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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九章 敬酒

    今儿一天都安安静静地,中午那丫头过来蹭饭也规规矩矩的,比前两日吃的少了不少,他都破格吃到了几块肉,黄石先生想想当时的受宠若惊就有一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直到下值,钦天监里头人已走的差不多了,黄石先生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今儿怎么那么安静,她就这么走了?”

    “薛家二小姐今晚在小芙蓉园办十四岁生辰的生辰宴,白日赏梅,晚上宴席,据说卫家也得了请帖。”裴宗之把糖豆分门别类的装好起身,

    黄石先生讶然:“你怎么知道?”

    裴宗之看了他一眼,将手上的帖子放到了桌上:“这是请帖。”

    “你也得了请帖啊!”黄石先生挤了挤眼,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佳人相邀,去不去?”

    “不去。”裴宗之起身,想也不想,就道,“怀国公府的厨子做菜好咸重油,这回还是那个厨子掌厨,我不喜欢。”

    我去,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黄石先生瞪着他:“谁去生辰宴是为了吃东西啊!”

    “不吃东西去宴会作甚?”裴宗之摇头,“不去。”

    当然是为了看美人咯。黄石先生暗道:这家伙的想法还真是古怪的很!自从他来长安,借住在裴宗之这里,整天就是吃吃吃,吃完这一顿,想下一顿,除了吃就是睡,人都快疲懒了,都是一日三食,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何如此兴致不减的。

    “诶,裴宗之,那今晚吃什么啊?”黄石先生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

    仔仔细细的将她从头至尾看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之后,卫瑶玉才点了点头。今日的生辰宴主角是薛二小姐,她们姐妹也没有喧宾夺主的想法,穿的妥当暖和就好。

    “咱们就呆在席上,也莫要乱走,免得冲撞了什么人。”卫瑶玉却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告诫她,“听说薛二小姐邀请了青阳县主,你小心一点。”

    卫瑶卿点了点头,看向窗外,今晚会出席薛二小姐生辰宴的宾客名单,她一早就拿到了。

    卫君宁艳羡的看着她们,可惜这一回跟不过去了,送她们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喊道:“二姐,六姐,早点回来。”

    芙蓉园是宗室的园林,小芙蓉园则是仿芙蓉园而建造的私园,规模要小上不少,却也不错,长安城中贵族时常会借一借办办生辰宴之流。

    薛二小姐生辰宴的主场在小芙蓉园中小太液湖边一座画舫之上,精巧的宫灯照亮了一路,及至画舫附近更是亮如白昼。席宴早已摆上,引路的侍女轻声细语的介绍:“这里是主场,世子说了,都是姑娘家家的,就不必太过拘束了;停云楼那里是客场,一些长辈跟男宾都在那里,那里是世子请的客人。”

    如今怀国公府的主人怀国公薛行书年纪大了,在家养养花草,并不喜理事,府里主事的是怀国公世子薛瑜,也就是薛二小姐的父亲。

    卫瑶玉点头:“我与妹妹就在主场这里坐坐,不去旁的地方了。”她听懂了言外之意,引路的侍女欠了欠身,离开了。

    有人将她们带上画坊,生辰宴的主人薛二小姐薛芷柔就坐在三楼。

    眼下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前来恭贺的闺秀们竟还排起了长队。卫瑶卿跟着卫瑶玉走到了最后。

    “这一身是德庄楼最好的绣娘做的飞流裙吧,真真好看!”

    “看那材质就知道是织云锦,啧啧啧。”

    “这成套的头面是上回我看中的样式,早听说被人预定了,没想到居然是薛二小姐。”

    ……

    谈论声不绝于耳,不过薛二小姐的衣裙再漂亮也比不上那张传说倾城之色的脸,传闻并没有太过夸大,这确实是一个少见的美人。即便在美人林立的长安城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排着排着,很快便轮到她与卫瑶玉了。

    卫瑶玉将备好的贺礼递了过去:“贺薛二小姐芳华,这是我跟舍妹的一点心意。”

    “两位卫小姐不必客气。”薛芷柔回了一礼,声音真应了那个柔字,柔若无骨,挠入心扉一般:“入座吧!”

    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她们这边这一桌的位置并不大好,有些偏,当然会被安排到这一桌的都是些家世并不显赫的少女,有卫瑶玉在一旁,卫瑶卿干脆便认认真真的看起桌上的菜来,做菜的刀工还不错,就是看着有些油腻,早听说怀国公府的厨子做菜重油偏咸,看来还当真如此了。嗯,不是很合她的胃口。

    ……

    卫瑶玉时不时的看看她,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虽说好像没什么胃口一般拨拉这碗里的吃食,却当真听话的不离开宴席,这才舒了口气。

    起身道贺过后,薛二小姐下了席面过来敬酒了,卫瑶玉却在此时突然攥紧了手里的筷子,她看到青阳县主也站了起来,面色不虞的跟在薛二小姐的身后,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即便隔了几桌,似乎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薛二小姐脸上的笑容略有几分僵硬,青阳县主还在她身后跟着,卫瑶玉却见薛二小姐突然路过前头一桌直向她们这一桌走来,不知为何,担忧顿生。转头去看一旁的六妹妹,却见她似乎还是丝毫没有发觉的模样,在拨拉着碗里的吃食,提醒却已来不及了,因为薛二小姐已经走过来了。

    卫瑶玉往身后靠了靠,不知为何,对这个生着一张倾城容色的女子本能的生出了几分退避感。

    薛二小姐执杯,刚要说话,众人便听一声冷笑,是青阳县主的声音,长安城中的大家小姐,没有几个敢惹她的。

    “薛芷柔,这就是你薛家的不对了,敬了那么多桌酒,说好了不醉不归的,怎的我请你多喝几杯都不肯。”

    “县主见笑了。”薛芷柔欠了欠身,“这酒有些烈,县主金枝玉叶……”

    “哪及薛二小姐倾国倾城!”青阳冷笑了一声,拎着酒壶走近她,青阳县主足以自傲的容色被薛芷柔踩在脚底下,怎么可能不生事。

    薛芷柔脸色发白的往后退了数步,冷不防碰到了身旁一位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姐,连忙道了声歉。

    青阳县主目光一转,落到那个安安静静坐着的少女身上,一伸手,酒壶倒转,顷刻间便泼了她一身。

    被泼了酒的少女转身,一抬头,正是卫瑶卿。

第一百四十章 好歹

    “是卫六小姐啊,你带她下去换衣服,天冷,冻到就不好了。”青阳冷笑着向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这般关怀的话从青阳嘴里说出来,只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薛芷柔倒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卫瑶卿悠悠起身,将一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我陪我六妹妹一起去。”卫瑶玉突然起身,抿着唇跟了上来,卫瑶卿弯了弯唇角,向前走去。

    这般不吵不闹,积极配合她安排的模样看的青阳县主心里大为畅快,眯着眼睛盯着薛芷柔看了片刻,笑了起来。

    她笑的突然,却无人敢出声。

    待到青阳笑够了,这才带着人下了画舫,看着像是向停云楼的方向去了。

    她一走,放佛解了禁一般,众人舒了口气。

    “还好没出什么事。”

    “谁知道她会不会不由分说发作人呐!”

    “算了,不可说,反正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对啊对啊。”

    ……

    方才离去的姐妹二人早被人抛在了脑后。

    看着离的并不远的停云楼,卫瑶玉皱眉:“你要将我六妹妹带到哪里去换衣裳?何故走到停云楼这边来了。”前头是一段挂着画布的长廊,怀国公世子薛璟瑜虽说于书画之上并无什么大的造诣,却也是自小受名师教导,今日停云楼里来了不少文人墨客,便用了这么一个风雅的方法,一会儿让文人墨客同在一张画布上作画写诗,也算是风流了。

    侍女冷哼了一声,也没将这一对姐妹放在眼里,只催促道:“衣裳就在里面,进去换吧,我就在外头。”

    两人走进屋中,卫瑶玉转身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侍女,心中恼怒:“似是在看着我们一样,一个奴也敢这样拿乔。”

    “狗仗人势。”一旁的卫瑶卿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卫瑶玉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她,说的也没错。

    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放着的衣裙,料是好料,线头针脚也没有什么问题,跟没有动什么乱七八糟的手脚。就连卫瑶玉都奇怪,拿起那衣裳:“好漂亮的衣裳,也不动手脚,青阳县主那么大方?”

    是啊,好漂亮的裙子,太漂亮了。青阳县主有那么好?卫瑶卿眼底笑意加深,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黄纸剪出的纸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玩纸人?”卫瑶玉斥了她一句。

    卫瑶卿只是将纸人抛在地上,不一会儿就长成一个与她一般大小,笑容不变的“卫瑶卿”。

    卫瑶玉被她这冷不防的一下吓的够呛,险些叫了出来,索性她及时伸手捂住了卫瑶玉的嘴:“嘘,二姐,别说话。”

    卫瑶玉看了她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卫瑶卿这才放开了她,将纸人拉到屏风后,卫瑶玉看着屏风后的“卫瑶卿”,似是在穿衣又似是在宽衣,也不知道到底在做甚。

    “你这是做什么?卫瑶玉看着屏风后的纸人还在发愣。

    “二姐,不要大力拍她就看不出来什么异样的。”卫瑶卿推开窗户,“我去去就回。”

    “诶,你……”卫瑶玉还要喊她,却见一眨眼的功夫,她已跳窗不见了踪影。

    会阴阳十三科的天师们都是受人尊崇的,因为他们能做些常人做不了的事情,呼风唤雨,通鬼神,知阴阳,晓未来,明祸福,所以在普通人眼里,这是神圣的。她卫瑶玉就是个这样的普通人。可这两日,看六妹妹做的,弄个符纸学她说话,剪个小纸人变个大纸人,跟玩闹似的,这些着实同以往认知的不太一样,连带如今,她看阴阳司的天师们,都没有原先那么尊敬了。

    那个纸人做的活灵活现的,卫瑶玉到底不过十五岁的小姑娘,耐不住好奇走到屏风后看那个纸人伸腰,舒展身体,脱外袍,穿外袍,再脱外袍,再穿外袍,不仔细看,当真看不出是个假人来,看着似乎还真的蛮有趣的。

    她一时看的认真,伸手捏了捏,力道有些大,那只手不小心被捏扁了,她正愁着怎么弄回来呢,冷不防那个侍女推开门进来:“好了没有?”

    卫瑶玉大怒,走过去甩手就是一个巴掌:“没看到我六妹妹在换衣裳?我卫家再落魄也比你一个奴婢强,滚出去。”

    侍女捂着脸愤愤的看着她,却不敢多说什么,只低身退了出去。她是奴,即便主子再尊贵,也只是个奴。哼,不过我看你今晚过后还敢不敢这么说。

    待到侍女出去,卫瑶玉连忙把被风吹偏了的纸人搬回原处,方才那侍女一推门,纸人险些被吹了。

    ***

    “陈工,你够了啊!你这靠兄弟的软货色,不要以为陈述在,我就怕你。早摊开来的事情,我寻我的面首,你玩你的小妾,下回再敢打我身边人的主意,不要怪我不给你面子。”趾高气昂的声音,放佛与身俱来,是临阳长公主的声音,“怎么?玩腻了女人,还想水路旱路通吃不成?”

    一声冷笑,是陈工的声音:“李临阳,你这臭娘们,上回我的爱妾不是被你抽死的?下回再敢管我的女人试试看?”

    “信不信我进宫寻皇兄治你的罪!”

    “去啊,当我陈工的几个兄弟是吃素的?方才在宴席上整个人都快贴到我二哥身上了,我告诉你,我二哥可不是那等人,离我二哥远一些,待他发怒了,有你好看的。”

    “大晚上的,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青阳找我,关你什么事。”

    ……

    这一对夫妻啊,好像在闹矛盾啊!

    卫瑶卿看了片刻,她想她大概知道青阳县主想做什么了,这样看来青阳县主还真是个“孝”女啊!既然如此,青阳县主,我就配合你一把吧,不过,你不要后悔哦!

    看着从外头钻进来的卫瑶卿一点动静都没有,卫瑶玉白了她一眼:“再练练你都能当贼了。跑哪里去了?还不快去将衣服换了,这个天受了寒就要吃苦头了。”

    自然能分辨得出好意和歹意,卫瑶卿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收了纸人,到屏风之后换上了衣裙,。

    见还在与自己争吵的陈工突然向着一个地方愣住了,那眼珠子看的都快凸出来的模样惹得临阳长公主撇了撇嘴,又是哪个妖精勾了他的魂,回头却见:月色如水,青竹如墨,月光之下,那长及数丈的画布之后,裙裾飞扬的身影立于画布之后。

    ------题外话------

    感谢小香鱼、樱子语、梅落雪疏、拾贰悦的打赏和大家的投票^-^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籁

    明月半遮,清辉无处。

    停云楼里酒过三巡,不少人也已放开了,薛璟瑜今日停云楼里这一场宴席办的颇有几分文人风流之感,请的也多是文人雅客。

    诗词寒暄之声不计其数,便在这时有人“咦”了一声,不少人因为这一声轻“咦”循声望去,这一望却也移不开眼了。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绝妙之感,数丈的画布之上,翠竹投影略于画布之上,半遮的明月从云中划出,放佛天地成景,自得一画。

    一切的颜色在这朦胧的月色之下显得模糊幽暗起来,唯有那画布之后裙裾飞扬,婉转跳跃,不似人间中人。无丝竹之声得以伴奏,停云楼里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小了好多。夜色、风声,翠竹沙沙微晃,甚至低闹下来喧嚣的人声,都成了伴奏。这一瞬间世间万物皆成天籁,红尘颜色都是虚无。文人雅客都被这一瞬间天地自成的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数丈的画布之上,有一道影子。

    那身影并未做如何稀世独特的舞蹈,却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看不到她的容貌,放佛无意间闯入其中的一缕清风,悠然自得。走动的侍女也不由放轻了脚步,向这一幕天地妙手自成的画卷望去。

    那画布中唯一的灵动时而转身,有人却从身影中看出了曼妙;时而裙裾飞扬转了一圈,却引人遐想笑语回眸;时而垫着脚,快行数步,偏偏看出了几分灵动。这并不是如何稀奇引人入胜的舞蹈,甚至都不能算是舞蹈,只是一个女子从画布后走过,带着几分女子的灵动与雀跃,走的毫无章法,却洒脱灵动、闲逸动人。但这等天工妙手之间自成的绝世名画有一种奇怪的感染力,俘获人心,让心都随之起舞一般。

    这短短的一段路走的却远胜于舞。

    “不是舞,却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国子监教授画艺的杜准感慨了一声,“丹青妙手怎及天工妙手,这张画布之上,无人堪与她比肩。”

    天地万物相衬之下,画布后的女子举手投足,暗合天意,只是走路却走的惊艳世人。

    “是谁?”

    “画布之后是谁?”

    ……

    这些往日里自诩风流文雅的文人墨客中有一些在黑夜与美酒的催化下终究是撕开了衣冠楚楚的面具,大声嚷出了声:“这是谁,可否请小娘子露面?”

    月光倾泻而下,渡来一片银辉,折射入从画布中走出的女子的一双乌瞳之中,回眸流转,面纱隔绝了众人的探视,转眼间走入了黑暗之中。

    万籁俱静,浑然天成。

    那一缕无意流入此间的清风离开的也是那般悄无声息。

    “世子,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虽只是一眼,看着有些小呢,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女已然初初长成?”

    “若说容貌,薛二小姐才叫漂亮,但方才那一幕,那小娘子当真是走的好看!”

    ……

    “是啊,这是谁家的小姐?”王栩握着手里的纸扇轻轻敲在了手心,看到不远处神情似是并未有所变换崔璟笑眯眯的举杯一饮而尽:他已经认出是谁了。只是坐席之中不少人文人墨客的表皮之下却是虎豹豺狼之相,旁的不说,就前头不远处站在青阳县主身旁的陈工已然露出了痴迷之色。真的很有意思啊!

    ……

    鲜食楼里人声鼎沸,黄石先生喝了一口酒,夹起涮好的肉片放入碗中,蘸上合意的酱料,一口咬入,满意至极。裴宗之走过来坐了下来。

    黄石先生斜眼看他:“你上茅房上了一个时辰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就吃点素的吧,荤的我来吃就好。”

    裴宗之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咀嚼起来,对他的话,视若未见。

    “我说真的啊,不是说寺庙里的人都是不能吃荤的么?你这般吃可算是杀生了吧!”黄石先生边吃边道。

    “出家的是天光大师,我又未出家,为什么不能吃肉。”裴宗之脸色如常,看不出半点吃坏了的模样。

    还有心思同他斗嘴,看来没什么事啊!黄石先生开口唤人,“再来两盘肉!”

    ……

    子时夜半,有一主一仆爬墙而过。

    “就是这里,那个卫家六小姐就住在这间院子里。”仆从帮着引路,“爷,可要小的帮忙……”

    一柄折扇打在了头上。

    “这种事要你帮忙?你在外头候着!”说话的人声音中难掩兴奋,侧了侧脸,涂脂抹粉,头上还自诩风流的攒了朵花。

    是临阳长公主驸马陈工。

    推门入屋,卫家的仆从少的可怜,两只手都能数清,小姐房里连个睡在外间的丫头都没有,今日月明,侧窗半开,凄冷的光洒入屋内,倒也能看清楚屋里的状况。床上纱蔓半遮,依稀可见被子里似乎睡着一个人。

    此情此景极大的刺激到了陈工,他兴奋的舔了舔唇,走近:“我来了,小美人!”

    单论美貌,这个卫六丫头是比不上薛家二丫头的,但一则薛家不能随便动,二则,寻美也看兴致,眼下,他对这个卫六小姐兴致就不是一般的大,方才月下画中行走的景象足以挑起一个男人的兴奋。

    伸手拉开帐蔓,什么东西似是被扫到了地上,陈工正要往床上爬,一道幽幽的叹气声响起。

    “谁?”陈工正被这极大的刺激感刺激的感官极其的敏锐,似是女子的声音,难道这屋里还有女子不同,要来个双飞。

    “你踢到我了。”是女童的声音,带着几分奇怪的幽怨,不知为何似乎让他周围一下子寒了不少。

    女童他陈工又不是没碰过,声音似乎是从脚下传来的,陈工低头望去,惨白的月光之下,一个古怪丑陋的娃娃看着他,嘴角勾起,诡异的模样发出了一声渗人的轻笑。

    “啊——”陈工一时被吓的魂飞魄散尖叫了起来,人影一瞬间的微晃,便在这一瞬间,站在暗处的卫瑶卿一只手迅速靠近陈工的脖颈处一拉,一个一模一样,虚影一般茫然至极的“陈工”站在原地。黑布套上了那个虚化的“陈工”,卫瑶卿揉了揉,把那个虚化的“陈工”如泥一般塞在黑布里,抗在肩上偷偷出了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何人(月票210+)

    越过卫家的墙头,卫瑶卿开口了,一声冷笑:“陈工那死鬼,还敢跟我闹,当我临阳是什么人?”

    语气趾高气昂,是临阳长公主的声音。

    ***

    梆子敲了三下,已经很晚了,长安城繁华的夜市中也仅有几家开着了。

    黄石先生咬下一口涮肉:“这老板刀工好。”

    坐在对面的裴宗之起身。

    “你干嘛去?”黄石先生咬着肉,拿眼睛撇他。

    裴宗之低头:“去茅房。”

    又去啊!黄石先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嘀咕了一声。

    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直到周围食客都走光了,只剩他们这一桌,黄石先生拉长着脸结了帐之后坐在座位上看着回来的裴宗之,敲着桌子:“又是一个时辰,要不是知道你这个人,我还以为你是想赖账了呢!”

    “不是我说,你该不会是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肚子吃坏了吧。城东有个固和堂,里头的老大夫擅长调理肠胃,技术不错,去过的都说好,几贴就见效,你干脆去他那里买点健胃丸算了……”

    “走吧!”裴宗之披上外袍向外走去,“明天不去阴阳司了。”

    “啊?不去?”黄石先生惊讶不已,“不是要看着那个丫头么?那丫头可是要蹭饭的,明天看到我二人不在说不定要发脾气的。”

    “走吧!”裴宗之没有理会他,“天冷,不想出门了。”

    ……

    虽说早已把那群莺莺燕燕赶回去了,可满园的香气还是无法散去,陈述皱紧了眉头看着进进出出的太医:“我四弟怎么样了?”

    太医跪了下来,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述原本脾气就不小,一抬脚就把太医踹到了一边。

    待到里头的秦越人出来,他连忙追问:“秦小天师,我四弟如何了?”

    “丢了一魂一魄。”秦越人这次倒是没含糊,“也没有旁的问题了,只是身体有些虚,补一补就好了。”

    身体虚?这个不用诊断就能看得出来,毕竟这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呢!只是这丢了一魂一魄,陈述沉下脸来:“把人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奴仆早被用了刑,打了两板子就全招了:“昨日……昨日半夜,爷去了卫家六小姐的院子……”

    只这一句,在场的众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怕是驸马起了色心,也不知冲撞了什么东西丢了一魂一魄。

    陈述气的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桌子:“这个混球!来人,去叫何太平来,我要去卫家搜上一搜。”

    卫家不算什么,关键是崔家的态度着实耐人寻味,是以陈述并未立刻动身,还去知会了一声何太平。

    站在一旁的秦越人转了转眼珠,心里也有了几分计较:看来即便陈述是个猛将,善武,却也不是无脑的武夫,陈家兄弟果然除了驸马之外个顶个的厉害。

    陈述心中恼怒,弟弟起了色心出了事,简直叫他脸上面子都挂不住了。真真是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简直生来就是个讨债的。但到底是自家兄弟,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的陈工,陈述又着实不忍心,直叹气。

    ***

    卫家的宅子地段并不好,左右皆是一些商户,甚至不远处还有摆摊的小贩在吆喝。陈述沉着脸下了马,回头看去,何太平是他叫来的,长安县令谢殊一同前来也不奇怪,何太平本就是他的上峰。崔家的九郎跟十三郎过来也正常,毕竟有婚约的就是崔九与卫六,但一旁这一位笑眯眯跟着的着实叫他看的心里不舒服,王栩来做甚?

    察觉到陈述看来的不善的目光,王栩摇了摇折扇,笑了起来:“栩与九郎自小一同长大,如今又一同任职。关系一向好的紧,九郎的姐妹就是栩的姐妹,九郎的朋友就是栩的朋友。”

    陈述冷哼了一声,收回了目光。那崔九郎的老婆还能是你的老婆不成?凑什么热闹。

    上前敲门,敲了半晌无人回应,但依稀能听到卫府里传来的喧闹声。府里有人,但就是无人来开门,陈述没了耐性,在一旁的何太平还来不及阻止之时,就一脚踹开了大门。

    不愧是武将,一脚就踹开了大门,踹断了门闩。

    一只窜天猴直冲他面门飞来,“嘭——”一声巨响之后炸开。

    我勒个去,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来不及反应,这就是踹门的下场么?

    窜天猴本就孩童玩闹的烟花炮竹,虽说直冲他面门而来,陈述皮糙肉厚的,倒也没有炸伤,只是这一头的灰头土脸是免不了了。

    陈述待到回过神来,便是勃然大怒,一脚跨入门中:“你们······”

    声音孑然而至。

    众人也跟了上去,看到眼前的一幕也生出了一种眼前一花的感觉。

    耍猴的、钻火圈的、刷枪的、玩戏法的、胸口碎大石的应有尽有,还有磕着瓜子的嘴碎妇人之间的闲聊,窜天猴“咻咻咻”的在人群里乱窜,时不时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引爆声。

    太乱了!太花了!太热闹了!

    眼花缭乱。

    卫府哪来这么多人?

    看到这热闹喧嚣的一幕,陈述莫名的想到了自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他再不是个东西也是他的亲弟弟。弟弟的情形与眼前的热闹欢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弟弟在床上人事不知,你们倒是高兴。陈述勃然大怒,抽出佩刀:“混账!”

    他一声怒吼,带着内力,震的卫府里的杂耍人仰马翻。

    几个窜天猴朝他飞来,噼里啪啦的一通乱炸,惊起了一地烟尘,众人被这烟尘呛的灰头土脸一通咳嗽。

    待到眼前烟尘散去,才见满地的狼藉与人群中,站着一个穿的金光闪闪的人。热闹喜庆的红绿大袍,头戴金帽,脖子上还挂了个金项圈,活像个乡下的土财主一般。

    他穿的如此金光闪闪,以至于人群中一眼就见到了。

    “你是谁?”

    “小人卫同远。”穿的亮眼的卫同远在人群里找到了小女儿,看到小女儿比了个口型“将军”立刻会意,“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寻小人何事?”

    谁有功夫找你啊,陈述皱了皱眉,回忆着卫家六丫头的名字:“卫……卫瑶卿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喜庆

    走出来的丫头穿的也很喜庆,红色小袄,脖子里挂着个金璎珞,丫髻上戴着红色的珠花,手里还拿着没放完的窜天猴,这样的打扮,并不是一个钦天监监正该有的打扮,跟卫同远真有种一脉相承的感觉。

    不愧是父女。

    不仅仅这两人,在场每一个人都穿的很喜庆,院子四角甚至还挂了四个红灯笼。

    “见过将军。”虽然穿的有点土,但丫头人长的还是不错的,当然若不是生的好也不会引得自己那个弟弟起了色心,半夜爬墙了。

    陈述皱眉正要说话,何太平已先他一步问出了口:“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会在家里?”

    “我告假了,今日是我父亲三十五岁生辰。”卫瑶卿说着看了看周围的众人道,“摆了几桌酒,请街坊邻居来吃酒,又请了杂耍团热闹热闹。祖母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回去歇息了。”

    难怪如此眼花缭乱了,原来是人家父亲的生辰宴啊!

    何太平连忙道:“本官倒是不晓得,恭喜恭喜。”

    身后众人一连串的恭喜声,上门正逢人家的生辰宴,这一句恭喜没有谁会计较,就连一同跟过来的阴阳司的小天师秦越人都道了声恭喜。

    卫同远神色激动的回应,热情的邀众人留下来吃饭。

    何太平正要说话,一旁的陈述早就不耐烦他们的互相恭喜了,大怒:“够了,卫瑶卿,我弟弟是怎么回事?”

    “您弟弟?哪一个我都不认识啊!”女孩子手里的窜天猴被一旁笑嘻嘻的小子点燃了,一下飞了出去,嘭一声炸开,笑闹一般,根本没当回事的模样极大的惹怒了陈述。

    “临阳长公主驸马。”

    “驸马?”女孩子歪着脑袋看着他,神情茫然,“不知道啊,不是应该在驸马府么?怎么跑来问我们了?”

    是他昨夜爬墙,去了你的院子,奈何这种话就是陈述也有几分不齿,冷冷的盯着女孩子:“休要狡辩,你……”

    女孩子沉下脸里:“我敬将军来者是客,可将军这般不由分说丢了驸马来问我的架势。将军,我大楚虽不比前朝,民风开化,可小女子脸皮薄,驸马的年纪都能当我爹了,说句不好听的,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谁要啊!”她说着还看了一眼人群里的崔九郎,意有所指。

    陈工干的是强抢民女的勾当,可不是情投意合、风花雪月。陈述一时有些难以启齿,怔了一怔,一旁的秦越人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陈述转头去看何太平。这件事还是要何太平出面。

    何太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目光在卫瑶卿的脸上落了片刻,他着实不知道这丫头在里头做了什么?

    “你们到底要做甚?”女孩子声音有些尖锐与不耐,“我们好好的庆祝父亲生辰,你们一来,全搅了不说,也不知道到底要做甚。”

    何太平叹了口气,把陈工身边的小厮喊了过来。

    “何大人。”陈述看着何太平,这件事说起来委实叫人没脸,看何太平的样子,是要当面说破了,这般一想,看着何太平的目光愈发的不善来。

    何太平冷笑了一声:“将军,您觉得驸马还有什么脸面可言么?不说实情,你让本官去不由分说搜查民宅?我长安父母官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陈述沉默了半晌,收回了手,眼下把陈工那混球救回来才是重要的事情。

    “你说吧。”何太平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叹了口气。

    小厮结结巴巴的说道:“昨……昨日半夜里,爷说要来找卫六小姐,让我在外头等着,可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也回来,我就翻墙进了卫六小姐的院子,却见屋子门开着,爷倒在屋子里,也不见卫六小姐,当时爷反应就不大对劲,回来之后就昏过去了……”

    这么一说,哪还有不明白,只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而后便见几人冲上来对着那小厮根陈述等人一顿拳打脚踢。

    “这是我闺女啊,这天杀的,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欺人太甚。”

    “这种人死不足惜,怎么不叫老天劈了他说!”

    “我杀了你,敢跑我六姐院子里。”

    ……

    吵吵嚷嚷的乱成了一团。

    “嘘,小点声,就是那个驸马陈工。”

    “天杀的,这种人怎么不一把雷劈死算了。”

    “这要跑我闺女房里,我非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弄死他不可。”

    “这种人长那东西做甚,趁早跟那发情的猪一样,阉了算了。”

    ……

    卫家的下人主子一拥而上对着陈述等人推搡,一旁请来吃酒的邻居里不少嘴碎的婆子在一旁看热闹,指指点点的。

    何太平在一旁看着陈述腹背受敌冷笑,那小厮似是受不了了一般叫了出来:“谁让她晚上穿着裙子出来的,不然爷怎么会注意到她?”

    在一旁还未动手,被一群妇人围着似是怕旁人伤了她一般的卫瑶卿开口了。

    “昨日薛二小姐的生辰宴,我一开始穿的可不是裙子。是青阳县主泼了我一身的酒,裙子也是她准备的。”

    起哄声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真不要脸,这一对父女。”

    “小丫头穿个漂亮裙子怎么了,啧啧啧,怪人家丫头生的好看么?”

    “不要脸成这个样子的,还是头一回看到。”

    “早听说了……”

    ……

    陈述被打的狼狈不堪,偏偏那群嘴碎的婆子要堵住她们的嘴简直比登天还难,他是武将,杀人他会,让人不说话,他还真不如何太平。

    “何太平,愣着做甚?还不快把人拉开。”陈述握紧了佩刀,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杀了这群嘴碎的刁民。

    “陈工回去便出事了,听说丢了一魂一魄,所以想过来看看。”何太平叹了口气,看向卫瑶卿。

    只是卫瑶卿还未说话,卫瑶玉便目露不善的望了过来:“我妹妹昨日没有回自己的院子,歇我院子里同我商量着如何庆祝父亲生辰了,快天亮的时候就把隔壁的嫂子们请过来了,他自丢了魂与我们无关。青天大人不为我六妹妹做主也就罢了,若是冤枉了我六妹妹,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去告御状的。”

    何太平岂不知道卫家的二丫头在嘲讽他,话说回来,这事换了他,他也要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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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题

    “此事你莫急,本官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何太平直叹气。

    卫瑶玉翻了个白眼,同卫瑶卿上前拉开了人群。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民众还不能将他如何,陈述摸了摸额角的伤痕冷哼了一声:“还不快带路。”事情是他弟弟做出来的,挨揍的却是他。

    卫府不大,转来转去几个人的院子也不过几步路而已,走入院中,一眼就看到了半开的大门。

    “今儿忙了一早上,昨日小姐住在二小姐那里,所以还来不及收拾。”枣糕放下卷起的袖子,方才打那个陈将军跟小厮的时候,她可是下了不少力的,待会儿一定要让小姐看看。

    众人走入屋中,众人想象中原本应当是极乱的,可眼下所见却明显比想象的要好得多,或许是屋子里原本也没有多少东西的缘故,除了倒了一只凳子外,地上就只有一只布娃娃了。

    那么大的人还玩布娃娃?秦越人却走过去,把布娃娃捡了起来,看到布娃娃的一瞬间,他眉心便是一跳,而后恍然:“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众人不解的望去,秦越人把布娃娃拿起来正对上了众人。

    看到这布娃娃的一瞬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好丑的娃娃!

    “这是何物?”陈述愣过之后本能反应便去责问卫瑶卿。

    卫瑶卿抬头:“我近些时日在学绣工,这是我做的。”

    “可笑,你分明是故意的……”陈述也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绣工,第一反应便是不敢置信。

    “有什么故意的?舍妹绣工做的不好,这两日在跟着我学。”卫瑶玉在一旁出声了,“初学者做成这样有何不可?”

    “驸马应当是被吓到了。”秦越人看着这丑娃娃道,“夜半又看不真切,受到惊惧之下神魂自会不稳。莫要以为可笑,先前还有人被自己悬挂的衣裳吓到一病不起的,可不可怕也要看场合。夜半,乍见这丑娃娃不定就会被吓到。”

    “我妹妹做的东西再丑也不曾拿出屋啊,他自己不起好心思跑到我妹妹屋里来被吓到了怪我妹妹不成。”卫瑶玉瞪着陈述,“苍天有眼,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牙尖嘴利。”陈述一声冷笑,对这一对姐妹目露不善来。

    “我让你害我的女儿,害我的女儿。”冷不防的一根棒槌朝着陈述打去,陈述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棒槌,众人一看,却也愣住了:居然是李氏,胆子最小的李氏。

    棒槌被夺,李氏上前对着陈述一顿踢,眼看陈述要发怒了,卫瑶玉连忙喊了一声“母亲”,这一声“母亲”吓的李氏一个哆嗦,方才涌起的勇气也顿时烟消云散了,连忙窜到卫同远身后去了。

    这模样,就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老鼠,陈述只觉得连跟这等人打交道都脏了他的眼,只问秦越人:“那家弟那里……”

    “无妨。”秦越人笑道,“驸马丢的一魂一魄应当不在这里,招魂召回来就是了。”

    ……

    “诶,这些东西你这是要端哪里去?”出来的侍女碰到小厮立刻被拦住了。

    侍女叹了口气,指了指侧厅:“那里啊,正厅小天师在招魂,人都在侧厅呆着呢,茶水点心总要上的吧!”

    “这是进贡来的胡人的果子吧!”小厮看红红的果子有些眼馋。

    “别看了,放心,一会儿那里有的剩了少不了你的。”侍女一看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便笑眯眯的打包票,“茶水点心总有富余的。”这倒不是侍女托大,都是富贵人家,这些茶水点心多数时候上了也没多少人碰的。

    小厮乐的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姐姐姐姐的喊个不停。

    侍女进屋,上了茶水点心,便退下了。

    厅里坐了不少人,除却原本跟着陈述上卫家的人之外,这一回卫家的六丫头也被“请”过来了,不管如何,驸马是在她那里出的事情,她又是钦天监的人,许是不放心她,离开之前,秦越人特意说了让她一起来,省的招魂招出了幺蛾子来。

    厅里很安静,无人说话,只除了坐在角落里的卫瑶卿。她也没说话,只是从腰间拿出一柄匕首,自己拿了个香瓜去了皮,切成一块一块的在吃。吃完香瓜开始剥松子,外头时不时有怪风呼啸过的声音,她吃完松子又开始吃莲子糕,就着茶水一点一点的灌入腹中,吃完莲子糕又伸手拿了个橘子。

    何太平起身走到她身边干咳了一声,卫瑶卿抬头,似是愣了一愣,把手里的橘子分了一半递过去。

    何太平无奈,他又不是孩子,还不至于过来讨个橘子吃,只隐晦提醒她:“晚上还要回去用饭的。”意思是你吃的有点多了,晚上回去要吃不下了。

    卫瑶卿眨了眨眼:“我还在长身体,要多吃点。”

    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不让人长身体吧,是以他干笑了两声,无奈道:“你慢慢长。”

    屋子里很安静,除了角落里在“慢慢长身体”的卫瑶卿。

    过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人来,年纪小的崔琰就有些坐不住了,见九哥没反应,便摸到了卫瑶卿身边,也伸手摸了个橘子剥了起来:“要多久啊!”声音里有些焦急,原本要跟来就是担心卫瑶卿出了什么事,后来见她没什么事,他就想回家了,奈何现在走不了了。

    卫瑶卿的手已经摸上一只西瓜了:“估摸着到子时吧!”

    “什么?子时!”崔琰一下子跳了出来,“有没有搞错,要那么久?”

    “招魂嘛!”以秦越人的水平至少要到子时,卫瑶卿看了他一眼,“多吃点吧,指不定一会儿要饿的。我睡一会儿啊!”

    她还带了个大斗篷来,说完这句,还当真裹着大斗篷就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就知道吃饭跟睡觉。”崔琰吸了吸鼻子,没人同他说话,他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扑哧”一声,有人笑了出来,众人望去,见却是王栩,见大家望来倒也不在意,只笑道,“人不就吃饭跟睡觉么?”

    这一坐又是一个时辰,外面天色已然黑了,这侧厅旁就是恭房,奈何秦越人叮嘱过他们不要随意出门,就是自小受过严格教导的世族子弟都有些吃不消了,站起来走动了起来。

    “那里到底怎么样了?”崔琰摸着肚子,他饿了,十三岁的年纪真是贪长的时候,容易饿肚子。他想回家了,九哥又不是八哥,饿了还会带他到外面吃,九哥的话,过了饭点,就只能饿一顿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等待

    “还不能出去么?”谢殊看向何太平,“大人,我那里积了一堆案子呢!”

    何太平摇了摇头,眉头蹙起。他也急得很,偏偏秦越人那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听到外面狂风肆虐的声音,屋内,“在慢慢长身体”的卫六又醒过来开始吃松子了。

    匕首终于对上了西瓜,对着分成两半的西瓜,卫瑶卿在身上的袖袋中摸了片刻,摸出一把勺子,开始挖西瓜。大家都又冷又饿,焦急的来回走动。就她一个吃完了睡,睡起来继续吃,眼下更是开始挖西瓜了,一副分外惬意的模样,腮帮子还吃的一鼓一鼓的。

    吃到一半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见她手又伸进袖袋开始摸起来。

    不知何时,来回走动的众人都已经停了下来,朝她望去。见她摸了好一会儿,摸出了一枚圆镜,几张符纸。放在桌上,在圆镜周围捣鼓起了西瓜子。

    捣鼓了片刻之后,就开始津津有味的一边咬着西瓜一边看着镜子里。

    崔琰最先按捺不住跑到她身边坐了下来,待看清镜子里的东西时,也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是那个秦小天师么?”

    卫瑶卿点了点头。

    崔琰也坐了下来,看到一边吃瓜的卫瑶卿不由吞了口唾沫,他也饿了,想到这里,不由低声问她:“还有勺子么?”

    卫瑶卿在袖带里摸了片刻,摸出了一把勺子递了过去。

    崔琰道了声谢,接过了勺子,众人都看着她。也不知道她袖袋里藏了多少东西,一会儿摸出点东西,一会儿摸出一点东西。

    “咦,这个秦小天师在干嘛?”

    “念咒。招魂的。”

    “念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动静?”

    “还是有点动静的,你看秦小天师的手在抖。”

    “哈哈哈,好像也是。”

    ……

    两个孩子看的高兴也就罢了,还说出来,王栩看了看众人,笑了出来,干脆也凑了过来,却见那圆镜中间的正是在招魂的秦小天师。

    “这是阴阳十三科里的手段么?”他看的有趣,忍不住问。

    女孩子挖了一勺瓜,吃完了才懒洋洋的回道:“就是阴阳十三科里的,我瞧着挺有意思的。”

    “哈哈哈,妙极!妙极!”王栩抚掌而笑,双眼发亮,说这话时眼睛却看着面前的少女,也不知道所谓的妙是说人还是事。

    何太平、谢殊跟崔璟也围了过来。

    “确实有趣。”谢殊看着圆镜里的秦小天师,眼里也起了几分兴致,“原来阴阳十三科还能这么用。”

    “这是阵法?”崔璟指了指圆镜周围的西瓜子,似是比起圆镜里的秦小天师,那摆放的西瓜子堆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众人便见卫瑶卿又把手伸到了袖带里摸了半晌之后,摸出一本书来,递了过去。她的袖袋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王栩瞥了一眼:“《武侯阵法》?”

    “城外有容书斋买的,那个老板虽有残疾,却身残志坚,一年四季都营业。”女孩子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说道,“只要一两银子就买下来了,听说是诸葛武侯年轻时候亲笔写的书呢,有容书斋好书可有不少。”

    周围蓦地一静。

    诸葛亮是死后被追封的蜀汉忠武侯,这《武侯阵法》四个大字就写于其上,这能是诸葛武侯自己写的就怪了。

    一本书卖一两银子,而且还是假书,看来这有容书斋的老板是个黑商啊!

    “你被骗了。”崔琰看着她,表情古怪,瞧着她生了一张聪明脸却是个笨蛋,真是被人骗了还不晓得。

    卫瑶卿低头:“我觉得写的很好啊,你们不要我收起来了啊!”

    崔璟的手却压在了《武侯阵法》上:“我且看看。”

    模糊的字迹,三两笔画的小人打架,这不但是本假书还是本质量极差的假书。崔璟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她:“你这阵法是这《武侯阵法》上学的?”

    卫瑶卿点头:“自然。可能我在这上头很有天赋吧,学得很好。你们知道的,这回钦天监入试考试我是第一。”

    “我不会藏拙的,你们看完这本书,领悟好的话,也能精通阵法的。”

    崔璟沉默了,王栩笑的前仰后合:“卫六,你这书给我吧,我要了。”

    她头也不抬,手伸了过来,王栩从钱袋中取了银两刚要放上去,一只手先他一步把银两放了上去。王栩收回了手,看着崔璟挑眉:“九郎,薛大小姐要回来了。”

    氛围一僵,就连一旁用勺子挖瓜的崔琰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只除了挖着瓜的卫瑶卿。

    何太平走到一旁坐了下来,大概他老了吧,他看不懂那几个人了,谢殊也跟着坐了下来,就算看得懂,他也不想掺和,每天衙门的事就够他累的了。

    “卫六,知道薛大小姐么?”王栩笑眯眯的问她。

    卫瑶卿点头。

    “王司徒不是在与怀国公接洽么?”崔璟皱眉看着他,崔氏九郎从不惧怕什么,只是王栩在这等时候提薛大小姐委实让他凭空生出几分尴尬来,也不知为何。

    “先时你同薛大小姐……我还以为……”王栩话说半句,申请促狭,却足以令人遐想。

    说完他又低头,却见卫瑶卿看看他再看看崔璟,看看崔璟再看看他,似是觉得分外有趣的样子。

    “你这丫头在看什么?”他笑的温柔,目光直视过来,极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

    卫瑶卿从袖袋里摸出一条帕子擦了擦嘴:“你们两个都挺能干的。”

    崔璟同好友正在议亲的薛大小姐有过“龙凤配”的传闻,王栩直接截了胡,同跟好友有过“龙凤配”传闻的薛大小姐开始议亲。

    现在的世族子弟都这么会玩的么?

    虽说跟他崔琰没什么关系,可不知为什么,看到卫六看过来的目光,崔琰还是有种没有脸面了的感觉。这还是他头一回因为九哥没有面子,想到这里,不由幽怨的看了一眼崔璟。

    王栩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隔着微掩的房门向外看去,却见外头电闪雷鸣,看着颇有几分渗人:“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四十六章 碎裂

    “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又累又饿。”崔琰在一旁嘟囔了一声,点心终究不是饭,这驸马府也真是的,都不晓得给客人送饭。

    “十三。”崔璟喊了他一声,已经斜坐在凳子上的崔琰连忙坐了起来。崔司空美德容,家中晚辈言行举止都要注意。如崔琰这样的,早已相去甚远了。他正襟危坐,看了眼自始至终坐姿不变的崔璟露出了犯难的表情,一直这么坐着还真是累啊!但他是崔家子弟,崔琰绷着脸端坐着,努力坐的稳稳当当的。眼睛瞟向一旁的镜子里,那个秦小天师还在颤抖着双手。

    镜中一道雷电闪过,即便是隔着圆镜,刹那间的亮光也刺的人双目一痛,而后便是尖叫声传来,崔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了?”

    圆镜碎裂了一地,才吃进一口瓜的卫瑶卿似是也愣住了,惊雷闪过,屋内刹那间亮如白昼,那跳动烛火亮了两下熄灭了。

    “啊——”崔琰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屋里乱成了一团,待到屋内烛火重新亮起,却见崔琰坐在地上,抱住了卫瑶卿一只脚。

    卫瑶卿低头踢了踢腿,示意他放开。

    才意识到自己惊吓之下居然抱住了卫六的腿,屋里的众人都在看着他,崔琰脸色红的快滴血了,连忙松手爬了起来。这屋子里最该惊吓受怕的女孩子没有半点惧怕,最受惊吓的却是他。眼见众人都看着他,崔琰耷拉着脑袋,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会这样,他方才是真的害怕,男孩子就不能害怕么?做男孩子规矩真多,还是做女孩子好,整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就行了,就连读书都不用那么用功。想到这里,他看着卫瑶卿露出了几分艳羡的神色:他做女孩子,她做男孩子就好了。

    “镜子怎么碎了?”何太平问这话时眼睛看着她,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外头的怪叫声愈发渗人,这等情况下,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外头。

    卫瑶卿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又伸手在袖袋里摸了一会儿,摸出一瓶白色的瓷瓶:“胆子大的,可以滴两滴入眼中,胆子小的就不要了。”

    “这是何物?”有人惊讶不已。

    “阴阳司的名目水,可以看鬼神两个时辰。”卫瑶卿道,又多说了一句,“很贵的,剩下来的记得还我。”

    崔琰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可不敢看那种东西,但剩下来的几人都点了名目水,待看清楚外头的一幕时不由脸色大变。

    但脸色惊变过后,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没有人说话。

    崔琰躲在卫瑶卿的身后,清楚的看到了众人大变的脸色,到底耐不住,拉了拉卫瑶卿的衣角:“外头是什么呢?”

    “那种东西呗,还挺多的。”似是总算吃饱了,卫瑶卿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擦了擦嘴,支着下巴,看着外头,神色淡漠。

    崔琰直接跳过了何太平,看了看崔璟,又看看王栩和谢殊,最后还是看向卫瑶卿,忍不住问:“你不怕么?”

    卫瑶卿摇头:“不会啊,这个比百鬼夜行要好的多了,可能秦小天师招来的孤魂太多了吧!”

    崔琰激动的脸色发红:“你为什么不害怕?”想想就可怕的东西,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不能害怕。”女孩子只是摇了摇头,“也不需要害怕。”

    崔琰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如果八哥在就好了,一定会说一些话告诉他,但是现在九哥在,崔琰偷偷瞟了一眼九哥,他只是这般望来,什么都没说,静静的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崔琰低头看着脚尖: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没什么出息,也没什么大志向。吸了吸鼻子,躲在卫六小姐的身后隔绝九哥的目光。

    外头鬼哭狼嚎,连大门都被怪风吹坏了,电闪雷鸣。

    谢殊站在离门最近的位置叹了口气:“这真是……”

    话未说完,惊雷闪过。

    这一切委实太快,快到众人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变化,就看到谢殊倒了下去。

    待到谢殊晃了晃身子,倒下去的瞬间,似是总有人反应过来了,发出了一声尖叫,而后也昏了过去。

    尖叫到惊惧的是崔琰。

    谢殊被雷劈死了?何太平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踉跄的倒了下去。

    喧嚣犹如滚烫的热水一般蔓延开来。

    ……

    冷水泼了他一脸,何太平一个哆嗦醒了过来,人中处的疼痛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眼前模糊散去,卫瑶卿的脸出现在了视野中,手里还拿着一只空茶盏。

    她蹲着看着他:“何大人,你总算醒了。”说着扬了扬手,“我掐了你的人中,但你醒不过来,不得已,只得出此下册。”

    何太平这才感觉到地上的冰凉,毕竟快十一月的天,今年天气又冷的快,即便屋里铺着厚厚的绒毯,他还是冷的直打哆嗦,他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呢?我刚刚好似做了个梦,梦到谢殊……”

    他说着看着眼前少女沉静的脸色慢慢消了音,后知后觉的说道:“刚刚是真的,不是梦?”

    她点了点头。

    何太平一下子跳了起来,因为起的太快,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栽将下去,幸好卫瑶卿在一旁及时拉住了他。

    “谢殊真的出事了?这怎么办?”何太平双眼通红,且不说谢殊谢氏子弟的身份,就说这么一个年轻的还可以算是半个少年人的县令,虽说任职没多久,但何太平对他也是极其赞许的,就这样说没就没就没了?而且上一刻还在同他们说话,下一刻就被雷劈了个正着,这等突如其来的噩耗,又是在自己面前发生的,何太平只觉的一阵心闷,险些再次昏了过去。

    “谢家的人来了,就连谢太尉都来了,他们都过去了。秦小天师在用自己的金针救谢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但当时谢殊就已经没气了。”卫瑶卿扶住何太平,“大家都在正堂,驸马的魂是召回来了,但正闹着要同临阳长公主和离。”

    总之是乱成一锅粥了。

    何太平只觉得眼前发黑,抓住卫瑶卿的手:“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除了这奇奇怪怪的丫头,他着实想不到第二个能帮他的人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施针(月票240+)

    “先过去吧!”卫瑶卿放下手里的茶盏,对于没把握的事情,她不会口出狂言,“看看再说。”

    “这孩子才多大的年纪,”何太平急的话都有些说不连贯了,只紧紧的抓着卫瑶卿的手,前途无量,又是谢氏嫡子,受谢太尉的器重,就这般被雷劈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啊,“一定要救救他。”

    “能救我自然会救,不过秦越人的符医造诣是要超过我的,我们当相信他才是。”卫瑶卿道,“以往他能避之,这一回,因他招魂而起,他定会竭尽全力的,我们先过去吧!”

    把有些六神无主的何太平拉到正堂,却见平时总爱“哈哈哈”笑的谢太尉抿着唇肃着脸坐在了上首,一言不发,还有几个谢氏族人双目通红的站在一旁。

    “太尉,是我何太平未来得及护住属下。”何太平一直都是个硬气的,走上前去,“此事,本官会担责。”

    “他是你的属下啊,跟着你来办案,我家十一郎今早出门还好好的,你倒是还我家十一郎,还我儿子来啊!”早有哭的双目通红的妇人冲上去出自妇人本能的推搡起何太平来。

    何太平低着头,任妇人推搡。

    “好了。”还是最上首的谢纠开口了,“雷电劈来,便是我在场也救不了,此事怪不了何太平。”

    “这就是那个小天师招魂招出的岔子。”崔琰一脸气愤的说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啊!”谢殊被雷劈到的那一幕委实太过震撼,以至于他当场就昏了过去,即便醒过来了,还是一想起那一幕就瑟瑟发抖。

    “事已至此,先等十一的消息再说,此事我谢家不会就这么算了。”谢纠一掌击在一旁的黄花梨木桌上,瞬间将桌子击了个粉碎,“我不管他如何救,我要一个好生生的十一,若是不然,老夫就是拆了那阴阳司也要上前讨个说法来。”

    早听闻谢太尉年轻的时候脾气就极大,与王瀚之、崔远道的内敛截然相反,脾气火爆至极,胆敢公然反抗当时的谢氏族长,因看不惯当时谄媚小人的态度,三次辞官,倒也算得一位响当当的传奇人物。而且与王瀚之、崔远道不同的是,谢太尉虽然不是武将,不过拳脚功夫据说是不弱的,看着那粉碎的黄花梨木桌子,看来所言不虚啊!

    不过说到阴阳司,众人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意味深长了。近些时日,阴阳司跟钦天监接连出事。点煞除恶,漏了一个,结果丢了不少人的性命,以至于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大理寺门口静坐;钦天监预测个天气,预测出错,以至于十多位百姓受难;眼下秦越人招魂招魂招的谢殊现在生死未卜。

    “从李修缘接任大天师以来这等祸事就没断过,张大天师在的时候,可没……”

    “莫乱言!”谢十一的母亲王氏气急之下,难免口不择言,只是说到一半便被人喝止了,不敢再多言。即便出身世族,可她同时也是一个母亲,这等事怎么承受的住?十一郎平日里没病没灾的,也从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今儿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坐了半晌,便见驸马陈工穿着中衣气急败坏的跑到了正厅,一旁的小厮在不停的劝着他却也于事无补,他叫嚣着:“李临阳这臭娘们,我非要她好看不可,就是她……”陈工揉着脑袋,那晚的事情有些模糊了,只依稀记得被卫六房里的丑娃娃吓了一跳,而后整个人记忆混沌了,自己如孤魂野鬼一般被留在了临阳长公主府里,看着李临阳跟那些面首寻欢作乐,言语之间对他多有鄙夷。虽然他与李临阳谁也看不上谁,也知道对方必然是对自己不满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是另一回事。他如个滚魂野鬼一般在旁边吹冷风,李临阳寻欢作乐却是舒坦,想到这里,陈工就火冒三丈,提着一把剑:“气死我了,我要跟她拼了不可。”

    “好了,你闹什么闹。”陈述从后头走了出来,看向双目通红的谢氏族人,眼下谢殊还在里头由秦越人医治,若是能救得回来还好,若是不能,那麻烦才叫真的大了。这一回回京,他是想小得罪一番世族中人,做个样子好让陛下放心,但可不是要结成死仇的。更何况今日这一遭确实是想不到,谁能想到谢殊会被雷劈到。

    这边陈工还在恼怒,口不择言,看得陈述直皱眉:“把驸马带下去看好了,若是看不住他,你们也不用活了。”

    这话一出,吓得小厮们一个哆嗦,手下的力道也大了起来,紫禁将军可不是开玩笑的人。

    拉走了吵吵嚷嚷的陈工,陈述上前:“见过谢太尉。”

    谢纠眼皮都不抬一下。

    陈述也不生气,自己起身,走到一旁,心里也有几分焦灼,秦越人在里头呆了快一个时辰了,也只谢殊的父亲,谢家的大爷跟进去了,眼下连点动静都没有,委实叫人心慌。

    谢殊不但是世族子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世族子弟。谢太尉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一向器重有家,可以说是谢家这一代小辈中倾力培养的晚辈,他要是出了事,谢家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到时候陈家免不了要担责的。

    陈述想了想,回长安之后似乎一直都不大顺利,还是写封信问问大哥跟三弟吧,事事不顺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秦越人这个人虽说喜欢趋利避害,狗尾巴草两面倒,但于符医之上还是有几分造诣的,一手渡厄十八针还是小有名气的。当年提拔他进阴阳司的就是祖父。时谁也不会想到张家会倒,所以他紧紧抱紧了祖父这条大腿,潜下心来救人,这渡厄十八针也就是那个时候打出的名气。但现在如何了,卫瑶卿却是不知道了。秦越人已经进去很久了,算算时间,渡厄十八针也该施完了。

    “够了,秦越人。”后屋中谢家长房的谢怀一声暴怒,而后众人只听到几声瓷器落地的声音。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请人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早坐不住,去后屋了。

    谢殊还是脸色惨白,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躺在床上。

    谢怀暴怒之下抽出腰间的佩刀:“我杀了你替我家十一郎陪葬!”

    “且再等等。”秦越人脸色也是一片青白,岂不明白此事的重要性,“我的渡厄针应当是有用的。”

    “那怎么会不醒来?”谢怀暴怒之下用刀抵着秦越人,“十一郎连气都没了,你告诉我说有用?”

    “真的有用。”原先信心满满的秦越人有些不敢确定了,额头上尽是冷汗,“我苦心钻研渡厄十八针多年,不会……”

    “那你把我家十一郎还回来啊!”谢殊的母亲王氏已经忍不住扑了上去,保养精致的丹蔻扑在秦越人的身上勾出一道道沟壑。

    秦越人冷汗涔涔:“且在等等。”

    “不用等了,人都没气了,还等什么?”谢怀双目赤红。谢殊既是自己的儿子,又是谢家这一辈小辈中最得父亲器重的,在谢殊身上花费的心血岂是旁人所能比拟的,就这么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他眼下当真生吞活剥了眼前的秦越人的心思都有了。

    “不是……”

    秦越人动了动唇,一向伶牙俐齿的他一时之间竟生出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能……能救活的……”

    “人都死了,你怎么救?你怎么救……”

    秦越人站在原地忍受着众人的推搡,抿着唇,只坚持着:“能……能救活的,按理说应当醒了啊!”

    “醒你个头!”谢怀气愤之下,一拳打了过去,“人都死了,你怎么救?难道死人还能救活不成?你……”

    话说至此,却突然一静。

    死人啊,要救活死人啊!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呢?

    谢太尉看向那不知何时蹲到谢殊身边的少女,那少女似是突有所感一般抬头。

    两人目光直视着对方,谢纠看着女孩子的眼睛。卫家的六丫头长的很不错,当然,若不是长的不错,也不会引的陈工夜半爬墙欲探闺房了。她的眼睛生的很漂亮,以至于他这般审视的望去,也不能从那双形若桃花的双目中挑出一丁点的缺点。对上他这般审视的目光,女孩子没有半点恐惧与惊慌,只是就这般静静的看着他。那双形若桃花的眼睛里却不是桃花眼的风情万种,反而深不见底,犹如深渊古潭。

    这等感觉,谢纠勾起唇角,对面的女孩子似乎也审视完了他,同样勾起唇角。

    “父亲,此事……”气愤之极的谢怀抬头看向谢纠,却见他正与那个女孩子对视,两个人脸上有同样古怪的笑容。谢怀愣了一愣,有些吃不准父亲笑容里的意味。

    所幸这古怪的一幕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谢纠开口了:“我想请他救我家十一郎一命。”

    女孩子起身:“好,不过我不喜欢旁人跟着我。”

    谢纠点头:“放心,我谢氏的人绝对不会跟着。我谢纠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女孩子点头,转身离去。

    崔琰看的发懵:“这在说什么呢?”他指着卫瑶卿离去的背影,“她怎么走了?”完全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王栩在一旁看着崔琰脸上的神情笑了出来:“她去找七安先生了。”

    “七安先生?”崔琰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哦,早听说七安先生能把死人从棺材板里拉出来呢!”说罢,他又认真的问道,“是让七安先生来救谢十一么?”

    对着崔琰认真的表情,王栩看了看一旁的崔璟,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了起来,待看到崔琰露出不满的神情之后,王栩才干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那跟卫六有什么关系?”崔琰还是一脸不解的模样,求助的看着崔璟。

    崔璟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崔王谢三家认定卫瑶卿的身后就是七安先生,查过几次,奈何此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着实费解,查了许久也未查到什么。看样子不管是七安先生还是卫瑶卿,都知道他们在查此事。

    王栩收了脸上的笑容一抬手,比了个手势,两个黑衣护卫出现在了众人身边:“去跟着卫六小姐。”说罢,对上谢纠皱眉望来的目光,王栩拱手行了一礼。

    “答应不跟着卫六小姐的是谢太尉,眼下跟的是我王栩身边的人,自然与您无关。”

    谢纠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有一个黑衣护卫回来了。

    “无妨。”王栩把玩着腰间的玉珏,“你直说吧!”

    “卫六小姐回了家,就回房睡觉了,不曾出来过。我把阿二留在那里了。”黑衣护卫神情漠然:这是琅琊王氏训练出来的最尽职的护卫,主子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旁的多余的,一点都不会做。

    谢怀闻言脸色微变:“她……”

    便在此时,有人过来禀报:“有个叫七安的少年人在门口等着,说是这里有人请他。”

    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谢纠就出声:“快请。”

    过来的少年人还是那样的素色粗布袍衫,头上绾着一支木簪,不见半点张扬。但即便是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人很出色,光外表就不逊于这里的崔璟、王栩、崔琰等世族子弟。

    “谢太尉。”少年抱拳行礼,却不屈膝。

    只这一礼,不卑不亢,谢纠就看出了眼前这少年人的三分自傲。即便对上会稽谢氏的老太爷,当朝的一品公谢太尉也不见任何多余的情绪。这样的人,不是心中自有千秋,自身足以成为依仗还能如何?但凡有真才实学者,才有自傲的资本,这一句话,谢纠一直都明白。几乎是瞬间的,谢纠就对眼前的少年人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只是眼下状况不比其他,是以,他抬手:“七安先生,请吧!”

    秦越人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难看至极。不信任他,请来了这一位,他仿佛凭空被人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一般,关键是他还无力反驳,因为谢殊直到现在仍然不曾醒来。

    “取一杯水,一抔土来。”那个年轻的阴阳先生已经看完了,站了起来,开口却是要了两样奇怪的东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引子

    他手抓一把细土洒在谢殊的胸前,那沏了半杯茶的茶盏放在谢殊的胸上。

    “你要干什么?”秦越人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那个年少的江湖术士,“莫要捣乱!”

    “捣乱你个头。”谢怀毫不客气的出手一把拉走了秦越人,因为力道太大,秦越人被狼狈的掀翻在地。

    秦越人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满,会稽谢氏的子弟,几百年的世族底蕴,愤怒之下,做出这等事,不会有多少人去置喙。

    谢怀已然控制住了自己,最初,他是想直接下脚踹来着的。

    年少的阴阳先生神情闲适而从容,默默地坐在一旁。半个时辰之后,将那半杯茶水倒尽,空茶盏重新置于谢殊的胸口上。

    众人看着他,无人敢说话。这个七安先生做事古怪又神奇,旁人看来荒诞不经,但终究能救好却又是事实。

    眼下已是子夜时分,方才秦越人招魂用的纸扎被冷风吹得沙沙作响,莫名的恐惧而阴森。七安先生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又坐了半个时辰,他伸手取下了茶盏,而后继续坐在一旁。

    “到底行不行啊!”这个年轻的阴阳先生做事并未避讳着旁人,可算起来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谢殊还是躺着,脸色青白的不似活人。

    一旁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秦越人忍不住上前,伸出手在谢殊的鼻息下一探,这一探便是得意:“还是没气,你莫要危言耸听了。”

    谢怀一脚踹到了秦越人的身上:“你害的我儿,得意什么?”揣完一脚又想踹第二脚,他是生气,但还没有气到失了理智。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响起。

    “感觉怎么样?”正襟危坐的少年阴阳先生脸上总算有了旁的表情,凑近躺在床上的谢殊问道。

    “闷……闷得慌。”谢殊的声音沙哑至极。

    轩然大波瞬间起。

    “十一,我的十一。”

    “谢十一醒了。”

    “天耶,谢十一活过来了。”

    ……

    吵吵嚷嚷的声音,年少的阴阳先生似乎一句都未听到,当下便道:“开窗通风。”顺手把谢殊胸前的一抔土捡走了一半。

    众人愣了一愣,还是谢纠亲自走下来,帮忙开的窗。

    “如何了?”少年阴阳先生接着问道。

    “还是闷。”谢殊的声音沙哑不堪,眼睑跳动,似是想努力睁开眼睛却始终无法睁开。

    少年阴阳先生将他胸前的土都扫落在地:“现在如何了?”

    “有……有点闷。”

    “莫急,我扶你起来。”原本想要过来搭把手的王氏被那个年少的阴阳先生看了一眼,不知怎的,心里一慌,原本想要伸出的手,也慢了一步,不敢随意随意伸手。

    王氏呜咽的哭声响起,喜极而泣:躺着一动不动,没气了的十一郎居然坐起来了,虽然仍然未睁开双眼,但是这个动作,已经足以证明:十一活过来了。

    “是好事,你哭什么苦!”谢怀脸色通红,回头看了眼王氏,目光紧紧的落在谢殊的身上,不住地喃喃,“活过来就好,活过来就好。”

    “不可能,哪有这样的救法?”秦越人却固执地开口了,“不施针、不吃药、不喝符水,怎么可能就这么好了?”

    “姓秦的,你自己做不好,不代表别人就做不好。”

    “你救了半日,我等只看到我家十一郎连气都没出一下。”

    “什么渡厄十八针,名头震天响,黄少将军出事你救不活,盛大都督出事你离京,十一郎因你被雷劈到,救了半日半点起色也无。我呸!”

    ……

    吵吵嚷嚷中,秦越人狼狈不堪,却仍紧咬着牙关坚持着:“不……不可能……”不管他人如何,旁人笑骂他墙头草,但是这一手渡厄十八针确实是他足以立足阴阳司的资本。昔日,昔日张大天师亲口所赞,张大天师啊,秦越人心里一紧,本能的生出几分逃避慌乱之感。

    “施针、符水你不是已经做了么?”便在此时那个坐在位子上的少年阴阳先生开口了,他轻啜了一口茶,被秦越人接连质疑,脸上却没有半点恼怒之色,笑了笑,“你既做了,我再做作甚?”

    “你……”秦越人一愣。

    “渡厄十八针很好,你于符医一道上天赋斐然……”眼前的少年人虽然年纪那般小,可说出的话却让秦越人有些怔忪,仿佛好多年前,他方才考入钦天监,浑浑噩噩度日之时,碰到了那个慈眉善目的大天师。大楚第一术士世族的族长,大楚术士的第一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就这般入了张大天师的眼,一跃进入阴阳司,时有多少人对他羡慕不已,那时自己……

    一不留神,想的有些远了,秦越人回神,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少年人,动了动唇,不知为什么,明明想要出声反驳他,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的手法没有任何问题想法也对,但唯独忘了考虑你要救的是一个人。”少年人笑了笑,眼里没有任何取笑的意味,“你的练习从未荒废,但练习对着的可不是真人,是假的。你许久没有施针救人了吧!”

    秦越人嗫嚅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方才你的施针很好,只缺一步。”少年人说话语调不快不慢,月光照到他的脸上,倒映出了几分唇红齿白的模样。

    男生女相。谢纠第一反应便是这一句,但是却并不女气,喉间也有喉结,所以旁人并不会将他误认为女子。自古男生女相乃富贵出众之相,古有张良高长恭之辈,皆是此等相貌。

    “一个引子。”

    “药引?”秦越人不断的摇头,“药引已经有了,不可能是药引。”

    “这也是个药引。谢殊已闭气许久,即便渡厄十八针已扎通气穴,也需缓冲,所以需要药引。你的药引并不全,渡厄十八针再如何精妙也需因人而异。”

    “这……”秦越人还是有些不服输,仍想反驳。

    “好灵气!灵啊!这小子灵啊!真的灵啊!太灵了!”一道掺杂着不知何地方言的官话突然响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章 来临

    “祖父!”王栩叫了一声,挑眉迎了上去,“您老人家怎么过来了?”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当朝位列一品的司徒公,琅琊王氏的族长王瀚之王老太爷。

    “听说谢家的十一郎出事了,我便过来看看。”王瀚之说着侧了侧身,将身边的人引出来同大家相见,“巧得很,今儿白日遇到了回京的孙公,听到此等事,老夫便跟孙公一同过来了。”

    众人望向那胡子茬啦,穿着粗布短衫,满面沟渠,大抵是风吹日晒的多了,看上去有些黑老的老者。

    原来阴阳司的五位天师之一,最擅长符医有药王之称的孙思景竟是长这模样,崔琰呆在崔璟的身后探出头去看,暗道:怎么长成这样呢?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位孙公笑眯眯的开口了,还是那掺杂着不知何地方言的官话:“诶,担不得一声公,老夫只是一个老农而已。”

    老农,崔琰偷偷看了看孙公,突然觉得就是如此,这位药王就是个老农的模样。

    “孙公”

    “孙公”

    ……

    参差不齐的向药王孙思景见礼过后,孙思景就悠悠的走到七安先生身边了:“灵啊,太灵了,老夫好久没看到这么灵的晚辈了。”

    那位七安先生却有些疏离的站了起来,退后了两步,向孙思景行礼:“见过孙公。”

    这个动作虽说说不出什么毛病来,但还是让在场不少人察觉到这位七安先生似乎有些抗拒孙思景的触碰。但他对着孙思景恭敬的模样却不似作假,着实令人费解。

    卫瑶卿低头苦笑:药王孙思景是什么人?她可不敢让孙思景触碰到她,万一一个不留神,孙思景首先就可能察觉到她不是一个男子。

    易容之术可不仅仅是变化外貌那么简单。走路的方式,身上的气味,还有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有可能成为破绽。而孙思景这样的人,或许一只手只要搭上她的身体,就能察觉到这是一个女子。她不能冒这个险。

    “这么小啊!”孙思景却不以为意的绕着她走了一圈,“是钦天监新进的么?”

    “只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江湖术士而已。”她低头拱手。

    “不错不错,太灵了,年纪又小,老夫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灵气的后生了。你要不要跟着老夫,老夫缺一个药童。”孙思景笑眯眯的望着这个少年人。夸赞术士阴阳十三科习的好的词汇有太多太多,但是一个“灵”字却不是能轻易用上的。无关聪慧、无关机智,能被用上“灵”这一字的人,是真真正正的上天厚爱,可以说只有在阴阳十三科上天赋惊人的人,才能用上这个‘灵’字。这等“灵”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到这个字。

    孙思景眼里的满意都快溢出来了,一旁王瀚之微微挑眉,看向不远处的谢纠,二人目光一错,皆露出了几分意味深长。被孙公如此夸赞之人,这个七安先生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这真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血海深仇加身的晚辈的话。但是现在,比起她要做的事情,即便是这么好的机会,她也会放弃。她的路一早便已定下来了,容不得她三心二意。

    “承蒙孙公错爱,七安只是一个江湖野民而已,走街串巷,为人谋福。”外人看来七安先生还是那般神情从容,即便是拒绝药王孙思景也是那般镇定自若。

    “你疯了,这是孙公啊!”一旁的秦越人早已惊呆了,身为符医,即便自诩天赋不凡,但能被孙公看中,这也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可眼前这个竟就这般将这个机会白白错过了,“你疯了!”

    “诶!”相对于秦越人的不敢置信,众人的惊讶,孙思景却兴致更重了,“哈哈哈哈,好。敢拒绝老夫,果然灵的很,也不知道你师从何人呢?”

    “三千藏书便是我的师。”卫瑶卿低头,这是她想了许久之后的答案,诚然或许阴阳十三科的启蒙是由祖父所授,但而后跟着庙远先生走南闯北,庙远先生教她的是学问与谋略,她的阴阳十三科皆是由那整整五车的书籍所授。

    同魑魅魍魉的争斗都是从书中所学,又亲身经历,每每一战,都是性命相搏,由不得她不努力,所以每每一战,皆有所获。

    不过祖父给予她的,却是张家的一切对她从来不是秘密,从小,她就能接触到张家最珍贵的秘录。

    “有意思,真的灵的很。什么时候改主意了,什么时候来找老夫。”孙思景笑眯眯的直点头,顺带抬头看了眼脸色苍白坐在床头的谢殊,走过去,留下了一瓶药:“哈哈哈,见面礼,一日内服一颗。”

    这是药王孙思景所制的药啊,谢纠大喜,谢殊也连忙道谢。

    孙思景摆了摆手,叹了两声:“哎哟,老夫好几年没回长安了,这次呆上几天就走。”

    “孙公太过着急了吧,我那里新得了好几株上好的药草,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还要请孙公帮我看看。”王瀚之连忙出声留人。

    孙思景却不以为意:“不了不了,晚辈后生奇才辈出,”说着还特意看了一眼那坐着的少年阴阳先生,“灵的很,都能看,老夫这回回长安却是有点事情。”

    王瀚之也没问什么事,只道:“孙公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孙思景笑了起来,连声道“一定一定。”

    那位七安先生似乎无心应酬,起身告辞了。

    王栩比了个手势,身边的护卫瞬间不见了踪影。

    “王七哥这样真的好么?”崔琰看着王栩的动作,十分不解,“方才就派人跟着卫六了,眼下更是跟着七安先生,总觉得这样有些无礼了。”

    崔璟没有说话,王栩却笑道:“无妨啊。方才答应卫六小姐不跟的是谢老太爷,不是我。眼下七安先生离开,也不曾说什么不要跟着他的话,我王栩只是担忧七安先生罢了。”

    崔琰睁大眼睛,总觉得他的话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个为什么来。

    正想开口问一下崔璟,却见那护卫已经回来了。

    “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王栩惊讶不已。

    “属下跟丢了。”护卫一脸的茫然,“也不知为何,这条路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七安先生就在我前头拐了个弯就不见了。属下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无奈只得回来了。”

    “奇门遁甲。”不等众人开口,孙思景就先一步开口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事因

    “灵哦,真是灵。”药王孙思景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连连点头,眼里皆是满意之色。

    神神叨叨了半日才回过神来的孙思景这才帮忙说了一句:“王家后生,莫怪他们了。奇门遁甲,本就难得很。天下掌握之人甚少。就是阴阳司那等专门研究阴阳十三科的地方,也难得能揪出一个精通奇门遁甲的人,怨不得你的这些手下。”

    “孙公说的是。”王栩应道,“自然不能怪他们。”

    “来去成迷。”王瀚之摇头,看了一眼角落里许久不曾发声的陈述,“陈将军,你自来长安,惹出的祸事太多了吧,就算将军不介意,西南侯也未必想如此吧!”

    陈述抿唇不语。

    “老西南侯膝下的几子中最是疼爱幼子,所以驸马难免性情骄纵。但陈将军既来了长安,也该管教一二吧!”王瀚之一笑,慈眉善目的老者模样,“同是做臣子的,也该替陛下分忧,将军应当明白的。”

    “自然。”陈述道,“我这个弟弟不成器,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有责任。”

    “将军长年在西南驻守,不在长安,也怪不得将军。不过眼下人在长安便分心一二吧!”王瀚之笑着点头,话题陡转,“对了,西南侯的伤势如何了,恰巧孙公在,不如让侯爷早日来长安,倒也能赶得上让孙公瞧上一瞧。”

    面前的老者面目和善,说出的话挑不出一点毛病,可陈述却笑不起来。身经百战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起来笑眯眯的老者很危险,绝对不会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和善。

    “倒是不太清楚,大哥的事情我甚少过问。”来时大哥同他说了,万一遇到他人相问,他又答不出来的话,就以一句不太清楚推掉便是了。因为真要论阴谋阳谋,他可能连世族中出色的小辈崔璟王栩之流都比不上,更不要说王老太爷谢老太爷这种人精了。多说多错,不说则不错,这就是大哥交待他的话。

    王瀚之也未再追问,只是同谢纠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眯眯的把话题岔开了。

    ……

    总算把何太平孙思景秦越人和那些世族中人送走了,陈述坐在正堂上揉着眉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真累啊,比打仗杀人还累。

    “二哥。”听到人都走了的陈工跑了出来,不顾身后小厮的阻挡,他手里提着一把刀:“谁敢拦着爷,爷就杀了他。”

    “陈工,你在干什么?”陈述看着陈工直皱眉,“拿几个小厮出气算个什么?”

    “不过是些下等的东西,杀就杀了,怎么了?”陈工拿着手里的刀,脸色恼怒至极,“李临阳那个贱人,这一回就是她搞出来的鬼,我要去杀了她!”

    “你怎么肯定就是临阳长公主下的手?”陈述一脸倦色的看着他,“不是那个卫家的六丫头?你的一魂一魄丢的蹊跷。”

    “一个才入钦天监的能有多大本事。我被那娃娃吓到是不假,可是说这么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能做出这等事来,你信?把我陈工当傻子么?她能未卜先知不成?”陈工不以为意。

    未卜先知啊,陈述皱眉,莫名的想到了那个同样年轻的少年人七安先生,未卜先知么?越想越复杂,越想越头疼,陈述甩了甩脑袋:“好了,到底怎么回事,你且同我说来。”

    陈工冷笑一声:“我问过了,席上青阳那小贱人去找薛二小姐的麻烦,女人么,争来争去无非就那几样东西,我见得多了,无非是见薛二小姐生的倾国倾城,心中不满罢了。正巧碰到了卫家的六丫头,就把气撒在了她的身上,泼了一身酒……”

    陈述听完:“所以是青阳泼了那丫头一身酒,又是青阳身边的人带她去换的衣裳,还是青阳同你说要把那丫头介绍给你?”

    “是啊。”陈工气的脸色通红,“这是耍她老子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青阳那小贱人心里的算盘,不过是看崔璟那小白脸生的好,吃的飞醋罢了,连他老子都敢利用,真是……”

    “好了。”陈述冷哼了一声,“若非你如此好美色,青阳就算打那个主意又能如何?不过是看卫家的丫头长的好罢了。”

    “男人嘛!”陈工笑着朝陈述挤眼,“二哥,你懂得。诶,对了,二哥,我这院子的美人,你看上哪个都可以碰,不要紧的,毕竟是兄弟嘛!”

    “胡闹!”陈述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陈家兄弟三人皆非好色之徒,唯独最小的陈工,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样子。

    “那丫头生的是不错,你也知道,兴致起了嘛,自然要趁热,谁晓得这丫头做了个丑娃娃放屋里,把我吓的半死,然后我就看到了临阳那个贱人同她那些面首在我面前交好,嘲笑于我,说最好我死了算了,你说不是李临阳跟李青阳这对贱人还能是谁?”陈工撇嘴,“我虽好色,却又不是傻子。”

    “临阳长公主同青阳县主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是你的女儿,你一口一个贱人,像话么?”陈述看着陈工,“若被人听了,岂不是对皇室不敬?”

    “不敬?”陈工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还真没把李家的人放在眼里,有大哥在,李明宗贵为天子也不敢拿我陈家如何,至于临阳跟青阳,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德行。”

    陈述有些听不下去了:“青阳毕竟是你的女儿。”

    “她姓李,不姓陈,我还是分得清的,更何况那小贱人也没把我当她老子啊!”陈工甩了甩手,“做戏而已,大哥同我说的我都懂。”

    “她们毕竟姓李,这等话万万不可对外人提及。我若是听到风声,第一个饶不了你。”陈述起身,“听到了没有?”

    陈工在身边一个侍女的臀部捏了捏笑呵呵的应了下来:“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二哥。我有分寸的。”

    “近来收敛点吧,”陈述不满的看着他,“还有让青阳不要再打崔璟的主意了,就算崔家肯放人,我陈家也绝对不会让青阳跟了崔璟。”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比拟(月票270+)

    “青阳怕是不会肯的,她啊,现在对那个崔璟正痴迷的紧呢!”陈工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依我看啊,崔家越是不肯松口,青阳越是来劲,倒不如松口了,也许青阳得了手,就没那么多兴趣了。”

    陈述白了他一眼:“现在还是好的,若真得了手,那才叫糟糕了。你以为崔璟是好相与的?”

    “瞧着弱不禁风,文文弱弱的。”陈工显然没有当回事,“还能如何?”

    “莫把老虎当成猫。”陈述起身。“我先回去了,记住我说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陈工敷衍的回了过去,说话间手已伸入了一旁婢女的衣裙中,早有意动,眼下陈述离开,正是求之不得呢!

    ……

    “小姐小姐。”

    一睁眼就看到枣糕放大的脸,见她醒来,这才舒了口气:“小姐,时辰不早了。”

    起身穿衣洗漱,枣糕一眼就看到了她眼底淡淡的青色,不由一愣:“小姐,是昨日没睡好么?要不,今儿告假?”

    卫瑶卿摇头:“不了。”说话间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几乎没怎么睡,大不了去钦天监里打瞌睡去。

    走进宫门,卫瑶卿的眼皮还是耷拉着,低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走着。

    “卫六小姐。”她打着哈欠回头,对上了一张清秀文雅的脸。

    “王七公子。”卫瑶卿回头抬了抬手,打了个招呼,“有什么事么?”说罢她看了看周围,“这里是去往北宫钦天监阴阳司的地方,翰林院不在这里。”

    “并非如此,只是昨晚的事叨扰了卫六小姐,栩特地来看看。”王栩笑的神态温和,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卫瑶卿懒洋洋的抬头看他:“来看我是假,是对七安先生有兴趣吧!”

    王栩笑了起来:“卫六小姐果然是将门虎女,爽快!”

    “还将门虎女,同琅琊王氏相比,我祖父那算哪门子的将门。”没有想到眼前的卫六小姐笑了起来,根本不在意的模样。

    王栩愣了一愣,随即笑道:“卫六小姐不必妄自菲薄。”

    “我从不妄自菲薄,事实如此,有什么不能说的。”没想到这位卫六小姐摇了摇头,根本不在意的模样,“怎么,这又不是屈辱之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栩笑了起来,没有说话,却继续在她身后跟着。

    离钦天监越来越近,她停住了脚步:“王七公子,你想知道什么?”

    “只是对七安先生很有兴趣。”王栩继续跟在她的身后。

    她侧身:“我要去当值了,七公子这是要跟我进去么?”

    “无妨,我今日告了假。”王栩笑眯眯的说道。

    那位卫六小姐却皱眉:“有什么事直说吧,你若是想找七安先生,去城西候着吧,他总有去的时候。”

    “陛下昨日加封柳州文书翰为从五品朝散大夫。”王栩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七安先生指点的文书翰,他赢了。”

    “所以?”卫瑶卿扬眉,“你要做什么,直说。”

    “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想看看这位七安先生。他让我与崔璟栽了一个大跟头,我只是很想见见这位七安先生。”王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这等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真不好。”

    “那你去寻七安先生啊,找我做什么?”卫瑶卿抿着唇看着他。

    “你与七安先生怎么关系不错吧,他是个很出色的少年人是不是?比起崔璟你更喜欢哪一位?”王栩走到她身边悠悠地说道。

    “当然是七安先生。”卫瑶卿回答的理所当然,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更喜欢自己了。

    “哈哈哈。”王栩却大笑了起来,眉眼间俱是笑意,看得出心情很是不错。

    卫瑶卿挺住了脚步,看了他半晌,突然明了:“你是不是看崔璟倒霉会很高兴。”

    “是啊,我二人自小如此。”或许是受了她这般直白的影响,王栩承认的很快,“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我懂。”卫瑶卿点了点头,“鹬蚌相争嘛!”

    “胡说。”王栩手里的折扇敲了敲她的冠帽,“且不说你这用词,我王栩与崔璟难道就只能比作鹬蚌?起码也要虎狮之流吧!”

    卫瑶卿笑了起来,因为她自比渔夫啊,不过却未说出来,只是笑。

    “你这丫头挺有意思的。”王栩敲着折扇,“我会多来找你玩玩的。”

    “你自便。不过我并非闲人,也是有要事的,你若不嫌无聊就在钦天监里呆着好了。”卫瑶卿摊了摊手,准备进去。

    “薛大小姐三天前送了一封信到崔家,收信的是崔璟。”王栩突然开口,“我祖父同怀国公在商议亲事,一个极有可能是我未来妻子的人送了一封信给崔璟,私相授受我心里不舒坦。”

    “所以你就来找与他有婚约的我,想让他也不舒坦?”卫瑶卿挑眉,“不过估摸着他不会,而且崔家同卫家的婚事能不能成想来你也清楚,找我也是无用。”

    “我知道。”王栩“唰”一下打开折扇,挡在面前,压低声音道,“不是随意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好让自己舒坦舒坦嘛!这就同崔璟和我老婆不清不楚,我就去勾搭他老婆一个道理。”

    “出息!”卫瑶卿摇头,走进了钦天监,“那你随意。”

    “卫监正。”

    “卫监正。”

    ……

    三三两两的招呼声响起,她径自走到最里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斗篷往三张桌子拼成的“床”上铺好,然后开始睡觉。

    王栩惊讶的看着她的动作。

    抬头看向四周,众人见怪不怪的模样,也有不少人趴在桌上打瞌睡。

    这就是钦天监清水衙门么?果真……呃……舒坦。王栩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随手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书本前写着“卫瑶卿”三个字。倒是一手好字,王栩有些惊讶,笔迹瘦劲,转折处有明显的锋芒,倒是从未见过,有意思,王栩暗道。顺手翻开了这本《阴阳十三科总纲》,才翻了几页就觉得不对劲。钦天监机会人人桌上都有一本《阴阳十三科总纲》,旁人的或多或少都有翻折过的痕迹,甚至不少人还在上头写了注释心得,但这一本新的好似从来没翻过一样。

    看来不是个喜欢看书的孩子啊,王栩说着目光转向桌面,桌上很干净,桌上的毛笔似是极少用,崭新的一般,墨也不曾动过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唯一动的比较多的是那一盒印泥。王栩惊讶:她这是不写不算,专来刻印章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危险

    王栩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很快便到正午了,这丫头已经睡了一个上午了。

    看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王栩推了推她:“丫头,吃饭了。”

    她起身看了他一眼,王栩笑眯眯的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往御膳房的方向去了。

    “诶,这死丫头。”坐在窗边的黄石先生激动的伸手指向一同向御膳房方向离开的两人,“我今天还特意给她留饭,她倒好,看到个王栩,居然同他一道去御膳房了,太过分了。”

    “不然呢?不去御膳房来我们这里?王栩心思深沉,引过来是个麻烦。”裴宗之吃着饭,“我若是你,就趁着王栩在,她不方便过来多吃点。”

    黄石先生沉默了片刻:“好像也有道理。”关上窗回屋里坐了下来,挤了挤眼,“你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孙公回京了。”裴宗之想了想道。

    “还有呢?”黄石先生接着问道。

    裴宗之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他:“你是想说临阳长公主驸马陈工丢了一魂一魄招魂的事情?”

    “对对对。”黄石先生兴奋的连连点头,“就是要说这件事情的,看到秦越人没有,有没有发现他脸色很难看?”

    裴宗之拿起筷子吃饭,不理他。

    黄石先生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那渡厄十八针吃了好一通教训,谢家那个任了长安县令的小辈险些出了事,秦越人出了点岔子,挨了谢家人好几通踹呢!”

    “要我说啊,这教训该挨,符医不救人,老琢磨些有的没的,不出事才怪。”黄石先生摆了摆手,声音里俱是鄙夷,“这教训挨的好。”

    “我方才出恭的时候特意经过钦天监瞅了瞅,那丫头还在睡觉呢,估摸着昨天晚上的事有她掺和了一份。”黄石先生边说边道,“难怪把王栩引过来了。真麻烦,诶,你在干什么呢?”

    不知什么时候放下筷子的裴宗之将一旁明宗帝送来的卷轴打开了,黄石先生的脑袋凑了过来,看到卷轴上所画之时愣了一愣:“这是?”

    “高句丽上贡了十位美人,这是美人画像。陛下问我这些美人如何处理。”裴宗之看着美人画像看得很认真。

    “怎么处理?当然是留下来了呗。”黄石先生摆了摆手,“又不是傻子,难道还准备送人?”

    “陛下不是你,日理万机,又早见惯了后宫佳丽,便是高句丽的美人,陛下也不会太过关注。”裴宗之道。

    黄石先生却恼怒了起来:“你什么话,说的好似我是那等贪色之人一般。别忘了我洁身自好,到现在还不曾沾染风月之事。”

    “哦,我明白了。”裴宗之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必说的如此脱俗,我懂得。”

    黄石先生动了动唇,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没面子,干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那陛下是准备把这群美人送人了?准备送给谁?要我说,旁人我不知道,那个陈工定会要的。”

    “陈工啊,再议吧!”裴宗之说话间已经看完了画卷,将画卷收起放到一旁。手里几个铜板抛在桌子上转了许久。

    黄石先生瞥了他一眼:“你又准备用六爻之术安排他们当值啦!”

    裴宗之低头做事,黄石先生也不以为意,左右他做事的时候是从来不理人的。看向窗外,那里卫六那丫头似是吃完了同王栩回钦天监了,正巧路过窗前,一个眨眼已经走进了钦天监里,黄石先生左看看,右看看,偷偷出了门。

    王栩在一旁笑着翻着那本崭新的《阴阳十三科总纲》看她坐在那里似是等人。等了片刻,便看到钦天监拳脚功夫最厉害的监正肖监正进来了。

    “来了啊!”肖监正一进门就朝着这边过来了,看到他连忙打了招呼:“王七公子。”

    “肖监正,你我同级,不必客气。”王栩伸手把肖监正虚扶了一把,肖监正也未再多说什么,只是看向卫瑶卿:“怎么样,今日还要继续么?”

    “要的。”卫瑶卿站了起来,跟着肖监正出了门,走到钦天监旁的一排木人桩处。

    王栩惊讶的看着那二人开始对着木人桩打了起来,不由脱口而出:“你们在做什么?”

    “肖监正在教我打拳。”卫瑶卿道,她现在的体质虽然适合练武,但到底练的太少了,便央了肖监正教她八十二路铁飞拳,也没想要把这一套拳打的如何,外家功夫练体,内家功夫练技,卫瑶卿的身体到底不比自幼闯荡走南闯北的明珠儿的体质那般好,所以她便开始跟着肖监正打拳。

    王栩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那一大一小打了一时辰的拳又笑呵呵的回了钦天监。直到此时,才有人过来交气象演算,那丫头从身边的印章袋里取了两枚印章出来,沾了印泥刻了章,这才百无聊赖的开始玩手指头。

    王栩看了看天,也快到下值的时候了,不由惊道:“你每天当值就做这些?”

    “是啊。”卫瑶卿点了点头,“不然呢?”

    王栩头一回觉得脸上的笑容有点干巴巴的:睡觉吃饭打拳完了刻印章,难怪这清水衙门她过得如此开心了,若他非琅琊王氏子弟,没什么大志向,倒是也乐意来钦天监里当值的。

    “时辰到了。”卫瑶卿起身:“王七公子,我要回去了。你乐意明天来或者不来都行,总之我每日就做这些事情。”

    王栩眉头轻挑,没有说话。就这样么?这丫头若非她身后的七安先生,当真不会有太多人去关注这么一个丫头。但是没有如果,她的背后,站着那个七安先生,如此出色的人物,足以引来众人的注意。

    踟蹰的时间,钦天监人已走的差不多了,他也出了门准备离开,一抬眼看到面前的黄石先生和杨公,连忙走上前去:“黄石先生,杨公。”

    杨公身边还跟了个长相清秀的小童子。

    “是王家的七郎,此一届的榜眼,眼下在翰林院编书呢!”黄石先生笑着向杨筠松介绍道。

    杨筠松闻言连连点头:“王家的孩子果然是有出息的。”

    “是啊……”黄石先生笑着说道,眼角余光一撇,脸色却瞬间大变,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危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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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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