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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迁怒

    会仙阁里一片安静。

    唯有王栩低声的安慰声。王会仙扶着柱子站定,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这一幕甚是讽刺,这丫头不是省油的灯,看她被捆进来时半脸微红,就知道是挨了一巴掌,旁人不知道,她王会仙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丫头是个内家功夫的高手,要让她挨这一巴掌,可不容易,最有可能的便是以权势压人的青阳县主。

    这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圣人,甚至有才者多恃才不肯吃亏的,王会仙自诩自己看人几十载不会看错,这一巴掌,这丫头定然早就想好了讨回来了。

    方才对着这个全长安城奈何她不得的县主甩了几个巴掌,还这般惊慌害怕的模样,要人安慰。估摸着多半是故意的。

    打人的是她,害怕的也是她,真的是作的一手好戏。

    不过无所谓了,对于青阳县主来说,不管这丫头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这个锱铢必较,气势临人的县主都不会咽下这口恶气的。

    她的会仙阁咽下一片狼籍,在这时,她突然有些庆幸,前几日交出的干股了,此事,没有崔司空的话,她还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旁翩翩佳公子模样的崔九公子开口了:“清点一下,回头送到府上来。”

    王会仙大喜,连声道谢,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头惊慌失措的卫六小姐,许是青阳县主同她的侍卫走光了,她连作戏都懒得作了,干嚎了半天没一滴眼泪,朝王老太爷点了点头,拎着带来的柿饼、甄糕跟空的石榴酒坛走了。

    送走了几位老太爷,王会仙对着一地狼藉直叹气。

    赤条条跑出去的的嫖客妓女们回来了,抱怨声不绝于耳。

    光着身子冲到了最繁华的黄天道上,还是最热闹的时辰,又不是长毛的野人,虽说嫖客妓女的身子早不知被多少人看过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溜溜的裸奔,这种感觉当真是要叫人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妈妈,着可怎么办啊,奴家的脸可往哪搁啊!”这是光着身子跑出去的妓女正哭着。

    嫖客更多的是愤怒。

    “王会仙,我告诉你,爷这回脸丢大发了,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爷不是好惹的,知道我爹是谁么?”

    长安城有好处,那就是繁华无匹,叫人能看花了眼,也有坏处,那就是官员遍地走,不少人家都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弄出个官宦亲戚来。

    “就是啊,王会仙你不给个说法,往后你这会仙阁不要想继续呆着了。”

    ……

    死了一地的尸首还未来得及处理,有人踢了两脚一地的尸首,干呕了起来。

    “王会仙,你怎么做生意的,这玩意儿还不快清理了。”

    “已经报五城兵马司了,想是就在来的路上。”王会仙扶了扶额头,七嘴八舌的声音催的她头疼。

    喝了一口阿丑端过来的茶,王会仙勉强冷静了下来,看着众人:“说法?我王会仙也想让人给我个说法,你们说我这好好的会仙阁是招谁惹谁了?程相爷往我这里走了一趟,前脚来了青阳县主砸了我的大堂,后脚便有那行刺的刺客放这蛊虫,我王会仙的损失才大呢!”

    “那与我们何干,你收人钱财,自是该找你负责!”

    “哎哟,爷,您真要这样说的话,我王会仙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这样吧,此事因程相爷跟青阳县主而起,不如这样,各位将损失记下来交予我王会仙,我王会仙呢,拿着这些字条去程相爷那里要赔偿,这样好不好?”

    这话一出,登时引起轩然大波。

    “王会仙,此事同程相爷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管找你,你去找程相爷作甚?”有人叫道,“我们得罪了程相爷与你有什么好处?”

    王会仙也不急,她开风月场所多年,什么样的状况没见过,呃,方才蛊虫那等不作数。

    王会仙轻笑:“我王会仙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是不敢得罪程相爷,便得罪我一个青楼的妈妈是吧!”她“咯咯”笑了起来,“我王会仙能在这里站住脚,各位也不去打听打听,问过了崔司空再来让我王会仙背锅好了。”

    崔司空啊,这个后台可不得了,不少人变了脸色。

    王会仙见好就收,她也不能真真得罪了这些人,毕竟还要做生意的,是以笑道:“各位心里想什么,我王会仙也明白,莫着急,今日这一遭的损失,诸位先写个条子给我王会仙,此事,我自会交给崔司空处理,放心,定不会叫诸位吃亏的。”

    她摇着团扇靠在楼梯口直摇头,挤着眼泪:“我一个女人家带群女儿们容易么?都是出来混口饭的,谁知道这么倒霉,碰到这等事啊!当真是想想都不知道去哪说去。”

    嫖客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细细说起来,还真不能怪王会仙,还真要怪程相爷,但此事又不能明说,想了想,会仙阁背后有崔司空撑腰,总比旁的青楼出了事推诿来的强。再者说来,这会仙阁的姑娘确实比旁的青楼中的女子更要上乘一些。

    既然王会仙有意给个台阶,嫖客们坚持了两声,也大多服软了,搂着姑娘们回房去了。即便偶有一两个不服软的,拿钱堵或者拿崔司空吓,总有办法叫他乖乖听话。

    王会仙靠在没有被砸坏的半边楼梯口,摇着团扇指挥着知客们把东西收拾起来。

    “彩绢拆下来洗了。”

    “花瓣收拾了。”

    “桌子什么的都捡了。”

    ……

    惊慌过后,她已是满脸镇定,趁着空隙回头看了眼阿丑:“还好我没有犹豫,前两天就将干股交给了崔司空,若是晚上几日,发生这样的事,崔司空不定会答应了。”

    “只要你背靠的人足够靠得住,便不用慌张,有崔司空做后台,自是不用担心。”阿丑看了眼王会仙,“司空这干股不会白拿,若是放到之前,崔家大爷同怀国公世子未必摆的平这样的事情。”

    说话间五城兵马司已经进来了。

    为首的是个人高马大的将领,一身结实的肌肉,块头不小,表情横横的,看着不大好惹。

    阿丑在王会仙耳边轻声道:“来的这个是现在五城兵马司的副将林立阳,原来的护城将军,前不久同西南侯的二弟陈述将军闹了一通,被贬为副将,如今领了护城将军这个职位的是临阳长公主驸马陈工,不过你不用担心,做事的还是林立阳,驸马好美色,天天声色犬马,甚少当值。但因着是西南侯的弟弟,倒也没人弹劾他。”

第二百章 明白

    王会仙是个人精,自然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阿丑,你是让我小心些不要得罪陈家的人么?”

    阿丑点头:“还有青阳县主,能避就避着吧,吃了亏就去崔司空那里哭诉,旁的我等小人物也做不了。”

    王会仙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京城,居大不易啊!”她在金陵受挫,想来长安闯一闯,哪知刚来就来了那么大一个下马威,着实让她吃了好一通训。

    那头的林立阳皱眉看着这一片狼籍抬手:“把尸体搬回去,搬到大理寺,程相爷遇刺,此事交给大理寺来办。”

    王会仙走过去,喊了一声:“林将军。”

    林立阳瞪着眼睛回头看她,捂着自己腰间的钱袋:“作甚,我可没钱来你这喝花酒,莫要同我套近乎。”

    这个人……王会仙翻了个白眼,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叹了口气,王会仙看着林立阳:“将军,您误会了,我是想说,此事发生在这里,小民也是受害者。”

    林立阳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冷哼了一声:“跟我讲这些屁话作甚,要说跟狄方行或者我们护城将军陈工将军说去。”

    王会仙撇了撇嘴,暗道,跟陈工去说还不如直接找两个姑娘来得好。她看人多年,就这么三言两语就看出林立阳这个人油盐不进,王会仙也没了搭讪的心思,回去重新靠在楼梯口,等着林立阳把尸体搬走,清理会仙阁。

    对面的百胜楼跟酒墨居今晚特别热闹,即便会仙阁的人已经撤出来了,还有人趴在窗口向这里望来。

    “哟,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抬尸体了。”有人笑道,“我看到林立阳了。”

    林立阳这张脸长安城的民众并不陌生,官品在长安城来说并不大,却人尽皆知。

    “酒墨居还有没有人作诗啊,那个石黄先生呢?”多得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那里喊着。

    “石黄先生喝醉了,不过今晚倒是尽兴了,哈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口哨声四起。

    ……

    “食色性也。”坐在百胜楼中角落里的一桌上除了陈硕先生外,还坐了几个人,年纪不等,却皆戴着儒帽,一副儒生的模样。

    开口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男子,摇头叹了口气,“饱暖思淫,怎的闹了这么一出?”

    “简直有伤风化。”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肃着一张脸,气的浑身发抖,“明日,我定要参上这会仙阁一本,青楼本就是不齿的皮肉生意,居然还做成这个样子,无耻,当真是无耻!”

    “可不是嘛,当街夜奔啊!”一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转着眼珠,一副活络像,撇嘴冷笑,“官员狎妓,当朝左相在青楼遇刺,崔王谢三家的老爷子也一同现身青楼,当真是热闹了。”他说着话题一转,“你没说石忠堂这次会接手么?”

    “他接个屁!”开口的男子儒生打扮的模样,这一桌上最年轻的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长的有些俊秀,说话却是粗俗,想是脾气极大,不顾那桌上其他几人因着他这一句粗俗的话蹙眉,冷笑道,“参会仙阁有个屁用,参左相,参崔王谢三位老爷子才是重要的,你们是真傻还是装傻,分不清主次。呵,石忠堂这等沽名钓誉之辈自然不会接的,不如我等找个人来接了便是。”

    这话一出,台面却是一静,无人说话。

    男子冷笑:“怎的,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说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许是到底文人没有多大手劲,又或许百胜楼里的桌子还算结实,也或许百胜楼里的食客还在争相谈论方才见到的一幕,这一掌拍下去,却并未如何引起太大的轰动,只除了偶有旁桌上的人往这里看了看又很快回过头去说笑了。

    “文人傲气啊,诸位的傲气呢!”男子拍着桌子一副分外痛心的模样,“想当年陛下亲封文渊阁,个个才学过人,名动一方,祖父在世引以为傲。如今祖父去世了,我柳闵之虽不是十儒,没有诸位这等才学,却有文人的傲气,官员狎妓,这等事情无人胆敢上报!怕谁?怕程厉胜?还是怕西南侯!”

    台面上的几人脸色铁青,这年轻的说气话来也太没有遮拦了。

    年轻男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一口灌下,继续说道:“陈硕先生,您一直不服文渊阁十儒的排号,不服徐长山文渊阁十儒之首的名声,您一直说徐长山不过是嘴皮子利索的小人,借巧舌之功,博来的文渊阁十儒之首的名头。那么您呢,您做了什么,连这等事都怕,那个口口声声自称义薄云天,不惧权势的陈硕先生去了哪里?”

    陈硕白着一张脸,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目光,颤动着嘴唇,叹了口气:“你说的有理,我知晓了,明日,我会上奏。”

    年轻男子双目一亮,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抬手:“陈硕先生,我敬您,若是您担忧身后之事,且放心,陈硕先生高风亮节,您的家人,就算在座的别人不照拂,有我柳闵之在,我向您保证,有我一口吃的,定然有您的家人一口喝的。”

    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在座的人纷纷蹙眉,什么叫有你一口吃的,就有陈硕家人一口喝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什么叫在座的别人不照拂,一口饭而已,谁还会吝啬那一口饭?

    是以众人纷纷表态:“闵之此言差矣,我等与先生如此交情,怎可能枉顾先生家人于不顾?”

    陈硕默默地将酒喝了下去,起身:“那陈某便先走了,回去准备一二,明日上奏参程相一本。”

    “先生高义。”几人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眼里满是忧心。

    席宴散去,众人起身,独自喝酒的柳闵之留到了最后,结了账出了百胜楼,却并未立刻回家,转而走到一边的酒墨居里。

    一踏进去便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好酒!”

    酒墨居的墙上诗词无数,还有人捏着笔站在墙前提笔写着,柳闵之看了片刻,便提布,向最里面一桌走去。这一桌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醉醺醺的趴在桌上半睡不醒的模样。

    还有一个人却是很清醒,拿酒泡着甜枣,就着小菜优哉游哉的看着众人。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裴宗之与黄石先生。

    柳闵之笑眯眯的走了过去:“表兄,好久不见!”

第二百零一章 表兄(月票150+)

    神情恣意淡然的裴宗之看了他一眼:“我的母亲同你们家没什么关系,我不是你的表兄。”

    “话不能这么说啊!”柳闵之笑嘻嘻的搬了张凳子坐了下来,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裴二爷是我姑父。裴家二房的都是我的表亲,都姓裴,你自然便是我的表兄咯。小时候裴老太爷在场的时候,我不是也喊你表兄来着么?那时候你可没这么冷漠,当真是叫人家好生伤心。”他做出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裴宗之抬眼看他:“我如今是实际寺的人,化外之人,哪里来的什么表亲。”

    柳闵之笑嘻嘻的想要去拿桌上的甜枣,却被裴宗之先一步端走了,扑了一空,他也不以为意,继续笑眯眯道,“表兄,不要这么小气嘛,你这化外之人又吃肉又喝酒的,也好歹给我一口肉汤接济接济啊!”

    “没有。”裴宗之抬了抬眼,“还有既然承认我是化外之人,你管我作甚。”

    “忒不讲情面了,天光大师都没有这么不将情面。”柳闵之叹了两声,“表兄啊,不要这么无情啊!”

    “我就是这么无情。”裴宗之道,“你要讲情面去找师父他老人家。”

    柳闵之笑眯眯的趴在桌上,拇指抬了抬指向隔壁百胜楼的方向:“表兄,你知道么?我方才舔着脸参加了陈硕牵头的酒席,一开始那几个忧国忧民的老儒生不要太高风亮节啊,真是说得比唱的都好听。哈哈哈,结果你道怎么,”柳闵之边笑边指向对面的会仙阁,“对面的会仙阁冲出来一堆赤条条的白斩鸡,当时陈硕的脸都绿了,都在讲有伤风化,稍微有气节一点的说要去参会仙阁。呸,这群老家伙,揣着明白当糊涂,我看不下去,激了一激,陈硕在众人面前表态了,明天要参一本程相爷还有崔王谢三家的老爷子,哈哈哈哈,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你能激的动他是因为陈硕真的要脸而你真的不要脸。”裴宗之凉凉的说了一句,点中了其中的关键。

    被说了一句“不要脸”的柳闵之非但不生气,反而十分高兴的模样:“对啊对啊,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脸皮够厚,脸这玩意儿,谁爱要谁拿去,反正我不要,你别说陈硕那老家伙那脸色简直快笑死我了,哈哈哈。”

    裴宗之看向笑的前仰后合的柳闵之:“你是不是很闲?”

    “是啊。”柳闵之点了点头,“国子监的教学博士,月俸不多,却也饿不死,混混日子嘛!”柳闵之笑嘻嘻的坐了下来,大手一挥,“我又不是忧国忧民的文渊阁十儒,看陈硕他们这般忧国忧民的样子,我看不下去,就帮个忙罢了。”

    裴宗之没有再理他。

    柳闵之坐了会儿,站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表兄当真好狠的心,真真无情,我先去也。”

    走了两步,脚下又顿了一顿:“什么时候回去了,替我向小姑问声好啊,表兄。”

    裴宗之还是没有理他。

    倒是柳闵之离开之后,他起身结账。

    那酒保愣了一愣,指向他身旁的黄石先生:“客官,您的朋友,这……”

    “他醒了自己会回去的,我先走了。”说罢不过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酒保摸着手里的银两,嘀嘀咕咕了起来:“这都什么人啊,又一个醉鬼要在这里睡上一整晚了。”

    ……

    回去的时候,那锁匠正在吃饭,将打好的钥匙和泥胚还给卫瑶卿,卫瑶卿摸了银子与他,却突然惊叫了一声,锁匠本能的抬头,一眼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瞳子中,眼神渐渐变得茫然了起来,低头颤动着唇,在屋内转了半日,听得一声轻响,一个激灵,却发现自己傻傻的站在原地。

    “我这是在作甚?”锁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回到位子上继续吃饭,“呀,饭菜都凉了。”

    ……

    回去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卫瑶玉,卫瑶卿走过去喊了一声“二姐”。

    “怎么回来那么晚?”卫瑶玉皱了皱眉。

    卫瑶卿正想随便找个借口,卫瑶玉便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也知道你不会同我说实话,我就不问了。明天寒山寺不要忘了。”

    卫瑶卿点头。

    “还有我给你做了两身新衣裳,你去看看合不合身、”

    卫瑶卿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多谢二姐,你知道我做不来这个。”

    卫瑶玉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啊,你……那崔家的事……”

    卫瑶卿哭笑不得,这一日之间,婚约取消的事情连宅门里的卫瑶玉都知道了。

    “我没事,二姐。”卫瑶卿道,“你知晓的,我想做个妙真天师那样的人。”

    “胡闹。”卫瑶玉瞥了一眼,指了指里头的衣裳,“既然没了婚约,便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了,我做了新衣裳,明日你穿着新衣裳同我去寒山寺,听说赏梅的人有不少,也恰好可以趁机相看相看。”

    好不容易送走了卫瑶玉,卫瑶卿转身走入屋中,长姐如母,卫瑶玉还当真是贯彻了长姐如母这一点,比李氏还操心她的终身大事。

    屋里放着两身衣裳,针脚很密,一看就是花了心思,款式是时下长安城里最流行的留仙裙,边角处还压了翘边,是真真的好看。

    爱美是天性,以往她只是不方便这么穿罢了。

    是以第二天一大早,睡眼惺忪的被枣糕叫醒,卫瑶卿换上了新衣裙,特地梳了个垂寰分肖的发髻,带了珠花出了门,因着马车不够大,原本要跟出门的李氏便未跟出来,只她跟卫瑶玉还有周老夫人一人带了个丫鬟,再加上赶车的老蔡出了门。

    卫君宁在门口干嚎着不想去上学想跟过来一起玩,奈何周老夫人坚持,他嚎了两声,只得作罢,被压着去黄石先生那里上学了。

    枣糕身上带着一包栗子一包柿饼,一上马车,她便把柿饼跟栗子拿了出来,栗子还热乎着,很香,卫瑶卿自然当仁不让的拿了两个,连周老夫人都拿来吃了,只卫瑶玉大抵是因着紧张,死活都不肯吃东西。

第二百零二章 朝堂(月票200+)

    快到上朝的时辰了,上朝的官员都已站在该站的地方了,官员队列最前排的位置却有两个空位。

    一个空位是乔相的,他罢朝在家养花养鸟已经很久了,还有一个位子是程相的。

    “程相人呢?”有不明所以的官员惊讶不已,“怎么看不到程相的人?”

    “你不知道啊,昨天程相遇刺了,听说到半夜里才缓下来。”回答的官员比了比胸前的位置,“这个地方一刀。”

    问话的官员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不是危险了?”

    “是啊,好在乔相那里有高人相助,把人救了回来,话说昨天那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回答的官员一脸的不信,“长安城都传遍了。”

    “我还真不知道。”问话的官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昨日下朝之后就回去了,不曾出来。”

    “昨天啊,会仙阁里……”官员压低了声音,只时不时的几个词留出来,“都光着身子的……程相遇刺了……不少淫词艳曲……三位老爷子也在……青阳县主也在……听说原本程相没什么事……就是走到青阳县主身旁……溅了县主一身血……尸体都被五城兵马司带到大理寺了……”

    金銮殿大门缓缓开启,李德全从大门里走了出来,一声细长的呼声响起:“上朝!”

    官员入朝,山呼万岁之后起身,众人看不清上首明宗帝的脸色,但隐隐察觉到陛下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还不待有人上奏,明宗帝就开口了:“程厉胜人呢?”

    “回陛下,”有人出列,“正想上奏,程相昨日于会仙阁遇刺,受了重伤,奏折还未呈上。”

    “会仙阁是什么地方?”明宗帝冷笑。

    青楼啊,而且还是近些日子长安城最红火的青楼。

    “臣有本奏。”石御史脸色发红的走了出来,“臣要参这小小的会仙阁勾结刺客,伤我大楚左相,请陛下责令缉拿这青楼的主事一干人等。”

    王老太爷笑眯眯的看向一旁的崔远道,心里一种莫名其妙的舒坦感:那丫头说得不错,这种舒坦感,他好些年没有过了。崔远道才拿了个会仙阁,还诓走了他王家四分之一的祖产,他心里怎么可能真正舒坦。就算把婚约取消的消息放了出去,但这些名头于崔璟来讲或许是毁誉参半,但这长安城的流言一向是来得快去的也快,所以崔家根本不惧。他崔远道不是想做这会仙阁背后的人么?被不明就里的石忠堂这么一参,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王老太爷有一种莫名的身心舒畅感。

    爽!真爽!王老太爷得意的朝看过来的谢老太爷使了个眼色。

    崔远道手里有会仙阁的八成干股,暗地里已成为会仙阁的最大股东,自然不会让石御史不由分说撞上来,是以一个眼色给身后的官员。

    那身后的官员当即一声冷笑:“石御史真是好笑,刺客又不是会仙阁的人,会仙阁是青楼,做皮肉生意,可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拉着相爷往青楼里钻啊,我大楚左相在青楼狎妓被刺,这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一口锅直接甩给程相就是了,谁让他倒霉!

    “石御史一向刚正不阿,怎么现在偏了心?查个会仙阁算什么,有能耐倒是参程相一本啊!”

    出声的官员是谁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石御史也不是那么笨,在官员出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这会仙阁背后的东家八成是崔司空了,这一不小心踢到了铁板,石御史一个哆嗦,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官员便接二连三的出声了。

    “在妓女床上被刺这当真要立了案,可就让程相名垂青史了。”

    “这说出来,就是陛下也蒙羞啊!”

    也有人反驳,是今日被传上朝的五城兵马司的副将林立阳。

    “我老林是个粗人,不懂你们那些弯弯绕绕,不过程相被抬出来的时候衣衫整洁,应该不是在妓女的床上。”说罢这话,林立阳看了眼石御史,一副我老林够面子吧的模样。

    石御史脸色铁青,这还不如没说呢!

    果然那些官员立刻拿此大作文章。

    “衣衫整洁就代表不在妓女的床上,这可不能这么评判。”

    “许是已成好事呢!”

    ……

    这话题越来越偏了,也越来越来不对劲了,林立阳缩了缩脖子,决定闭嘴,他听不懂这些文人的意思,但看最上首的明宗帝,总觉得陛下脸色有点黑。听不懂这些人的话时,就看陛下的脸色,这是他为官多年总结的一条自己的朴素的为官之道。

    崔远道手下的官员歪曲了话风,成功引得上首的明宗帝一声怒喝:“闭嘴!”

    这一声怒喝下来,这群官员成功松了口气,比起妓女的事,还是程厉胜的事更能引起陛下的怒火啊!

    “回去告诉程厉胜,明日的早朝朕要看到他,就算抬也要把他抬上金銮殿!”

    这话一出,群臣一震。明宗帝以仁政治国,有官员受伤遇刺这等事,往年都是要下诏体恤的,眼下轮到程相了,别说体恤了,连告假都告假不得,而且听说程相挨得那一刀可不浅啊!

    这时有人出列:“陛下,臣有本奏。”

    开口的是陈硕,一向颇有美名,众人脸上神色有些怪异,陈硕先生难道也要趟这一趟浑水。

    陈硕青着一张脸,一字一句开口了:“昨日之事,臣有感而发,参为官之风。陛下仁政,官员狎妓,昨日听闻不但程相在场,崔司空、王司徒、谢太尉三位也在场,青阳县主以县主之尊大闯青楼……”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这陈硕是不是疯了?这是要把举朝的官员都得罪个遍啊!虽说官员狎妓不好,但也没有明令禁止,况且一口气把当朝一品公得罪个全,这能有好果子吃?

    今天的早朝真是一场腥风血雨啊!余下的臣子皆闭口不言,缩在角落里,阎王打架,关他们这些小鬼什么事啊!

    被提到的崔远道、王翰之同谢纠三人倒是不怕,说到去青楼,没有明令禁止不说,就说这没有进过青楼的官员,朝堂之上能找出几个来?若是陈硕只参一个两个还好,参这么一大片,陛下必然不可能重罚的,顶多罚闭门思过罢了!思过而已嘛,怕什么?王翰之笑眯眯的看了眼崔远道,比起他顶多思过的罪责,更该担心的是崔远道的会仙阁。这会仙阁崔远道必然是不会放手的,这假菩萨有一阵子头疼了。

    在朝堂上站着发呆的王老太爷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个丫头:今天告了假,去寒山寺赏梅了。王老太爷暗地里“啐”了一口,听暗卫回报,她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看样子心情不错啊!他们在这里战战兢兢,她倒是舒坦得很啊!

第二百零三章 赏梅

    朝堂上的腥风血雨与卫瑶卿无关,她笑眯眯的拉开车帘向外望去。马车已出了城,眼下正是赏梅的好时节,寒山寺赏梅圣地,路上总有一两辆马车经过,大多都是去寒山寺赏梅的游人。

    女子们多半呆在马车里,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男子们则骑马在前头缓行。不少穿着锦衣华袍,特地打扮过一番的少年人们骑在马上,卫瑶卿拖着腮帮子,同枣糕两个人看的津津有味。

    “小姐小姐,这家的公子好看!”枣糕很激动的指着。

    卫瑶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个彪形大汉,惊讶不已:“原来枣糕喜欢这样的。”

    枣糕也不觉脸红,小姐都看呢,她一个丫鬟为什么不能看,是以反问道:“小姐喜欢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啊!卫瑶卿想了想:人总要不断进步的,她少女情怀初动的第一个人是裴宗之,也是看过了裴宗之的相貌,以至于对于其他少年人,甚至崔璟,她除了看看之外,都不至于生出少女遐思来,所以这至少要比裴宗之好看吧!不过还没看到就是了。

    “总之要好看的,非常好看的。”卫瑶卿点了点头。

    枣糕惊讶不已:“小姐,男人好看有什么用?有出息就行了啊!”

    “出息有什么用?比得过我么?”卫瑶卿斜睨了她一眼,“样样都比不过我,若是连好看的美色都没有,我要他来干嘛?”

    这……好像有点道理啊!枣糕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卫瑶玉拉长着一张脸看着卫瑶卿:这对主仆的话,她都快听不下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来过两年六妹妹长大一点,就不会这么乱想的,现在的话,大概还是童言无忌吧,虽然这个童好像有点大。

    听着卫瑶卿跟枣糕这一对主仆胡说八道了一路,几人走下了马车,进了寒山寺。

    寒山寺以景,香火倒是一般,不过卫瑶卿还是执意拉着卫瑶玉跟周老夫人去拜了拜神佛。

    信阴阳十三科的人,神佛还是拜的。

    从上香的主寺里走出来经过一座浮桥就到了赏梅的梅林了。随处可见铺着垫子赏梅的游人。

    紫鹃、枣糕跟青桔帮着铺好了垫子,周老夫人跟卫瑶玉坐了下来,应当是约好的在这边等了。卫瑶卿在一旁站了会儿,吃着柿饼看着这一片梅林。

    景很美,大片大片的梅林远远望去,有一种月华笼枝的美感。不过她看的却不是景,是人。穿着华服锦袍的少年公子,曼妙衣裙的妙龄少女,还有玩闹的小童,这一切的一切有一种莫名的热闹感。

    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妇人三十来岁的模样,贴着景致的花钿,发髻盘的高耸入云,拖地长裙,身边跟了几个俊秀的男子,但最最引人注意的却是她身边两个穿着长裙的美人,这两个美人身形比一般女子摇高挑的多,容貌绝色,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们生的一模一样,这是一对双生的美人。

    枣糕兴奋的拉了拉卫瑶卿的袖子:“小姐小姐,那两个小姐长的真好看。”

    卫瑶卿没有说话,只是待这一行人离开之后,才缓缓开口道:“枣糕,这两个不是小姐,是男子。”

    “不会吧!”不但枣糕,就是卫瑶玉跟周老夫人也吃了一惊。

    卫瑶卿却道:“那个妇人就是临阳长公主,那些俊秀的男子应当就是她的面首,听说近些时日,她得到了一对尤物,虽是男子,容貌却雌雄莫辩,水旱通路……”

    “小姐,水旱通路什么意思?”枣糕不解。

    卫瑶玉也睁大眼睛望着她。

    卫瑶卿有些尴尬:大家都如此天真无邪,就她一个人这么不纯洁的么?

    唯有周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干咳了一声:“好了,你们莫用知道了,既然知道是临阳长公主,离远一些就是了。”

    卫瑶卿点了点头,又道:“祖母,二姐,我想出恭!”

    待周老夫人点头了,卫瑶卿转身就走,枣糕跟了上去,待走到小道口,卫瑶卿拍了拍枣糕:“你在这里等着我,莫要乱跑。”

    枣糕早已熟悉了自家小姐的性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是以乖乖的点头表示明白了,走到一旁发起呆来。

    一个闪身小姐便不见了踪影。

    枣糕蹲在地上,捡着一截树枝划拉了起来。

    划拉了片刻,便觉眼前暗了一暗,枣糕抬头,正对上了卫瑶玉,连忙起身喊了声“二小姐”。

    “六妹妹人呢?”

    “六小姐叫奴婢在这里等着。”枣糕老老实实的回道。

    叫你等着你就等着啊!卫瑶玉看着这木头一样的丫头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主子滑不溜手,丫头像个木头。

    ……

    寒山寺的后院有不少厢房,供客人休息。

    远远的就看到了守在厢房外的护卫,卫瑶卿晃了会儿,便见有人过来了,也是个熟人——临阳长公主驸马陈工,陈工手里一手搂着一个细腰丰臀的女子,走了过去。

    “还有空房么?”陈工在外大大咧咧的问道。

    守着的护卫点了点头,把陈工引了进去。

    卫瑶卿想了想,踟蹰了片刻,转身走远了一些,待看到周围无人,便叉着腰喊了起来:“王家的!王……”

    第二句还没喊完,一个一身劲装,容貌平凡的跌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男子就出现了:“卫六小姐,请您不要乱喊,司徒公让我跟着您是为了您的安全。”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卫瑶卿也懒得拆穿他,明明是王老太爷不放心她好么?不过她干脆将错就错看了他片刻:“你是王老太爷戏班里的丑角吧!”

    男子没有任何反应,王家的暗卫训练的很好,任何情况之下不动声色。

    “杀李淳鱼的是你吧!”下一刻,少女笑吟吟的话脱口而出,伸手比了比,“用的是一根银针。”

    男子脸色骤变,双目本能反应的眯了起来。

    “我看到了。”

    一手袭去,却被她躲了开来。

    瞬间的慌乱之后已经冷静下来了,男子看着她:“卫六小姐,这等话最好不要随意说出来,我会控制不住动手的,若你没有武艺傍身,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少女点了点头:“没有武艺傍身,我也不敢离你那么近说出这样的话。”

第二百零四章 丑一

    卫瑶卿看着他:“名字?”

    “丑一。”男子回道,“卫六小姐有什么事么?”

    卫瑶卿拍了拍他的胳膊:“别哭丧着脸,你的本事不错,伪装的也好,只不过恰好碰到了我而已,我比较厉害,被我看穿是很正常的。”

    如此自夸?丑一看着她不说话了。

    插科打诨之后,卫瑶卿肃了脸色:“我要你帮我个忙。”

    司徒公没让他多理会卫六小姐,只让他禀报卫六小姐行踪而已,丑一没有理她。

    “你若是不帮忙,我就大喊,到时候抖出你杀了李淳鱼的事情。”卫瑶卿笑眯眯的说道。

    丑一看了她一眼:“卫六小姐,没有证据的事,您不要胡说。”

    “就算没有证据,大天师李修缘会怀疑吧!”卫瑶卿摊了摊手,“到时候会很麻烦。”

    “卫六小姐,您如此行事,是不是有些……”丑一看着她,话并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讲道理,我知道。不过丑一,论不讲道理,谁比得上王老太爷。我只要你帮个小忙,回头你将此事告诉王老太爷也成,不然的话,我就大喊了,到时候你反而不好收场。”卫瑶卿抱着双臂,靠在一旁,斜倚着一条腿,笑眯眯的看着他,“通融通融,我给你考虑的时间。”

    “卫六小姐,司徒公为您散尽四分之一的家财,您这般坑他,不好吧!”丑一看着她,脸色发寒。

    “我答应王老太爷的是凡他有所求,我尽力相帮,你看老太爷提的要求我哪里说过一个‘不’字?”卫瑶卿笑看着丑一,“可我没答应王老太爷不坑他。”

    眼看丑一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卫瑶卿见好就收:“好了好了,把那张青皮脸收起来吧,我真没打算坑王老太爷,是你丑一不肯帮忙通融罢了,若是王老太爷在这里,定然也会同意的,所以不要这么小气嘛,你好我好大家好。”

    “那等属下回去禀告过后再……”

    “等你禀告完黄花菜都亮了,听话是好事,不知变通就不是好事了。”

    丑一看着她冷笑:“卫六小姐,您教导您身边那个丫头的也唯有听话二字,怎的到了我这里就变成变通了,卫六小姐,请您不要为难属下。”

    “双标嘛,说得好像王老太爷不是这样的人一般。”卫瑶卿摆了摆手,“别啰嗦了,帮忙不帮忙?不帮忙我就喊了,大不了事后你将这里的事告知王老太爷便是,就说我逼迫你,胁迫你,无所不用其极,无比恶毒,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在王老太爷面前,脸面这玩意儿永远比不上实力来的重要。”

    ……

    碰到这么个不讲理的泼皮无赖,对峙了半晌过后,丑一看着她:“卫六小姐,您要做什么?”

    “去厢房里看看,把长公主房里的一对双生美人引到驸马陈工的房里。”

    丑一看着她,正要说话,卫瑶卿从绣袋里摸出一包药粉递给他:“撒到那两个美人身上,他们会乖乖听你的话,你只消把人引到陈工房里就行了,你快些去,小心点,不要被发现,我在这里等你。”

    “你为何自己不去?”丑一捏着药粉,“看卫六小姐方才的身手要躲过侍卫也并非不可能吧!”

    “有你在,我为什么要自己去。”少女抱着双臂,打扮的漂亮可爱,但是同乖巧听话完全不搭边,抱着双臂冷笑着看着他。

    丑一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卫瑶卿站了片刻,转身提起裙角就向寒山寺主寺的塔庙的最高处行去。

    待到整个人站到塔庙的最高处向下望去,入目所见卫瑶卿不由感慨了一声:“好景象!”

    寒山寺顾名思义,修建在寒山上的寺庙。寒山原本是一座高山,大楚开国以后一次地动,将寒山拦腰一断一分为二,整片整片的青坡从半山腰横斜出来,而寒山寺就在青坡之下,照理说,这样的地方是不该建立寺庙的,但是匠作局的人百般考察,却发现阴差阳错之下,寒山寺所处的青坡之下竟意外的稳固。

    后来证明匠作局的人眼光还是不错的,确实稳固的很,寒山寺建立四百余年,一直都不曾出过什么事。

    后来经张家有一代家主亲自相看,让寒山寺外挂上了九九八十一枚八卦铜镜,所以青坡看起来就像是斜插在山坳里的巨大的河蚌一样,在日头好的白天或者月圆的夜里,寒山寺远远看来夺目闪光,就似一颗硕大的珍珠。

    这个地方的喝名叫仙蚌含珠,寒山寺的底下有一座地宫,喝名的张家先人神机妙算,早算到有朝一日能在此处修建皇陵。

    所以,卫瑶卿看着脚下,塔顶处落着天地方圆的铜板,上书“杨筠松”三个字。

    看来,这就是杨公找的风水佳地之了,可以这么说,这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皇陵之地,在此入葬,能保李家江山延绵后世。

    她倒挂而下,待到回去之时,不出意外的看到丑一铁青的脸色:“卫六小姐,您去哪里了?”

    “出恭,这个总不要你跟着了吧!”

    丑一脸色一僵,没有再问。

    等了片刻,听得厢房里一阵喧哗声响起,临阳长公主的尖叫声,陈工的怒吼声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起来。

    ……

    来往寒山寺赏梅的游客只见寒山寺的僧人们突然执着木杖向着厢房的方向行去,人人脸上严肃自危,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一般。

    不明所以的游客纷纷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卫瑶玉带着枣糕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直皱眉,几乎是出自本能直觉的,出声道:“去那里看看,说不准能找到六妹妹。”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卫二小姐。”

    卫瑶玉回头,却见是崔家的崔琮带着崔琰,两人一身轻便打扮,似是也出来赏梅的,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崔琰环顾了一下,便出声了:“卫六不在么?”

    “六妹妹同我们走散了,正要找她。”卫瑶玉胡乱捏了个措辞。

    崔琰闻言眉头直皱,崔琮却笑了笑,似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也不说破,只伸手指向前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般,这般热闹,想来六小姐见了也会过去看上一看的,我们也过去瞧瞧吧!”

第二百零五章 出手(月票250+)

    过去的时候,已围了不少人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的人望而却步。

    琐碎的谈话声传来。

    “临阳长公主同驸马大打出手。”

    “听说是为了两个绝色的小倌打起来了。”

    “驸马脸都被抓花了。”

    “长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发髻都被扯了。”

    “嘘,轻声点,莫被人听到了。”

    “做都做了还怕人说不成?”

    ……

    原来是遇上了长公主同驸马打架啊,卫瑶玉看了眼崔家兄弟,脸色有些尴尬,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一道尖叫声响起。人群动了动,崔琰趁机带着崔琮和卫瑶玉钻了进去,到了人群前方,自然看到了那头狼狈不堪的临阳长公主同驸马陈工,那道尖叫声似乎是从最偏的那间厢房里发出来的,而后便见两个婆子揪着一男一女从里头走了出来。

    那一男一女似乎正在行好事,男的衣服都来不及穿上,女的身上只裹了个肚兜。

    发髻散乱,没有半点之前架势的临阳长公主冷笑:“哟,我来看看这是谁?这不是你陈工的爱妾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一道惊呼声响起:“谈哥儿。”

    卫瑶玉转头向出声的那人看去,脸色微变。

    那是一个站在周老夫人身边的老夫人,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那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的男子。

    几乎不用再猜了,男子的身份已然明了:这就是图博士家的那位公子么?

    “二小姐,你没事吧!”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怪异,那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卫瑶玉不用看也知道有多难看,朝一旁询问的崔琮挤了个尴尬的笑容:“没事。”

    崔琰想问什么来着,却被崔琮拍了拍脑袋,这才默默的吞下了原本想要问的话。

    ……

    走出寒山寺,向一旁的栈道上走去,她走着走着,走了两步,突然向旁一跃,这着实让身旁跟着的丑一吓了一大跳:“你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我惜命得很。”卫瑶卿摆了摆手,人已经站定,原来这边有一片生出的平地,但因地质颜色特殊,一时间,很容易让人忽略掉。

    她捡了一根树枝,在这平地上来回走动了片刻,突然停下了脚步,手里一用力,将树枝正插在平地上,手握拳敲了敲,树枝一矮,一声轻响,整根树枝似是掉入了一片偌大的空旷之处。

    “地窖?”是丑一的声音。

    卫瑶卿翻了个白眼,从绣袋里摸出一包药粉撒了进去,一瞬间,洞里亮如白昼。

    “你身上到底带了多少东西?”还是丑一的声音,似乎看她一会儿摸出一点东西,一会儿摸出一点东西有些渗人,丑一出声询问。

    “毒死人不偿命的药都有不少,其他的更多,所以,你最好听话一点。”卫瑶卿拍了拍手,转身很轻松的翻上栈道,“我让你帮小忙同你把我的事情告诉王老太爷这并不冲突,对不对?”

    没有回应,卫瑶卿也不在意,反正知道这些暗卫能听到就是了,她继续道:“不然,我很可能一个不高兴让你就这样消失哦!”

    威逼恐吓,信手拈来,走入主寺,她同每一个普通的游人一般,听说了热闹,向厢房的方向行去。

    看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卫瑶卿笑了笑,正要走近,一声惊叫突然响起。

    她却瞬间停住了脚步,猛吸了一口气,眉头皱起:“人血。”

    “有人死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丑一的声音。

    “怎么死的?”卫瑶卿也不奇怪,问道。

    “驸马的爱妾与人私通被抓了,长公主同驸马一人杖杀了一个。”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下真出大事了。”她脸色骤变。

    “寺庙见血,不吉嘛!”丑一道。

    “这里再如何不吉与朝堂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没有多大关系,”少女脸上嘲讽之色毕现,“但是人呐,切中自身利益就要跳脚了。这风水佳地被血染了,原是仙蚌含珠,现在是血珠死蚌,这里的风水佳地是杨公亲自选的,现在风水佳地变成了煞地,你说是不是出大事了?”

    没有回应,卫瑶卿也不以为意,继续自言自语:“若仅仅如此,倒也无妨,大不了换个地方罢了,但是大楚皇室的九龙棺已经抬到脚底下了,都入葬了,你说,这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很多风水学术语丑一不懂,但即便再不懂的人都知道自家的祖坟要建在好地方,现在大楚皇室的九龙棺葬到了煞地,不出大事才怪。

    这个先前还神色自若的暗卫早已变了脸色:“那该如何是好?”

    少女倒没有说什么“与我无关”之类的话,只是带着凉凉的笑,抱着双臂:“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看热闹去咯。”

    ……

    寒山寺的主持已经过来了,一对男女当场被打死,血流如注,血迹从死去的男女身下蔓延出来,这模样,卫瑶卿莫名想到了自己刚来时的样子,定然也是如此可怖吧!

    青阳县主打死了原来的卫瑶卿,这对父母又一人打死了一个,还真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就这般打死了人,不管是驸马陈工,还是临阳长公主,脸上都没有半点慌张失措,只是冷笑着看着众人,仿佛是在看着一群蝼蚁。

    一个背靠西南侯,一个背靠皇室,这般草菅人命么?是晾他们这群蝼蚁也不能拿他二人如何?

    确实,这群蝼蚁不能拿他们怎么办,但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啊!

    ……

    寺庙见血,不吉又如何?临阳长公主挥了挥手:“处理了,本宫乏了,回去吧!”

    “长公主留步,驸马留步。”寒山寺的主持带着手提木杖的僧人赶了过来,“请二位在这里休息上几日。”

    临阳长公主脸色瞬间大变:“你这秃驴,胆敢拦我?知道我是谁么?”

    “阿弥陀佛,不管是何人,既是两位杖杀了人,小僧就要留下二位。”寒山寺的主持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作出这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给谁看,像是方才求本宫捐香油钱的不是你一般,给本宫让开。”临阳长公主冷哼道。

    ------题外话------

    感谢stayhigh、櫻子語、书友160512132314105的打赏和大家的投票^-^

第二百零六章 事情

    “请长公主不要为难我等。”寒山寺主持变了个人一样油盐不进。

    长公主恼怒:“你敢不让?”

    陈工走了上来:“怎么?秃驴,你是要为这两个死人出头?想出头的人多着呢,不差你这一个!”他冷笑,“你耐我二人如何?”

    “请驸马与长公主在寒山寺休息。”主持低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寺里的武僧倾巢出动,将看热闹的游人往外赶去。

    “卫六。”慌乱中崔琰看到了卫瑶卿,连忙喊了一声,“你跑哪儿去了。”

    卫瑶卿自动掠过了这个问题,看了一眼身后的陈工和临阳长公主:“驸马同长公主在寺庙里杀人?”

    这话一出崔琰便轻哼了一声,方才的问话被他忘到了脑后,压低声音道:“一个是陈驸马的爱妾,一个是图博士家的公子。”

    图博士家的?卫瑶卿双目睁圆了一些,却没有打断崔琰的话,崔琰继续道:“原本是驸马同长公主打架的,可巧长公主身边的婆子发现了他二人,而后两人争吵间就将那爱妾同图博士家的公子失手打死了,这寺庙见血,不吉啊!”

    原来是这样,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虽说有些残忍,但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只是,总是人命啊!

    而且崔琰不知道的是,这已经不仅仅是寺庙见血不吉的问题了。寺庙不吉与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没有多少关系,但是若祖坟之地被毁那才叫真真的抓住了痛脚。

    点风水的术士常言“子孙相争百年,不如祖宗躺的好”,可见祖坟风水的重要性,阴阳十三科,风水一科是最古老玄奇的一科,甚至在阴阳十三科出现之前就已有零散出现。历朝历代的帝王对风水之说的信任无以复加。眼下风水宝地成了不毛的煞地,这一对夫妇不吃点苦头才怪。就算陛下肯忍,皇亲宗室也不会忍了。

    等到崔琰说完,却见眼前的少女神色淡淡的,想了想又道:“其实今日,我同八哥是特地来寻你的。”

    “寻我做什么?”少女回头看他。

    “你……你跟九哥的事情……”崔琰低着头,挠了挠脑袋,“对不起,外头都传了,是九哥他抛弃……”

    “同你们没关系,我没生气。”卫瑶卿拍了拍少年的脑袋,其实崔家同卫家的事情说起来很难说清楚谁欠了谁。这一纸婚约的目的从开始到结束都不单纯。

    “真的没生气啊,那……那我们还是朋友么?”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卫瑶卿点点头,问他:“我二姐同你八哥呢?”

    “在前头呢,卫二小姐好像心情不大好。”

    “今日我祖母带二姐过来相看的,就是那位图博士家的公子。”

    “呀!”崔琰吃惊的看着她,愣了半晌,“卫二小姐这亲事还当真有些坎坷。其实不管容貌还是旁的,卫二小姐都是不错的,就是这运气不怎么好。”

    说话间却见卫瑶卿看向前方,也不知道崔琮同卫瑶玉说了什么,卫瑶玉笑了笑,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我先去陪着祖母了,你们先聊。”

    原本还以为要费上一些口舌劝一劝卫瑶玉的,没想到,她似乎已经看开了,沉默半晌,卫瑶卿叹了口气:“你八哥很厉害。”

    “是啊,”少年说话间与有荣焉的模样,“我八哥人聪明又好,只是腿脚不太方便。”崔琰说这话时神色有些落寞。

    “这才了不起啊,很多人遇到同你八哥一样的遭遇会变得阴沉,但你八哥却不是,所以这才了不起啊。”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站在阳光下看到的也是阳光,不是阴影。”

    卫瑶卿说着走了上去,崔琰倒是很会看崔琮的脸色,找了个笨拙的借口去一旁望天。

    “你同我二姐说了什么,竟已经说通了?”卫瑶卿开门见山。

    崔琮笑了起来:“卫二小姐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她的亲事坎坷,但其实你与老夫人也做了很多,我只是点了一点,她就明白了,毕竟,她是姐姐啊!为人姐姐与为人兄长是一样的,这一点,我比你更明白。自然知道怎么去宽慰她,她一直想做个合格的姐姐,一时想岔了,也是情有可原。”

    “那我就不问了。”其实她也是做过长姐的,只是解哥儿这般听话,主事的祖父睿智,张家在面对她时,更多的是和睦。所以啊,前十五年,她过得惬意而又幸运,是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到不了的幸运,所以现在开始偿还了么?

    她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崔琮:“若是你同崔琰担心的一样的话,我觉得你不必说了,我没有生气。”

    “我知道,”崔琮点了点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当年崔卫两家的事情,你或许会有兴趣知道。”

    卫瑶卿看着他。

    “卫六小姐,您的祖父卫烈出生长安近郊一家普通的农户,自幼有神力,恰逢征兵,他便应召入伍,但他应召的是长安守兵,他除了一身蛮力,别的什么也没有,要出头何其艰难?”崔琮笑道。

    卫瑶卿抬手,暂时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转而开口道:“那我猜猜看,无权无势,又不是乱世,没有出头的机会,想要出头太难了,若是一直这般下去,我祖父到头了也只是个小兵,想来他虽大字不识,但眼光还是有的,所以他就想办法想要搭上这长安城的贵人。他眼光不错,选中了崔司空,却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成了崔司空的家臣,既然成了崔司空的人,自然就有了提拔对不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武官,但对于一个出身普通农户的庄稼汉来说,这一辈子,他已经尽力了,至少在这长安城,也谋了个官身。”

    “卫六小姐是真的聪明!”崔琮赞许的点了点头,“猜的差不多了,只是即便是祖父的家臣,也不是轻易就能接纳的。你知道令祖父是怎么入了我祖父的眼么?”

    卫瑶卿摇头:“我不知道,但应该不是什么救了司空大人这等事情,崔家的暗卫武艺应当要高出祖父太多,让崔司空背救命之恩这等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第二百零七章 当年

    “你祖父入武时不会半点拳脚功夫,他便偷师,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农户变成军中的武状元,这一点,卫六小姐这般聪慧,应该知道有多不容易。”崔琮道,“至少他那等出身,他在想办法出头,做到最好。”

    卫瑶卿点头:若是这样的话,她倒真真要高看一番这位死去的便宜祖父了,每个人起点不同,他一直在争,看着不显眼,但于他自身而言,他已经努力做到最好了,至少卫家已从农户变成了官身。

    “成为武状元之后,他拿捏着这样的筹码主动求见我祖父,愿以卫家三代为崔家家臣,换得我祖父的提携。他虽没读过多少书,却敏锐的察觉到这长安官场之上,若非乱世又没有机会,便只能自己去寻求机会。”崔琮有些感慨,“可以这么说,令祖父若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户,出身再高一点,读的书多一些,想来也会是个做大事的人,你猜我祖父有没有给令祖父这个机会。”

    “自然是给的。”卫瑶卿回道,且不说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就是不知道答案,“我祖父身上有一股劲,这股劲可大可小,于崔司空来说只需小小的提携,但我祖父一家却有一飞冲天的可能。我若是崔司空,自然不会吝啬这个机会。”

    崔琮点了点头:“不错,我祖父给了这个机会,令祖父倒也罢了,你的伯父中书令大人倒有些出乎祖父的意料,虽说还没将此事告知中书令大人,但他胆敢自荐这一点其实倒真有几分肖似令祖父,不过中书令大人是文臣,我祖父手下不缺文臣,便先观望着,直到卫六小姐你的出现,我祖父又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中书令大人的影子,也是这般行事大胆,只是没想到王司徒会愿意花这么大的心力为你换取自由身。”

    “那一纸婚约是怎么回事?”卫瑶卿反问。

    “是令祖父求来的,”崔琮叹道,“卫六小姐,你若没有这般出色的话,卫家三代皆是我崔家家臣,但这纸婚约,可以让卫家女嫁与我崔家郎,那纸身契自然也不作数了,而且搭上我崔家的话,卫家同崔家就是姻亲,以令祖父的出身学识,考虑的够多了。至少于一个农户来讲,能让后代成为官身,成为崔家的姻亲,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令祖父是个很善于汲取经营的人,虽说书读的不多,但这些出自本能。”

    卫瑶卿点头:便宜祖父的生平倒是个底层小人物的奋斗史,其实站在他的角度,也能明白他做这些事的意图。因为出身不一样,她真正的祖父出身贵胄,是阴阳司的大天师,受人尊崇,所见所行自然与这个便宜祖父卫烈不同。

    “卫六小姐,你自己就懂相人之术,想来也知晓你的相貌是少年早夭之像,”崔琮叹道,“魏先生一早便算出来了,所以便替九郎选了你,你若不能跨过那道坎,九郎会为你守三年,恰巧也能避了青阳县主,你若是能跨过那道坎,但凡古往今来能跨过命坎的人都非常人,他自然也会娶你。”

    “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在崔司空的掌控之中,我就是其中一个棋子?”卫瑶卿反问。

    崔琮叹了口气:“是啊,想来他们也未想到你不但跨过了命坎,而且还借王司徒脱离了控制。小九跟祖父不是不知道你的价值,但是崔家手下已经有魏先生了,所以愿意放手,比起崔家,王司徒更需要你。崔家现在求稳,所以魏先生就已经足够了。这些理由很充足,但是没有人愿意做棋子,此事我虽然不知晓,呃,知晓了也没什么用,但我到底姓崔,所以我要向你道歉。”

    “你不必道歉。”卫瑶卿摇了摇头,原来的卫瑶卿都已经死了,她没有资格替死去的卫瑶卿来接受歉意,更何况若真要算起来,崔家同卫家到底是谁利用了谁还很难说,这笔账很糊涂,但崔家确实没有欠她什么东西,因为但凡惹她的,她多是当场就讨回来了。崔家做的,顶多就是袖手旁观罢了,崔菩萨那样庙里供奉的泥菩萨会做这样的事不是很正常么,毕竟相由心生啊!她也没有这么大的魅力让所有人都来帮助她,有来有往,她与王家就是这样的交易。

    说开了就好,崔琮笑了笑,看向那被武僧逼进厢房中的陈工同临阳长公主:“他二人定没想到今天走不出去了,只是寺庙见血么?”

    果然要想瞒过聪明人就是不太容易,卫瑶卿笑了笑:“左右也早晚会知道的,我便直说了,杨公看皇陵的事情知道么?”

    崔琮点头,随即蹙起了眉头:“该不会是……”

    “是啊,就是这里。”卫瑶卿笑道,“而且皇室的九龙棺都已经抬进来了,眼下风水宝地成了大煞地,寒山寺的主持就算是拼了命也会将这二人留下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崔琮感慨了两声,半晌之后,忽然回头望了一眼那头仍骄纵的不可一世的公主和驸马,人这一生还是与人为善与己为善来得好,因为没有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站在崖边,谁知道下一脚会不会踏空?

    “我们走吧,总与我们无关便是了。”明白之后崔琮笑了笑,倒是想起了什么,“离年关也近了,今年祖父要带小辈回乡祭祖,我腿脚不便,应当没办法跟着了,到时候可否来讨一杯酒喝?”

    “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家的酒可没有崔家的那么好,到时候,你可别嫌弃。”卫瑶卿道。

    崔琮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不会啊,有的吃就很好了。”

    卫瑶卿没有多问他笑容中苦涩的意味,人总有秘密,她的好奇心只在该有的时候有,不该有的时候不会有。

    ……

    踏上马车,远离是非之地,寒山寺如何除了在长安城多出一条谈资外,对普通人来说影响并不大。从寒山寺到家,马车里很安静,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就到家了。

    ……

    寒山寺发生的一切还未传到朝堂之上,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皆跪倒在地。

    堂下只有一人站着:“程相爷的遇刺要细查,牵扯在里面的官员,三位老爷子,青阳县主,每一个人都要查。”

    说话的是在朝堂上当了五年透明人的吏部尚书蒋忠泽。

第二百零八章 夺权(月票300+)

    吏部,掌管天下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和调动等各种事宜,而一部尚书,这个职位怎么看怎么都不应该是一个在朝堂上当了五年透明人的蒋忠泽。

    但事实确实如此,蒋忠泽在朝堂之上很少发言,多是谨从圣谕,听命行事。虽说朝堂之上甚少发言,但手里的事宜却没有半点含糊,这些年不出错,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挑他的毛病了。

    大理寺卿狄方行突然抬头,瞪了眼前头出列的蒋忠泽。

    前头的蒋忠泽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臣愿替陛下效劳,请陛下将此事交臣来办。”

    “蒋大人,”狄方行站不住了,主动走了出来,“这断案是大理寺的事情。”

    蒋忠泽瞟了他一眼:“哦,狄大人的意思是此事你愿意来办?”

    他当然不愿意,但一来那些死去的侍卫尸体还在大理寺放着,二来,涉案的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皇亲国戚,他不想打马虎眼才怪。

    只是出声的是蒋忠泽,换了旁人的话,他说什么也不会出头,但是蒋忠泽的话,这个权他是要夺回来的,这几年审理官吏的案件都由大理寺掌管,都约定俗成了,蒋忠泽突然跑出来插一脚,任谁也不会愿意。

    狄方行还来不及说话,蒋忠泽便晃了晃脑袋继续说了下去:“此事涉及的皆是官员,既然是官吏的事,自然该由我吏部主办。”

    “蒋大人。”狄方行瞪着蒋忠泽,“即便是官吏的事,程相爷遇刺也是案件,此事还是该由我大理寺……”

    “狄大人,吏部主管官吏的一切事宜,此事该由我吏部接手,再者说来,我吏部也有专门掌管审案的官员,就不劳狄大人费心了。”蒋忠泽说道,“狄大人审案审多了,习惯该改改了,不是什么案件都能接的。”

    狄方行脸色难看了起来:“蒋大人,你……”

    原本无人肯揽的案子因着蒋忠泽插了一脚进来,狄方行反而认真起来了,主动愿意接手了。若是今日这一遭开了头,那么往后,但凡涉及官吏的案件,大理寺都不要想拿回审理权了,所以今日,他不能退却,哪怕这次的事情会得罪三位老爷子,会得罪程相爷,会得罪更多的人,他也不能退却。人先要站直了才能考虑更多的事情。

    “狄大人,”蒋忠泽继续道,半闭着眼的模样看起来有些不屑,“这件案子牵连甚广,恐怕你没这个胆量,我手下之人却没这个顾虑,一切自有蒋某负责。”

    “蒋大人,我狄方行能官至大理寺卿,本就不畏强权之人,此事,还请陛下交由大理寺接管。”

    ……

    双方僵持不下,等到末了,明宗帝只是扔出一个“再议”早朝便匆匆结束了。

    天子离开之后,官员依次退了出去,今日的早朝时间有些长,快到午时了,朝廷大员们出了金銮殿,王老太爷朝谢老太爷打了个招呼,正要说话。

    一声巨响。

    晴空霹雳,方才还一片晴好的天气瞬间暗了下来,飞沙走石,大雨倾盆而下,不少来不及躲避的官员被淋了一身。

    “怎的突然下起了暴雨?”

    “这钦天监也没说什么白日会有暴雨的事情啊?”

    “阴阳司的人搞什么,冻死人了。”被淋了一身的大人们冷的直哆嗦,“老朽一把年纪的人了,这多淋几次骨头都散了。”

    得得的马蹄声自远极近而来,有人在宫内骑马穿行,众人脸色微变,在宫内骑马穿行却未被阻拦,除非是密旨圣谕,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来的是三位穿着黑袍,头戴斗笠的男子,一双厚底靴上满是泥污,却来不及擦拭,匆匆下了马,直追前头的李德全去了。

    “怎么回事?”几位老太爷因为腿脚慢,走在最后,倒是避免了被突然淋了一身,眼下一个个站在廊下,满目的不可思议。

    崔远道看了会儿那三人:“是三位发丘中郎将。”

    发丘中郎将?这个官职名称一出,却有不少人云里雾里的模样:“这是什么官,怎么未曾听闻?”

    “嘘,说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官职,但确实从未有人见过。听说啊……”细细琐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太神秘了,只有传闻,如今发丘中郎将的老大姓温,神出鬼没的,听说是在棺材里睡觉的。”

    “骗人吧,之前都未听说过。”

    “似乎是盗墓的。”

    “不仅仅盗墓,还有皇陵的事情,他们也掺和的。”

    “这个知道的人太少了,实在不清楚。”

    ……

    有人惊疑了一声:“蒋大人统管吏部,天下官员任免,他应当知晓啊!”

    这话一出,不少人向蒋忠泽看去,蒋忠泽只是看了眼众人:“诸位做好分内事就好,往后官吏的赏罚调动都将由我吏部接手,我吏部今年增了不少酷吏,这等事情以后就不牢大理寺费心了。”

    “你……蒋大人!”一旁的狄方行脸色大变,“你敢……”

    蒋忠泽看着他:“当年那个不畏强权的狄大人已泯然众人,既然如此,这等权利我吏部自然要收回,我手下的几个酷吏个个是一等一的人才,想来会纠妄过行,还诸位大人一个朗朗乾坤。”

    周围噤若寒蝉,蒋忠泽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双手放在身前,等待雨停。

    不多时,便见李德全冒雨捧着圣旨出现了。

    “哟,诸位大人还没走啊,巧了,那正好,咱家在这里宣旨了。”

    这时候宣旨?众人一脸古怪的跪了下来。

    听着李德全读完了圣旨,众人山呼万岁之后起身,表情怪异。

    程相爷遇刺的事情要重查?崔、王、谢三位老爷子被勒令闭门思过一月,青阳县主被勒令思过三月,案件被同时交予大理寺与吏部?

    这下好了,大理寺跟吏部相争,这一查,恐怕不管哪一方都要卯足了劲了,此事注定不会善了了,多事之秋啊!

    参为官之风的陈硕先生被下令重新编纂出一套新的整治律条,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朝中九品小吏,都要涉及,由一个人编纂完成,为期一月,这是要逼死陈硕的节奏啊!真是要呕心沥血而为之了。

    有人看了眼御书房的方向,偷问:“到底怎么回事,陛下怎的突然之间变了态度?”

第二百零九章 赶人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那三个发丘中郎将来作甚?”有人接话道。

    “多半跟他们有关。”说话的人看了看越来越大的雨,“这雨越来越大了,怎么回去啊?”

    有人试着踏出了一脚,而后一脚踩在了水塘里。

    骂了两声娘,提起湿漉漉的鞋子收了回来。

    “搞什么啊,本官要回家!”

    “要回就回啊,没有谁拦着你们!”有淌着水过来的侍卫冷哼一声,“过会儿李德全来赶人了,难道还准备留在这金銮殿不成?”

    雨似乎激起了众人的脾气,侍卫发怒道:“就算想呆在这里也是不可能的,快走快走,过会儿要关宫门了。”

    “这侍卫是谁,好生无理。”有人恼怒,“这般驱赶我等,将我等当成什么了?”

    “哟,好大的官谱啊!”那侍卫冷笑,“陈硕先生,这为官之风是要整治整治了,一个月之内一定要将新的为官条律交出来啊!至少这样摆谱的官员,不拉下去打个十几二十个棍怎么成?”

    周围一静,而后谢老太爷突地“哈哈”大笑起来,真真提起袖子挡住了脑袋快步走入了雨帘。谢老太爷这一走,仿佛解禁一般,众人皆接二连三的向外走去,抱怨也有,只是低了不少。

    看着一群朝廷大员被赶入雨帘,侍卫冷笑了一声:“瞧这副德行,不整治整治怎么成?”

    “大哥,”一旁跟着的侍卫似乎有些犹豫,“得罪了这些人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会出什么问题啊!”那侍卫一巴掌拍了过去,“咱们这是奉圣命行事,明白么?”

    “啊?什么圣命?”一旁的侍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圣命?”侍卫冷笑,“圣命就是这群人得罪了圣上,圣命就是让他们查案不能轻饶了皇亲国戚,陛下心里不舒坦,看谁先明白圣心咯!”

    “那几个中郎将……”一旁的侍卫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见那三个在宫中骑马行走的男子重新出现在了视野之中,仍然是黑袍加身,带着斗笠,来去匆匆,看不到他们的模样,只觉得经过身边时,周围有一种刺骨的寒冷,那种寒冷与一般的寒冷不同,就像……就像是死人的味道一般。

    三个男子重新上马,打马出了宫门,无人胆敢阻拦。

    淌着水巡逻的侍卫往御书房的方向行去,远远看到一队打扫的宫女太监进御书房打扫了起来。

    侍卫皆习武,匆匆一瞥,便瞥见御书房之内红毯上泥泞的脚印。就这样大喇喇的进了御书房?陛下也不生气么?

    晃了一晃,便看到有人远远走来,撑着一柄黑漆漆的伞,宽大的素袍白靴,在雨里行走,侍卫睁大了眼睛,只觉得那素袍白靴之上似乎连丁点被雨打湿的痕迹都没有。

    仔细看了片刻,却见那人一脚踩下,周围的雨水好似被一道看不清的屏障隔了起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侍卫喃喃。

    一旁的侍卫点了点脚尖,捏着衣摆,想试一试,才迈出了一步,一道惊雷闪过,吓了一大跳。

    “别装了,小心被雷劈。”回过神来的侍卫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模样,“装也是要实力的,这是个内功高手。”

    一旁的侍卫慌乱的点了点头,还保持着方才的动作,这动作,叫人看的一阵发寒,侍卫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要装能来个男人一点的装法么?这般点着脚尖,翘着小指捏衣摆真真叫人恶心。”

    那人撑着伞,在御书房门前把伞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小太监脸色微变,咬着牙,足足两三个人才捧住了那把伞。

    “这是谁啊?”一旁的侍卫看了片刻,一脸的艳羡之色。

    “裴先生呗,看那张脸就知道了。”侍卫叹了口气,“人家是世外之人,可能跟咱们这种俗人不太一样。”

    跟俗人不太一样的裴宗之走入御书房,喊了一声陛下。

    坐在御书房中的明宗帝抬头,看着他,一脸倦怠之色,“先生,出事了。”

    “我皇室九龙棺入葬之地变成了煞地。”

    “杨公选的风水宝地我看过,已稳健四百余年,应当不会出事,仙蚌含珠,理当福泽子孙后代。”裴宗之道,“应当不会有差错才是。”

    明宗帝恨恨地一拳击在桌案上:“李临阳同陈工那两个蠢货在寒山寺杀了人,如今……如今却已是血珠死蚌,若是还未葬进去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九龙棺已经进去了,求先生助我。”

    “这……”裴宗之眉头蹙起,“杨公可有办法破解?”

    “九龙棺已经抬出来了,但沾了血,这可如何是好?”明宗帝问道,“杨公也无法,只能将九龙棺暂且想办法挖隧道进入渭河水中,以渭河之水清洗,但能不能奏效还两说。”

    “陛下,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能解决自然好。若是不能的话……”

    明宗帝直起了身子,睁大眼睛看着裴宗之:“先生,若是不能,那当如何?”

    裴宗之神色未变:“自然是大楚国运衰落,有异星突起,夺大楚江山!”

    “陈……可是陈家的人?”明宗帝眼中惊疑不定。

    裴宗之抬手,似是想掐算一二,半晌之后,却还是摇头:“不知。”

    “可恶!”明宗帝一掌拍在案桌上,“陈家……陈家如此欺我,简直欺人太甚!”

    “陛下,遇生变死,向死而生,大楚国运还不明朗,既然有所怀疑,自该早日防备才是。”

    “防备?”明宗帝起身,来回踱了数步:“是了,防备。”

    “对,先生说的对,我可尽早防备一二。”

    “陈家兄弟不是兄弟情深么?朕倒要看看陈善肯为陈工做到何等地步?”

    “多谢先生了,还是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

    ……

    裴宗之站在那里:他可什么都未说,天机不得泄露。

    ……

    从御书房走了出来,裴宗之撑起铁伞,步入雨帘,跨出宫门之后,一辆马车在那里等了他许久了,他踏上马车,马车里的黄石先生手里抓紧了车帘,身上湿了大半,口中抱怨道:“你这一去也去的有点久啊,都多久了,跟陛下出什么主意了?”

    “没有。”裴宗之将铁伞轻轻放下,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里,“我什么都未说,天机不可泄露。”

    “真的假的?”黄石先生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不信。

    “我很惜命,泄露天机会受天谴的。”

    “可是要是乱世将起,那样会生灵涂炭。”黄石先生挥着袖子,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诶,到时,百姓流离失所,你忍心么?”

    “人都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而已。”裴宗之木木地回道。

    “你……你,天光大师就是慈悲为怀的人,你怎么……”

    “那你去跟他说。”裴宗之抱着双臂,靠在车壁上假寐,“一个人拯救苍生?这是师尊可能会做的事,不是我要做的事。再说了,师尊不是还在呢么?他既然还在,身体也好,武功也愈发精进,那自去拯救苍生就是了,我又不拦着他。”

    黄石先生怒瞪着他:“你……你怎可……”

    “你说那么多没用的,为什么你自己不做,光说不做么?”裴宗之摸了摸腰间的袋子,“还有,我的糖吃完了,一会儿在小食铺前停一停,我要买一些。”

第二百一十章 想通

    “多大的人了,还吃糖!”黄石先生瞪了他一眼。

    “你瞪我作甚,我吃糖又未花你的银子。”裴宗之说道,“还有,不要这样看着我。苍生不负我,我亦不负苍生。我裴宗之从未作过任何于苍生有损的事,这今日发生的一切,同我并没有关系。好好的风水宝地为什么成了煞地?若非陛下一再容忍,会发生这样的事么?眼下就算杀了他们都无济于事。”

    “为什么这世间有这么多的人这般能说,总觉得某一些厉害的人该去拯救苍生,那一些厉害的人不去拯救苍生就是不对。又不是欠他们的,他们自己这般能说为何不去?这般能说,写篇檄文,带领天下读书人在之前闹上一闹,指出陛下的不足,指出长公主同驸马的问题,今日之事未必会发生。”裴宗之说道。

    黄石先生不服气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在说我咯。”

    “是啊!”裴宗之点头,在黄石先生脸色愈发难看的时候继续道,“你也不用自责,不止你一个,这样的人多着呢!”

    这安慰还不如没有呢!黄石先生心道,说到檄文,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庙远么?”

    “对啊!”

    对啊你个头,黄石先生真想揍他一顿,奈何打不过裴宗之,不说话了。

    “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为什么做错事的人不去补救,偏偏要我舍了性命去补救?我若是不补救就是藐视苍生,这么大一顶帽子要套在我头上,”裴宗之上下打量了一眼黄石先生,“你们想的倒挺美!”

    黄石先生斜了他一眼,手插在袖子里:“我就随便说说的,干坏事的又不是我,你看着我作甚。”

    “对着陛下不能直说,不然就是大不敬,我心里不高兴,就对着你稍微发泄一二。”裴宗之道。

    黄石先生翻了个白眼。

    “停车,我要买些糖。”裴宗之说着,举着铁伞走下了马车。

    黄石先生撩开车帘向外望去,这路边停了不知哪家的镇宅石,倒也奇怪,这偌大的水流到了镇宅石的边上晃了两圈竟然不知不觉的消失了,所以这镇宅石附近竟没有什么积水。

    黄石先生看着镇宅石旁的宅子。

    “卫府”二字赫然就在其上。

    卫府?黄石先生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不是卫家的宅子么?

    那座普通的家宅大门紧闭,将喧嚣隔绝在外。

    黄石先生拉了拉买完糖回来的裴宗之的袖子:“喂,裴宗之。”

    “做什么?”裴宗之扯了扯袖子,“先放手,不要扯我的袖子,我又不是断袖。”

    黄石先生没工夫跟他争论,指了指外头:“卫家。”

    “哦,作甚?”裴宗之没有太大的反应。

    黄石先生指了指那块“卫府”的牌匾:“那个丫头的家,我们要去看看么?”

    “你再在这里停一会儿,我们就不大好回家了。”裴宗之说道。

    黄石先生果断放下了车帘:“走!”

    ……

    雨下的那般突然又大,路上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风声,说是临阳长公主同驸马陈工在寺庙杀了人,惹怒了佛祖,所以才下了大雨。

    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只得默默先回去了,一趟好好的赏梅,赏的如此惊天动地还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到家之后,枣糕去烧水准备洗漱了,卫瑶卿站在门口,看着卫府经过她手的改造,并未积起雨水,很是满意。想了想,出声道:“丑一啊,我准备去洗漱了,反正你呆在这附近也没什么事了,就先回去禀报一声王老太爷今天的事情,我若是没猜错,老爷子可能被禁足了,你去关心关心他,免得老爷子把你忘了。”

    丑一翻了个白眼,只是周围再也没有轻微的衣衫摩擦声。

    还是蛮听话的嘛,慢慢就习惯了,听话跟不听话都可以慢慢训练,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她在教丑一习惯如何钻王老太爷命令的空子。

    洗漱过后,卫瑶卿惬意的趴在桌上,整理着她的朱砂、符纸之物。

    分门别类整理好之后,卫瑶卿抱着双臂,坐在凳子上,隔空操控着一支笔在纸上移动。罗盘压在纸张的东南角,指针剧烈的晃动着。

    这一看就是看了一个下午,晚间时候,是饭菜的香味将卫瑶卿唤醒的。

    “还没吃东西吧,”卫瑶玉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对着那腾空直起的笔愣了一愣,将饭菜放在一旁,压低声音道,“你还在忙么?”

    卫瑶卿松手,笔落在了桌上,摇摇头:“倒是饿了。”

    卫瑶玉把饭菜递过去:“我看不懂你在做什么,但我知晓你的天赋比父亲好多了。我自诩比二弟懂事,我自诩自己是姐姐要照顾你与二弟,到头来,却什么都未做好。”

    “二姐。”卫瑶卿舀了一勺饭看着她。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或许只是我命定之人还未到呢!强求之下,龙门灯会上我惹来了崔家小姐的鄙夷,若没有六妹妹你,那我就要吃个哑巴亏了,图博士家的公子说来也是我整日心心念念想要求高嫁,祖母想办法为我挑来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图博士家的公子是个这样的人,祖母心里也不好受。”卫瑶玉说着拍了拍卫瑶卿的手,“有时候想想,还是六妹妹想的透彻,你之前同九公子有婚约,人人艳羡,但是吃了多少苦呢,有一次还险些去了,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再犯傻了。”

    “我为人长姐,一直自以为嫁得高嫁就是对弟弟妹妹的帮助,却焉知这是不是你们想要的。”卫瑶玉叹了口气,“八公子说得对,六妹妹不是寻常的女子,不需要我这般赔了自己一生的高嫁,二弟的想法又简单,也没有这般大的志向,我以为我做对了,实则,这并非是你们想要的。”

    卫瑶玉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想通是一回事,能这般容易就想通,很有可能还是因为说话的那个人,崔琮生的温润如玉,或许是因着腿疾,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即便生于世族,他行事依旧风光霁月,温柔和善,确实极容易让人生出好感来,卫瑶卿笑了:“二姐,你觉得崔琮怎么样?”

    卫瑶玉一下子站了起来:“六妹妹,你别说了。八公子这般通透的人,若非腿疾,他的名声在长安城不会输于崔九。你们做的事,很多我都看不明白,与他相比,我太肤浅了,看到的只有眼前,怎配得上他?”

    眼看卫瑶卿还想说话,卫瑶玉抬手制止了她:“你别说了,我是长姐,我的事你别操心了,这些与你要做的相比应该都是小事吧,我自己会做好,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什么求不来?”

    卫瑶卿笑了笑,明白了。是啊,她若做的足够好的话,卫家门槛足够高的好,自有好儿郎踏门槛而来,以后崔琮也好,旁人也罢,卫瑶玉才有足够的底气去做她想要做的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行(月票350+)

    雨一直在下,卫瑶卿早早爬起来,看着瓢泼的大雨不说话。

    “小姐。”枣糕揉了揉眼睛,大雨天总是让人懒得起床懒得出门的,端着清粥小菜放到了桌上。

    “小姐,这么大的雨,今天还要去钦天监么?”枣糕叹了一声,“不少人家都不出门了,对面的铺子今天都没开。”

    “地窖里的菜还够,厨房的人也懒得出来了。”枣糕将筷子递给卫瑶卿,边说边道,“二公子又不想上学了,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那今天就别去了,你去同他说一声,保证立刻就起来了。”

    枣糕闻言也笑了:“那奴婢一会儿就去说,二公子定然很高兴,小姐呢,出门么?”

    “我啊,出门。”卫瑶卿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粥,枣糕顺带去卫君宁那里说了一声,回来的时候却焦急的出声道:“小姐小姐,听说城里淹起来了,水都漫到这儿了,”枣糕比了比腰的位置,“有人拿着洗澡的木桶出的门。”

    “父亲呢!”卫瑶卿想了想,问道。

    “二老爷啊,”枣糕愣了一愣,想了想,“听说昨晚二老爷回来就在锯木头,做什么东西。”

    “那就好。”卫瑶卿笑了,眨了眨眼,“父亲匠作局那里比我们得消息要快得多,咱们可能过阵子要坐船出门。”

    “坐船?”枣糕眼睛都亮了,长安并非多水地带,旱鸭子不少,枣糕也是,听说出门能划小木船眼里满是雀跃,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机会划上两下玩玩。

    “改天吧!”到底还小,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还是喜欢玩闹的,卫瑶卿拍了拍枣糕的肩膀,撑起一把伞,穿着一双鹿皮小靴出了门,“我要出门一趟。”

    “小姐还回来吃饭么?”

    “吃饭?不了,去外头蹭顿午饭。”卫瑶卿摆了摆手,提着一个空空的竹篮子出了小院,见小花园正中水流都顺着奇石方向流了下去,卫府没有积水,很是满意。卫府的家宅她重新弄的不错,关键是风水好,养人,积水流入的越多,卫府的运气也会越好。

    鸿运自来啊!

    向着城中的方向行去,水越来越多,眼看大水已没过脚踝,卫瑶卿起身,干脆跃到屋顶上行走,不少实在无法出门的人拿着自家的澡桶,人坐在澡桶里,拿着木板划着出门,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几分可笑。但是再如何可笑,总要过日子跟出行啊!

    大人们愁眉苦脸,这大水一涨不仅是出行日常不便了,家里的屋子也被水侵蚀着,不懂事的孩童坐着木盆在水面上嬉戏,喜欢玩水是不少人的天性。愁眉苦脸的大人们的抱怨声夹杂着孩子们的嬉闹声,说不出的古怪。

    水面浑浊,夹杂着漂浮的树叶纸张木头之流,看起来脏兮兮的,但是玩水的孩子们兴致不减,掬着水玩的时候,只觉身边一阵风闪过,而后只见一道红影飞快地从身边掠过,一只棕色的鹿皮小靴在漂浮的树叶上轻轻一点,就像画本子里的武林高手一样跳到了一旁的屋顶上。

    一身大红色的斗篷在寒风里张扬的漂浮着,精致的容貌隐在斗篷里,发丝飞扬,她就在这里站了片刻,又转身不见了踪影。

    玩水的孩子们张大了嘴巴呆呆的愣着,半晌之后,人不见了踪影才发出了一声感慨:“好厉害啊!”

    模仿是孩子的天性,有人学着一脚踩在树叶上而后跳起来,“噗通”一声掉到了水里,狼狈不堪。

    发觉这边动静的大人怒吼了一声:“铁蛋!又皮了是不是?”

    大人的怒吼与孩子的嬉闹讨饶夹杂在一起,天灾人祸之下,普通百姓还是要过日子的。

    卫瑶卿路上稍稍歇了歇,今日并没有去当值,只是转身摸着王家的祖宅而去。

    也懒得敲门了,跨过门房,站在屋顶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低头行走王家仆人,还没站多久,丑一就出现了,许是怕她又冒出什么奇怪的主意,丑一主动告诉了她:“老太爷在阁楼上。”

    卫瑶卿点了点头,跟着丑一去往王家的阁楼之上。

    王家的祖宅已经设计的不错了,但地势低洼的地方,还是漫了些水出来。

    卫瑶卿跟着丑一走入阁楼,越往上越暖和,看着床榻桌案之流都备齐了,卫瑶卿暗道:老爷子倒是会享受,直接跑到阁楼里来住了。

    过去的时候,王老太爷正坐在摇椅上,手边放了一壶茶,晃着身下的摇椅,手捏着指清唱着小曲。

    卫瑶卿走过去,喊了一声“老太爷”便在一旁的摇椅上坐了下来,捏着指跟着唱。

    这一段曲叫《九顾》,说得是太宗皇帝礼贤下士,九顾济南,终于请来了亚父张鲁道摔全族出山相助,最终夺下大楚江山的事情。

    王老太爷用的是秦地的唱腔:“先帝已是第九回来这济南寻人……”

    卫瑶卿跟着接口,“九顾之恩,总算叫他见到这济南奇人……”

    “但见先生姿容秀美,目有乾坤……”

    “足不出户,指点天下……”

    “张氏族人,得天独厚,避世修行……”

    少女捏着兰花指,目光灵动,“先帝曰,先生助我,天下可得……”

    王老太爷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再唱,只是将曲子念了出来:“本是偏居一隅,避世仙人,奈何为报九顾之恩入尘世泥沼,亚父之恩,后世不忘。”

    少女也跟着将《九顾》的最后一句念了出来:“是故天下奇人张鲁道率举族出山,助太宗夺天下江山。正所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浮尘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两人一唱一和唱完了。

    王老太爷白了她一眼:“唱的什么东西,真难听。”

    “老太爷唱的也不好听。”少女笑眯眯的说道,不顾身后众人瞬变的脸色,继续道,“你我都不是唱戏的,唱戏有唱戏的戏班,你我二人就这么随便来两句就可以了。”

    王老太爷斜着眼看着她:“你来干什么的,看好戏的吗?老夫一把年纪的人了,被陛下勒令思过,你是来看老夫笑话的么?”

    “怎么会呢?这是陛下体恤老太爷,长安城不少地方都淹了。这个天正好不用上朝了,不然老太爷如何去上朝?划船出行?”卫瑶卿笑了笑,很自然的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来得急,有些渴了,老太爷,我就不客气了,讨杯水喝。”

    王老太爷哼了一声:“小心水有毒。”

第二百一十二章 疑惑

    “没事,毒不死我。”少女笑眯眯的,也不在意,“再说了,若真有毒,我连老太爷人情都没还完,老太爷不会看我被毒死的。”

    “你还不完,我就将卫家的人抓起来,”王老太爷冷笑了两声,“卖血都给我还完为止。”

    “没关系,你尽管抓。”少女摊了摊手,“反正两眼一闭,啥都不知道了。”

    王老太爷无耻,她就耍赖。

    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重新躺回摇椅上:“来干嘛的?”

    “我猜王老太爷会想要见我,问一问事情,我便自己来了。”少女笑嘻嘻的说道,“是不是很主动?”

    “主动个屁,谁要见你啊,走走走!”王老太爷挥着手一副嫌恶的样子。

    卫瑶卿回头看了眼楼梯口站着的一堆少年公子,一个个长的姿容俊秀,吹了吹口哨,坐了下来:“我知道老太爷要面子,不好意思直说,没关系我明白的。嗯,顺便看看你们王家传说如琳琅美玉一样的子弟。”

    “我看你看他们是真,来寻我是假。”王老太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少女见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老太爷,小心水有毒。”

    “没事,毒不死我。”王老太爷原话奉还,下巴抬了抬,指向楼梯口那群王家的子弟,“诺,因为你,他们娶媳妇的钱都不知道在哪里呢,眼下只能讨好老夫,做得好的给钱娶媳妇,做的不好的没有。”

    “原来老太爷担心的是这个。”少女恍然的模样,而后大手一挥,“诶,多大点事,他们嫁不出去,我都娶了不就行了嘛!”

    王老太爷睁圆了眼睛,手不住的在胸口顺着气,指着她,怒道:“你想的倒挺美。”

    “日子过得不顺心还不准人想的美一点啊!”少女摊了摊手,“只要是王老太爷所求,我自然要依您的。”

    “你哪儿不顺心了?”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赏梅赏成你这样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我怀疑你是不是个扫把星。”

    “这跟我没什么关系,她们做错了事与我无关。”少女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我不顺心可能会做些我自己也想不到的事哦!”

    “比如呢?”王老太爷戳了一口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比如那天青阳县主打了我一巴掌,您不帮我出头,我就只能自己来了哦。”少女说着手里放下了一只小小的黑色甲虫模样的虫子,虫子的尾部有莹莹的一点绿色。

    旁人不知晓,王栩却大步走了过来,顺带让人暂且将其他王家子弟带下了阁楼,看清楚那只虫子的那一刹那,王栩脸色微变。

    “别摆出那么难看的脸色嘛!”少女安慰了他们一句,“我以为你们早就猜到了呢,如果是刺客放的蛊虫定是有毒的,哪有这么可爱陪你们玩玩啊!”

    王老太爷斜睨了少女一眼,倒没有王栩这么大的反应,只是问:“你最近哪里不顺心了?”

    “最近还好。”少女收走了蛊虫,点点头,“今天是真的主动上门答疑的,老太爷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吧,问完了咱们好吃饭,听说王家的饭食很是精细,我想尝一尝。”

    王老太爷瞪着她,指着她怒道:“你……你好不要脸。”

    少女羞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太爷,在您面前,我还真不好意思应下这一句话。”

    王栩默默地低下了头,替眼前两个不要脸的家伙一人倒了杯茶。

    “丑一也说不清楚,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卫瑶卿也敛了脸上的笑容,认真了起来:“杨公替皇室的九龙棺选的入葬地是寒山寺,那个地方原本是难得一见的风水宝地,仙蚌含珠,天生天成之势。寺庙之中又不杀生,此地温养四百余年,是难得的好地方。若祖坟迁入其中,必将福泽后世。但是临阳长公主同驸马在那里杀了人,如今寺庙染血,已成血珠死蚌,关键是九龙棺已经入葬了,如今染了血的九龙棺被人抬了出来,”少女轻啜了一口茶,继续道,“我若是杨公的话,得赶紧去了九龙棺上的血,长安之地最好的去龙血的地方乃是渭河龙王墓,即便惊扰龙王墓也在所不惜,眼下长安城大雨漂泊,就代表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陛下手下的发丘中郎将应该是挖出了通往渭河龙王墓的一条道。”

    “民间有云,龙王发怒,水淹主城,这雨还得下。”

    “不淹半个长安城不会停。”

    “陛下手下的发球中郎将是盗墓高手,但即便是高手,渭河龙王墓也是险些叠生,万一出了什么事,那才叫损失惨重。”

    “因为那两个蠢货,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太爷您说陛下心里什么想法?”

    ……

    王老太爷看着她,一脸慎重:“你为何知道的这么多?民间奇闻,阴阳十三科乃至陛下手下隐秘的发丘中郎将你都清楚。”

    少女笑了:“因为我是天命神授,生而知之。论阴阳十三科,我有自信不会逊于任何人,所以老太爷,以后您就明白了,这一笔花费的不亏。”

    哼了一声,王老太爷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不知道啊,定是那个什么七安先生在背后帮你。”

    “也算吧!”少女点了点头。

    王老太爷又道:“不过老夫也要承认,你这丫头确实有几分能耐,瞧着比崔远道家里的魏先生还要厉害几分。”

    “那是自然,崔司空得来魏先生相助所花费的怎能跟王老太爷相比,我既然收了这么多的钱,就该值这个价,您说对不对?”

    王老太爷干咳了两声转回了话题:“陛下定然想杀了他们。”

    “但是眼下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诺,泄愤是可以的。关键想办法如何补救才是真的。”卫瑶卿坐直了身子,“九龙棺的事情不能大白于天下。”

    一旁的王栩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若是知晓大楚皇室的九龙棺染了血,刘姓皇族要蠢蠢欲动了。”

    “还有便是用盗渭河龙王墓的方法在去血污,水淹长安城是因为为去九龙棺上血污而起,若是百姓知晓这样的事情,恐怕会引起民乱。刘姓皇族中能人异士甚多,九龙棺染血的事情传出去,我能猜到用的是盗渭河龙王墓的方法,他们也能。”少女说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算数

    “其实要杀驸马同临阳长公主泄愤,随便安个什么罪名就可以了。”少女说起这等事情来,脸色不变,神情从容。

    王老太爷闻言摇头:“陛下不是这样的人,陛下更会……”他说着皱起了眉,“陛下更会一边向西南侯示弱,一边拿陈工和临阳长公主向西南侯谋取些什么。”

    “是啊,陛下喜欢向西南侯示弱,自己不敢主动对上西南侯。”少女说道,“其实陛下有这个能力,只是陛下习惯了以弱势见人,或者说,事实上,陛下是对西南侯有些畏惧的。”

    “听闻西南侯很重兄弟感情,就看这一回西南侯肯为陈工做出什么样的让步来。”少女眯着眼睛,对朝堂之上的事情似乎也很清楚。

    王老太爷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瞪向卫瑶卿:“你这丫头,先时同我开玩笑说要让陈家兄弟一个月之内废掉一个,不会就指这个吧,这个不能算!”王老太爷摆着手,“这个算哪门子废掉啊!”

    “放心,这个确实不算,我自然有别的办法。”少女笑了笑,不等王老太爷发问就继续道,“您别问了,山人自有妙计,咱们先来说眼前的事。”

    “陛下要的无非就是西南侯手里的兵马,但是南疆确实离不得西南侯,所以,老夫猜测,”王老太爷手里的石球一碰,发出一声脆响,“定是西南侯的几路兵马,陛下会派个得用的人前往统帅其中一路兵马。”

    “但是西南侯不会畏惧。”少女的声音很肯定,双目微微眯起,“陈善是个不世出将星,是个绝顶厉害的人物。他能走到今天,能在大楚拥有这等权势,能让陈工在长安城如此嚣张,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倚仗,这大楚,离了他不行,这大楚没有人能够代替他。”

    “这样的倚仗足够了。”王老太爷叹了口气,指了指下头,“我琅琊王氏纵横历朝历代八百六十一年不倒,靠的是无数王家先辈的经营,但陈家能有今日,靠的几乎就是陈善一人,所以说他是个人物。”

    “即便是对手,也不得不承认。”卫瑶卿点了点头,对这个对手,她是肯定的。

    “常言道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我等文人为求长远,不被扣上乱法的名头,所以兢兢业业,一步一行,揣摩圣意,其实走的很是辛苦。但是陈善不惧。”王老太爷叹了口气,“娘的,看他真不爽,要不,你去杀了他,让我心里舒坦一下吧!”

    “好。”少女点了点头,在王老太爷脸色还未来得及变化的时候,又道,“但是要给我时间,要杀陈善,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拖字诀嘛,王老太爷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少女什么都好的回答。

    “对了,黄少将军怎么样了?”说到武将,王老太爷想起了这些天一直低调行事的黄少将军,“既是七安先生为他治的手,能恢复到原来那样么?”

    “七安先生说过,到底是有些影响,力道会不如从前,但即便如此,暂时镇压镇压匈奴还是够了,”少女答道,“这驻守边疆的又不是黄少将军一个人,难道那些死去的匈奴都是黄少将军一人杀的么?论武力,丑一武功也不错啊,但是他就做不了将军,可见将军不是说谁会打架谁就是的,更别说将星了。”

    在暗处待着的丑一脸色微变,却还是什么都未说。

    “好了,谈了那么久,我肚子饿了。”少女站了起来,“王老太爷,您不会吝啬一顿饭吧!”

    “我吝啬你拿我如何?”王老太爷撞着手里的石球看着她。

    卫瑶卿笑了:“反正总有办法吃到的,明的不成就来暗的,反正我鼻子好,已经闻到厨房的位置了。”

    “对了,那渭河龙王墓……”王老太爷哼了一声,走了几步,耐不住好奇,“真有龙王么?能拿一截龙骨出来玩玩么?”

    卫瑶卿停住了脚,看着他:“王老太爷,这个有点难啊!”

    “这不是知道难才找你的嘛,简单的话找丑一去就行了啊!”

    “其实龙骨确实带在身边能镇退污秽之气,邪祟不近。”卫瑶卿边说边点着头,“确实是个好东西。”

    “那你去给老夫拿一截出来呗,”王老太爷有些兴奋的在胸前比划了一下,“老夫就戴在脖子上,崔远道跟谢纠那两个老匹夫,一个脖子上挂了雪狼骨,一个在手上带上了狼王戒,老夫怎能落后他们?老夫想好了,就要一小截,一点点就好了。”

    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那丫头会同意,毕竟估摸着很危险的事情,熟料那丫头想了想竟然点头了。

    这下轮到王老太爷吃惊了。

    “也好,”卫瑶卿点了点头,王老太爷不说,她原本也有计划走一趟渭河龙王墓的,偷几截骨头出来,顺便就给王老太爷一小截让他带着去老爷子们面前炫耀一番好了,“但是老太爷,您得给我一些人。”

    “你要谁啊?”王老太爷蹙眉,反而犹豫了,“若是太过危险就不要了,原本也就取着玩的。”

    “有我呢,莫用担心。”卫瑶卿说道,“十个人,机灵点的,会不会武功无所谓,只要不是老弱病残就行,”说着她看了眼一旁生的清秀文雅的王栩,“前提是都要长的好看的,就像老太爷您的孙子们那样好看的。”

    最后一句一出,王老太爷成功黑了脸,指着卫瑶卿怒骂:“你是找人帮忙还是挑小相公啊,不行!”

    暗地里的丑一摸了摸自己长的平凡的脸,成功舒了口气,还好他长的不好看。

    “老太爷,反正只要不是老弱病残就行,当然是要挑长的好看的。而且啊,去过渭河龙王墓的,或多或少总能沾上龙王的福气,这对子孙后代也是好事啊!要不是老太爷您年纪太大,怕您腿脚不便,我是要您去的,好么?”

    “五个,再多没有了。”

    “五个就五个,记得要包括王栩跟丑一啊!”丑一脸色大变,他长的又不好看,怎么还要他跟着去?

    王老太爷闻言,也看了眼王栩:“有好看的,干嘛非要挑他们?”

    “丑一力气大,王栩机灵啊!”少女笑眯眯的说着拍了拍一旁苦笑的王栩,“保证叫你们终身难忘,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等机会的哦,”少女说着扬起嗓子喊道:“上好的朱砂、符纸、铲子、飞虎爪、罗盘,还有辟邪之物都备足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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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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