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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同

    炖的鱼汤已经做好了,在氤氲的热气中,那头的少年人还在不急不缓的出声道:“先生智谋过人,甚佩服,尤其奇门遁甲之术上,甚希望能与先生交流一二……”

    “你也很好,很聪明。”对面的少年阴阳先生从方才开始似乎就有些心不在焉,眼下倒是突然出声了。眼神里有些伤感,似乎在缅怀着什么故去的人一般。

    “我让你佩服只是因为我学过的更多,如此而已。”

    “是么?”对面的少年公子似乎有些讶异,“我等世族子弟三岁启蒙,家中藏书不计其数,祖父对我等可谓倾力培养了……”

    “不一样。”对面的少年阴阳先生出声道,“不一样啊!”

    是真的不一样,这长安城,或者甚至可能整个天下也少有祖父这样如此倾尽全力、耗费心力来培养后辈的长辈,更别说是一个女孩子了。

    在崔这样的世族子弟没有在同辈中脱颖而出之时,崔远道对他们的培养是相同的,只有等到他真正脱颖而出的那一刻,才能得到最好的教导。而她自幼开始,自出生起就承载着族人的期望,期望她为家族带来鼎盛,祖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等耗费的心力自然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这世上不缺聪明人,甚至她见过的王栩、崔、崔琮都是智谋过人之人,但比起她得到的,他们终究是不如的。

    所以啊,月盈则亏,太幸运了,所以来了灭族之祸呢!

    “此次来,首先是不希望与先生成为敌人,这一点看来,先生是豁达明智之人,不需要多嘴。其次则是于奇门遁甲之上,望先生赐教。”

    “谈不得教不教的。”那个少年阴阳先生出声道,“我所知,你尽可发问。”

    “那多谢先生了。”少年公子说道,想了想,又问,“先生有什么要问的么?”

    “还真有。”那个阴阳先生隔着一条鱼,一手提起酒壶为自己倒了杯酒,细长的酒线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形如弯月。

    “今日与百姓谈了不少,听百姓说了不少打听来的怪事,不知这样的事,崔家有没有?”会阴阳术的公子的面容在热气中越发模糊。

    “嗯?何为怪事?”崔脸色如常,“就我所见,没有什么怪事的。”

    “譬如仆妇所说的拜小鬼,在宅邸附近撒纸钱的……”

    “这样么?拜小鬼我是不知道的,但有家中去世的兄弟若是遭到意外横死的么,多会在族中修个祠堂供奉,并不奇怪,我就有个弟弟年少夭折供奉在家中祠堂里,逢年过节拜一拜,其余的么?倒是没什么。”

    阴阳先生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的倒着酒,细长的酒线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形如弯月。

    “七安先生?”对面的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对面,这浅浅的一杯酒也倒了太久了吧,伸手,越过氤氲的热气,对面的阴阳先生模糊的人影消散在空气中。

    少年公子一下子站了起来,筷子沾了酒在桌上画出了几道奇怪的划痕,也是直到此时,崔脸上惊现了几分讶然:“坎位,六合有出么?遁龙离位。”

    吸了吸鼻子,熏香中添了料。看来这个七安先生厉害的不止能力还有手段,这种在熏香中添料的手段他倒不会认为下九流,亦是办法的一种。倒是人不知何时离开的,若是就这般离开,或许会有些无礼,但他偏偏留下了一点东西,还正是他所最看重的东西。如此,倒不是无礼了,而要换一种说法了,或者说更像一个随性的大才隐士。一个看起来才十三四岁的少年么?长安城果然卧虎藏龙之辈辈出啊!

    崔让伙计取了纸笔,将桌上的遁甲图案拓了下来。

    ……

    卫瑶玉搀扶着周老夫人跨过门槛,今日宴罢,已是宾客离去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在那里谈笑风生的三位老爷子,谢太尉、崔司空、王司徒三位老爷子长安城里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她自然也知道。

    这三位老爷子应当与她卫瑶玉毫无干系才对,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席上王老太爷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看的她惊慌不已。

    不过好在最后,王老太爷什么也未说。卫瑶玉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搀扶着周老夫人坐上马车,今日的宾客一个接一个的离去了,此时已是入夜,博陵崔氏好风雅,宅邸离长安城最热闹的黄天主道还有一段距离,石板路两旁的灯笼在夜灯里微微晃晃着,树上还有未曾融化的积雪。

    入夜、寒风,昏黄的路灯,就连明月也来凑热闹,钻到了密云深处,伴随着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看起来莫名的阴森。

    卫瑶玉抬手扣住车帘,到底是女孩子,当然六妹妹那一种除外,听着外头狂风似鬼哭狼嚎,总会觉得害怕的。

    车里备着厚厚的绒毯,将毯子摊开盖到周老夫人跟自己的身上,卫瑶玉呼出了一口热气。

    似乎是怕卫瑶玉担心,周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找了个话题:“二姐儿,祖母瞧着有几个后生不错……”

    这个话题,卫瑶玉叹了口气,还是不提比较好。

    ……

    卖鱼老赵的鱼真的不错,卫瑶卿回到家已经不早了,卫家眼下除却她之外,大多都是在晚饭前到家的。走入大堂,李氏正跟几个仆妇嗑着瓜子闲聊,卫同远在看一本匠作的书,卫君宁坐在那里里抿着唇烦躁的扔着泥人。

    她走过去,喊了声“爹娘二弟”,李氏跟卫同远自然是应了,只卫君宁低着头,时不时的拿眼睛瞟着她,还拿袖子擦擦眼泪,一副很伤心的模样。

    “二弟……”卫瑶卿喊道。

    “不在。”卫君宁闷闷的应了一声。

    这样子,倒像是孩子间闹别扭一般,卫瑶卿无奈的走了过去,看着他:“我是想问祖母跟二姐去哪儿了?”

    平素里最不可能在外面逗留的两个人不在家里。

    “崔八哥家宴客,祖母跟二姐去赴宴了。”这般回答完,小纨绔又伤心了起来:祖母去宴客也不带我去,是嫌我丢脸么?

    卫瑶卿眼下倒没有功夫去注意他内心的波动,只是蹙起了眉头:“这都什么时候了?崔八哥还有崔琰都同我们说过崔家钟鸣鼎食之家,这等人家,饭点的时间极为准时。算算时间,祖母跟二姐应当已经回来了才是,何以还未归家?”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有趣(月票950+)

    “崔八哥跟崔琰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钟鸣鼎食是什么吃食?”卫军宁看着她,一脸的不解。

    不止是闲聊嗑瓜子的李氏了,就连一旁的卫同远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上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

    卫瑶卿无奈的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继续道:“我有些不放心,去接一接祖母跟二姐吧!”

    “为父跟你一起去。”卫同远站了起来,顺带看了眼站起来的李氏跟卫军宁,“你二人留在家里吧!”

    “我也要去。”卫军宁哼哼的比了比拳头,卫瑶卿伸手指了指眼睛,卫君宁哼了两声,重新坐了下来,不说话了。

    “父亲,”卫瑶卿看向卫同远,她也不想让卫同远过去,在她看来,这着实有些没有必要。

    卫同远伸手掀开衣袖,将袖子里的袖箭露给她看了一看,卫瑶卿一怔,随即笑了:“父亲想去便去吧!”

    “从董大师那里偷师来的。”卫同远拍了拍袖子放了下来,“为父虽然不会什么武功,但也不弱的,六姐儿不用担心为父。这么晚了,还是让为父跟你一起去吧!”

    “那我们走吧,不用担心,或许只是阻在路上了呢!”卫瑶卿说着接过枣糕递来的灯笼,跟卫同远携手出了门。

    卫家的宅邸地段不算顶好,左右有不少商户,比起那等真正好地段的人家,或许会显的有些吵闹,但这等时候,两畔商户中伙计掌柜的闲聊,亮堂的灯光,反而让人放松了下来,这是世俗人间烟火的气息,也是最容易让人放松的气息。

    走出卫家这一段路,走入黄天主道,再由黄天主道走向岔道,人影渐疏,京城道路阡陌纵横,岔道很多,四通八达,不少外乡人第一回来京都会迷失在这纷杂的岔道中。但不管是卫瑶卿还是卫同远,都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氏,是以,对这些岔道并不陌生。

    拉紧了斗篷上的结,卫同远呼出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转头去看小女儿,却见小女儿提着灯笼,一步一步的走着,神情平静而从容,只是看久了,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小女儿眉目间的气息有些凌厉,有些肖似出鞘的刀锋,却又并不恰当,或许比作丛林间的青竹叶更好,看似清雅从容,那竹叶却薄如刀锋,锐利并不比真正的刀少上几分。

    “爹,你看着我作甚?”行走的少女目光一直看着前方,却彷佛眼能观六路,耳可听八方一般,清楚的知晓着他的动向。

    卫同远憨憨的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小女儿过了年才到十四岁,严格来讲只是半个孩子,容貌亦是如此,清丽可爱,同一般十四岁的女孩子别无二致,只不过在卫家,小女儿的话却是极顶用的。

    女孩子的手伸了过来,温暖而干燥的拉着他。

    卫同远也不再搓手了,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憨厚了:这个天是真的冷,小女儿贴心的举动让他很是高兴,可自己却又不是擅长言辞的人,是以只是憨憨的笑着。

    拉着的是她的父亲,形容憨厚,在旁人看来甚至带了几分傻气,连讨好女儿的举动都是带着傻气的,做些小小的类似玩具的事物,笨拙的讨好着,却很温暖。

    月已有大半躲进了云层里,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打更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仔细听又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

    这场景,卫同远看向四周:“六姐儿,听说最近长安城里不怎么太平啊!”

    身旁憨厚的汉子看向四周,神情有些惶惶害怕,这是人之常情,对于未知诡异的事物,总是恐惧的。但又是他坚持要跟着过来的,或许是想到自己身为一个男丁,必须要扛起的责任,所以他坚持跟了过来。从理智上来说,卫瑶卿应该是要拒绝的,但她还是同意了,大抵终究是个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所以她明白,也能理解。伸手拉紧了卫同远,她开口了:“爹,不要紧,有我呢!”

    卫同远点了点头,看向四周:“没事,六姐儿,咱们快走吧!话说,往城东崔家是走这条路的么?”

    “嗯,不会有错的。”少女的目光幽深一片,提着灯笼的手屈起一只手指轻轻的敲着。

    最近流言四起,传闻如此之多,或许有以讹传讹的,但是所有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巷子里的穿堂风很大,发出鬼哭狼嚎似得怪声呼啸而过。

    风吹的手里的灯笼摇摇晃晃的打着转儿,隔着灯罩,灯中的烛火跳动着无数次眼看就要熄灭了,最终却还是顽强的存在着。

    “怎……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卫同远有些害怕,他于阴阳十三科上着实没有什么天分,但这双阴阳眼却是天生的,虽然目中所见,看不到什么怪东西,但是,他还是害怕,莫名其妙的害怕。

    “天冷,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吧!”巷子里只有他二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孩子轻柔的安慰声。

    烛火依旧明明灭灭的跳动着,提着灯笼的一只手手指颤了颤,一边走一边微微的晃动着,昏黄的灯光中依稀可见路上撒了些白白的糯米。

    有姿态婀娜的女子摇着团扇自长街巷尾而来,明明是寒冬天,却依然穿的衣着暴露妖艳美丽,彷佛对这料峭的寒冬天浑然不觉。

    夜里时风,女子凭空出现,这等桥段那些术士斩妖除魔的话本里简直耳熟能详,但纵然知晓三更半夜这样的女子凭空出现古怪蹊跷,却总有自诩风流多情的男子上勾。

    女子抬眼,看着迎面走来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女孩子太小,男的又年纪太大,不过到底是活人,拿来补补也是不错的。

    “这位官人,小女子孤身一人初至长安,却叫人骗去了钱财,不知……”

    迎面走来的两人,男的依旧目不斜视,虽说神情惶惶,却好似视她于无物,而小的那个唇角勾起,表情比她还要古怪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而后从她身边经过。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一个好似看不到他,而另一个看到了也不害怕,反而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卫瑶卿确实是在笑:这鬼物搭讪的方式真像前朝一个姓蒲的书生写的《聊斋》啊,不知道这些鬼物是不是也看过《聊斋》,她是真真的觉得很是有趣。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可怕

    “你们……”妖娆的鬼怪伸手去拉那两个人,却在一瞬间手伸过那两个人,抓了个空。

    鬼怪做了几个抓取的动作,还是空的,不由睁圆了眼睛,似乎是被吓到了。一向只有她吓别人的份,哪有活人吓她的份?这两个人怎么抓不到?莫非也是鬼魂?

    那个表情怪怪的女孩子朝她咧开嘴笑了笑,笑的开怀,鬼怪缩了缩身子,看着那一大一小经过。

    大的那个还在说:“六姐儿,不怕,没事的。”

    小的那个形容乖巧安静,彷佛方才朝她表情古怪大笑的不是她一般,她认认真真的回道:“嗯,父亲,我不怕!”

    怕?鬼怪张牙舞爪的去抓那两个人,可不管怎么抓就是抓了个空。

    这是怎么回事呢?鬼怪不解。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破夜空。那里行走的两个人似乎总算是被吓到了,大的那个吓得面如土色,小的那个在一旁安慰,鬼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她也被吓了一大跳。

    从前面一户人家里冲出了一个女子,大冬天,披头散发,穿着中衣,赤着脚冲了出来。

    我去,怪吓人的,把这一鬼二人都吓了一大跳。

    “夫人”“夫人”……

    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喊声,女子的身后冲出一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脸上都表情惶惶,紧张不安。

    跑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跑的最快,体质最好的侍卫,侍卫伸手,把往前头横冲直撞的女子拖了回来。

    女子似乎养的极好,被侍卫大力的向后拖去,赤着的双足与脚踝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纤细美丽,那双赤着的双足似乎踩到了石子,石子刺破了双脚,地上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女子浑然不觉,口中发着谁也听不懂的叫声,想要奋力向前冲去。

    早有力气大的仆妇抱着厚厚的狐毛斗篷帮忙裹住了女子。

    纯白的狐毛斗篷没有一丝杂色,价值不菲。

    女子挣扎间,散乱的头发中脸露了出来。

    一鬼二人不由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唇如朱涂,目似盈盈秋水,当真是生的多一分则余,少一分则亏,即便看起来已有三四十岁的模样,可额上,眼角的细纹却并没有为她的美丽减上半分。

    真正的倾国倾城。

    这呼啦一下子冲出来的一大圈人把女子用厚厚的狐毛斗篷裹好,便迅速退了回去,“啪”一声关上了大门,徒留下门房上挂着的两个灯笼被这一群人来去带来的偏风吹的转了几圈。

    出现的突然,消失的又迅即,却不知为何,叫人毛骨悚然。

    一鬼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鬼怪拍着胸脯:“真真是叫鬼吓了一跳呢!”

    这年头,人也怪吓人的,比鬼还吓人,看看那被吓了一跳的两个人就知道了。方才还得意的朝她咧嘴而笑的丫头,眼下也是神情复杂,彷佛愣住了。

    大的安慰那个小的:“六姐儿,别怕,是人。”

    小的点了点头:“对啊,是人。父亲,我不怕呢!”

    对啊,不怕人的,不该怕人的。

    鬼怪看了眼地上划出的那一条浅浅的血痕出神,应当是没人注意到吧,不然的话,看那个女人虽然疯疯癫癫的,但穿着衣物都是极好的,想必过的很是养尊处优吧,怎么可能看到了她的伤痕不去注意?如此疯疯癫癫都有人护着,不像她。不过,她活着的时候应该也有人护过她吧,但是,不记得了呢,初初死去之时,还有一点映象,后来就不记得生前的事了呢,管他呢,反正都已经死了,赶紧寻两个活人补补才是真的。

    愣神的功夫,那一大一小已经走了。

    算了,反正也抓不到这两个,还是再去找找别的什么人吧!

    说人来就有人来,鬼怪躲在暗处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行人,这一行人人人身旁带着刀剑,哦,会武啊,这样的人更好吃啊!女鬼舔了舔猩红的舌头。

    最前头的是一个俊秀的公子,皮相生的真好看呢,旁边的是个娇俏的妙龄女子,更别说身后的了,光光这两个就比刚才的那两个好的多了。女鬼有些跃跃欲试,正要上前,却见那俊秀公子突然抬了抬手,手里捏着一条尾巴,而尾巴的另一端是一只直挺挺翻着白眼的水鬼,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死了。

    俊秀的公子抿着唇,羞涩的笑了笑,目中含笑,看着水鬼,摇头,似乎有些不忍:“好可怜啊!”

    “莺莺,送它一程吧!”

    “如此不死不活的怪难受的呢!”

    “公子说的是。”俏丫鬟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抬手一鞭子抽了出去,那水鬼一阵剧烈地抖动之后就不动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一群人中有人出声了:“莺莺姑娘鞭法进益不少啊,如此倒是不至于太伤水鬼的本元。”

    “水鬼作乱,我等路遇,自然该出手相助。”俊秀公子神情一直都是羞涩的,目光看起来干干净净,神情怜悯。

    “这水鬼若是不反抗,公子当场便能一招杀了,何至于后头吃的那些苦呢!”身后的人似是感慨,悲天悯人的模样,“何必呢?”

    “如此受夺魄断魂之痛,也是他自找的。”俏丫鬟冷哼了一声,“也就剩下这本元能够炼药了,可惜啊,真是可惜呢!”

    “等唐家的后生到了,就能比试一番了,”那公子仍然一副羞涩的模样,“自然该拿点本事出来给唐家后生瞧瞧。”

    “这迷踪巷就是我等摆下的擂,且看他们敢不敢闯。”

    “公子,若是我们赢了,唐家答应给予我们一些丹砂,公子可否给我一些?”丫鬟的声音娇俏带着几分撒娇之意。

    回答她的是少年公子一声轻轻的应和声。

    “有几个权贵不小心闯入了迷踪巷呢,真麻烦,还要将人带出来。烦死了,没用的人死在里面算了。”

    “莺莺姑娘,你错了。公子布下的迷踪巷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死在里面的哦!”

    “对哦,脏了公子的手就不好了。”

    “莺莺,莫要随便杀生。今天我们才去拜了寺庙呢!”

    “对哦,实际寺那位不高兴,又要拿此事作文章拒绝公子了。不过暗地里没人看到应该没事吧!”

    ……

    女鬼躲在暗处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待到那一行人离去之后才松了口气:这年头,当真是人比鬼还可怕啊!

第二百六十七章 走通

    巷道错综复杂,也不知走了多久,一旁的卫同远拉了拉她的手:“六姐儿,有没有走错啊,为父走的云里雾里的,已是不记得了。”

    “没事。”女孩子的声音响起,很轻柔,“我记着路呢!”

    “哦,为父总觉得这路怪怪的,你说会不会有那种东西啊?”卫同远说着吞了口唾沫,“怪吓人的。”

    “父亲别多想,咱们一路走来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么?”

    “是哦,就被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父亲,这世上的事情很多,你我管不了那么多,做好眼前事就好了。”

    “倒是如此,六姐儿说得对,是为父着相了。”卫同远叹了口气。

    女孩子手上的力道不大不小,带着卫同远往前走去,自己却微微侧身,回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巷道,巷道里撒下的糯米已经不见了踪影。

    真是多事之秋啊!常言道朝堂事朝堂了,江湖事江湖了。但看样子,两方都想互相插上一脚了。朝堂上的想尽办法拉江湖中人入局,江湖中的也削尖脑袋往朝堂里钻。

    管他如何乱呢,只要于她有利,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于她有害,那她也插一脚进来好了。

    拉着她的手突然一紧,随后是卫同远欢喜的声音响起:“六姐儿,我看到他们了。”

    眼前车队如龙,各家各户赶车的奴仆同主子的骂声交错在了一起。

    在一群做工精细豪华的马车中,卫府的马车反而很是显眼,卫瑶卿同卫同远走了过去,赶车的老蔡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见他二人过来,连忙跳下来喊了一声:“二老爷,六小姐。”

    “母亲,二姐儿。”卫同远松了口气,喊了一声,走入车内,一脸欣喜,“那么晚不回家,怪叫我等担心的,我便跟着六姐儿过来了。”

    周老夫人点了点头,同卫瑶玉对视了一眼,脸色却没有那么轻松,只是问道:“六姐儿也来了?”

    “是呢!”说话间卫瑶卿也进了马车。

    马车不算大,不过所幸卫瑶卿同卫瑶玉年纪还小,所以挤挤也挤得下。

    “这前头的怎么不走了?”卫瑶卿掀开车帘望了过去,那家的主人正对着赶车的奴仆一阵喝骂。

    “不知道,好像碰上了那种东西,”卫瑶玉攥紧了拳头,压低了声音,“鬼打墙。”

    “不管怎么走都会走到死胡同里去,换了好几家的车夫了,不乏赶车老手都是如此。所以大家心情很是不好,话说六妹妹,你跟父亲是怎么过来的?”

    卫瑶卿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笑了笑:“这些赶车老手对京城的巷道记得可比什么都清楚,一个记差了可能是巧合,所有人都记差了,怎么可能?”

    “是啊,所以不少人在说鬼打墙呢!”

    “应该没事了。”卫瑶卿安慰了一番卫瑶玉跟周老夫人,“我跟父亲都过来了,可见这巷道已经通了。”

    “对啊,京里的老人常说鬼打墙只要有人走通了就自破了。”卫同远笑呵呵的说道,“我同六姐儿来时也走得云里雾里的,所幸六姐儿带的路对了,所以没事。”

    卫瑶卿点头:“是啊,放心吧,我……”

    话未说完,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祖父想见一见卫六小姐,不知道卫六小姐可否一见?”

    是王栩的声音。

    卫瑶卿朝马车内的几人点了点头,跳下了马车。

    “这王老太爷都要见我家六姐儿啊,”卫同远怔忪过后发出了一声感慨,满脸的笑容,“倒是不知我家六姐儿如此厉害呢!”

    周老夫人抬眼,看了看憨厚的儿子,眼皮跳了跳,终究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未说,罢了,傻人有傻福!这样也挺好的。

    王栩带着她走到王老太爷的马车前,她倒是不需要人提醒,一撩车帘就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王老太爷胸前挂着的那块龙牙,不由出声道:“老太爷,您不用担心。有龙牙护体,什么邪祟也不可能近您的身的,除非是那等厉害到难得一见的。”

    王老太爷摸着龙牙看她:“就是邪祟不近才不好啊,”他说着指向前面的巷道,“他们看到的鬼打墙,老夫看到的是巷子跟长了脚似的一直在变啊!”那个比起鬼打墙更吓人好不好。

    “那是邪祟碰到龙牙,在老太爷您面前自动显形了呢!”卫瑶卿看向那不断变换的巷子,“脱去了伪装。”

    “老夫以为今日你会过来的,怎么是那个丫头陪着你家那位祖母来的?”

    少女立刻摆出一副很为他考虑的模样:“老太爷您不想看到我,所以我今日特意没有来呢!”

    王老太爷眼皮跳了跳:“那老夫谢谢你啊!”

    “应该的。”她从善如流的回道。

    这一老一少的谈话出奇的融洽却又矛盾的夹杂着几分剑拔弩张在内。

    “这怎么回事啊?”王老太爷也懒得跟她瞎闹腾,指了指变换的巷子道,“好端端的,怎么跟长了脚似的?”

    “有人动了手脚,不过应当不是困你们。”少女道,“可能摆下来是为了困住什么厉害的人吧,不过此事与咱们无关啦!”

    “那人发现困错了人,应当很快就会放大家出来的,老太爷别慌。”

    “慌个屁,老夫什么时候慌过?”王老太爷挑眉,“莫要胡说八道!”

    “是,老太爷英明神武,自然不慌的。”

    王老太爷撇了撇嘴,看着她拍马屁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最近也真是的,没什么事情竟跟个小辈较劲,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王老太爷想了想,正要说一两句软话,前头猛地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如此吵闹,成何体统?王老太爷蹙眉,面前的少女很自然的掀开了车帘,看到前头赶车的车夫都是一脸的喜色,有人点亮了两旁所有的灯,巷道里亮如白昼。

    “能走了能走了!”车队动了起来,少女也乘机跳下了马车,朝他招了招手,“老太爷下回再来看你吧,有什么事,找人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便先回去了。”

    待少女离开后,王栩钻入马车内,王老太爷正在闭目养神,沉默了片刻,忽地一哂:“这长安城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天子脚下,自然群英荟聚。”王栩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王老太爷接过茶盏:“巷子还真能长脚不成?如此的话,也好,是鱼目还是明珠,一看便知。”

    “老夫也想看看,老夫平生做的最大的一笔生意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对了,祖父,听闻今日七安先生出现了。”

    “有了她,谁还去管这个?”老人的声音在风里渐渐消散,远远似有只言片语传来,“不过能钓到七安先生,这笔买卖更不亏了。我王家做买卖的盈利自然如韩信点兵一般,多多益善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学技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什么事都没有。

    说不清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不过人回来就好,卫家只是长安城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户,不算富庶,却也衣食无忧。每日过的寻常而又温馨。

    人回来之后就散去了,是该到睡觉的点了。

    枣糕坐在门口打着哈欠,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向屏风上小姐的影子,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子旁,时而疾书,时而停下手里的动作,思考一二。小姐不曾说一句话,只有轻微细琐的动作。

    夜已经很晚了,整个卫府除却路旁零星的几个路灯都已熄了灯,大家都歇息了呢!可小姐还在做事情。她半躺在椅子上,看着仍然正经危坐的小姐突然叹了口气:小姐,其实挺幸苦的呢!她很小就被卖到卫府做丫鬟了,卫府不算富庶,但对下人还不错,没有那等有奇怪癖好的主子。几乎从记事起就是小姐的丫鬟了,她不知道别家的小姐时什么样的,绣绣花,写写字?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绝对不是小姐这个样子的。可能有阴阳眼的人是老天赏饭吃吧,小姐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就像个大人一样,比老爷还像个一家之主的模样。

    厉害的人之所以厉害从来不是完全只凭天赋,都说小姐聪明,可除了聪明,她还看到了努力。小姐如此上进,她这个丫鬟也该上进才是。谁要跟汤圆豆沙那种人一样只做个普通的小奴婢啊,就算是奴婢,她也要做奴婢里的状元。跟着紫娟那等能进老夫人院子里,心思玲珑的姐姐不一样,她没有那般玲珑的心思,甚至还有点傻傻的,所以更要努力了呢,小姐这般聪明都如此用功,她怎么能落后?

    一想到这里,便不由坐直了身子,手里捏着的纸也拿在了手里,她学会了一页二十多个字了。

    空下来的时候,小姐会教她写字还会同她讲一些她似懂非懂的道理。

    譬如七安先生一开始不为人所知时让她做的那些事情。

    “小姐有真本事为什么还要咱们唱这一出戏?”

    “因为要为人所知啊!取信于民是有过程的,空口白牙总是难以让人信服的,即便你当真有此大才。这个有才与被信任的过程,往大里说就如同那些厉害的幕僚与君主一样,才能再厉害,不为君主所用等同于无。”

    她有些懂,有些不懂,但慢慢的在学。小姐说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麻雀怎么会知晓老鹰的志向呢?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外人看着简单,实则做起来很难的。但是只有真正做了,才能说服旁人。

    “枣糕这两天是不是有不少事情?”小姐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

    枣糕坐直了身子,肃起了神色:“是的呢,小姐,你知晓的那些妇人最喜欢闲聊这等事情了。”

    “嗯,下九流中的消息一向传的快。”

    “陈驸马前些时日遇袭,听说这两日不少人去大理寺自首说自己是凶犯,大理寺都快装不下了呢!”枣糕说道。

    “嗯,继续。”小姐手中动作不停。手里的动作跟听她说话是两码事,小姐做起来这般轻松,她却有些难做到呢!

    “还有就是最近城中的怪事,有人说城东一户姓薛的人家家里进了水鬼,闹了好一通呢,不过被路过的高人帮忙收服了。”

    “嗯。”

    “有人在家里养小鬼,大半夜的宅子附近撒了不少纸钱,不过是哪家却已经传的不知晓了。”

    “嗯。”

    “青阳县主最近行为有些古怪,听人说杀了好几个大夫跟身边的小郎君了。”

    “嗯。”

    “上一回奴婢跟小姐出去结识了一位庞小姐家的丫鬟,她们说长乐县主最近结了个兰心社,邀了不少京中贵女呢,就是一些素有才名抑或有一技之长的女子都在里面。”

    “长乐县主啊!”屏风后小姐手里的动作不停,却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应声了。

    同样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长乐县主的母亲清河长公主却不似临阳长公主那般行事高调,长乐县主自也不似青阳县主传出那般的名声。比起青阳县主,长乐县主与普通的贵女别无二致,也未传出过什么不耻的名声来。

    “家世算不算一技之长?”

    枣糕认真的想了想:“应当也算的。”

    “比起青阳县主,长乐县主倒更像一个正常的县主。结社赏花吟诗赋词赴宴,偶尔玩乐也多是女孩子的玩乐。青阳县主要是像了长乐县主,也就没有这么多的事了。”

    “那这样说来长乐县主倒是个好人呢!”枣糕答道。

    “好人么?见仁见智吧!就如我对于你来说是好人,但对于别人就未必了。”小姐笑了两声,刻意压低了声音,毕竟已经很晚了,“好人坏人又有谁说得清?我们能做的就是做任何事之前考虑一二,做了就不要后悔,因为后悔也是无用的。”

    “枣糕,你说长乐县主会不会邀我?”

    “不知晓,但是小姐没有时间吧!那些只是女子的玩乐而已。”

    “难道你家小姐就不是女子么?”

    “呃……”枣糕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小姐跟别的女子不一样。”

    几声轻笑响起,女孩子的声音轻柔安静,枣糕很认真的听着。

    “枣糕,我告诉你哦,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女孩子的玩乐也可大可小。不过你还真说对了,长乐县主不会邀我,就算邀我也去不了,因为我现在没有资格做个普通的女孩子……”

    夜深了,小院里的灯仍然未熄,不但如此,还挑亮了些,一个在教,一个在认真的听着。

    不知父母来历,自幼被人牙子贩卖,这样的丫鬟不说整个天下了,就是长安城也太多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只会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做到最好也不过是主子跟前得脸的嬷嬷,配个管事,过完这一生。但是眼下她已经会二十多个字了呢,以后还可能会更多,以前没有学到这些东西时,她觉得每日能吃饱睡好就很高兴了。但是现在学了之后,她反而想要学的更多了,她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但是小姐肯教她,她就想学一学,能学多少是多少,多会一点也许有朝一日就会有用得到的地方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入城

    今日是最后一日的休沐日了,明日官员们又要开始上朝了,小姐也要出去当值了。

    枣糕跟在她的后头出了门。

    “今日,我要出去寻几个旧客。”卫瑶卿道,“枣糕,今日会有从巴蜀之地上供入京的商队,你守在黄天道旁帮我注意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至于何谓不同寻常,你自己看。”

    小丫头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她没有小姐那么聪明能记住每个人说的话,却能带着纸笔,她也不会写那么多的字,但她能画一些,能记住多少是多少,尽力就好,这就是小姐对她的要求。这个要求不难,但是何谓尽力,全在她自己了。

    “晚些时候,我会到这里来接你。”小姐挥了挥手,转头就走入了人群,不过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到一旁的包子铺里买了几个包子,自己吃一个还有几个给了附近的乞儿。乞儿自然千恩万谢。

    “不必多谢。”她笑嘻嘻的蹲了下来,在一旁吃着啃着,“这个天真冷啊,过两个月入了春就好了。”

    “哪有这么快啊!”乞儿笑道,“护城河还结着冰呢,前两日我在城外乞讨,那护城河上就停着不少马车呢,这冰若是不厚,哪敢堂而皇之的把马车停在那边。”

    “前两日就停在城外了么,为什么不进城呢?”小丫头惊讶不已。

    “送了好东西呢,要吉时进城的。”小乞儿笑道,“都是这么说的。”

    “是么?”一旁的老乞儿却是一脸不信的模样,“那都是骗人的,事实是那上贡的东西在城外遭了贼,好像被人偷去了一块。”

    “不能吧!”小丫头瞪圆了眼睛,“谁有这么大的胆量,那可是贡物!”

    “就是贡物是好东西才引来的贼啊,”老乞儿说道,“我听到的大晚上在喊着抓贼抓贼的。”

    “贡物可是早过了秤的,着要是缺斤少两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啊!”小丫头惊呼,“可是都未听到什么风声呢,若是遭了贼,不早喊出来了啊!”

    老乞儿表情讪讪,似乎也有道理啊,想了想,便没好气的摸了摸鼻子:“兴许自己追回来了呢!”

    “去去去,不提了不提了,这贡物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说话间便已有官差敲着铜锣过来开道了。

    百姓们被赶到道路两旁,长长的队伍自城门口而入。

    那所谓的贡物就放在车上,红布遮掩,更引得人纷纷探出头望去。

    “别挤,你挤到我了!”

    百姓吵吵嚷嚷的伸出头望去。

    “让我看看呀,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丹砂。”一旁有人说道,“你别乱挤啊!这是好东西啊,难得出现的,阴阳司的人拿来炼丹的,据说能用丹砂练出最好的丹药呢!”

    “不止炼丹,别的阴阳十三科的手段都需借助丹砂,所以啊,会阴阳十三科的都喜欢这等东西。”

    “哦!”听明白是听明白了,脑袋还是继续伸着向前探去。

    “诺,看前头的几个不都带着高高的官帽呢么?应当就是阴阳司的人了。”

    “是也,举朝上下,旁人的官帽哪有阴阳司的人官帽高的?”

    “话说这些阴阳司的人为什么帽子这般高?”有人不解,“戴那么高的帽子用来作甚。”

    “喂,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爱说话的百姓不满的瞪了什么都问的人一眼,“说法是与天地沟通,所以帽子戴高一点嘛!”

    “戴的再高也碰不到天啊!”有人笑道。

    在前头开路的阴阳司小天师尹子奇往这边看了一眼:“莫要喧哗!”

    这边吵吵嚷嚷的声音立刻小了不少,但谈话仍在继续。

    枣糕站在道路两旁向里望去。贡物两旁是好几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生的也有几分俊秀,衣物穿的倒与长安本地的公子颇为不同,不过也不妨碍人家生的好看,枣糕想了想便在本子上画了辆车,周围画了四颗草。好看的男的用草代替,好看的女的用花代替。

    俊秀的儿郎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往这边看来,引起一阵不小的喧哗声。

    “看什么看什么,没见过男人啊!”有前头的汉子不满了,“叫什么呢?”

    长安城的女子多直爽,也不管那些出声的汉子,继续爆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如此热情的阵仗,那几个年轻男子脸上也浮现出了不少笑容,不管何时,自己受欢迎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这一队人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走过了,这是要去宫门处等待圣山召见了。

    正是大白天的,会仙阁里也没几个生意,王会仙素着一张脸站在窗前往下看去,她是老鸨,不用接客了,是以也不着急上妆,是以倒是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一会儿。

    “这巴蜀唐家的儿郎生的倒是不错!”王会仙摇着折扇,也学着一些女子,从桌上随便拿了只香包下去,随手一扔扔的倒是准,被砸中的儿郎抬头往这里看了一眼,见到素着一张脸的王会仙当时便吓了一跳,抖了抖把香包偷偷扔了。

    王会仙也不以为意,看着他们经过。

    “同样是从外地来京,他们倒是来的受欢迎,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王会仙话语中有些酸酸的,不是滋味,想想自己来京之后遇到的一茬接一茬的糟心事,崔司空提早回京了,昨日宴客完毕,今日估摸着就要过来找她问事情了。

    “真他娘倒霉,你们倒是舒服!”王会仙啐了一口,抬手“啪”一下甩上了窗户,“老娘倒要看看你们是要倒霉呢还是一直会这般顺心下去!”

    “来啊,给老娘上妆!”王会仙大步走出房门,提着短棍经过的知客乍见她没上妆的样子不由吓了一跳,神情慌张的退到一旁。

    “退什么退啊!”王会仙吼道,“没见过家里老婆娘没上妆的样子。”

    知客们纷纷点头做事,最近事情多,妈妈的心情不大好呢,别一大早触个霉头就不好了。

    正发着火呢,有小奴婢过来禀报:“妈妈,林立阳来了!”

    “他来干什么?兜里钱也没几个,我这里的姑娘哪个他嫖得起?”王会仙吼道,“让他等着,一会儿崔司空就过来了,让崔司空亲自跟他说,烦死了,真是的!”

第二百七十章 试针(1月月票加更)

    黄天道上正是热闹喧哗的时候,阡陌小巷里炊烟袅袅,开始准备做午饭了。

    小巷口的稚童正在跑来跑去的嬉闹,有少女手里提着篮子摇摇晃晃的走着,旁人依稀可见篮子里的酒食之物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

    正玩耍着老鹰抓小鸡的稚童们也没工夫来管着突然出现的少女,只是跑来跑去玩的的正高兴。小巷纵横交错,一天到晚经过的人不计其数,哪里值得特意去注意的?

    耳畔听着小童们的嬉闹,少女稳稳的向前走去,脚下的路由石板铺就,她低头数着石板的数字。

    “二百三十一。”最后一步稳稳的停了下来,她转头,看向关闭的院门,上千敲门。

    未过多久,便有人过来应门。

    “哪家的?”

    “鄙姓张,来送黄酒的。”

    门嘎吱开出了一条缝,有人站在门后看着她:“进来吧!”

    少女点了点头,走了进来。

    门被重新落上了闩。

    “我这下是真信了你是老天师的人了。”其中一人笑了起来,眼底有些暖意。

    院里统共三个人,脱去了黑袍斗篷,穿着普通的长衫坐在凳子上晒太阳,小炉子上温着黄酒,三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却脸色苍白,手里捧着汤婆子取暖。

    少女走过去,搬过一旁的马扎坐了下来。

    “就你们三个么?没有其他人中尸毒了?”

    温韬点点头:“有时候下去的人多并不好,所以常年入内的就我们三人,如今的发丘中郎不过三百多人,他们多是打下手。”

    “这是我的两个兄弟,温武温略。”

    那两人向她点了点头。

    温韬看着她,叹了口气,露出些许惋惜之色:“当真是任谁也不会想到老天师居然会……”

    “毕竟是张家。”温韬摇头,“我等这种人常年在外在地下奔走,当时正被困在墓中,而后好不容易出来了,便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我等发丘中郎将从墓中盗取的宝物都要交给上头的人。”温韬道,“或许是老天师的事情耽搁了,这一回,我们等了好久才等来了上头的人。”

    这一支发丘中郎将盗取的宝物是君王用作军饷的,或许是等交接人所以耽搁了吧!

    “张家出事之后,护龙卫有过人手调动。军饷应当是护龙卫在用吧!”卫瑶卿取出篮中的事物,边检查边道。

    盗墓的军饷养的是护龙卫这个想法也是很多人所猜测的,很合理。

    但她话音刚落,温韬等人便面露古怪之色:“我们觉得可能不是。”

    这倒是有些意外了,卫瑶卿抬头看着他们。

    “且不说先辈发丘中郎将的成果,就我三人经手的财物,”温韬顿了顿,道,“护龙卫的数目都记录在册,如今尚在的,除却病故的一共两百零七人。”

    “我们经手的财物数目别说两百零七人了,就是养两万零七人都绰绰有余。”温韬道,“旁人不知道,可但凡知晓内情的都知晓,这等盗墓所得的有多惊人。当年太宗陛下打天下时,军饷便有不少是发丘中郎将盗得。怎么可能只养两百零七人。”

    她思绪转的很快:“所以你们是说发丘中郎将盗取所得养的应当不是护龙卫?”

    温韬点头:“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委实是这数目相差太大,而且也不曾听闻那些财物入了国库,所以我们才有此猜测。”

    “但一切只是猜测。”一旁的温武温略说道,“左右我等只管盗墓,只将盗取之物交给交接的那个人便好了。”

    是啊,一切都是猜测而已,再多言也无什么用。

    氤氲的热气中,少女提起手中的银针。

    ……

    除毒自然是痛的,不是瞬间的剧痛,是那种附着入骨髓深处,藕断丝连的疼痛。

    除毒过后的三个人皆脸色苍白的看着少女收拾,地上很干净,银针也被擦拭干净了装进酒坛里,盖在篮子上的花布依旧叠的整整齐齐的盖在上面,甚至,她的身上也没有沾上半点污迹。

    这习惯,即便那种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也未必会有,偏偏她收拾的很干净。

    “收拾干净一些比较好。”少女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解释道,“不管何时都做好临敌的打算,这样是走还是留都方便,省的匆忙之间留下什么破绽。”

    “过段时间我会再来的,你们就在这里先养着伤。”少女说着顿了一顿,看向这三人,“对了,巴蜀唐家的人来京了,近些时日不要乱走,有人可能要向唐家后生下战帖,不管如何,与我们无关便是了。”

    “唐家的人来京做什么?”想是这些时日并未外出,他们三人对外头的事情倒是没有太过关注。

    “挖出了一块上好的丹砂,上贡了。”卫瑶卿的神色淡淡的,这件事情目前看来与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懒得管。

    “丹砂啊,倒是祥瑞之兆。”虽学阴阳十三科的人多专攻一脉,但也并非不通其他科术,自然知晓丹砂的难得。

    “如此,”温韬颇有几分感慨,“唐家这一回倒是立了大功了。”

    “是啊!”少女点了点头,拿起篮子挎在臂弯上,“我先走了,下一回再来。”

    “我送你出去。”

    “不必了,你们歇着吧!”

    ……

    不过区区一个多个时辰而已,施针的手还是有些酸了,卫瑶卿换了只手挎着篮子,巷口玩着老鹰抓小鸡游戏的稚童们已经开始玩起了沙包。

    穿过纵横交错的小巷,她打了个哈欠,走上黄天道的主道上。伴随着小贩们慌忙杂乱的喊声“林立阳来啦!”两旁挑着菜来叫卖的小贩纷纷向四通八达的小巷中躲去。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带着一队人招摇过市的林立阳脸色很不好看,抱怨不止。

    “这群刁民,越来越厉害了,自从大年夜的事情发生之后,学会了钻巷道,他娘的绕的老子头都昏了也未必抓的住一个。”

    “将军,这说来说去还是要找何太平啊,这是民众教化问题!”

    “眼下我们要去哪里?”

    “去会仙阁啊!”林立阳说着忽地转头看向一旁,一个挎着篮子的女孩子正在街边悠哉悠哉的走着。

    “是,将军,这次王会仙若是不肯配合,小的就将她的会仙阁掀翻了。”一旁的小吏连忙适时地拍上了一个马屁,抬头笑呵呵地等着林立阳的肯定。

    却见林立阳神色有些复杂的捏住了自己的平安符,放慢了脚步,“大顺,今天一定要去么?”

    他看到了扫把星。

    路遇扫把星,忌出行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信件

    此时唐家上贡的车队刚过,路途之上一片狼籍,苹果、橘子、折的花草、香包、折扇、甚至零星的蔬菜都在地上打滚。

    扔什么的都有,真是脏乱的可以,小吏一眼就看到有偷偷摸摸手脚不干净的刁民捡了地上的苹果橘子偷偷跑了。

    “诶,将军,有人偷东西!”小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还有街头乱窜的半大孩子捡着香包折扇回去玩的,“要不要抓?”

    林立阳破天荒的没有反应,似乎方才回过神来,眼神茫然的摇了摇头:“今日就算了吧!”

    察觉到林立阳的注视,卫瑶卿蹙了蹙眉:看林立阳平日里的行事作风着实不像心思深沉之人,可是似乎他已经注意到她了,心里警惕感油然而生。

    有些人面对怀疑会主动退避,但是这一回,她不想退避,是以卫瑶卿停下了脚步,转头向林立阳看去,而后点了点头:“林将军。”

    林立阳却彷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后退了两步。

    她有这么可怕?卫瑶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正要说话,林立阳却匆匆忙忙加快了脚步:“我还有事,你自便吧!”

    如此……避之不及?卫瑶卿愕然,那边的林立阳却逃也似的带着人跑了。

    紧了紧臂弯里的篮子,她转身走入身边的食肆里。

    街头的食肆没有酒楼里的酒食那般精细,却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周围人声鼎沸,夹杂着讲到兴头处一两声的拍桌子跺脚声,每个人似乎都要扯开了嗓子才能让旁人听得到自己说的话。

    每个人的声音都很响亮,但是这等时候要想听清楚每个人的谈话,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姐。”枣糕将包里的册子递了过来。

    册子上分散的几个字与圆圈、三角、花、草夹杂在一起,要看懂这个当真比任何一本传讯的书信更难。但这是枣糕自己的记忆方式,这天下也唯有她自己看得懂。

    “小姐,唐家的人过来了,马车上的东西盖着红布,很沉的样子,周围四个年轻的长得好看的男人守在左右,听说是那唐家的后生。有乞儿说唐家可能遭了贼,不过好像未听到官府捉贼的消息,”

    “还有今天早上城中永和堂的郑老大夫去了一趟青阳县主的府上,回来之后就得了失心疯,听人说是被吓丢了魂,在想办法托人打听阴阳司天师的事情,想寻人帮忙招魂看看。”

    “城外被封的路通了,今早驿站将在路上滞了半个月的书信送来了,因前来寻信的人太多,险些发生了踩踏呢!”

    “东街寡妇家看宅子的大黑狗被黑心的人宰了,那寡妇当时就奔溃了,毕竟养了那么长时间了……”

    ……

    事情琐碎繁杂,有些有关系,有些可能就是无用的消息而已,但是要记住这些细琐的事情,可当真一点都不容易。这个小丫头长相并不出挑,最多也就堪堪清秀而已,蹦蹦跳跳的,很多人家都有这样的丫头,就是因为常见,所以叫人不容易生出防备之心。

    卫瑶卿很认真的听着,听到大黑狗时出声了:“那只大黑狗我见过……是不错。”

    被打断的枣糕很是惊讶:“小姐也喜欢大黑狗?”

    “那只大黑狗不错,黑狗血是避邪之物,那只大黑狗血很纯,是邪物的克星。”女孩子垂下眼睑,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上天厚爱生了一双好眼总能看到好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哦。”枣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继续说开了。

    ……

    面前的火堆烧的很旺,裴宗之手里提着一根棍子在火堆里拨弄着,身上还背了半框洗干净的红薯。

    “表兄啊!”柳闵之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看他神情专注的拨弄着火堆里的红薯,时不时的翻一翻,不由奇道,“你还当真是来尝乡间乐趣了么?”

    他以为他自己提了一壶酒一只烧鸡年节的时候来串门已经足够少见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在身上背了半框红薯的裴宗之跟一旁念念叨叨的黄石先生。

    “这红薯不错,很香很甜。”裴宗之反手又取了一只扔了进去,“不信,你问他。”

    这个他自然指的就是除了柳闵之跟裴宗之之外的黄石先生了。

    黄石先生捏着书信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随即看着裴宗之:“裴家给你的信,你要看看么?”

    “裴家?”柳闵之眼睛一亮,“是谁寄来的。”

    “你真正的表兄。”回答的是裴宗之,他回头看了看周围,嘟囔了一句,“没柴了啊!”

    自然没有人理他。

    柳闵之一脸好奇:“是催促表兄你回江南过年么?”

    “我不是你表兄,寄信的那个才是。”裴宗之眉头蹙起,很认真的看着火堆里的红薯出神。

    “信上写了什么?”柳闵之再接再厉的问道。

    黄石先生看了裴宗之一眼,见他不以为意,便开口读了起来:“宗之兄长,我裴园易主四百年,如今总算物归原主了。族中叔公很是欣慰,多次前往祠堂祭拜先祖有灵,张家落至今日田地……”

    信未读完,手上便是一松,信纸被人抽走悠悠的落入了火堆之中。

    这举动如此干脆,干脆的让黄石先生跟柳闵之看的目瞪口呆。

    信纸落入火堆中,火势亮了一亮,裴宗之将火堆里的红薯拨了出来,满足的嗅了一口:“好香啊,总算熟了。”

    烤红薯的香味充斥着鼻间,让人食指大动。

    香,确实很香。但现在不是吃红薯的时候,柳闵之指着那被烧成一堆黑灰的火堆:“表兄,你……你,这可是给你的信,你居然……”

    “还差一点点,没有熟啊!”裴宗之咬了一口红薯,解释道。

    对上一脸震惊的黄石先生和柳闵之,裴宗之认真的想了想,回道:“大雪,路途不便,驿站的信送到时因为取信的人太多发生了踩踏。”

    “我念及苍生慈悲为怀,为了保护民众,信不小心被风吹走了呢!”

    话刚说完,风起,狂风夹杂着黑灰迎面肆虐卷来。

    待风过后,柳闵之吐出了一口黑灰,脸色复杂的看着面前滚落的几个红薯和火堆留下的痕迹:这下好了,真吹走了,连灰都不剩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永逸

    林立阳带着人走入会仙阁,板着一张脸。楼里没几个客人,毕竟会仙阁做的可不是白天的生意,是晚上的生意。大堂里几个妓女在排练着歌舞,一个十一二岁的丫头在弹着琵琶,虽然年纪还小,但底子很是不错,加以调教,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在风月场中谋得一席之地。但那是将来,而不是现在。

    现在么,那琵琶声音弹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让人顿生烦躁之感。

    “弹什么弹!”林立阳板着一张脸吼道,“就这德性,客人都要赶跑了,烦死人了!”

    那才开始练琵琶的丫头还没有练出一张风月场里打滚的厚脸皮,闻言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落,被人如此不留情面的呵斥,面子还是小事要是从此被妈妈厌弃了那才是大事。

    “好了好了,别哭了!”王会仙摇着团扇从里头走了出来,一扫之前素着一张脸骂骂咧咧的丧气,取而代之的是半老徐娘的风韵,扭着腰,王会仙伸手拍了拍那个哭的可怜兮兮的丫头:“下去洗把脸来接着练。”

    丫头顿时不哭反笑,不管怎么说,妈妈没有厌弃她这就是一件好事,是以立时跑下去洗脸了。

    王会仙当然不会因为林立阳的一两声抱怨就舍弃一个丫头,论看人的眼光,王会仙是自信的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风月场中的老鸨谁人不是一双好眼,那丫头年纪虽小,这风韵过两年就不得了了。

    “也别他妈跟我废话了,你还有那天花车上的那几个跟我去趟大理寺!”林立阳皱着眉道,今天看过了扫把星,他着实不想节外生枝,还是尽早带了人早早交差了事的好。

    “不好意思啊,潇潇那懒丫头还没起床呢!”王会仙手里的团扇摇的越发快了起来,“将军,我们可是良民,这驸马遇刺,我们也很伤心啊!”说着指了指腰间的白腰带,头上的白珠花,“这不,还系了根白腰带带了白花呢!”

    “人又没死,穿白的作甚,触眉头么?”林立阳往后退了一步,离王会仙远一些,他原先可是不信那等运道之说的粗汉子,可是自从碰到扫把星之后,他就信了,毕竟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老鸨穿得一身晦气也不怕这会仙阁开不下去。

    “是啊,人又没死,那么多的人去自首你不查,跑我会仙阁来捣乱作甚?”王会仙说着冷哼一声,“我楼里的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连杀鸡都不行,别说杀人了。我警告你啊,潇潇姑娘在见客,你别捣乱!”

    “管她什么客人,老子这是公务!”林立阳捏着鼻子,这老鸨身上脂粉味太浓,闻的怪难受的,“赶紧的,让我带人走人,不然治你个妨碍公务的罪!”

    “你自己说的啊?”方才还正声拒绝的老鸨突然软了下来,转头扭着腰枝走了两步,“既然要带人,那就来吧!”

    林立阳捏着鼻子跟了上去,来到房门口,还没敲门呢,那个潇潇姑娘就从里头走出来了。没有衣冠不整,甚至脸上连调笑的意味都没有,出来欠了欠身,一脸严肃之色的站在一旁。

    这架势,林立阳伸长脖子向里望去。

    屋里坐了几个人,正在喝茶,神情从容的望了过来,这模样倒像是在说正经事一样,不过青楼有正经事么?

    林立阳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其中一人回头望来。

    哎哟我去!林立阳腿一软:崔司空!

    扫把星果然厉害,就带个人而已,居然碰到了这尊菩萨。

    林立阳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站直了身子走过去:“见过崔司空,我……”

    里头的老者微微颔首,形容慈悲:“将军这是公务,自然不该阻止。”

    林立阳连忙喊着“不敢不敢”,只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崔司空如此慈眉善目,语气温和,也未出声阻止,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冷汗涔涔。

    “王会仙,让她们几个跟将军走一趟,问话而已嘛,再多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将军,是么?”

    “是。”林立阳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两声。

    寒暄了两句,林立阳便退了出来,潇潇姑娘并那日在彩车上跳舞的妓女们都已经过来了,会仙阁如此配合,林立阳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走出了大门。

    那几个妓女则坐上了软轿由知客们抬着在后头跟着。

    “娘的,又不是没有脚。”林立阳冷哼道,他们一行人站在前头,妓女们坐在软轿里在后头跟着,如此大的派头,倒跟千金小姐似的。

    两边的行人不时的往这里看来,似乎也有些诧异,有人在一旁说了一番会仙阁的老鸨同林立阳的恩怨之后当时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人道:“这老鸨倒也挺有意思的。”

    “是啊是啊!”有男子在一旁应和,话音刚落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有意思你个头!”是家里妇人的声音,“那要不要给你些钱,让你去会仙阁里头走一圈然后光腚出来裸奔啊!”

    这话一出便是一阵哄笑。

    黄天道月下裸奔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日了,总还有人会时不时地提起当时赚足了全长安城百姓眼球和话题的事情。

    那妇人捏着那喊着“我关中男儿岂可雌伏妇人之下”的男子的耳朵便往家里拖去,而后关上了房门。

    不多时便从屋中传出了一阵拳打脚踢声。

    众人了然,哟嚯的哄笑了两声。到底是给自家男人面子,没有在街上对男人拳打脚踢的。

    屋里锅碗瓢盆摔了一地,男人却不复先前在众人面前那副强作面子又懦弱的样子,女人也不再是泼辣气急败坏的模样,两人皆看着对方。

    “我才打听到的消息,”男人神情肃穆,“陈善受了重伤,这正是刺杀陈善的好时机。我们还要留在这里伺机对程厉胜下手么?奸相害老天师一家是没错,但归根到底症结还在陈善身上,若是杀了陈善岂不是更好?”

    “如此若能得手的话……就一劳永逸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门后

    杀了陈善,一劳永逸么?

    这个提议无疑是令人心动的,只是……妇人看着男人:“陈善武功之高你我皆知,且不说他本人,就是他身边的护卫也个个武艺不凡,杀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男人坐直了身子,“需要你的毒跟隔壁宋二他们帮忙。”

    妇人愣了一愣,没有说话,男人起身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推开门走了出去。

    “哎哟,又被打了呢!”有好事者大笑了起来,“喂,又被婆娘打了吧!”

    “没有。”男人捂着脸,支支吾吾道,“我自己打的。”这可是实话。

    周围一阵哄笑:要面子也不是这么个要面子法的,傻瓜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我……我去借点油来,家里要炒菜!”男人在众人的哄笑声穿过人群,去敲对面的门。

    手还未敲上对面的房门,房门大开,一个男人从门中被踹了出来,两人撞了个满怀在地上打滚。

    周围哄笑声更大了,还有在街巷里玩耍的稚童蹦蹦跳跳的口出童言稚语:“怕老婆,不知羞,打了宋二有李三!”

    孩子们的嬉笑与大人们的哄笑传入耳中,宋二跟李三站了起来,对面的妇人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指着宋二怒道:“姓宋的,你给老娘回来!”

    “不……不回去。”宋二吓得跟李三跌跌撞撞往李家跑去,眼看宋嫂子一副叉着腰横眉竖目的样子,李三吓得吞了口唾沫:“我……我来借油的。”

    回以他的是宋嫂子“啪嗒”一声的甩门声。

    周围街坊见怪不怪了,皆哈哈大笑起来:这宋二又躲李家去了。

    甩上的房门没过多久就开了,宋嫂子从里头抱着油葫芦走了出来,冷着一张脸:“今天借油,明天借米还有完没完了?”

    抱怨是抱怨的,但是借起柴米油盐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一旁的闲聊看戏的妇人感慨道:“宋嫂子人还是不错的,泼辣也是没有办法,你看看宋二那德行,跟李三一样成天在街道里乱窜闲聊,也不找个正经活计,如此的懒汉家里多亏两个女人在撑着,这不泼辣一点能行么?”

    “我等女人泼辣都是你们男人逼得。”闲聊的妇人狠狠地“呸”了一口,转过头去。

    被莫名其妙说了一顿的男人们不服气的挠了挠后脑勺:“关我等什么事啊,我等可有在好好干活,又不像宋二李三那种懒汉。还有说什么人好,我看是借送油盐的功夫乘机将宋二领回家一顿打吧!”

    话音刚落,就从李家紧闭的房门中传出一阵拳打脚踢声。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的散去了,热闹看过了该干嘛还是干嘛去了,除了那些稚童还能玩闹,人嘛,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毕竟还活着嘛!

    屋里就一只四足的八仙桌,眼下桌边已坐了三个人,宋嫂子走过去坐了下来,将油葫芦放到桌上:“李娘子,你的毒虫给你养的好好的呢!突然叫我们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李娘子跟一旁的李三对视了一眼,开口道:“我们想杀了陈善!”

    “什么?”陡然拔高的两道声音响起,是宋嫂子跟宋二一时失态之下发出的,宋二随即一抬手,角落里的罐子应声碎了一地。

    李娘子看的直摇头:“我这地方每回都弄的一片狼藉。”

    “那下次去我那里好了。”宋嫂子笑了笑,却随即敛了笑容,“你们两是说笑的么?”

    “是真的。”李三开口道,随即呼出了一口气,“归根到底,一切症结还是在陈善的身上,陈善若是死了,那剩下来的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陈善啊,可不好杀啊!”宋嫂子叹道,“且不说能得手的可能性有多低,就算得手了,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就算我们杀了陈善,”一旁宋二接口道,“若是我们死了,剩下来的那群人要全部放过么?张家的死,牵连甚广,陈善确实不无辜,那其他人呢,就要放过么?我不甘心。”

    “老天师生前急公好义,救了那么多的人,现在所能联系到的,还活着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了,上一回在会仙阁,他们太过莽撞了。”宋二摇头,“早听我一声劝,也不会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若是一般的江湖高手也就罢了,只是没想到东浅公子也居然会为了钱保护奸相。”宋嫂子感慨道,“倒叫他们白白送了性命。”

    “所以有东浅公子等人保护奸相,现在要杀了奸相必然是不可能的。”李三说道,“而眼下陈善受了重伤,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李三五指并刀,轻轻一划,“杀不了奸相就杀陈善。”

    “你的消息可靠么?”宋二道,“若是不可靠,那可就是白白送死了。”

    “放心,绝对可靠。”李三说道,“陈善去过一趟实际寺,过去的时候倒是挺威风的,下来却是被人抬下来的。不过此事他没有声张罢了,自然也不敢为难天光大师。”

    “天光大师啊,”宋二幽幽叹了口气,“不入世的人暂且不用去管了。”

    “那就想办法杀了陈善。”宋嫂子神情有些怅然,“只是可惜我等就算杀了这些人也只能告慰大天师在天之灵了。”

    “这就是我想与你们说的第二件事。”李三与李娘子对视了一眼,出声了,“张家还有人活着。”

    “当真?”方才还有些怅然的宋嫂子与宋二双眼顿时一亮,不过随即警惕了起来:“这个消息可靠么?”

    李娘子点头:“绝对可靠,因为传消息给我的人是杨筠松杨公他老人家。”

    “什么?”宋嫂子与宋二大惊失色,随即激动不已,“活下来的是谁?”顿了一顿,宋二首先开口了,“是不是那位甚少在人前出现的张大小姐?”

    李娘子摇头:“那位张大小姐我当年见时还是个在襁褓里的孩子,但活下来的不是她,是这位张大小姐的亲弟弟,姓张名解,今年七岁,还是个孩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 此去

    孩子啊!宋二摇头,素日里好吃懒做的懒汉形象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神情肃穆:“他不能只作一个孩子,也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孩子。”

    “我等为了替张大天师报仇舍弃了多少?他是张家唯一的希望,他若是……我等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宋二肃然道,“或者当真只能告慰张大天师在天之灵了。”

    “可是那孩子才七岁,”李娘子道,“杨公去寻皇陵之前让我照看一二,我远远见过一眼,”李娘子伸手比了比那孩子的身高,“才那么一点点大,看起来乖巧懂事,如今正在跟黄石先生读书,很是认真刻苦,看着就像个好孩子。”

    “那很好啊!”宋二点头,“好孩子的话我们做事才能放开手脚,若是这一次我们能够一击得手的话,陈善一死,剩下来的这些人就要交给他了。”

    “让这些人受到应有的报应这就是他该做的事情。”

    剩余的三人沉默了:此一去极有可能一去不复返。他们曾受张大天师大恩,张家出事之后就决定要为张大天师报仇,是以早就决心舍了身家性命,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一次不管成不成,他们活着回来的希望都很渺茫。若是成了,那么剩余的这些人和仇就要落到他的身上了,若是不成,那更糟,陈善连同剩余的那些人都要落到他的肩头。

    一个才七岁的孩子啊,这一切对他是不是太重了呢?

    “没有办法啊!”李娘子摸着油葫芦叹了口气,“又不是张家还在的时候了,他可以好好的做个世家公子,成龙还是成虫都与旁人关系不大;眼下张家不在,他没得选择,又没有旁人来替他分担这些了。”

    “走之前见一见那个孩子吧!”宋嫂子抬手一拂,将额前的碎发顺到耳后,“还是让他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比较好,他可以读书,可千万别傻傻的去科举入试,那太傻了,他可以做别的事情,但一切都要在报完张家的仇之后。”

    “反正我们也不懂那种世族朝堂杀人的手段。”宋嫂子取出身边的柳叶飞刀在手里转了两圈,“书也读的不多,只认识几个大字。但好歹还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的也做不了,他们杀张家的人,我们就杀他们。一命还一命嘛!”

    一命还一命啊!这是初入江湖的新手最开始就懂的江湖规矩,但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多了之后,就会发现所谓的一命还一命哪有这么简单,背后的尔虞我诈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懂了。屋子里的四个人都早不是什么江湖新手了,但是自诩老手的他们眼下就要去做一件江湖新手才会做的事情。

    “事情宜早不宜迟,见见那个孩子吧!”李三说道,“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见完之后我们就动身,猛兽重伤,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机会。”

    “走吧走吧,对了那孩子住在哪里?”

    “还住在原来的张家,现在实际寺的那位裴宗之住在里头,挂了个匾叫裴园。”

    ……

    待宋嫂子跟宋二脸色不虞的从李家走出来时手里提了个空空的油葫芦,口中念叨着:“没油了,我去打些油来。”

    一旁纳鞋底的妇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发出几声了然的轻笑声:这是打架翻了油葫芦吧!

    街坊领居的能有什么事情,妇人们不以为意,继续纳着鞋底,稚童们仍然在吵闹嬉笑着。

    原来的张家也就是现在的裴园就在天师道旁,原先倒是长安城里难得的好地方,就在回园边上,据说风水也好,是长安城中难得的佳地。但这是之前了,张家出事之后,天师道就冷清了下来,除了住在这天师道里的,素日里也很少有人去驻足,就算是去回园打马球玩乐的富贵子弟也少有经过这里的。

    提着油葫芦的宋二在天师道口顿了一顿,便走了进去,回园的马球场只要天气晴好,就很少落空,眼下走在天师道还能听到隔壁马球场传来的喧闹声。

    裴园倒没有如他原先想象的那样,反而大门打开,甚至路过的行人一眼就能看到里头的情形。就在正厅前一片地方或坐或站的几个人,他看了一眼,如普通路过的好奇行人一般,但是没有看到张解。

    明日就要开始恢复早朝了,如她们这些拿朝廷俸禄的官员也要开始当值了,而黄石先生大概也还会跟着裴宗之去阴阳司吧!美其名曰陛下特许。

    卫瑶卿摇了摇头,不过这倒是好事,至少有裴宗之在:张解跟黄石先生应当是安全的。

    张解抱着书看着她,神情谦和有礼又客气:“多谢卫姐姐。”

    解哥儿很有礼貌,身上也没有刻意的乖张,无畏的矫情来应对突逢的巨变,他在很认真的做好眼前的事情,很多时候他都很乖巧,乖巧的令人心疼。

    张解低着头:卫姐姐说自己跟他姐姐是好朋友,他姑且信了这蹩脚的说法,也没有去拆穿一个自幼在长安长大足不出户的少女怎么会跟他天南地北四处游走的姐姐是好朋友这个事实。张家出事之后,有好人也有恶人,有冒着危险托人将他救出的杨公也有这个并不厉害但也愿意给他一席庇护之地的黄石先生。是好人是坏人还要自己判断才是。

    眼下,黄石先生、裴先生还有那个国子监的教学博士柳博士正在那里烤红薯,而他与卫姐姐离的有些远。她似乎读过很多书,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她都会教自己,解答一些他的疑问。

    “你的阴阳眼……”抬手覆上解哥儿的眼睛,察觉到少年略略僵硬的动作,少女莞尔,“不会荒废的,一些基础口诀我会教你,但是你不可在人前动用。”

    张解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动了动唇:“你都知道?”

    卫瑶卿点头:“但我答应你,这……不会很久的,总有一日你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阴阳司里。”她会尽全力替他扫去前方的障碍。

    “张家在哪里跌倒的就该在哪里爬起来。”

    少年点了点头,无声的擦着泪。

    “在我面前可以哭,但在别人面前还是要坚强一些。”

    少年再次点头,没有孩子似的扑入少女的怀中哭泣,很快便擦去了脸上的泪。虽然年纪还小,但磨难足够使人成长,他已经明白作为一个男子,不,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作为张家活着的人这肩膀要能扛得起别人扛不起的东西。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去

    少女梳着双丫髻,裹着厚厚的斗篷,捡了一颗烤红薯就从里头走了出来。

    宋二转了两圈,与少女错身而过,这样的女孩子长安城里并不少见,也并不会多在意,所以少女好奇的看了他两眼时,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路遇陌生人,多看几眼也是正常的反应。

    宋二走到墙角,看到宋嫂子朝他微微点头,指了指墙,遂轻舒了一口气,飞檐走壁轻轻的越过了墙,那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坐在不远处的回廊旁认真的看着书。

    他们只是江湖中人,不懂阴阳十三科的手段,可是眼下,这随风而荡的黄符纸与铜铃,风一吹,铃声晃荡,莫名的让人生出不安与心酸感。地上的朱砂红艳似血,无比刺目,看着就不像什么好手段。思及当年来到这里时这里的繁华,眼下除了那三个烤红薯的人之外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四百年的世族,即便是这大楚未建之时,张家不曾入世也是受世人敬仰传扬的大族,竟一朝落到这等田地么?真真是心酸。

    宋二走上前去,看着那个孩子。

    察觉到有人走近,那个孩子抬起头来,神情平静的看着他。

    没有惊慌失措,只有神情平静,不知为何,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不知如何开口了。

    “张解。”宋二看着他出声了,“我现在说得话我不知道你听得懂多少,但是都说你聪明,我就姑且当你听得懂吧!”

    “我还有几人曾受老天师重恩……”

    提到老天师时,孩子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放下了书,站了起来。

    如此乖巧的模样,宋二伸手想摸摸孩子的头,手伸至一半却还是缩了回去:“原本我们的打算是杀了奸相,可奸相身边有高手相护难以得手。上一回在会仙阁我们已经折损了不少人了,如今剩余的就只有我们几个。奸相杀不得,但是我们收到消息陈善受了重伤。他武功奇高,这等机会千载难逢,所以,我们决定去刺杀陈善。”

    “刺杀么?”那孩子突然出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像荆轲那样么?”

    宋二双唇颤了颤,眼眶发红:“此一去,不管能不能成,我们活着回来的希望都很渺茫,张小公子,我们若是刺杀成功,这剩下来的仇便由你来报;若是不成,那么陈善跟这些人都要交给你了。我们管不了什么苍生了,苍生太大,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只晓得杀人偿命的道理。”宋二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张家再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了,这个仇就要落到你的身上……”

    “荆轲刺秦是失败的,并未成功。”少女的声音突然响起,宋二猛地转身,双眼眯起挡在了张解的面前。

    少女梳着双丫髻,裹着厚厚的斗篷,手上的烤红薯甚至只吃了一半,就这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这个先前与他擦身而过,长安城里并不少见的少女站在那里,也不知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他居然一点都未察觉。或许有他见到张小公子激动难以自抑的原因,但更多的应当就是她敛息的功夫十分了得了。

    看她模样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宋二本能的生出了一头冷汗。

    “卫姐姐。”出声的是张解,他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宋二的肩膀,仿佛在安慰他一般,而后转身看向卫瑶卿:“你的书落下了。”

    少女点了点头。

    宋二紧张的看着这两个孩子,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三四岁,却出乎意料的沉稳和谐,反而他这个大人紧张到不能自持。

    身子松了松。

    “你不能去。”少女突然出声。

    方才放松的身子再次紧绷了起来,宋二警惕的看着她:“你是什么人?”

    张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少女。

    少女笑了笑,露出一对虎牙,很是可爱,人畜无害的模样:“哦,我以为你知道呢!我姓卫,是钦天监的监正,我从你家门前经过好几回了,还在你家门前不远处的面摊上吃过面,那面可真难吃。”

    姓卫的监正?那个十三岁,哦,不,过了年了,已经十四岁的小姑娘,离城西挺近的,靠近葫芦巷那里的卫家的女儿。倒不算是默默无闻了,这个女孩子长安城里不少人都知道。他先前还真是眼拙了,这样的女孩子长安城里可不多见。

    “你知道我?”宋二身子紧绷着看着她,甚至连落脚处都知道,真是眼拙了。

    “知道,你叫宋二,哦,不,宋二也不是你的本名。妙手空空宋末与你师妹柳叶刀宋亦,对面那一家是毒娘子李氏夫妇吧!”

    女孩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宋末却如坠冰窖:她将他们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可笑他先前还以为这只是一个长安城中再寻常不过的女孩子。

    “杀陈善么?”女孩子叹了口气,“不行。”

    “就算陈善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你们也不能得手,他身边有十二个厉害的护卫,呃,眼下只剩十个了。”她为挣脱牢笼当时拼死杀了两个。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大家都懂,但是那十个护卫在,你们近不了他的身的,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为报先人重恩而死,我等不悔,也死得其所,此是义举。”宋二咬牙切齿,掷地有声。

    “明知送死还一意孤行那就是傻了。”少女垂下眼睑,“这样的义举张大天师若是……还在世的话,也不会答应的。”

    “你们既有心,就留在这里,等待机会。”

    “我们已经等过一次机会了,结果人死的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宋末低头,“要等一辈子么?”

    “自然不会。”女孩子斩钉截铁道,“但是眼下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保护解……解哥儿,还有继续你们的消息查探。”

    张解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谁?”宋末看着她问道,“我不是指卫监正,我是指除了这个身份之外的身份。”

    “我么?”卫瑶卿笑了笑,低头看着张解,“我是张明珠……的朋友,我会替她去做未完成的事。”

    是这样么?宋末看向张解。

    在二人的注视中,张解缓缓抬起头来,动了动唇,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掷地有声。

    “张家在哪里跌倒就会在哪里爬起来。她……她是我姐姐的……朋友。”

第二百七十六章 活着

    张小公子亲自确认了啊!宋末松了口气,站直了身子,那孩子还低着头,不知是羞涩还是紧张。

    到底年纪还小的缘故吧!宋末心道,重新看向眼前的女孩子:“原来是自己人,先前倒是险些得罪了。”

    着实不怪他眼拙,她的年纪太小,十四岁的女孩子在干嘛?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子不是跟小闺蜜们弹弹琴、作诗赋词什么的就是比比身上的衣裙、头上的首饰甚至还有议论一番哪家的少年郎生的好看吧!谁知道这个梳了双丫髻,带了两个玉兔钗,吃着烤红薯的小姑娘有这等身手,这般厉害!

    柔弱、年龄、人畜无害的相貌都是她的掩饰,足可见看人不能以貌取人了。

    “你们留在长安城里也并非闲的无事,消息继续打听着,有事我自会来寻你们。”少女一边说话,一边替张解整了整衣领。宋末了然:这是留在张小公子身边很久了吧!当真是亲如亲姐弟一样,这位卫监正定然跟那位张明珠小姐是很好的朋友吧!

    “想必杨公离开之前也是让你们保护,并未让你们杀人吧!”少女笑了笑,她是当真很感谢杨公,但是杨公千辛万苦救出解哥儿为的是替张家留下一点血脉,却并不会支持他们报仇,所以此事不能同杨公说。

    宋末点头,想了想又道:“我想了想这些时日的动向,我等什么也未做,却好似如有神助,是不是你在其中做了什么?”

    “你说说看,有些我做了,有些我没有。”少女很认真的直起了身子。

    “钦天监入试考试那场舞弊案,”宋末想了想道,“是不是跟你有关?”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是。”

    “前段时间阴阳司接连出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是。”

    宋末正要继续问下去,张解突然出声了:“其他的不必问了,就再问一件事就可以了,临阳长公主驸马陈工出事是不是你……”

    “是。”少女依旧点了点头,微笑。

    宋末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即看向一旁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的张解,那个孩子点点头:“很厉害啊,卫……姐姐真的很厉害啊!我都未曾想到呢!”

    “原来,杀人并非一定要在月黑风高,旁人看不见之时,也可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过这等胆识,我宋末是服的。”

    “其他的不必再问了。”宋末抬了抬手,“小公子身边有卫监正在,以后定然不俗。”

    “那宋末先走一步,卫监正有事请传讯于我们,其余时候,我们会保护好张小公子的。”

    卫瑶卿点头,枝头微颤,眼前的宋末已经不见了踪影。

    “果然是妙手空空宋末啊,这轻功当真厉害。”卫瑶卿看的直笑,随即低头看着张解,“书不是已经给你了么?什么时候落你这儿了?”

    “我替你找个说辞而已,免得别人不信。”张解抱紧了怀里的书,“他们原本要做的是荆轲么?你知道我很喜欢荆轲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何其悲壮!”

    “荆轲么?”少女低头摸着他的脑袋,“故去的英雄是用来缅怀的,不是学习的。大义之举当赞,但是送死就不必了,活着的人往往能比死人做更多的事情。死人再厉害终究是死了,而人活着才有希望。”

    “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我会的。”张解吸了吸鼻子,道,“卫君宁根本一点都不像你,大家都说我才像你弟弟。”

    看他不言不语,原来以为解哥儿不争,原来他也会争,卫瑶卿有些惊讶。

    “他这么笨,哪一点像你?”小童撇了撇嘴,“不过我宁愿大家都笨一点,有什么说什么就好了。他还是个孩子,我不会同他计较的。你上次把他打的那么惨,他回去有没有闹脾气?”

    “自然是有的,不过我下手有数,看着吓人,实则不要紧的。他不愿好好学,想做个纨绔。”少女叹了口气,“纨绔也不是不可以,但人总该有些优点对不对?小牛犊子一般壮实的身体可不是谁都有的,劝早劝过了,根本没用,所以干脆换一种方法好了。”

    “这个方法或许可以。”张解道,“接下来呢,你要做什么?。”

    “接下来吗?”少女笑了,“先看看大家的动向,而后见机行事呗!”

    “这些时日,长安城有些乱,我先看看再做决定。”

    张解点头:“我会好好的在黄石先生,不,裴先生身边呆着的。”谁才是真正做主的人,他早就知道了。

    摸了摸解哥儿的脑袋,卫瑶卿转身离开,路过那烤红薯的三个人时,脚下顿了顿,其中一人抬头朝她点了点头,咧开嘴角,笑容灿烂至极。

    柳闵之,国子监的教学博士。卫瑶卿心道,目光在三人身上略略一滞,随即点头致意而后转身离开。

    柳闵之伸着脑袋看着少女转身离去的背影有些激动:“这是谁家的小姑娘啊,长的挺漂亮可爱的啊,不知许婚了没有啊?”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旁的黄石先生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好像在看傻子一般。

    “黄石先生,你这么看着在下作甚?”柳闵之不解。

    “好好活着不好吗?这长安城女子如许之多,你偏偏要寻她?”黄石先生摇了摇头。

    柳闵之问道:“为什么?”

    黄石先生感慨了一声:“此女猛于虎。”

    那不是比母老虎还可怕?柳闵之一脸震惊,随即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在下怕是要打光棍了。不如这样,裴家有没有未出嫁的女儿,嫁我一个嘛,既解决了女儿出嫁的问题,又解决了柳某的人生大事,一举两得嘛!表兄,你说好不好?”

    一旁的裴宗之很认真的拨着红薯,只作未闻。

    “他不是你表兄。”黄石先生说道,他都能猜出裴宗之想说的话了,“要认表兄去江南认去!”

    “我也想去啊,但现在怕是不能走了,”柳闵之感慨道,“上一回陛下高义之举惹的我家叔公写了一封陈情表,天天在家里喊先帝圣明,陛下圣明,都一把年纪了,原来好好的养狗逗鸟养老的,现在狗跟鸟都送人了。”

    “祭酒大人突然转了性子说让我好好做事,要提点我,不负当年祖父提携之恩。老爷子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他早不提携晚不提携,偏偏这时候提携,快累死我了,我想跟表兄吃个烤红薯,体验一番农家乐趣都不行。”

    “我不是你表兄。”裴宗之再次强调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大话

    “如此撇清关系啊!”柳闵之感慨了一声,站了起来,“真是不近人情,那我先走了啊,表兄。”

    裴宗之没有说话。

    “哦,对了。”柳闵之走了两步,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那个……上次那封烧了就烧了吧,这一封是寄给我的,说二表兄要来长安了。”

    一旁被“表兄”两个字听得都糊涂了的黄石先生及时反应过来:“哦,你真正的表兄啊!”

    柳闵之点头,顺带看了看这符纸飘荡的裴园:“那这地方也没法好好住了,早些超渡了张家的人往生去吧!诶,人都死了,困在这里作甚?收拾收拾地方也能大点,多住几个人,这宅子很不错的,你收拾出来了,给我留一间吧,我那里太小。”

    “不好,你表兄要来的话跟你住。”裴宗之突然出声了,“我这里没地方让他住。”

    “我这只是表的,你那是堂兄弟啊!”柳闵之看着他,“你都不解决,让我来解决?”

    裴宗之低声道:“我是化外之人,跟谁都不是亲戚。”

    黄石先生瞥了他一眼:现在又化外之人了,这个化外之人当得可真够随意的,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

    “当初去往实际寺时,天光大师就已经说清楚了,更何况这些年我与裴家素无往来,也从未顶着裴家的名头行事,反而是裴家几次三番动用我的名头。”裴宗之幽幽道。

    感情不是不让他认表兄,是六亲不认啊,柳闵之莫名的觉得心里平衡了,遂摊了摊手:“我只是传话而已。”看样子裴宗之跟裴家之间似乎也有些龃龉呢,不过与他何干?柳闵之对裴宗之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不以为意:“表兄,我先走了啊!”

    目送着柳闵之回去的背影,黄石先生撇了撇嘴:“这脸皮,比我还厚。”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真不管啊!”

    “不想管,也没有到非管不可的地步。”裴宗之站了起来,“反正又不是你亲戚,你也不用急。我有事出去看看,晚饭你自便吧,吃烤红薯也行。”

    不过一个错愕的功夫,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黄石先生回过头去,看见不远处的张解,孩子乖乖的坐在那里看书,这副可以看上一下午雷打不动的样子,跟个小老头似的一样老成。

    “那个是少年身老年心,我这是老年,哦不,顶多中年身少年心啊,坐不住啊!”

    长安城的街头巷尾错综复杂,裴宗之在街巷里走着,听说最近城东这一片风水不太好,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昏过去了,再醒来又到原来的位置了。

    百姓们都传是这里的土地公发怒了,所以进去了走不通。说到土地公,就要说说上一回驸马出事的那个土地庙了,现在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封了,据说查了一查,能将人吓倒,土地庙的主事人借着土地公的名义敛财杀人,不少所谓的触怒土地公的人都是这些人杀的。所谓的土地公子虚乌有,或者是真有但是未杀一人,所以真正杀人的还是人啊!

    这里的土地庙刚被封,那边街头巷尾就出了问题,走不出去了。有人说是土地庙里的这些人太过分,触怒了真正的土地公。所以不少信神佛的百姓都纷纷前来祭拜,巷道口都俸上了香烛水果的贡品,甚至还有蒲团。

    裴宗之在巷道口顿了顿,弯下身来,而后抬手拿起一只苹果,擦干净了,放在嘴里啃了起来。

    在一旁玩闹的几个小童看的目瞪口呆,有孩子出声:“大叔,你吃了贡果,不怕土地公怪罪么?”

    孩子们问的很认真,这么点大正是学东西最快的时候,街坊妇人在巷口摆弄香烛祭拜他们也学了十成十,甚至把土地公的故事学的有模有样的。

    裴宗之回头,看着他们,而后开口了:“叫哥哥。”

    看头发以为是叔叔,看脸倒是个好看的哥哥。但纠结这个做什么,他们在很认真的问他问题啊!

    “叫哥哥。”这个人似乎很是执着,孩童们稀稀拉拉的叫了几声:“哥哥。”

    裴宗之点了点头,也认真回答起了问题:“怪罪,不怕的。”他笑了起来。

    孩童们看的一怔,这个人笑的真好看啊!

    “真要怪罪,那就比比看嘛!”话音刚落,他便抬起了头,有一道身影从空中划过,但孩童们毫无察觉。

    好看的哥哥又指了指贡果:“你们也吃吧,真要怪罪了就说是我让你们吃的,让他们来找我就是了。”

    他说着走入街道小巷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能吃了呀!”到底年岁还小,看到贡果有人吃了便有些馋了,“我们也吃吧!再放一段时日会坏的。”

    “可是土地公会不会怪罪呢?”想吃但又畏惧,这样矛盾的心理很容易产生。

    “那个好看的哥哥说怪罪了让土地公找他便是了。”舔着手指的童子叫道。

    “哦,那就是说吃也不要紧了哦!”早有嘴馋的孩子伸手去拿贡果了,不多时贡果便拿了个精光只剩下光光的盘子和三支燃了不到一半的香。

    孩子们高兴的吃着贡果舔着手指,不多时就有走出来的妇人撞见了,而后一声尖叫顿时响了起来:“你们疯了啊,这是土地公的贡果啊!不怕土地公报应啊!”

    不少妇人寻声走了出来,指指点点,连连摇头,有人认出是自家的孩子顿时又气又怕,上前就用擀面杖一顿打。

    “我叫你偷吃贡果!”

    “惹了土地公这可怎么好啊!”

    童子们挣扎着嚷道:“有人说了,吃了找他便是了。”

    “还敢骗人,看我不打你!”

    孩子的哭泣声,妇人的惶惶指点声与家长的害怕交杂在了一起,有个娇俏的丫鬟站在墙头看着底下的闹剧不由撇了撇嘴:“真是一群蠢货啊!求神佛不如求己。”

    “莺莺姑娘你……”一旁的中年男子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要拜土地公也是他们要拜的,与我们无关。”

    “本就如此啊!”莺莺姑娘轻笑了两声,“不过好像当真有人闯进来了诶,那个人说不惧怪罪,还说就比比看呢!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谁敢说这样的大话。”

第二百七十八章 挟持

    阴阳眼下无所遁形,眼前的巷道变化交错,那个人在前面走的不急不缓。

    “老刘!”俏丫鬟叫了一声,指向前面的那个人,“都将实际寺传的神乎其神,公子想入实际寺数次被拒,你说若是裴宗之死在这里,那什么天光大师会作何想法?”

    “莺莺姑娘,”一旁的老刘有些踟蹰,“虽然未见过裴宗之出手,但到底是实际寺的传人,恐怕盛名之下,也有几分手段,我等看看再说。”

    “对啊,先试探试探再说。”俏丫鬟说着看向已到岔道口的裴宗之,他似乎有些犹豫了,是以停了下来,没有立刻离开。

    一条鞭子甩了出去,气势如虹,惊起一地烟尘。烟尘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俏丫鬟在瞬间“咦”了一声,神色惊讶,鞭子长长的横亘在巷道中,一段捏在俏丫鬟的手中,而另一端,烟尘还未完全散去,只看到裴宗之背对着他们,鞭子穿过他的腋下,似乎就握在他的手中。

    鞭子绷的很紧,微微震颤,似乎是两人在以内力相博,一旁的老刘大惊失色:“莺莺姑娘,快些放开!”虽然不知道裴宗之有多少深浅,但他那一头灰白的长发,年岁不过二十上下就已成此模样,古往今来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人的内力修为极高,远超他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修为,以至于华发早生。他若与莺莺姑娘内力相博,莺莺姑娘恐怕要出事的。

    怔了一怔的俏丫鬟手下攥紧了鞭子,唇角却突然勾起,而后笑了出来:“什么实际寺的高人,也不过如此?这点内力,也不过与我相当罢了,甚至还不如我,哼!”

    裴宗之内力不如莺莺姑娘?老刘愣住了:不可能吧,不然他何以会成这等模样?

    紧绷的鞭子突然弹开,是鞭子那头另一端的人突然松手放了开来。互相以力相博,一端突然撤走,俏丫鬟来不及撤回内力,踉跄地向后跌去,倒退了数步方才站定。

    “你……”俏丫鬟气的脸色通红,凤眼中满是怒意。两人内力相博,他却似个作弄人的孩子一般,突然撤走了内力,简直……简直不知该说他是无耻还是过分。

    “裴宗之,你如此作为不怕给实际寺蒙羞么?”

    “这算哪门子的蒙羞啊,开个玩笑罢了!”一道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笑了两声,“还有,你怪错人了,动手的可不是裴宗之,是我!”

    一个穿着厚厚斗篷的少女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她何时出现的,方才似乎站在裴宗之跟前,完全被裴宗之挡住了,竟叫人没有留意到。

    “我也在这里走着玩,正巧碰到了他。”

    “内力不过如此。”俏丫鬟撇了撇嘴角,“还不如我呢!”

    “你是钦天监那个新来的监正?”老刘蹙了蹙眉,很快认出了眼前的少女。

    “不一样啊,我才学了几个月的内家功夫而已。你学了多久,至少十年了吧,可眼下也不过比我高一点点罢了。”少女摇了摇头,而后是一脸的喜色,“如此看来,我当真是天纵奇才啊!”

    如此……如此的自夸?俏丫鬟不敢置信,随即恼怒了起来:“呸,伶牙俐齿,骗人!”

    “骗你是小狗。”少女两手放在耳边扇了扇做了个鬼脸,“自己是庸才就不要不承认别人是天才了嘛!”

    “好不要脸,你……”俏丫鬟的怒骂孑然而止,恼怒的神情随即转为喜色,看向少女的后方,“公子,你来啦!”

    卫瑶卿转身看向身后,东浅公子还是那副打扮,神情羞涩,容貌俊秀,若是不出声还会以为是哪家的世族公子而绝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

    “你们都退下吧,我正好想请裴先生请教一番。”东浅公子笑了笑,仍然是那副神色,看向一旁的少女,“姑娘,你也退下吧!”

    卫瑶卿摊了摊手,走到一旁。

    身后飞沙走石,是那两人开始动手了。

    俏丫鬟的鞭子甩了个漂亮的花式,凤目圆睁,狠狠地瞪着她。

    瞪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你随便看,卫瑶卿笑了笑,没有说话。

    白白瞪了那么久,俏丫鬟冷哼了一声,看向一旁的老刘,突然出声:“老刘!”

    俏丫鬟使了个眼色,老刘愣了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犹豫了起来:莺莺姑娘是想对这个姓卫的监正下手了。

    “老刘,看她似乎与裴宗之关系不错。抓了她做人质,以防万一。就算不行,用她来影响裴宗之也是好的,高手相争,刹那间的晃神足够定胜负了。”

    这倒是有理,老刘被说动了,还在犹豫之时,俏丫鬟便娇喝了一声,鞭子甩了出去,老刘也拔剑挥向一旁的少女。对胜过她,他们很有信心,她的内力尚不及莺莺姑娘,更何况现在还有老刘相助。

    少女抱着臂在一旁站着,似乎也没有料到他二人会突然发难,眼看就要得手,鞭子甩上那个少女,而后少女竟然扁了。

    扁……扁了?

    扁扁的纸人被风一吹风了出去,身边景致骤变,周围变化交错的巷道向他们压来。

    “走!”老刘惊呼一声,一把拉起莺莺姑娘跃了起来,一口气提到一半,跃至半空中,两人的肩头重重的挨了一脚,“咔嚓”一声,肩胛骨脱臼的声音响了起来。

    莺莺姑娘痛呼了一声,老刘咬着牙,还想动手。

    一声轻笑响起:“手不要了?”

    不过一怔的功夫,两人大穴被人从身后制住,身体僵住无法动弹,少女伸手,两手一手勾住一人的脖子,缓缓的落了地。

    “你刚刚若是不发愣,眼下被制住的就是我了。”少女笑嘻嘻的说道,“你我又不是朋友,我与你说话你愣什么愣?”

    这说的是老刘,老刘面色涨的通红,露出几分愧色,她说的确实不错,莺莺姑娘经验不足也就罢了。但他居然被她影响到了,这确实是他一时不察所致。或者说少女实力不高却有天时地利相助,将他二人短短几招便擒获了,活了半辈子,竟让一个小辈教了一通何谓江湖手段,真是失策啊!

    “还有你……”少女拍了拍俏丫鬟的脸,“也太差劲了,内力高过我还输成这样,我若是你家公子就趁早将你丢了,免得拖后腿。”

    “你想干什么?”俏丫鬟身体大穴被制,动不了,只能拿眼睛瞪着她,怒问。

    “干什么?”少女笑了起来,“你们傻么?”

    “当然是拿你们做人质了!”

    “看你们似乎与东浅公子关系不错。抓了你们做人质,以防万一。就算不行,用你们来影响东浅公子也是好的,高手相争,刹那间的晃神也足够定胜负了。”

    一模一样的话,就是她先前与老刘说的话,只不过眼下被制住的是他们而已,俏丫鬟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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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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