了好一会儿,不过杨公的腿今儿特地找太医看过了,并没有好。这幅样子仿佛他昨日看到的是错觉一般,但怎么可能?杨公倒真是个能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人,昨日的事情不了了之了,李淳鱼死了,杨公腿并未痊愈,阴阳司又能怎么样呢?

    中午吃饭,王栩在一旁,卫瑶卿可没有带着王栩去裴宗之那里蹭饭的打算,便同大家一道去了御膳房。

    吃饭的时候,看卫瑶卿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喝汤,王栩瞧着有趣:“怎么吃那么一点点啊?”

    卫瑶卿还没来得及说“最近长胖了,怕吃出双下巴”这样的话,林甫便开口了,挤着眼睛:“我知道了,是为了龙门灯会吧!毕竟咱们卫监正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最近吃食要节制些的,站到人前才好看些。”

    龙门灯会?她还真不知道。卫瑶卿眨了眨眼,对面的王栩似是看出了她的茫然,解释道:“今年的龙门灯会提前了,原本要十二月份的时候再办的,今年雪下的早,城外冰场上的冰足够举办龙门灯会了。你大抵还不知道这个事情,今日早上才传出来的。”一大早他族中的姐妹就开始说龙门灯会的事情,他就算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一年一度的龙门灯会是大楚的习俗。不过除了长安,各地并不太重视。

    龙门灯会分三部分:舞乐会、龙灯群阵跟九流赏。舞乐会是女子的比斗,大楚民风开化,并不忌讳女子抛头露面,参与的是长安城未曾出阁的闺阁少女,不少长安贵世族宗室届时都会前往观看,偶尔也有过一两段佳话传出的。是以,不少生的美貌的未出阁少女都会在那时候露面,是看美人的好时机。除了舞乐会之外,还有龙灯群阵跟九流赏,龙灯群阵就是布置龙灯大阵进行比试,评出的最好的龙灯大阵奖励不菲,而九流赏则是普通百姓聚集的地方,有厉害的工匠手艺人,也有赌庄套圈之类的玩乐。

    总之,上至宗室,下至平民都能参加这龙门灯会,是一年一度长安城最热闹的时候。

    吃完饭,一行数人回钦天监,走的有些慢,顺带消消食,王栩和她走在最后。

    “王七公子,你还要跟着我么?我若是你,真要找七安先生还不如去闹市堵人。”卫瑶卿吃饱喝足懒懒的开口了。

    王栩“唰”一下,扇子挡在面前:“我正要跟你说呢,翰林院开始忙起来了,下午我就不来了,你就不必太想我了。”

    “放心,从来没想过。”卫瑶卿从善如流的点头。

    王栩也不以为意,朝她眨了眨眼,扇骨轻轻敲了敲她的冠帽:“不要调皮,卿卿!”

    这是在调戏我?卫瑶卿看着他上下打量了起来。

    这反应有些出乎王栩的意料之外,绝对不似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该有的反应,目光大胆的让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自己先破功了:“开个玩笑罢了,我先走了啊,下回有时间再来寻你玩。”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场面

    回去的时候,正看到卫瑶玉在她房门口守着她回来。

    “二姐,怎么了?”卫瑶卿愣了一愣,随即开口问道。

    “还怎么了?”卫瑶玉瞪着她,“龙门灯会啊!你那些女子手上的活计哪一项拿的出手的?若是单论容貌,你哪里配不上崔九郎的……”

    “只有容貌么?”卫瑶卿看向卫瑶玉,“我从来不跟人比相貌。”

    “谁给你的自信。”卫瑶玉白了她一眼,“舞乐会啊,你到时候也上场,我都替你想好了,你这拿木剑耍的把式花些钱找人改改来个剑舞。上去露个脸,也不用多好,就沾个新奇,以后啊,嫁到崔家好歹也能给你撑撑场面……”

    没想到卫瑶玉还有这样的电子,这越说越不对了,卫瑶卿连忙出声道:“我不参加舞乐会,我要参加龙门群阵。”

    “龙门群阵?参加那玩意儿作甚?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谁还会看你布置龙门群阵布置的好?我同你说啊……”卫瑶玉拉着她的手,劝道。

    “要撑什么场面,我要做个妙真天师那样的人。”卫瑶卿突然出声。

    阴阳司的五位天师中有且仅有一位女子梁妙真天师,擅长炼丹,一生未嫁,年轻时候,旁人有问及她此事,她是这么回答的:“你我同领俸禄,同受皇恩,你娶得三妻四妾,为何我就纳不得三夫四侍?”这话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儒士声讨过她,时以文渊阁十儒之一的陈硕先生为首,写过不少批判她的文章。奈何时间久了,她只作未见,一直坚持批判她的陈硕先生因着后来教女不严,自己的女儿爬了墙,给黄少将军带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就未再说下去了,此事也不了了之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梁妙真天师确实不曾相嫁,反而还当真纳了三个夫侍,走了官文的那种。

    卫瑶玉吓的脸都白了,似乎是被六妹妹这“豪言壮语”吓了个够呛,拉着她的手说了半日,她还是那般乖乖巧巧的点头,一副懂事至极的模样。

    卫瑶玉只觉得头疼,以往,她觉得如卫君宁这样当面顶撞,同她争吵的纨绔子弟最是麻烦,但眼下却觉得六妹妹这种,当着面乖乖巧巧,背后依旧我行我素的更是麻烦。她也没有了劝她参加舞乐会的心思,匆匆忙忙的赶到荣泰苑,祖母周老夫人正在里头抄佛经。

    “祖母,您快去劝劝六妹妹吧,她说想要做个妙真天师那样的人,这话让旁人听了可如何是好,崔家到时候岂不是有借口退了六妹妹的亲事,我们……”卫瑶玉边走边说。

    周老夫人抬头,心道六姐儿怕是巴不得崔家退亲呢。只是六姐儿说的对,还没有退亲,这门亲事成不了的消息还是先不要嚷嚷的好。

    看着眼前火急火燎的卫瑶玉,周老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老二家的这两个丫头是怎么长的,吃一样的米,一样的养法,这两个丫头却完全是两种人嘛!二姐儿表面上削尖了脑袋想往上钻,内里却是个秉承妇德的;六姐儿表面上乖巧听话,内里却是离经叛道。

    卫瑶玉好一通说完,说的口干舌燥,周老夫人却点了点头:“我知晓了,六姐儿是同你开玩笑的,她再是乖巧不过了。”

    “不是的,祖母……”卫瑶玉还要再说。

    周老夫人又道:“我会同她说的,二姐儿莫急。”

    卫瑶玉终究是无法了,好说歹说,周老夫人就是认定六妹妹是乖巧的。

    离龙门会越来越近,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心思整日去盯着卫瑶卿了,她还要练自己的舞技,在舞乐会上展示一番。

    卫瑶玉的院子里的有一排梅花桩,她练舞技已有多年,每日从早练到晚,很是刻苦,卫瑶卿曾无数次看到卫瑶玉满头大汗的在梅花桩前歇了歇,又踩了上去,原本这等去舞乐会上招摇的想法她是没有过的。但眼下她已十五岁了,都已及笄了,亲事到现在还没有什么着落。母亲李氏靠不住,她也不敢同祖母提这样的要求,祖母的身子刚好了些,就要让祖母为此事头疼,她实在是做不到。

    卫家的孩子体质都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去世的祖父。卫瑶玉虽说不会武,但踩梅花桩也能踩的很稳,这除却刻苦之外,练这等舞还是需要身体来支撑的。卫瑶卿偷偷在院门口看了片刻,便去卫同远的书房了。

    自从她入了钦天监当了监正,卫同远身上的担子似是轻了不少,虽说还会看看阴阳十三科的书籍,但偶尔也会做些别的事情了,知晓小女儿喜欢他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卫同远便时常做点东西,送到她那里去。

    眼下见她过来,卫同远高高兴兴的朝她招了招手,献宝一样把刚做完的东西给她看:“六姐儿,来看,为父做了个水车。一会儿你拿去玩,你看啊,这里舀一勺水倒下去,这车轱辘就能转起来,这木锤子就能敲打,你一定会喜欢的。”

    很有意思,像小玩具一样。可能在卫同远的心里,她还是个孩子吧!

    卫瑶卿接过卫同远递来的勺子,舀了两勺水倒了上去,水车咕噜噜的转了起来。

    “好玩么?六姐儿可喜欢?”卫同远很是高兴的问她。

    卫瑶卿笑了:“喜欢。”顿了顿之后,看着收拾着锤子锯子钉子木条的卫同远,话题陡转,“父亲,帮我个忙可好?”

    “咦?要做什么?”

    “我要参加龙门群阵,最多可两人一起摆龙灯阵,父亲与我刚好两人。”

    “我……我不会啊!”卫同远明显有些意动,却又紧张的搓了搓手,“龙灯阵那等东西,应当不简单的。”

    “没事,还有我呢,父亲只要帮我就好。图纸我给您,您照着做就行。”卫瑶卿抓着卫同远的手摇了摇,“父亲放心,此一去,我们的灯阵定能一举夺魁。”

    “嗯,我们的灯阵定……定能一举夺……夺魁。”卫同远的声音越说越小,手也有些发抖,末了,苦着脸看着她,“六姐儿,还是算了吧,这个让旁人匠作大师去做吧!”

    看着打退堂鼓的卫同远,卫瑶卿心道,鼓励不管用啊,那就换个方法吧!

    “父亲,去吧!左右报名又不会怎样,大不了拿不到第一嘛,可若是拿到第一,被评灯魁不说,还有六千两白银的礼金哦!”

    卫同远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

    卫瑶卿有些感慨:鼓励不行只能用礼金来诱惑了。

    ……

    今年龙门灯会来的早而仓促,阴阳司的小天师李淳鱼死了,却也没炸出太大的浪花来,原本小天师的位子空出一人,可以从钦天监补入一位小天师的,结果此事被李修缘以一句钦天监官员还需多加磨练压了下来,不了了之了。

    龙门灯会之前的日子是这些天长安城难得的太平日子,卫瑶卿也每日按时当值下值,一到家就钻入了卫同远的院子,捣鼓到深夜。

    龙门灯会很快就来临了。今年的龙门会占据了大半的黄天道,象征龙门会的黄龙舞狮大早上就开始闹了起来,从黄天道升平楼前开始,舞乐会、龙门群阵跟九流赏依次布置,热闹不凡。

    一大早便被炮竹声吵醒了,今天是个好天气,一大早便太阳高照。卫瑶卿穿着袄裙,披着斗篷,穿的很暖和,因着要带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是以还垮了个小包在腰间,做罢这一切便去喊卫同远了。

    相比众人的暖和,卫瑶玉穿的就有些少了。

    今日周老夫人难得的没有抄佛经,虽说没有出门的想法,却也早早起了,看见卫瑶玉里头穿了件薄裙,连连摇头:“穿那么少,仔细冻了。”说罢特地让紫鹃拿了件衣服披在卫瑶玉的身上。

    卫瑶玉伸手裹住了外袍,小辈们都出了门。临出门时,周老夫人还特地把卫瑶卿叫道身边:“六姐儿,今日二姐儿跟君宁就交给你了啊!”

    卫瑶卿满口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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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樱子语、意十四、肥猫飞不动、书友170115081756218的打赏和大家的投票^_^

第一百六十二章 舞乐

    卫家的宅子靠近城西,待走上黄天道,首当其冲看到的就是九流赏,这是下九流的手艺人聚集的地方。有画糖画的手艺人,捏泥人的泥人王,套圈、杂耍,甚至还有赌坊联合起来摆的赌庄,到处都是看热闹玩乐的百姓。

    卫瑶玉裹着厚袄,扶了扶今日特地精心梳的发式:“我去舞乐会那里了。”她有些紧张。

    李氏要跟着,却被卫瑶玉拒绝了:“母亲,你跟着父亲他们吧,我有青桔跟着就好。”但到底放心不下,李氏还是跟了过去。不过卫瑶卿要她带着的吉祥跟如意却被留在了这里。

    待李氏跟卫瑶玉她们一走,卫君宁就跳了起来:“六姐六姐,我们玩啥去?”

    “我跟父亲要去参加龙门群阵,领的号牌是甲申,你是要跟我们同去,还是要在九流赏这里玩?”卫瑶卿问他。

    卫君宁巴巴的看着九流赏这里的状况,显然还不太想走,卫瑶卿看向那走过来的一群少年人,笑了:“诺,章之林他们来了,你跟着他们在这里玩会儿,若是无趣了,便去龙门群阵那里找我跟父亲。”

    来的是章之林、朱赫跟崔琰、崔琮两兄弟。

    “李欢怎么没来啊?”卫君宁瞧了瞧,见没有李欢的影子,不由惊道:“国子监近日有考试?”

    崔琮有腿疾便算了,其余的章之林、朱赫还有崔琰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但李欢不同,他的书读的很是不错,是以每逢国子监有考试,他都温习的很认真。

    “没有考试。”章之林摇头,“但他近日功课温习的很紧,也不知道要作甚。”

    “黄石先生。”一旁的崔琮笑了笑,出声了,“原本我等皆以为黄石先生上回露面之后,很快便会离开长安的。但没想到过了许久黄石先生都没有离开的打算,有人去问黄石先生,听说他要在长安逗留一年,想收几个学生传授传授学业。李欢大概是想拜黄石先生为师吧。”

    黄石先生。卫瑶卿扬眉,她着实对这位所谓的名士起不了什么崇敬之心,不过有一说一,虽说觉得黄石先生某些方面有待提高,但黄石先生确实是个科举入试的应试高手,可以说他是个一流的教书先生,专门教人考试的教书先生。对于李欢这等背景的子弟,能在科考中展露头角,接下来的路会顺上很多,而所谓的为官之道之流李府牧自己也会教授,当然黄石先生也交不了。

    想到这里,卫瑶卿便道:“李欢要科考入试?”

    “是啊,他志在三甲呢!”章之林摆了摆手,不解的模样,“以前还说入了进士就好了,眼下居然想考三甲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李府牧也不曾要他考三甲啊!”

    “就是啊,李欢近些时日可努力了,也不知道那么努力作甚?”朱赫插了一句。

    “算了算了,不提了,我们玩去吧!”

    ……

    少年人们早就被眼前的新奇迷了眼,一头扎了进去。

    崔琮却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卫瑶卿:“卫六小姐,你们做什么去?”

    “我六姐跟父亲要去玩龙门群阵,领的是甲申的号牌,等我们这里玩够了,就去寻他们。”卫君宁抢先出声,“快看这个糖画啊!”

    甲申号么?崔琮记了下来,一会儿倒是可以去看看。

    龙门灯阵是要提早报名的,因为报名的早,一些部件是一早就雕琢好了运过去的。现场开始搭建就可以了,若是从现场雕琢开始,那么这龙门灯阵提前十天半月就要开始准备了,自然是来不及的。

    枣糕、豆沙跟汤圆拿着染色的灯笼罩好奇的看着,只觉得新奇的紧。

    那头卫瑶卿跟卫同远已经开始搭建了起来……

    ……

    将外袍脱了交给青桔,卫瑶玉冷的打了个哆嗦。

    害怕的反而是李氏:“要不别比了吧,这么冷的天呢!”李氏缩了缩脑袋,她有些不习惯那么多人在场。

    “不,我准备了那么久,怎能临到关头放弃。”卫瑶玉摇头,下一个就是她了。

    台上的少女有出自贵族高高在上博一时美名的,也有出自平民身份卑微妄图入了贵人眼的,无一例外的都是花容月貌的美人。

    华服锦袍的贵族豪绅,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君,风流倜傥的文人墨客都在台下看着呢,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很多人都不会放弃,包括她。

    鼓声起,台上着舞裙的少女踩着鼓点舞动,姿态鲜妍,极尽风姿。梅花桩上一点一点踩出的舞步早已十年之功,她一直都缺个机会,往年的龙灯阵拿不到帖子,今年卫家好不容易拿到了帖子,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少女舞步如虹。

    台下喝彩纷纷,十五岁的年纪,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她又生的如斯美貌,台下窃语声不断,不少都在打听着台上少女的名字。

    陈工坐在台下,抱着手里美貌的侍妾,手在侍妾胸前不规矩的动着,眼睛却看着台上。舞乐会这种赏美人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他陈工的影子:卫家这一对果然是姐妹花啊!陈工心道,不过可惜小的那个跟崔家有亲事,而且那次翻墙进她屋中,想要窃玉偷香,却丢了魂,心里总是有些刺着的,更何况青阳还拿他做筏子,想到此事,陈工就火冒三丈。小的那个再说,但是大的这个嘛,倒是可以下手。而且大的比之小的,毕竟大了两岁,这身姿瞧着比小的还要长开了不少,想来得手之后,应当更有味道。

    一舞舞罢,卫瑶玉退场,重新从青桔手里接过了厚袄裹在身上:方才是真冷啊,但是对她的舞技,她有信心。方才台下的喧嚣,她听的很清楚,也不知道这一回有没有机会能求来一门好亲事。

    “七哥七哥。”王栩揉了揉耳朵,看着眼前的王十七娘,“作甚?”

    话音刚落,那头不远处有少女喊着“九哥”跑了过来。

    是崔家的崔涵,王栩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崔璟,心道,也不知道这崔涵跑过来找崔璟做什么。

    “九哥,方才你看了没?那个卫家的二小姐,这么冷的天,穿着舞裙在跳舞。噫,一看就是那等狐媚的女子,那个卫六啊,定然也是……”崔涵不遗余力的在崔璟面前上卫六的眼药。

    崔璟抬眼看她:“卫二小姐穿的舞裙,前头不少女子也穿过,而且你夏日不也穿着这样的舞裙出的门?哪里来的有伤风化。崔涵,你嫉妒她。”不是疑问,是肯定。

    王栩低头偷笑了起来。崔璟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啊,好歹自己的妹子啊,这么不给面子真的好么?

    “我……我怎会嫉妒她?那等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算什么东西,”崔涵气的面红耳赤,“九哥,人家跑过来同你说话,你……你怎可如此?”

第一百六十三章 有庄(月票330+)

    “不要在我面前搬弄是非。”崔璟看着她:“看来母亲太惯着你了,回去之后,我会禀告祖父,让祖母亲自来教你规矩。”

    “我不要!”崔涵惊叫了起来,对上崔璟面无表情的模样却又一下子蔫了,拽着他的衣袖,看着他,“九哥,九哥,涵娘错了,下次定然不会了……”

    崔璟看都不看她一眼。

    “九哥九哥,”崔涵咬着唇,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崔璟,有些不服气,“十三哥闯那么多祸,你都替他说话,为何不帮我?”

    正舔着糖画看得高兴的崔琰摸了摸有些发红的耳朵,不解,是有人在说他么?

    “他是笨,但却自知,可以原谅。你是笨却自以为聪明,会坏事。”崔璟看着她,“下去。”

    王十七娘躲到王栩的身后好奇的探出一直脑袋看着:旁人都说崔九郎生的风姿过人,如玉郎君,却从未有人说过他这般凶的,好凶啊,看崔家涵娘快哭了呢,还是我家七哥哥好。

    “九哥……”崔涵已经开始掉眼泪了,拉着崔璟的衣角,“我就说这一次嘛,下回定然不敢了,你就……”

    “不是第一次。我先前未曾说过你,你不但未见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告到我这里来了。祖父的决断自有他的想法,哪容你来置喙?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在外你打着我的名号,同多少祖父未曾让你接近的女子结交?又有多少次放了风声到青阳县主的耳朵里,为了让青阳县主出手惩治卫六?之前卫六险些丢了性命,也是你同青阳县主说的吧!”崔璟道,“愚蠢而不自知,迟早要坏事,下去。此事没的商量,你若不让祖母来教导,以后就等着远嫁吧!”

    “不,我不要。”崔涵哭着喊了出来,她是崔家嫡出的大小姐,身份尊贵,哪有远嫁的理?对于长安京师来说,外头都是乡下地方,哪有长安好,她不要远嫁。哭哭啼啼了半晌,却还是在崔璟凉凉的目光中退下了。

    “让七郎看笑话了。”崔涵走了之后,崔璟说道。

    “怎么会呢?”王栩笑眯眯的模样,伸手摸了摸王十七娘的脑袋,“十七娘若是不听话,我也会训的,一样嘛!”

    王十七娘吓得拉紧了王栩的衣裳,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十七娘最是听话了。七哥哥,十七娘才不要远嫁呢!”

    “好好好,十七娘乖乖听话就留在长安。”王栩笑着揪了揪小姑娘的小辫子,“下去玩吧!”

    待十七娘离开之后,王栩看着他:“你还真不给面子,到底女孩子,面皮薄,还是你的亲妹子,怕是要下去哭了。”

    “我崔家不缺妹子,只要姓崔都一样。”崔璟道,“笨点可以,但不能自作聪明,会坏事。”

    ……

    套了二十个圈,总算套到了一个瓷娃娃,看着一旁卫君宁手里一堆的战利品,崔琰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瓷娃娃递给崔琮:“八哥,送给你!”

    崔琮哭笑不得,却还是接了过去。

    “快看,这不是骡马市那些杂耍的嘛!”

    “这里这里,这个人在片鱼呢,片的好报好薄,沾沾酱就能吃呢!”

    “这个人是打铁的呢!”

    ……

    少年人们新奇不已,看得高兴的不得了。

    “咦咦咦,这在干什么?”有人指向前头不远处摆的十来张桌子,“玩纸牌、摇骰子么?我母亲喜欢打牌九的。”

    “这是赌庄设的赌局。”崔琮摇头,“十赌九输明白吗?少碰的好。”

    “知道,赌瘾占不了的。”少年人们倒也对赌并没有什么痴迷,只是看个新奇罢了。

    “这跟咱们学的算科也有关系吧!”看了片刻,崔琰出声,一脸的好奇,“算科学的好的人,是不是赌特别厉害?”

    “应当吧!”崔琮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算科其实是顶有用的,不但各部需要,就连传说中的奇门遁甲,也需要很好的算术底子……”

    “奇门遁甲?”崔琰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崔琮,“卫六会诶,那卫六的算科定然很好,让卫六来试试呢?”

    少年人想法来的突然,而且立刻就下手实施了,崔琮还不来不及阻止,少年人们转头就往龙门群阵的方向去了。

    这还真是……崔琮叹了口气,无奈的跟了上去。

    远远便看到了穿的圆滚滚的卫六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小铲子在铲冰。

    “六姐六姐,那边开了赌庄,要去试试么?”人未到,声先到。

    蹲在地上的卫瑶卿抬头看了眼过来的人,重新低头认真的铲着冰。

    “六姐,去嘛!”

    “不去。”卫瑶卿起身,龙门灯阵已经搭完了,她想去卫瑶玉那里看看。卫家的孩子生的不错,卫瑶玉这个年纪,想要急求一门亲事也无可厚非,参加舞乐会确实是好办法,但怕就怕该引来的没来,不该引来的来了一堆。

    “赢家不但能赢钱,还能得一枚金骰子呢,好大的一枚呢!六姐,你不去吗?”卫君宁卖力的说着。

    卫瑶卿把铲子递到一边的小厮豆沙的手里,脱去手上的手套:“好,去!”

    “六姐,你去不去,啊?”卫君宁劝说的话还未说完,她一个好字就已经脱口而出,不由让他愣了一愣。

    “有那么大的金骰子为什么不去。”卫瑶卿拍了拍手,对那边还在收拾场地的卫同远道,“父亲,我去去就来,记得,千万莫让人进去,一个不留神,进去的可能就出不来了。”

    “出不来?”一边的章之林听了挑眉,一副不信的模样,“难道你这灯阵还能吃人不成?”

    “对啊,能吃人。”卫瑶卿扬眉,得意的模样看起来分外生动。

    章之林大笑起来,不以为意。

    这灯阵,众人从外看去,似是就是来来回回的走道,从灯阵外望入其中,正中似乎有一座高塔,看不清里头的模样。

    崔琮倒是起了兴致,原本还想看一看,奈何卫六答应的太快,说话的功夫,已经朝着九流赏的方向去了。

    摸出一百两的银票,买了个筹码,卫瑶卿就寻了张桌子坐了下来。

    一旁的少年们看得心痒,便干脆也一人买了个筹码,找位子坐了下来。

    “喂,你们怎么也进来了?”刚坐下的章之林看到进来的崔家兄弟朱赫跟卫君宁,不解。

    崔琰撇了撇嘴:“就许你进来,我们就不能进来吗?一百两输就输了,今天就是玩个热闹嘛!”

    等了片刻,人便齐了,开始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惯

    “诶,还是输了。”崔琮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筹码交给了这一桌的胜者,走了下来。

    除了卫六一个,他们都输了。

    “好厉害啊!”一旁看着的崔琰看着卫六手里高高叠起的筹码,惊叹不已。

    “算科学的好的,能算牌。”崔琮看了片刻,突然出声,“一轮打四圈,卫六小姐的胜率并非全胜,偶尔也会输掉一两场,但是不管碰到什么样的对手,她最多只会输一场,如此就能确保晋级无误。若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看她的洗牌。”

    “洗牌怎么了?”崔琰看不懂。

    也知道都是吃喝玩乐的主,崔琮便没有再说下去了,四人洗牌的时候,不管如何打混洗牌,她手触及到的地方必然是四张。周易里有一种叫做四方八卦阵,他是看不大懂,但是他想卫六小姐可能会懂这些东西。

    十赌九输,能够保证赌场不败的很少是纯粹靠运气的。

    ……

    “哇,这丫头真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啊!”黄石先生举着千里眼感慨了一声,“哦,不对,嫖不行,这个是天生的,没有办法。”

    “快看呐,那几个傻小子还跟着她一块儿过去,才第一轮就被涮下来了,这不就是给人送钱嘛,那个腿脚不好的还不错,坚持到了第三轮。”黄石先生激动的说着。

    “快看快看,她现在手里十六个筹码,现在在压大小。”

    “她全扔进去了。”

    “哇,她赢了,一赔十,她现在手里一百六十个了。”

    “一万六千两啊,转眼间呐!厉害,难怪有那等赌徒痴迷赌博不肯自拔了,瞬间一万六千两。”

    “那几个傻小子比她还激动。”

    “又来了又来了。”

    ……

    相比黄石先生的激动,裴宗之低头看着楼下的冰灯阵不语。

    “快看快看!”

    “哇,现在只有两桌,八个人了,你说她若是能赢,能到手多少银两。”

    “六万四千两。”裴宗之看着灯阵出神,口中却在回答黄石先生的问题。

    一心二用嘛,黄石先生早已习惯了。

    “不对,不止六万四千两,还有一个金骰子呢,这纯金的吧,至少值上万两呢!”

    ……

    “快看快看,卫家那个傻小子在咬金骰子,还怕是假的不成?”

    “长安城赌坊联手,这么一个金骰子还是出得起的。”

    “哇,看那个几个傻小子,又不是他们赢钱,高兴成这个样子,傻的不成?赢钱的是臭丫头,又不是他们。”

    “傻样!”

    “咦,卫家六丫头不呆在冰灯阵这里了么?是要去舞乐会么?”

    “她穿的跟个球一样,怎么参加舞乐会啊?”

    “哦,不对,冰灯阵晚上才到开始的时候呢!”

    “我们要不要去舞乐会看看啊?”

    ……

    真是太啰嗦了,裴宗之揉了揉耳朵,“我不去,你可以去。”看着眼前的冰灯阵,他终于发出了一声感慨,“这灯阵布置的不错啊!”

    黄石先生眼见他动都未动,又着实好奇的很,想了想,终于出了门。

    待到黄石先生出门,裴宗之才将一旁的凳子拿了过来,坐在床边,向下看着灯阵出神。

    ……

    崔涵是红着眼睛退下的,九哥的话说到那个地步了,看来已经没有寰转的余地了,想到这里,心里便不由的生出几分不甘来,她不敢埋怨九哥,但是对卫家的人却当真是厌恶到骨子里去了。

    “崔涵,你眼睛怎么红了?”迎面走来的是侍中章光禄家的大女儿,章之林就是她的弟弟。

    崔涵看了眼章大小姐,摇了摇头。

    “哦,没事啊!”章大小姐见她摇头,转头就走了,干脆的不得了。

    崔涵咬着唇不说话,早听说侍中大人家一对姐弟被宠上天了,如此看来,果然是疏于管教。

    看着前头裹着厚袄不断有人搭话的卫家二小姐,崔涵咬着唇撇过头去,前去搭话的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子弟,她倒还不在意,只是方才九哥的态度到底意难平。

    有人过来同她寒暄,脸上的讨好收都受不住,崔涵漫不经心的点着头,心里烦躁的很。

    “那个不是驸马陈工嘛,你瞧,他也过去找那位卫二小姐了呢!”

    “听说前不久陈驸马跑到人家妹妹也就是卫六小姐的院子里去了。”

    “嘘,你别说了,仔细人听了去。”

    “那有什么的,事实有什么不能说么?”

    “本来嘛,卫家这等门第的,这稍微生的能入眼一些不都削尖了脑袋往高门里钻了,哪还要什么面子啊!”

    “就是就是啊,舞跳得好又怎样。青楼里的女妓舞跳的更好啊!”

    “轻点说,仔细人听了去说你生了张利嘴。”

    “事实难道还说不得?卫家的小姐有这般尊贵?”

    ……

    “你们这么看不惯卫家?”漫不经心的崔涵回过神来,问眼前的这两人,这下却是上了心,皱眉,“你们二位是哪家的姑娘?”

    “回崔小姐的话,小女姓吴,家父是主司员外郎。”

    主司员外郎,一个六品的小官崔涵还不放在眼里,目光瞟到不远处同卫家二小姐说话的陈工身上,不屑地撇了撇嘴。

    两位吴小姐因家世不显,一向都惯会看人眼色行事,眼看到崔涵的不满,转了转眼珠,当下便道:“这卫二小姐如此招蜂引蝶,是该吃个教训呢!”

    崔涵有些犹豫:“到底是女儿家,还是……,小小惩戒一番就可以了。”

    那位吴大小姐抿唇笑了起来:“崔小姐心善,我等自会出手帮一帮这位卫二小姐的。”

    崔涵绷直了脸,有些紧张,声音却软了下来:“却还是不要……”

    那两位吴小姐笑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瞥向不远处端坐的崔璟:她们这等家世的若是能搭上清河崔家嫡出的小姐自是最好不过了,万一有了运气,即便是去崔家做妾也是不错的。就算进不了崔家的门,退而求其次,清河崔家小姐身边的儿郎会是什么差的?她们已经瞧了许久了,崔家小姐似是与崔九郎闹了矛盾,眼下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有她们这样主动送上去的筏子,崔小姐又怎会不接?

    吴二小姐离开了片刻,不多时便拉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生的面圆浓眉的公子哥,长的倒算清秀,只一来目光就在吴大小姐跟吴二小姐身上瞟了,崔涵身上的清河崔氏的族徽他倒是认得出,是以看了会儿就不敢多看了。

    “这是我家的锦罗表哥,画的一手好画,也博了个锦罗公子的名头。”吴大小姐一柄团扇挡在面前笑得意味深长,“表哥,你方才赞不绝口的卫家小姐就在那里,放心,不是什么富户。一会儿自有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

    “可是崔家……”不敢动卫家很多时候都是顾忌倒崔司空的态度,因为崔司空对卫家的态度着实叫人琢磨不透,说护着吧,卫家的小辈也不会时不时的闹出事来了,说完全不管吧,当真伤及性命,做的太过了,崔家还是会捎句话过来的。那公子哥摇着折扇,看到崔涵,再加上两个表妹脸上的笑容,哪还能不明白这是这位崔家小姐默许的,只是又皱眉:“陈驸马在同她说话呢!”

    他倒是想窃个香什么的,但也不想得罪人,不管是崔家还是驸马陈工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没事,临阳长公主过来了,陈驸马跟长公主走了。”吴二小姐笑道,“这么好的机会,又不会得罪陈驸马,表哥,你不抓紧时机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挖坑

    卫瑶玉舒了一口气,脸色稍有缓和,方才陈工过来的时候,当真把她吓的脸都白了。好在最后临阳长公主叫走了陈工。卫瑶玉裹紧身上的外袍,一时间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后悔还是旁的什么情绪,她心里很乱。她以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在舞乐会上博点名头,寻门不错的亲事,愿意在舞乐会上出头的少女多是这种想法。她不在乎对方生的丑还是老什么的,只要人品过得去,能让弟弟妹妹依仗一二,她就嫁。可是当真事到临头,她反而生出了几分害怕之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害怕。她……她有些站不住了,退了两步:“青桔,我们回家吧!”

    青桔应了一声,卫瑶玉刚一转身,便对上了一柄打开的折扇,一位清秀的公子朝她笑了笑:“卫二小姐,请留步。”卫瑶玉回头看他。

    那位清秀的公子清咳了两声:“朋友替在下取了个雅号锦罗公子。”

    若论琴棋书画,卫瑶玉并不是那块料,不过到底心急自己的婚事久了,长安城中一些未成婚的青年才俊她也有所耳闻。这位倒是还算不上什么顶尖的青年才俊,只是在文人雅客中也有一定的名号,据说画作的不错。

    “锦罗公子。”卫瑶玉欠了欠身。

    那位锦罗公子笑了起来,折扇轻摇,目光一瞥,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不远处一个穿的厚实,靠在廊柱上吃东西的小姑娘在往这里看来,待他望过去,仿佛又是错觉一般,那小姑娘还在认真的吃东西,目光平视前方,并无什么不妥。

    ……

    “小九,王七公子。”崔琮过来的时候同崔璟跟王栩打了个招呼,一旁的崔琰脸色红仆仆的兴奋的抱着一个金骰子在玩。

    几人互相打了招呼之后,王栩的目光就落到了崔琰手里的金骰子上:“这个我若是没看错应当是九流赏那里赌庄里的彩头金骰子吧!”

    崔琰兴奋的点了点头:“王七哥说得对,就是这个。”

    “怎么在你手里?”王栩挑眉。

    崔琮正想出口阻止,崔琰就脱口而出了:“卫六小姐赢来的,很厉害哦,赢了好多钱呢!”

    王栩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卫六小姐果真是厉害!”

    龙门会本就是百姓齐乐的时候,自然是不拘着大家玩耍的,能够在赌庄里赢钱确实厉害,至少算科这一科是厉害,可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赌钱厉害,这绝不是什么好话。被那等古板的大儒听去,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呢!

    “是啊,真厉害!”崔琰应道,玩着手里的金骰子,有八哥在,九哥也不会说他。回头看了眼跑闹的章之林等人,卫君宁的母亲李氏在同卫君宁说着什么,想是说教之语,卫君宁不耐烦的点着头。他也想下去玩,崔琰这般想着便巴巴的看着崔琮。

    崔琮却摇头了:“今日玩的够多了,且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便在这时,红着眼睛的崔涵过来了:“祖母叫人带了一盘吉香花片过来了,一会儿砌了茶,王七哥也尝一尝。”

    吉香花不易成活,又因与花名与“吉祥”相似,是以众人对这等花茶很是追捧,价贵比金。

    “花片呢?”崔璟抬头看她。

    崔涵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捧着吉香花片去寻地方沏茶的吴家小姐道:“让吴家小姐去帮忙沏茶了。”

    “哪来的吴家小姐?我方才与你说的话你记不住?”崔璟蹙眉。

    不就是让她不要胡乱结交嘛,她也没把那吴家小姐当回事啊,不过是用一用罢了。人家都上杆子上来了,岂有不用之理?更何况九哥任她怎么说都无用,执意要将她交给祖母教导,那她还那般听话做什么。

    “去把东西拿回来!”崔璟脸上难得有了几分怒意。

    “我不去!”崔涵别过头去,一旁的崔琰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今天崔涵怎么了,吃错药了?往日她最是喜欢九哥了,时常“九哥长九哥短”的挂在嘴边,今天居然跟九哥闹别扭了。

    “崔涵!”崔璟确实有些不悦了,连姓带名的喊了出来,冷冷的看着崔涵。

    崔涵眼睛又红了:“九哥,我……”

    “不去就滚!”

    崔涵红着眼睛去追吴家小姐了。

    ……

    “卫二小姐,你方才的舞姿当真是……”这位锦罗公子似乎对她很有兴趣的样子,卫瑶玉一时有些发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厢两个妙龄少女就过来了,“这不是那个卫二小姐么?”

    卫瑶玉连忙出声应礼。

    锦罗公子笑道:“这两位是我的表妹。”

    那两个少女朝锦罗公子挤了挤眼,这样子,应当是误会什么了,卫瑶玉神色有些僵硬,正要开口说话,年长一些的小姐就蹙了眉头:“呀,肚子好疼,卫二小姐,能帮我拿着这盘吉香花片么?”

    卫瑶玉还在发愣,那盘吉香花片就塞到了她的手里,两位少女说话间快步向恭房的方向行去。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吉香花片的贵重,一时间,捧着吉香花片战战兢兢。

    “莫用那般紧张,我们……”那锦罗公子还在同她说话。

    ……

    卫瑶玉胡乱的点着头,手里捧着吉香花片,过了片刻,便见那两位少女跟着另一位少女过来了,她适才轻舒了一口气,上前:“吴小姐,这吉香花片你们赶紧……”

    手臂被人一幢,钻心般的疼痛,她狼狈的摔倒在地,吉香花片飞起洒了一地。

    卫瑶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哎呀,卫二小姐,你怎的这般不小心,这吉香花片是崔老夫人带来给大家沏茶用的,这下可好了,怎么办?”吴大小姐摇着团扇,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语的崔涵,见她没有出声,继续道,“这可是最上等的吉香花片,这一盘至少万两白银。”

    “是有人撞得我。”卫瑶玉扶着手臂,站了起来,胳膊不正常的扭曲着,她手臂被人一幢脱臼了。

    锦罗公子在一旁摇着折扇,眼看这情形,立时不出声了:这崔家的小姐是要作弄卫家的二小姐啊!想到这里,便离卫瑶玉远了些站定。

    但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看看卫瑶玉浑身的打扮穿着,卫家绝对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他凑了过来,低声道:“莫急,我替你出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道理卫瑶玉还是懂的,没有理他。

    “谁撞得你?”吴大小姐摇头,“卫二小姐,错便是错了,赔了便是,怎的还要狡辩?”

    “知错不改可不好。”吴二小姐在一旁说道。

    这里的动静已引来不少人的注意了。

    这等时候了,卫瑶玉怎么可能不明白,她们是联手给她挖了个坑。一旁的锦罗公子还在说:“卫二小姐莫急,在下仰慕小姐已久,不就是一盘吉香花片嘛,我出。”

    她怎么会要锦罗公子的钱?若当真是她所为,她想办法筹钱就是,但如此冤她,她不甘。

第一百六十六章 狡辩(月票360+)

    卫同远站在自家的龙门灯阵前,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现在还有几分茫然:他怎么被小女儿一撺掇就当真来参加龙门群阵了呢?但是,不管真假,这龙门灯阵到底是摆好了。

    来往行人不少,又有一行数十人过来了,似是方才从一旁的灯阵里走了出来,卫同远站在一旁,见他们抬脚就要往灯阵里走,连忙上前阻止。“几位,还不到走龙门灯阵的时候呢,进去怕是会有危险。”

    “危险?这有什么危险的?”其中一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卫同远的肩膀,神色温和,“莫方,我们进去了就出来的,也就进去看看罢了,不会动里头的东西的。”

    “不是的。”卫同远再傻,看眼前这十来人穿着华服锦袍也知道这些人定然非富即贵,但是小女儿的叮嘱就在耳边,是以硬着头皮道,“不能进去的,设计这灯阵的是我家六姐儿。六姐儿说了,她不在,不能放人进去的,不然,就可能出不来了。”

    “怎说得你这灯阵好像会吃人一般?”其中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笑了起来,根本不以为意的样子,“放心放心,还真没见过能吃得了我们的灯阵呢?走,进去!”

    “不行的。”到底卫同远只一人,根本拦不住,那一行数十人,除了个留在外头的小厮,顷刻间便走入了灯阵中。

    坐在窗口的裴宗之嚼着糖豆,神色漠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有人进去了,不过,那关他什么事?

    ……

    这边的吵闹早已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捧着下巴盯着那里看的崔琰,拉了拉崔琮的袖子,“崔涵这死丫头在难为卫家二小姐,欺负人哦!”说罢,刚想要起身,便见一位穿着厚袄,梳着双丫髻的少女走了过去,“哦,卫六去了。”

    眼见他想过去,崔琮还是叫住了他:“咱们这位子又不是看不到,听不到,你就在这边坐着吧!”

    “可是崔涵在欺负人。”崔琰皱眉,看了看四周,卫君宁、章之林等人早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

    “你先坐着吧!”崔琮道,心里暗道:谁欺负谁还难说的很。卫六小姐倚在廊柱上,像没事人一样看了很久了,眼下突然走过去,怕是不肯善了了。

    那两位吴小姐还在说:“原本还以为是什么明事理的人,不成想,却是我二人想差了……”

    便在这时,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人,开口便喊了一句“二姐”。

    看着走进来喊了一声“二姐”的少女,吴家两位小姐对视了一眼,皆有几分错愕,她居然就是那位卫六小姐!方才她们在那里商量说了不少卫家姐妹的坏话,她就那样靠在廊柱上吃东西,像没事人一样,看都没看她二人一眼,眼下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你们欺负我二姐?”卫瑶卿问道。

    卫瑶玉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那厢吴大小姐就抢先开口了:“怎会呢?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帮崔小姐将这一盘吉香花片端去砌了茶与众人喝,有些不舒服便让卫二小姐先帮忙端一会儿,回来时,卫二小姐未站稳摔倒在地,洒了吉香花片。”

    吴二小姐跟着说道:“就是啊,想来卫二小姐也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撞到罢了,赔一盘吉香花片就是了,何故编排有人撞她?自己跌倒撞到的手啊,错便是错了,为何要狡辩呢?”

    卫瑶卿手一伸,两声尖叫突然响起,吴家两位小姐的各有一只手以不正常的状态扭曲着。

    慢吞吞放开了她二人,她开口便是惊世骇俗,“你们说对了,我不是什么明事理的人。狡辩只在上衙门时有用,现在我认定是你二人做的,所以狡辩无用!”

    围观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还能这样?

    卫瑶卿看着眼前的两位吴家小姐,她有把握是这二人做的,只是证据不能现在拿出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还之。讲道理也要看人,可眼前两位吴小姐嘛,明显不是讲道理的人,更何况两位吴小姐敢欺辱卫瑶玉,不就是卫瑶玉的身份不高么?既说身份,两位吴小姐的身份也高不到哪里去,只要注意分寸,那就是女子的小打小闹罢了。实在不行就闹到何太平那里去嘛,左右闹到何太平那里她又不怕。顶多担个顽劣的名头,那又如何?面子是自己挣出来,不是忍出来的。同样不讲道理的话,谢老爷子讲来就是霸气,旁人将来就是无理。可见说穿了,还要看是什么人。

    “你……你……”吴家的两位小姐脸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都说了此事与我等无关,你……你欺人太甚!”

    一旁的锦罗公子也走了出来,对上两位梨花带雨般的表妹,露出些许心疼之色,开口便是训斥:“你这女子,好大的胆子,此事与我两位表妹毫无干系,你这不由分说就动手,简直过分!”

    到底算是半个文人雅客,骂人都不会。

    卫瑶卿点了点头:“哦,如此啊,倒是错怪两位小姐了。”

    居然那般给他面子,锦罗公子有些吃惊,心里也有些飘飘然,却也干咳了一声,点了点头,神色倨傲:“你明白就好!”

    又是两声尖叫,卫瑶卿拍了拍手,“两位小姐的手我接回来了,算是赔罪。”

    两个吴家小姐怒目瞪着她,双目几欲喷火,这是她们的胳膊不是泥捏的。这般卸了又装,她还抱着双臂朝她们笑得开心,是以开口大骂:“你这样子分明是故意的。”

    “那你做个不故意的样子给我看看啊!”卫瑶卿抱着双臂,目光在锦罗公子和吴家姐妹身上来回游走。

    “你……欺人太甚!”锦罗公子折扇指向卫瑶卿,气的双手发抖,“方才我还说要替卫二小姐赔了这一盘吉香花片,你……”

    “我二姐的事用你来多事?”卫瑶卿看他都不看他一眼:“你这弱鸡走开点。”

    弱……弱鸡?锦罗公子大怒,扬着手冲上来想要打她,

    卫瑶卿却一手推开了他,把他掀翻在地,另一只手袭向吴家姐妹。

    三声尖叫响起。

    “对付你们,一只手就够了。”卫瑶卿收回了手,被掀翻在地的锦罗公子爬了起来,吴家姐妹的手再次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了起来。

    这胳膊被卸了装,装了又卸了。围观的人都有些不忍心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方才不接回了呢!

    卫六抱着双臂斜眼看着众人,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看不下去的,想英雄救美的可以来帮忙。”

    谁高兴掺和啊!一看里头猫腻就不少,这等手段,一看就出自内宅女子之手,哪知道碰到这么一个愣头青,围观的只是看,没人出头。

    “你不是说错怪她们了嘛!”到底是她崔涵授的意,面子上实在挂不过了,崔涵忍不住出声了,“怎的又行凶?”

    “行凶?”卫瑶卿挑眉,一手制住一个吴家小姐,;扯开袖子,却见两位吴家小姐的手臂上皆起了一片红疹。

    “早听闻有些人体质特殊,碰了吉香花片会起疹子。”卫瑶卿放开了那两人,“试问除了这里的吉香花片,哪里还有旁的吉香花片?只是端着,盘子那么大,两位小姐的手臂是怎么碰到的吉香花片,难道是用胳膊端的盘子?倒是端给我看看呢!”

    “既然没有弄错,那就是两位吴家小姐撞得我二姐。她二人心思不轨,害人在先,现在我二姐手臂脱臼了,两位吴小姐自然也要如此了。此事都不用走衙门了,我自己来办就好。”卫瑶卿说道。

    “你……你是从六品的钦天监监正,领朝廷俸禄,却对我两位表妹下手,我们要去告官!”锦罗公子起身怒瞪着她。

    “告官?”眼前的少女却笑了,“这个我熟。”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趣

    少女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本《大楚律法》:“第三百二十一页写着呢,我若伤了你,缺胳膊少腿了或出了大血了是要重罚的,尤其身为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你既然知道怎还……”锦罗公子气急。

    少女掏了掏耳朵,让枣糕跟青桔把卫瑶玉拉到一旁:“难怪你到现在科举屡试不中,听不懂么?要重罚我可以,得是缺胳膊少腿大出血什么的,如现在这样脱臼怕是不行的。”

    “两位吴小姐若是肯舍身取义,让我砍了手,就能把我关进大牢了。眼下嘛,两位小姐不见血又没有缺胳膊少腿,最多只能以推搡论处。”那少女抱着双臂,一副顽劣不堪的模样,“怪就怪她二人的手生的也太脆弱了,这样不好。推搡不见血最多罚一百两一人,两位小姐就是两百两,这我还是出得起的,不信的话可以去长安县衙或者府衙鸣冤了。”

    舍身取义?这哪里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卫六这书读的真差劲,比他还差经。崔琰皱眉。

    两位吴小姐脸色早被吓白了,砍了手,怎么可能?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卫六不要脸,她们还要脸呢,思及此,转身欲走,那边卫瑶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现在她二人听到她的声音就害怕,也不知道她又要说出什么来。

    “吉香花片为何我二姐撞了要赔,两位吴小姐撞了就不赔?”少女已经摸出了两百两银票在手里甩着,“一码归一码,我将她二人的手不小心拉脱臼了,赔两百两这是第二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这吉香花片了,上等的吉香花片,这么一盘,起码值白银两万两,两位吴小姐,可出得起?”

    “你够了,我们出!”吴大小姐今日早一包的气了,围观那么多人看热闹似的表情早让她生出逃意了,是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出的起啊!”那少女面上的笑容放大了。

    “你还想怎么样?”吴大小姐吼了起来,她只想走,根本不想再呆下去了。

    “出得起就是大问题啊!”少女慢吞吞的说道,“两位吴小姐的父亲是主司员外郎,俸禄一个月八石,可是我记得吴大人两年前进京卖光了吴夫人的嫁妆,曾领过救济度日,两年的时间,出得起两万两?最近陛下就在查贪污呢,前不久刚杀了几个贪污的大人,吴大人他……”

    吴大小姐脚步一晃险些昏了过去,这个卫六是咬她们家咬的不肯松口了,咬完她们开始咬父亲了。

    “够了。”好在崔涵终究是忍不住出声了,“卫瑶卿,此事就这样作罢吧,给我个面子……”

    “你的面子?你是哪位?”那边抱着双臂,顽劣至极的少女转过头来看着她。

    “崔涵。”崔涵脸色难看至极。

    “哦,你的面子在我这里又不值钱,凭什么给你面子?”那少女看着她,似是上下打量评估了一番,得出了这个结论。

    “你疯了!”崔涵杏眼圆瞪,脸色青白交加,很是难看,身为崔家嫡传的大小姐,在外,还从未有人敢对她说这样的话,“崔璟是我的亲哥哥。”

    “所以呢?”少女抱着双臂,歪着脑袋看着她。

    “你是同我九哥有婚约的……”

    “你也知道同我有婚约的是你九哥啊,又不是你,凭什么给你面子?”少女撇了撇嘴,理所当然的模样,“怎么?你还能替他娶了我不成?就算你肯娶,我也不敢要啊,你又没有。”

    静默了片刻,先是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顿时破功了,不少人都笑了出来,尤其是男子,想到所谓的“没有”,笑当真是忍都忍不住。

    黄石先生坐在不远处的地方,一直都关注着这边的状况,这话一出,他也暗自偷笑了好一会儿,身边有人议论纷纷。

    “好久没有看到这般奔放的小姐了!这是哪家的小姐?”

    “卫家的。”

    “呃,这……这个,崔司空果然眼光同寻常人不一样。”

    ……

    崔涵气的脸色通红:“你……你还没嫁给我九哥呢,你得意什么?”

    “不得意什么?有本事你去让崔司空解了这门亲事啊!”卫瑶卿说着看向四周一些不怀好意的小姐,“还有你们说我不知礼数、顽劣不堪的,也不想想,我这般不知礼数,顽劣不堪,司空大人都要同我卫家结亲而不要你们,可见你们有多差劲,我有多优秀!”

    ……

    “哈哈哈,老崔啊,你家九郎这个未来的孙媳果然是憨直可爱啊!”看完这一场闹剧的谢太尉拍着腿哈哈大笑。

    还憨直可爱,分明是顽劣不堪啊!而且这般把崔家嫡出的小姐说了一通,就不怕以后嫁入了崔家不好过?顽劣不堪这四个字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不过或许到底顾忌着崔涵的身份,谢太尉没有再说下去。

    ……

    卫瑶卿看了看天,也没有再为难崔涵的意思了。她倒是懒得再去为难崔涵了,到底她出身清河崔氏,开个玩笑可以,当真是闹的厉害了,恐怕崔家未必会袖手旁观。所以从头到尾,她打的都是两位吴小姐还有什么锦罗公子,对于崔涵倒是一只手都未碰过。

    “六姐,你真厉害。”这边围了这么一大圈人,卫君宁章之林那几个纨绔也挤了进来,啧啧称赞。

    “不厉害啊。”卫瑶玉的手也是脱臼,卫瑶卿低着头,替卫瑶玉把手接好了,就是不厉害,只能嘴上占几句便宜,还不能太过分。她若身份足够的话,她真是想直接打一顿崔涵了事的。若是她张家有这样眼皮子浅的女儿,早被祖父拉去训斥了。

    两位吴小姐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归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崔涵授意的?崔家,嗯,卫瑶卿倒是不担心那个婚约,她更担心的是崔远道那日上门到底来说了什么,以至于周老夫人脸色那般难看。

    经此一役,她顽劣的名头倒是彻底传开了。卫瑶卿暗道,左右去钦天监第一日,跟吕监正闹的时候也被几位老太爷看到了,眼下她的作为不是更合那一日的表现?

    待到人群散去,卫瑶玉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复杂:“六……六妹妹,我是不是做错了?”

    卫瑶卿没有说话。

    卫瑶玉低下了头:“我已经这等年岁了,亲事迟迟没有着落,是我想差了么?”

    “倒也没想差。”卫瑶卿看着卫瑶玉,人与人不同,卫瑶玉这样的女子就是想嫁个好人家,总不能说她有错。毕竟她不曾害过谁,就连这一回舞乐会也是凭自己的本事。只是运气委实有点差,旁人在舞乐会上一展舞技,引来的是俊秀公子,她引来的是陈工和锦罗公子那等人。此事,还是要祖母来,卫瑶卿暗道。

    ……

    “祖父。”王栩走到王翰之身边见礼。

    王翰之侧身:“见到多少了?”

    “全程都看到了。”

    “如何?”

    “七安先生是议大事之才,若缝乱世,必为天下名士。卫六小姐是个女子,自然不能等同七安先生那般。聪慧有之,只是顽劣起来却也惊人。”

    “嗯?怎么说?”王翰之挑眉。

    王栩笑了:“一个很有趣的丫头,祖父可以见上一见。”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求救

    周围的看客散去,卫瑶玉捧着手下去敷药了,卫瑶卿眼看天色将暗,准备去龙门灯阵候着,看时间,龙门灯阵要开了。

    “你……你站住!”从小到大从未丢过这样的脸,崔涵恨恨的看着她,带着哭腔,“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么?没有吧,不曾打你也不曾骂你。”卫瑶卿看着她。

    “怎么没有骂我?”崔涵气的跳脚。

    卫瑶卿摊手:“我骂你什么了?”

    “你骂我……”崔涵张嘴想要说话,说到一半却又没了声响,她说她什么了?左思右想又找不到一句骂人的话,脸色涨的通红。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简直……简直油盐不进、泼皮无赖!

    “没什么事,我要走了。”

    “卫瑶卿,你不许走!”

    卫瑶卿回头看她:“不行,我要去龙门灯阵。”

    “不许去!”

    “去晚了出事了怎么办?”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许去。”

    ……

    吵吵嚷嚷间,卫同远带着个陌生的小厮急匆匆的过来了:“六姐儿,快跟我走。”

    “不许去!”崔涵瞪着她,“这件事没完。”

    “你是谁?”卫同远身边那个陌生的小厮开口了,他皱眉看向卫瑶卿,“莫用管她,即刻与我走一趟!”

    卫瑶卿却未动身,看了眼前头脸色发红的崔涵:“这位是博陵崔氏的嫡出小姐,我可不敢落了她的面子。”

    现在知道不敢了?那方才落她面子的是谁。崔涵瞪着她。

    卫瑶卿摊了摊手,看着那小厮,目光在那小厮的穿着上晃了一圈,抱着双臂,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那小厮蹙眉:“博陵崔氏的小姐?是哪一房的?”

    “长房的。”一旁的卫瑶卿说道。

    崔涵挺了挺胸,抬起脑袋看着卫瑶卿。

    “哦,长房的啊!”小厮也晓得是女子起了矛盾,看崔家小姐的样子就是被人落了面子,不肯轻易松口了。看了看四周,他似乎也懒得与崔涵直接说话,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谢纠、崔远道跟王翰之,便直接快步走了过去。

    “崔司空!”小厮喊道,“小子是广威伯世子的书童,求司空帮忙。”

    广威伯?崔远道愣了一愣,今日崔涵闹这一出,他也很是不满,但也没想遮掩,身边的谢纠跟王翰之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事因,遮掩岂不是给人看笑话?博陵崔氏的子弟做事这般没有头脑,他也成心要给崔涵一个教训,是以没有阻止,当然卫家的六丫头也没有太过分。眼看人都散去了,他也不再看崔涵那里的事情了。谁知道广威伯的人居然冲了出来。

    “广威伯怎么了?你要老夫如何帮你?”崔远道居高临下的看着屈膝行礼的书童。

    “今日世子和邵老将军家的三位公子还有两位郡主去走龙门灯阵了。眼下被困在龙灯阵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小子跑来寻布了龙灯阵的人,只是那位小姐似乎与崔小姐有些事情在僵持着。小子怕晚一些冻出了事怎么办,是以特地求见崔司空,且让小子把人带走片刻,稍后再将人带回来。”

    崔远道神情依旧淡淡地,开口喊了一声九郎。

    崔璟过来,听闻这件事之后,倒也没含糊,当下便让身边的人去了崔涵了那里。

    “文竹,你怎么过来了?”崔涵同卫瑶卿僵持着要卫瑶卿同她道歉,眼见崔璟身边的文竹过来了,不由愣了一愣,本能的生出躲避的心思。

    文竹行了一礼,也未多话,不顾崔涵的嚷嚷,直接让人把她带下去了,之后,又朝卫瑶卿行了一礼:“卫六小姐赶紧去吧!”

    说话间,那广威伯府的小厮也已经过来了,同卫瑶卿一道离开了。

    “回头让你祖母亲自教导她吧,同你母亲说一声。”崔远道说道。

    崔璟应了下来:“祖父放心。”

    “嗯,九郎办事我自是放心的。”

    崔璟看了眼崔涵被带离的方向。

    今日的一遭,他全看在眼里,细细说来丢脸的是吴家的小姐,卫瑶卿同崔涵说穿了只是女儿家的打闹罢了,笑闹过后,也没几个人会放在心上。但对于崔涵来讲,恐怕不是这么想,否则也不会拦着人不让走了,以至于祖父都知晓了此事。不过这样也好,原本他是想瞒着祖父去求祖母的,眼下祖父亲自开口,想必崔涵要吃些苦头了。但在家里吃些苦头总比到外吃苦来的强得多。

    这位卫六小姐倒确实有几分聪慧,观其这么久的行事作风,顽劣有之,却也没有太过出格。比起原先他以为的确实要好得多。但他对她背后的七安先生更感兴趣。再者说来,卫家一直都是他们崔家的人,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出格,崔家也不会去为难她。

    过去的时候正见崔琰在同崔琮使着眼色,还自以为低声的在说:“八哥,我们也去龙门灯阵好不好?”

    崔琮抬头,与他正撞上了视线,微笑着颔首:“小九。”

    崔琰脸色顿变,躲到了崔琮的身后。这样子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眼珠子还乱转,崔璟别过头去:“且等片刻,我同你们一起去。”

    “当真?”崔琰露出头来,满是喜色。

    “自然。”就这般毫无城府的模样,真是喜怒全写脸上了,崔璟看了眼崔琰,心道。

    崔家长房的夫人王氏出自琅琊王氏的嫡支,也算一等一的贵女,大事上自然撑得起场面,只是小事上嘛,或许是太过顺遂了,王氏在家时就极受宠,嫁过来又是崔家长房的媳妇,崔家长房的崔筹与她青梅竹马,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日子顺遂至极。或许太过顺遂了,王氏私下里自然就有那么一些小毛病,崔涵的娇气就是她惯出来的。

    “母亲。”寻到王氏的时候,崔涵正坐在王氏身边拿帕子擦眼泪,看到他过去,低着头,连一声哥哥都没叫。

    “九郎,我还正要寻你呢,阿涵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就在旁边瞧着她被人欺负?”王氏有些生气,“又不是什么旁的二房三房的族妹。”

    “母亲请慎言,崔家不分族,都是我崔璟的妹妹,哪里来旁的妹妹?”崔璟目光平静的看着王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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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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