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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漫漫步归     天赐一品txt下载     天赐一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五章 事起

    她倒是也想像裴宗之一样不理会智牙师,可惜啊,身份使然,身不由己,所以,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酒过三巡,女子的声音在宴席的胡琴、古琴声中出乎意料的有穿透力,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是故易有太极,先生两仪,再生四象,后展八卦,推演世间万象……”

    智牙师听得很认真,就连琴声停了下来也未察觉到,等她说完了,方才回神,却是一脸的茫然:“卫天师,我听不懂。”

    “左贤王,这只是旁道而已……”卫瑶卿拂了拂衣袍,起身施礼,“时辰不早了,下官先回去了。今日多谢左贤王款待。”

    智牙师仍然一脸的茫然,双唇颤了颤欲言又止:“我倒是想请先生留下来的……”

    卫瑶卿哈哈笑了两声,转身走了,这些假大空的说法能听得懂就怪了。

    ……

    原本以为不必再见到智牙师了,谁知往后智牙师天天同后宅那群妇人抢她这位女天师。

    李修缘都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亲自上门道:“智牙师左贤王,这男女总是要避一避的。如今正值一年中阴气最盛的几天,后宅多事,正值用人之际。你这里没什么事情,天天叫走了我阴阳司的天师,怕是不妥。”

    原本以为大天师出面了,这智牙师会有所收敛。

    熟料那智牙师也有意思,回道:“陛下赐了我一个凶宅,自然叫我害怕,便寻卫天师来帮我看看宅子有什么不妥吗?我独身前来长安,也怕那些鬼怪欺生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偏偏还叫人无法反驳。

    那智牙师边说还边瞟了他一眼:“谁让你们赐了我一个凶宅?”

    李修缘:“……”

    一开始,卫瑶卿是有些不愿意的,后来便也不抗拒了。混日子的嘛,哪里都有,阴阳司也不例外,她就是。智牙师好吃好喝供着她,只要她与他讲述一些关于阴阳术的说法,这可比每日去往各家大人的后宅来的轻松得多。

    左右也没人听得懂,卫瑶卿便开始眼睛一闭半真半假的说了起来,愈是半真半假,愈是听不懂,智牙师愈是不肯放人,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元节。

    眼看到了亥时,天都黑了,卫瑶卿站了起来,抬手向智牙师告辞。

    智牙师一如既往的留她:“其实卫天师可以不走的,这里客房很多,明日一早,你可以再同我讲一些……”

    话未说完,有人来报:“门上来了个国子监的学生,说要找卫天师的。”

    国子监的学生?卫瑶卿愣了一愣:她确实认识不少国子监的学生,但这种时候会上门找她的还真没有。

    智牙师倒是比她还热情:“快快有请卫天师的朋友。”

    不多时,便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来人在奴仆的指引下匆匆而来。一身国子监学生的素色长衫,腰上还系着国子监学生的腰牌。

    卫瑶卿上前,叫了一声“大哥”。

    也不知这个时候,这位认真读书的“大哥”卫君临找她什么事。

    一见她在,卫君临便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匆匆向智牙师施了一礼,便道:“六妹妹在这里当真是太好了,快去救救周方!”

    “周方是谁?”卫瑶卿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卫君临这才意识到自己话说的颠三倒四的,有些尴尬,却还是干咳了一声,说道:“是我那个同学舍的舍友,我方才瞧他不太对劲,拿六妹妹你给我的符贴了他一下,他就叫了一声,而后那符就烧起来了。”

    卫瑶卿摸了摸鼻子,抬头看了看天,没有动:“大哥,今天是中元节啊!”

    中元节是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阴阳两仪平衡之道,阴盛则阳衰,这也是一年中那些阴阳术最弱的时候。

    中元节怎么了?众人愣了一愣,待到反应过来,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感情这位天师的意思是她不想去?原本以为就算不是那等鬼手佛心,也会在人前装装样子去看一看;谁料她倒是好,居然拒绝了。

    “我很惜命的。”卫瑶卿背着箱子道,“这种时候能避一避就避一避吧!省得惹来什么麻烦。”

    “见死不救不大好吧!”智牙师在一旁看了半天,说道,其实他也好奇这些天师是怎么捉鬼除妖的。

    卫君临一时语塞,六妹妹都说了她惜命,他总不能拖着六妹妹去吧,但到底有些不忍:“要不?六妹妹你远远看一眼,真危险,那也不要过去了。如果看着有把握的话,六妹妹再过去帮帮忙如何?”

    卫瑶卿还没说话,卫君临又道:“那个周方也挺可怜的,家里只有个妹妹相依为命,所幸当地照顾,他书又读的不错,便被举荐来了国子监。原本是好好的,可不久前他的妹妹失踪了,他就一直在找……”

    卫瑶卿倒是记得卫君临同学舍的那位同窗乱糟糟的住处。

    卫君临还在说着:“他都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今儿一大早放回来看着就有点怪怪的,嘴里说什么‘贵人偷了妹妹的命,害死了妹妹,他要去告御状’什么的,倒也没乱跑,只一个人坐在床上神神叨叨的。方才入了夜,他突然尖叫了起来,说有好多……好多……”卫君临说着吞了口唾沫,似是也有些后怕,“好多鬼怪来问借他身体一用,他不肯给一直叫,叫了一会儿突然没有动静了。我瞧着怪吓人的,看他像是中邪了,就用六妹妹给我的符纸想贴他身上,谁料那符纸才贴到他身上就烧了起来,他还睁眼瞧了我一眼,那眼神有些渗人,我想着六妹妹这个点或许还未回去,便来这里寻你了。”

    一旁的智牙师听的津津有味,叫来了贴身的护卫,看向卫瑶卿:“不如我等去看看,怎么样?”

    卫瑶卿没有理会智牙师,只是看向卫君临,问道:“他失踪了好几日,今日早上才回来?”

    卫君临点头。

    卫瑶卿想了想又问:“她妹妹的生辰八字可有?”

    “这我怎会知道。”卫君临摇头,只是刚说完,却又细想了一会儿道,“我不大清楚他妹妹具体的生辰八字,只是听周方以前说过,她妹妹出生的日子不大吉利,八字轻,身上时常带着各种各样的平安符、佛珠什么的。”

    “我知道了。”卫瑶卿道,向智牙师抬了抬手,“请左贤王帮忙差两个人,一个去吏部,看看还有没有没有下值的官员,听说近日吏部有几个官员做事十分勤奋,这个时辰应该还未走;还有一个去阴阳司寻大天师过来吧,大天师应该还未走!”

    卫君临怔怔的看着她:“六妹妹你不出手么?”

    卫瑶卿缩了缩脖子,望天:“有大天师在呢,这种事情交给大天师便是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前往

    这一次,倒真是一个意外。

    她没有想到这样事情都能主动找上门来,不由望天发呆:似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绕也绕不开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君临说了一通,她倒是只对其中一句话有兴趣:贵人偷了妹妹的命,害死了妹妹,他要去告御状。这一句话,若那个学子不是胡言乱语,就有可能是邪术。而且今日是中元节,那学子身上若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放回来,确实极有可能招惹鬼怪。

    这些听到的消息串联起来,她几乎是立刻就推出了一个极有可能的猜测:那学子发现了什么,但国子监的学子平白无故死了,确实容易找了非议。那便干脆放回来,今日是中元节,百鬼齐出,出点奇怪的事,那也只能叹一句命不好。

    猜测很合乎情理,接下来就需要验证了。她不动手,有忌讳中元节的缘故,但更多的是怕一旦动了手,牵扯其间,很可能会立刻引来麻烦。倒不如让李修缘打头阵,总是一个大天师,而且张家灭族,他能够借此上位,卫瑶卿相信这其中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和人来助他上位。

    这就是在外历练不回京的坏处了,她对长安城权贵的认知,仅来自于名册和画像,原本的打算是入阴阳司之后慢慢熟悉这座长安城,但是谁想出了意外。

    未确定对方是何人之前,她不想先暴露,作为一个仅次于大天师的人物,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观局位置。

    此地离吏部衙门不远,一行人等了没一会儿,便有吏部的官员匆匆赶来了。卫瑶卿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的王栩和崔两人,她抬手,看到他二人时,就朝他二人行了一礼。

    崔没有什么变化,王栩的脸色倒是有些古怪,似是意识到了为什么会找到吏部。就是知道上一回同王栩聊过之后,他勤奋异常,时常下了值很晚才离开,所以卫瑶卿一听这种事情就立刻让人去叫他了,而不是去寻何太平。

    见礼过后,智牙师一脸兴奋的凑上去:“我见过这两位大人,长安城世族公子就是如此模样么?果真生的好看。”

    卫君临似乎有些紧张,这紧张尤其是在听崔脸色不变的出声询问:“深夜寻我等前来,到底是什么事?”之后,更是搓着手,迟迟不说话。

    卫瑶卿见状,无奈的上前踢了踢他:“大哥,说呀!”方才同她说的不是挺好的么?怎的崔和王栩一来就这般紧张。

    “我……我……”

    崔蹙眉看向他:“快说!”

    这一声冷冷的,带了几分训斥之意,站在卫君临身边的卫瑶卿能感受到这位大哥抖了一抖,正怕他更说不出来时,经过这一吓,他倒反而说的流利了起来:“我同学舍的舍友周方的妹妹前一段时日失踪了,他一直在找……今日早上突然回来……神情古怪……说贵人偷走了她妹妹的命,要去告御状……晚上的时候……就跟中邪了一样……已经去寻大天师了……因着他说要告御状……我们便请来了大人们。”

    崔和王栩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旁的,只是钦点了人手,见不过带了几个人过来,怕不够,还向智牙师借人。

    智牙师不消他说便喊来了手下:“我这里的人,两位大人都可以用。”顿了一顿,他似乎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是要去抓鬼了么?说来我这些手下,上过战场,杀过贼人,还没杀过鬼呢!”

    正说话间,外头有人喊了一声“大天师到了!”便见李修缘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还不忘看她一眼道:“什么事,你解决不了么?”

    卫天师低头:“这才请来了大天师。”

    李修缘冷笑了一声:“带路!”

    这副爽快的样子看的智牙师眼中异彩连连:“大天师果然爽快,这么厉害的卫天师都不敢,大天师一来就去呢!”

    “今日是中元节。”李修缘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跟着的人,目光微闪:“这种时候,其实最不宜触碰鬼怪妖物了。”

    众人愣了一愣,旁人还好,智牙师也不知是装的还是当真没有隐藏脸上的情绪,一脸吃惊的模样:“大天师是因为危险害怕不想去了么?”

    卫瑶卿忙道:“正是因为危险所以才请来了大天师。”

    王栩跟在后头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是把李修缘唱的下不了台来了,不想去也不成了。

    看不清李修缘的脸色,只见他转身,叹了口气:“带路吧!”

    ……

    中元节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的人几乎没有了。一行人走入国子监,学舍门前竖了好几根路杖,倒是不显昏暗。

    卫君临指了指门上的符,又指向门内:“就……就在里头呢,我出来时怕他跑了,在门窗上贴了符。”

    智牙师一脸兴奋道:“可要帮忙?”

    李修缘没有说话,而是抬头看向学舍的上空,他们眼下站在学舍前的空地上,有路杖上的灯光,这边尤为明亮学舍那头上空就显得更是乌压压的一片。

    他眉头紧皱,身边这些人看不到,他的阴阳眼看的清清楚楚,那学舍上空集结了不少飘散的鬼物,还有不少往这边飘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们。

    李修缘吼了一声:“尔等退开!”之后便向学舍内走去。

    安静了片刻之后,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众人看向那鼓掌之人智牙师,他感慨不已:“我虽什么都看不到,却也觉得害怕,大天师真真勇敢。”说罢又看向一旁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卫瑶卿:“卫天师,这一次你不如大天师勇敢,下一次要努力啊!”

    卫君临闻言,连忙对卫瑶卿道:“六妹妹,你没有把握还是不要去了,保命要紧。”说着还看了眼那个兴奋的匈奴人,不懂瞎掺和什么。

    卫瑶卿笑了笑,应了下来,又转身对跃跃欲试的智牙师道:“左贤王,其实你也可以勇敢的。”

    “怎么说?”智牙师眼睛一亮。

    少女伸手一指,指向学舍内:“中邪是中邪了,但说到底还是个人。自然也能捉住他的。”

    “怎么捉?”智牙师好奇的问道。

    卫瑶卿一笑,无视卫君临使来的眼色,压低声音开口道:“捕鱼见过么?鱼怎么补,人就怎么捉嘛!”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夜忙

    站在外头看不到学舍内的景象,只听得到偶有重物落地声传来,伴随着李修缘时不时响起的轻喝声“妖物,还敢作祟!”

    智牙师一脸佩服:“大天师可真厉害,换我的话,我是不敢跟那些东西同处一室的。真不愧是大楚最厉害的天师。”

    有一旁的吏部官员忍不住低头偷笑:这个传说的狠角色智牙师怎么看起来有点憨傻?

    崔回头瞪了那偷笑的官员一眼,那官员连忙不再笑了。

    王栩目光在智牙师和那和他一唱一和的少女身上来回交错:真憨傻倒是好了,怕就怕假憨傻,真机灵,大智若愚不外如是。

    左贤王的护卫也在这时候赶来了,手里果真如方才卫瑶卿所说,拿了一张不知哪里弄来的网。众人看的连连蹙眉,方才那位半大孩子似的女天师说的跟孩童玩闹一般,熟料那智牙师还当真了。

    有官员忍不住问王栩:“这卫天师在开玩笑么?”

    王栩迟疑了片刻:“我……也不知,或许是吧!”

    而那头智牙师已经指挥着护卫拿着网在学舍门口等着了,等了一会儿,只听“嘭”一声学舍大门大开,一团人影跳了出来。

    智牙师在一旁一声令下:“上!”

    护卫一拥而上,随着几声结实的肉体落地声,就看到张牙舞爪的中了邪的国子监学子在网中发出低喉,却被护卫们牢牢的钉在地上。

    吏部的官员们同卫君临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真跟玩笑似的就拿住了?

    身上似乎挂了彩,受了伤还见了血的李修缘这才从学舍里走了出来,见到这状况不由愣住了:“你们这是?”

    智牙师在一旁拍了拍手:“大天师,我们在帮你啊!”

    李修缘一拂衣袖,气道:“胡闹!”

    智牙师不依不饶,指向地上钉住的那个国子监学子:“这不是抓到人了么?”

    李修缘一副懒得理会他的模样,怒道:“蛮夷之辈,什么都不懂!这人抓到就好了么?他的问题在于中了邪术,而不是抓个学子!”

    相比气急的李修缘,智牙师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我虽是蛮夷,却也有一半汉人的血统,所以只能是半个蛮夷。至于中了邪术,那不是大天师要做的事情么?我们只是帮忙拿住他而已。”

    虽是匈奴人,智牙师的汉话却说得十分流利,头头是道,占尽道理。

    李修缘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沉默了片刻:“把人弄进来吧!”

    智牙师挥手:“弄进去。”说罢又兴奋的转身去找身后的卫瑶卿,“卫天师果然好计谋。”

    卫瑶卿谦虚道:“不敢不敢。”说罢就跟了上去。

    卫君临一副如坠梦中的模样,连忙伸手拉了拉卫瑶卿的袖子:“六妹妹,这样就行了么?”

    卫瑶卿点头道:“是啊,还要多亏了左贤王相助了,剩下来的交给大天师便是了。”

    这……真是……如此简单!简单的过分了,卫君临脸皮有些抽搐。

    见这位大哥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卫瑶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放心,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大天师就是了。”

    走入屋内,那个叫周方的学子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眼神时而癫狂,时而阴恻恻的看着众人,时而怪笑,时而大哭。

    智牙师看的好奇不已,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李修缘眉头紧皱,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诸位到外头等候吧!”

    “为什么?不能看么?”智牙师连忙问道,一脸失望之色。

    李修缘道:“是。”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只是这位质子委实太嗦了,看得人心烦意乱。

    人再次被轰了出来,智牙师搓着手,叹道:“大天师厉害是厉害,就是有些小气,连看都不能看,还是卫天师好,都会亲自教授于我。虽然我也听不懂卫天师在说什么,但卫天师这般平易近人的态度实在是极好的。”

    这一次,诸人在外头一直等到了寅时,李修缘才从学舍内出来,脚步发虚,一脸苍白之色。

    旁人都等的有些无精打采,也只有智牙师仍然兴趣高涨,见李修缘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大天师,那个人怎么样了?”

    李修缘看向他,眉头打成了结,今日有这个侄子在一旁捣乱,他的眉头就不曾舒展过,他问道:“左贤王认识这个学子?”

    智牙师忙摇头:“不认得。”

    不认得你还这么问东问西的。忙了一晚上的李修缘脸色惨白,有些难看,中元节鬼门大开,不同以往,动用阴阳术本就是逆天之举,他耗费了不少心血,才暂且保住了学舍内那学子的性命。

    “不要随意动他,明晚我会再过来。”李修缘道,“天亮之后,我要去向陛下复命,便先走了,诸位请便吧!”

    所以,这是等了一日,徒劳无获么?吏部的诸位官员一脸失望之色的走入学舍内,那个叫周方的学子脸色青白,面颊瘦削,有人偷偷碰了碰,只觉的触手冰凉,衬的那脸色跟死了差不多。

    “罢了!”王栩见状叹道,“卫君临,你且过来同我们说说这个周方的状况吧!他从何时开始失踪的?何时回来的?说了什么,一字不差的同我等说一说,尤其是那个权贵害他妹妹的事情。”

    智牙师也被引去了注意,奇道:“我见过偷东西,也见过偷人的,偷命是什么意思?”

    有吏部官员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大天师走了,这位质子就开始烦他们了么?

    卫君临再次说了起来,比先前说的更详细:“他那妹子我见过几次,脸色有些发白,身体不大好,听说生辰八字不好,体虚,阴气重什么的。周方很信这个,给他妹子手上又带了佛珠又带符什么的……”

    “卫天师,你在干什么?”智牙师的声音却再此时突然响了起来。

    众人正在听卫君临说话,这智牙师突然出声打断了谈话,被打断的吏部官员忍不住皱眉:果真这匈奴人就是不懂规矩,这边正在说正事,瞎嚷嚷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那位手正摸在周方胸口的少女还未来得及收回手,顿时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虽说大楚民风开化,可女子伸手去摸男子的胸膛,而且这躺在床上的周方瘦的跟块排骨似的,有什么好摸的?

    少女摸了男子的胸膛被人撞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对上卫君临那惊讶看来的目光不由讪讪的笑了笑,而后低头指向那躺着的周方:“他好像醒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 询问

    醒了?这怎么可能?

    大天师离开前不是说要明晚再过来么?言外之意不就是明晚之前都不会醒么?众人望去,却见躺在那里的周方还是纹丝不动。

    卫君临道:“六妹妹,你许是太累,看错了吧!”一个女子伸手去摸男子的胸膛,还让那么多人都瞧到了,他都尴尬。

    一只手再次搭上了周方的胸膛,拍了拍,摸了一会儿,卫君临脸色都变了,上前就要去拉她,却见她在此时收回了手。指向那个周方:“刚刚动了一下,你们看到了么?”

    智牙师嚷道:“没有。”

    少女再次摸了上去,这一次卫君临连忙去拉她:“可以了,六妹妹。”这跟饥不择食似的,这周方生的又不好看,她这样乱摸,传出去怎么办?

    “可是我明明看到他醒了。”

    “好了,六妹妹。你莫要再胡闹了……”卫君临拽住了她的手,“不要再碰了,大天师说了不让碰的……”

    “他好像动了!”带着欢喜的大嗓门不消说,除了那个智牙师还有哪个?

    动了?众人望去,却见躺在床上的周方胸膛起伏了起来,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大哥,真的动了呢!”卫瑶卿挣脱开卫君临制掣,道,“方才我没有看错。”

    卫君临尴尬的收回了手:“就算没有看错,你也不能上手……”

    少女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大哥说的是,下次不会了。”这般乖巧的姿态,叫人还能说什么呢?

    几个吏部的官员已经凑了过来,看向那睁开眼睛的周方:“周方,你可醒了?”

    周方点了点头,看向周围:“你们……是……吏部的人?”

    吏部官员的官袍,身为国子监学子的周方还是清楚的。

    “不错。”官员回道,“你现在可方便回我们的话?”

    周方看着他们,虽然脸色苍白却扔应了一声:“方便。”

    “我等好奇你说什么权贵害你妹妹的事情。”有官员开口问他,“且说来你要状告何人?”

    周方道:“我不知道。”

    众人一怔:你不知道告什么告?

    周方又道:“我只知道有贵人偷了我妹妹的性命。”

    吏部官员道:“我等听说过偷物偷人的,这性命如何偷?”

    “我不知道。”周方摇头,“我是寻妹妹下落的时候,寻到了那个地方,而后被人绑了起来。中途听到有人在对话,拿我妹妹续命什么的。我急的大叫,然后就套上了黑袋子,那些人也不打骂我,就口中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有时候还晃铃声什么的,然后就不大清楚了。我脑袋里乱的很……”

    听周方说完,有吏部官员在一旁叹气:“你岂止是脑袋里乱的很?就连说话也乱的很,颠三倒四的,你要我等如何帮你?”

    另一个官员接着道:“他是国子监的学生么?怎的说话都说不清楚?”

    “我……我……”周方似乎急了,脸色发白,双目赤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先说你妹妹是怎么丢的?”阻止了其余人继续问下去,崔开口问道,“何时?何地?”

    周方道:“一个多月了,那一日妹妹上街去买些针线和布,想为我缝两件衣裳,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我去街上找,可那些针线铺子的老板说并没有见过我妹妹……”

    崔又问:“那你后来是怎么找到你妹妹的?”

    周方怔了一会儿:“那日我照常在街上找着,被人撞了一下,便见手里塞了张纸条,让我午时到城门口去跟踪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袍,右眼下有颗朱砂痣的老人。”

    “你去了么?”崔又问。

    周方点头:“自是去的,只是还未走到城门口,我便被人敲晕了,醒来就发现被绑在了屋子里。那屋子普普通通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听到他们在说我妹妹的生辰八字,说可以续命,我急的大叫。之后就有人问怎么任我绑在这里,谁知晓被我听了什么。而后我就被套了袋子,那些人经常做些古怪的事情,有时候会在我面前摇铃,还会烧东西,口中念念有词,再后来就是昨天早上醒来时,发现我就躺在国子监门口……”

    “真是颠三倒四的。”有官员叹道,瞥了一眼那周方,“也不知是如何被举荐入国子监的。”

    周方双目赤红:“我……我不知道,我……脑袋里乱的很,我……”

    卫瑶卿在一旁看了片刻,扯了扯卫君临的衣角:“大哥,你这位同窗平日里功课怎么样?”顿了一顿,又连忙加了一句,“我是问他妹妹还在时,他的功课怎么样?”

    卫君临想了想道:“课业算是中等,虽说不断鼎好,但遣词造句没什么问题的。”

    “我也发现了。”王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周方零乱的书桌前,翻出来一些他日前所作的文章,“看他文章如此,说清楚事情按理说并不难。”

    躺在床上的周方愈发急了,张了张嘴:“我……我不知道我怎会……”

    崔看了他片刻:“或许不是他说不清楚,而是已经说清楚了。”

    “在他的记忆里就是这么零乱。偶有些记忆深刻的事情,譬如烧东西、摇铃、念念有词什么的,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崔道,“他是被人主动放回来的,既然他知道这么多事情,却还会被主动放回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那些绑他的人眼中已经构不成威胁了。但以防万一,所以在那些人的计划里,他昨晚会死于中邪。”

    有吏部官员伸手打了个哈欠,甩了甩脑袋,强作清醒:“那他的中邪好了么?他如此说不清楚,可真真叫我等难办啊!重要的事譬如谁绑了他不知道,被绑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具体作甚又不知道。你妹妹眼下在何处更不知道。”

    周方兀自坚持:“他们说要害我妹妹性命,你们快去救我妹妹!”

    “怎么救?”

    周方一怔,半晌之后,突然牢牢抓住记忆力唯一记得清楚的人:“找那个灰袍,右眼下有痣的老人!”

第六百四十九章 诉旧

    天刚蒙蒙亮,沿街的一家茶楼便已开了门,有身着常服的青年回顾了眼四周,见身后无人,便进了茶楼,也不停歇,而是径自走向最里头的那间厢房。

    厢房门口的是一位容貌寻常的奴仆,青年人喊了一声奴仆的名字:“阿三?”

    奴仆应了一声,帮忙打开了厢房的门。

    青年人走入厢房,一眼便看到了正对门口的那张书画大家顾泽的《天下江山图》,厢房内摆了不少座椅,但眼下那些座椅上都是空的,只有一人坐在其中。

    那人看着他:“李修缘,你找老夫何事?”

    这一大早换了常服出现在街头的不是旁人正是阴阳司的大天师李修缘。

    “过了中元节,你便这么闲么?”老者轻啜了一口手边的茶,问道。

    李修缘抬了抬手:“昨日有个形容异常,被人动了手脚的国子监学子出事了,被人报到了我这里。我忙了一个晚上,才刚刚保住了他的性命,特地来问问大人这个学子同大人有关么?”

    老者抬眼看他:“老夫不至于跟个国子监学子过不去。”

    李修缘沉默了片刻:“我特地让那国子监学子暂时未醒,大人若是网开一面,明晚,我便过去,让那学子醒来。”

    老者不置可否:“你既然插手了的话……那便算了吧!留他一命好了,左右留着也没什么关系。”

    李修缘身形未动,在原地站了片刻,似乎想说什么,那老者却在此时抬头看他了:“李修缘,你还有什么事?”

    李修缘看着他道:“大人,可否告诉我,您在做什么?”

    老者闻言嗤笑了一声:“李修缘,你算什么东西?你敢来问老夫?”

    李修缘双膝跪了下来:“修缘不敢。”

    “你当然不敢!”老者“啪”一声把茶盏放回了桌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若非老夫,你早就跟张家那群食古不化的人一起死了,哪还轮得到你位列大天师?若非张家的人死绝了,这阴阳司轮得到你来做主?”

    老者看着他跪在地上的模样,冷笑:“奴性啊!你都是大天师了,跪我作甚?”

    “今日修缘的位子是大人您给的,此恩修缘一刻不敢或忘。”李修缘俯身,额头贴地,“大人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

    老者冷笑了两声,重新坐回椅子上:“李修缘,我在做的事情,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修缘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大人……”

    老者漫不经心的看向他:“这么害怕作甚?”

    “可那是禁术啊!”李修缘浑身发抖,“我阴阳术中的禁术啊!前朝刘姓皇族因此灭族,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禁术又如何?”老者甩了甩手,“活久一些谁不想?而且那禁术是对你们阴阳术士的,对于老夫这样的普通人自然只是延年益寿的手段。”

    李修缘白着脸色看向老者:“此举有违天谴,恐怕会……”

    “施术的又不是老夫,就算天谴也劈不到老夫身上。”老者笑了两声,深有感慨,“李修缘,你也莫摆出那副清高不愿的样子了。你若是见不得此事,大可直接出手,你眼下孤身一人,最大也不过赔了自己的性命吧!”

    李修缘沉默了片刻:“修缘……修缘不敢。”

    “谅你也不敢。”老者起身,语气不无嘲讽,“你要真那么清高早自尽了。我见你装的都累,明明是个小人,奈何要装君子,要知道君子不易,伪君子亦不易啊!”

    李修缘脸色青红交加,跪了片刻后站了起来:“那此事我阴阳司……”

    “你一个大天师管不住你手下的人么?”老者看也不看他,“尤其是那种惹事的,留心着,莫让他们怀疑到老夫头上来。”

    李修缘道:“是。”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老者叹了口气,“我等今日还有些事情。”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感慨:“最近有几家的小辈真是不消停,要是他们自家长辈不管的话,老夫可就出手了,到时候折了什么重要孙儿的,莫要怪老夫心狠手辣。”

    ……

    “阿嚏!”正看着周方发呆的王栩突然打了个喷嚏。

    卫瑶卿歪歪斜斜的倒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快要睡着了,身上搭的是她大哥卫君临的毯子。她倒是想离开的,但这周方醒了,李修缘不在,吏部的人一定要她留下来看着。

    那边兴奋了一晚上的智牙师终于回去休息了,临走时还热情的邀她:“卫天师要不要去我那里休息啊!我那里宽敞的很,床也软和……”

    这话一出,卫君临当下便变了脸色:“男女授受不亲,左贤王自己回去吧!”在卫君临的一力要求下,她干脆便斜躺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王栩突然一个喷嚏,倒是惊的原本快要睡着的她回过神来了,看向四周。吏部官员也都走的差不多了,除了主动留下来的崔和王栩之外,只留下了两个,眼下也斜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卫瑶卿拉着毯子,看向那边还在奋笔疾书,不知道说着什么的年轻官员,感慨道:这两个人还真拼啊!

    王栩这一声喷嚏打出来,当下便自嘲道:“许是有人在说我……”

    “对啊!”卫瑶卿拉着毯子,闭着眼睛,一副将睡未睡的姿态,“说你们初生牛犊不怕虎,出手搅了人的好事,说不准有人要来教训你们了。”

    王栩闻言倒是想了想,和崔对视了一眼,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等纵然有祖父相护,但也说不准做事太直有人看不惯,还真想教训我等。既然如此,近日我可要想办法多留在卫天师身边,免得着了什么人的道。”

    卫瑶卿无意识的应了一声。

    见几个人都睡的迷迷糊糊的,王栩突然又笑了:“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能和你一唱一和的人,这位匈奴的左贤王还挺有意思的。”

    别人厉害不厉害,他王栩不知道,但是卫瑶卿却是他生平仅见的厉害女子,能和她一唱一和,配合的如此天衣无缝的怎会是普通人?

第六百五十章 多谢

    “右眼下有颗痣……”轿子摇摇晃晃,听着外头的轿夫打趣这小王大人看起来瘦削,倒是挺沉的,王栩手指在自己右眼下点了点,“泪痣。”

    “最近真是乱得很,这世道乱,局势乱,事乱,人也乱。”王栩揉了揉眉心,“真是麻烦……”

    崔璟暂且留在了国子监,他先行一步,先回吏部衙门:事情多又杂,粗看毫无头绪,细看又有些古怪。

    “如果是她来处理这些事情的话,会怎么做?”王栩小声嘀咕。

    “谁来做啊?”有声音响了起来。

    王栩周身的困顿烦闷登时一扫而光,不敢置信的环顾四周:“谁?”轿子里巴掌大的地方能有什么人。

    “我在这里啊!”有人推了推他的腿,把他推到一旁,从座位下爬了出来,“乱看什么呢?我在这里。”

    王栩吓了一跳,看向从座下爬出来的女孩子,她伸了伸懒腰,似乎藏匿在座下蜷缩的久了有些不舒服,身上的衣袍都未换,只将头上那顶高帽子摘了,座位下蜷缩久了,头上的发髻看起来有些凌乱。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栩有些发怔,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到座下的。

    轿子里巴掌大的地方,一人宽敞,两人逼仄。王栩看着屈着身子,看样子便站的极不舒服的卫瑶卿,有些不忍,“你这样不难受么?”

    “难受啊!”少女理了理发髻,“那要不你站着,我坐着?”

    那难受的就是他了。王栩看着她:“国子监那里你不守着么?再者你要跟来早说啊,何须用这等方法?”

    少女道:“国子监那里有崔璟呢!再者周方能交待的都交待了,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想杀人灭口也晚了。”

    王栩默然了片刻:这倒是。

    少女又发出了一声轻笑,一手托腮,一手翘兰花,在逼仄的轿中微微屈身,靠过来,唇口一张,带着几分戏腔低唱:“公子,我观你今日印堂发黑,恐路遇横劫,特来相救。若是救你,公子该如何谢我?”

    她长发散开,肌肤如凝脂,在玄色官袍之下凝白如玉,纤腰一握,姿如弱柳扶风,带着醉人的媚态望来。

    王栩目光并未错开,心底生出几分感慨:虽说还未及笈,但女子媚人的姿态已经展开,很是引人注目。心念一动:如果她没有那般厉害,娶回来倒也不会不悦,不过这念头才一出,自己便笑了,没有这般厉害,又怎会引来他们的注意?琅琊王氏的门槛可不是区区一个卫家够得上的,她厉害的始终只是她自己,与别的无关,所以思来想去,这都是个无解的问题。

    “你要我如何谢你?”王栩反问她。

    一道大力压下,伴随着头顶上的一声轻喝“俯身!”反应过来的王栩已然从座位上跌落下来,与此同时,轿子一沉,摔落在了地上,轿门上钉上了一排羽箭,箭尾微微颤着。

    这一刹那,王栩心头闪过无数念头,看向侧身坐在他方才坐的位置上的少女:方才羽箭袭来的瞬间,她也出了手,把他推下了座位,王栩揉着方才跌落不小心撞到轿门的手臂,轿子摔落,不用多想,外头轿夫想必已经出事了。

    好险!还好她跟来了!王栩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崔璟与谢殊三人自诩崔、网、谢嫡出身份,这些时日确实查了不少辛密之事,也料到有些人或许会来找他们的麻烦,所以近日还算小心,但万万没想到大白天的,那些人也敢动手。

    祖父确实看重他,但若是他今日出了事,就算祖父怒不可遏,又能如何?死人总是比不上活人的,祖父会另选族中优秀子弟带到身边,他的死或许会为族中争取来一定的利益,但是他什么也得不到。王栩心底怒骂了一句“他娘的”,这个清秀文雅的世族子弟,出口华章的年轻人也用上了下九流的骂人话语,虽说粗鲁之言不可说,但这种时候,总要发泄一两句的,他看向一旁神色肃然的少女:若非她,方才他就出事了。

    王栩伸手拔了两支羽箭拿在手中,目光不错的落在一旁侧耳倾听的少女:“有多少人?”

    “十来个吧!”少女侧耳听了片刻之后靠在轿内,看了他片刻,笑了:“其实我不大喜欢对活人用阴阳术的。”

    什么?王栩怔怔的看着她。

    少女笑道:“在普通人眼里看来诡谲难测的阴阳术是为平衡天地阴阳而创,不应该用来对付人啊!”

    王栩道:“这种时候怕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用的话,我们怕是都要死了。”

    “是啊!”少女幽幽的叹了口气,笑了,“不用我们都要死了。”

    “所以,还是用吧!”少女双手结印放到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似是低吟,晦涩难懂的箴言从她口中说出,她语速极快,不断变化着手中结印的姿势。

    王栩冷汗涔涔,他能清晰的听到从四周向这边围来的劫杀者,应该俱是习武的高手。

    “他们过来了。”王栩控制不住身体些微颤抖,硬拼的话,他和她加起来也远远不及对方。

    截杀者在离轿外十余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个手一抬,让众人停了下来。他们看向那纹丝不动的轿子,轿外的四个轿夫早被射成了刺猬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哥,动手么?”

    为首的那个劫杀者沉凝了片刻:“拿箭来!”羽箭还剩了几支特质的,他点燃了箭头的火,射向轿子,“嗖”一声,羽箭破空而去,钉在了轿门一角,轿子顷刻间烧了起来。

    余下的几支箭亦被人依样画葫芦一般射了出去,火势愈大,轿子瞬间烧成了火球,浓烟滚滚而来。

    “能不近身就不近身。”为首的那个劫杀者望着起火的轿子叹道,“像这种几百年的老牌世族,谁知道这些族中的后背子弟身上藏着什么防身之物,还是小心为妙,莫近身平白折了性命!”

    “怎么说也是王翰之大人看中的后辈,就当给王家一个面子,留个全尸好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事了

    火势越来越大,狂风四起,轿内的王栩汗流浃背、脸白如纸:“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

    “冲出去会被杀死哦!”火光中少女脸色沉凝如水,越是这等时候,神色越是平静,她双目黑如点漆,“在这里我们最安全。”

    王栩摸了摸臂弯上官袍上被溅起的火星烧出的破洞:“烧死也是死……”

    “我既来了就不会让你死。”少女勾唇,跳跃的火光中,这笑容妖冶如鬼魅,“来了!”

    轿外的人只看到火势越来越大,狂风大作,火借风势,火势越来越大,吞吐的火焰向四周扩散。

    为首的的劫杀者看着张牙舞爪般扑向四周的火焰沉默了片刻,出声道:“若是来场雨他就能获救了,可偏偏来的是风,这就叫老天也不容他。”这个初露头角的王氏子弟今日势必要折于此地。

    “来的若是雨怎么杀的了你们?”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突兀的令人毛骨悚然,也不知是何处来的女子。

    劫杀者惊异的回头,却见那张牙舞爪的火焰如勾魂的利爪一般向他们扑来,顷刻间环住了众人。火球般的软轿中火势撤至两旁,宛如开道一般开出一条道来。有两人一前一后从轿中走了出来,后头一脸惊魂未定的就是那位今日他们劫杀的目标王氏子弟王栩,前头的是个少女,她身着阴阳司天师的官袍,梳了个清爽利索的单髻,簪着槐木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又是阴阳司的人,劫杀的人不过一瞬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你是阴阳司那个新上任的天师?”

    明明看着上轿的只有王栩一个,怎的多了一个人出来?

    少女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人言道“水火无情”,可眼下,在那身着阴阳司官袍的女子手中却如同听话的孩童,在她掌心中变换着各种形态:“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你们送我们一场火,我便送你们一场更大的如何?”

    那团被她玩弄于掌心之上的火焰被她虚手一抓一握,劫杀者冷汗蹭蹭,想逃,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逃不出去。

    怎么会这样?众人惊疑不定,有站在火势中央的劫杀者连连发出惨叫,整个人陷入火海之中。在火海中打滚挣扎,直至惨叫声渐渐消失,只看得人形的黑色炭体,似乎不过一瞬的功夫而已。

    这火显然不同寻常,寻常情况下不会将人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烧成这样。不过绕是如此,王栩还是看的眉心一跳:他若是没逃出去,是不是也会变成这幅样子?

    正诧异间,领头的劫杀者忽然重呼一声:“莫看她的眼睛,断肢逃也!”说话间,拔出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一截被卷入火海中的手臂顷刻间被他斩断,而后转身便逃。

    “怎么会……”王栩脸色大变,他没想到领头的那个劫杀者居然寻到了这阴阳术中的漏洞,而且如此果断,转身便逃,转眼便已在十步开外。

    卫瑶卿捡起地上的弓,又拿了他手上的箭,射向就要逃出视线的劫杀者。

    “太远了!”王栩惊道。

    这劫杀者似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身法奇快,眼看便要逃离,却在此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容貌不过二十出头,却有一头不符年纪的灰白长发。劫杀者脚步猛地一顿,而后出手袭向来人,这种模样的人一般都是难得一见的内家功夫的习武奇才,内力远超本人年岁所容才会生成这等模样,是个高手,必须先下手为强。

    身后有人轻呼:“裴先生?”是王栩的声音,他似乎也未想到这时候居然来了帮手。

    他一刀斩向那在原地凝目看着他的高手,而后就看到那个叫作裴先生的高手被他一刀砍成了两半扁扁的纸人。

    不好,中计了!胸腔一热,他低头看向胸口冒出的箭头,最后回头看了眼收了弓神色如常的少女,带着不甘倒了下去。他不应该逃的,若要硬拼,论武学修为,站在原地的两个人怎么也取不走他的性命,只是他终究是害怕了,心生惧意。少女手段诡谲难测,所以逃了,只是没想到,短短时间之内,少女已设下天罗地网,即便武功不如他,却不妨碍她杀人。

    “杀人从来不止靠武艺高低。”卫瑶卿把手里的弓扔到了王栩怀中,“记得善后啊,以你的本事,把这些人都伪装成路遇天火,意外被烧死的应该不难吧!”

    王栩应了一声,发了会儿怔,这才反应过来:“阴阳术下普通人也能逃得掉?”方才那个劫杀者胆量见识皆是过人,当机立断斩下一臂逃离,险些就要被他逃走了。

    “当然。”卫瑶卿拍了拍手,道,“阴阳术是顺天意而生,自然不会无解。只是寻常人乍见如此惊人的场景会生出慌乱来,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越是厉害的人物,尤其是那种江湖老手,即便是十分厉害的阴阳术,他们逃走的可能性也极大。譬如刚才逃走的那个人。”

    王栩站了一会儿,周围的火势有渐渐变小的趋势,他四顾这一片狼籍,叹道:“我方才还以为是真的裴先生。”

    “他的模样很唬人,方才要拦住那个人,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便变了个小纸人试试。”卫瑶卿道,“果真好用。”

    王栩:“……”许久不见她在他面前施用阴阳术倒是险些忘了,之前就被她的小纸人骗到过。只是那时把它当成玩闹、小聪明的手段,谁成想关键时候居然起了大用。

    正想着,却见女孩子转身:“我得回国子监呆着去了,先时出来时,我同崔说去茅房来着,再不回去,他怕是要寻人来打捞我了。”

    王栩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遇到劫杀者开始便提起的心也直到此时才彻底放松了下来,他道:“你去吧!我身边的暗卫从我遇袭开始便不曾出现,可见已经出了意外。眼下族中应当已察觉到了,想必不多时,就会寻过来,我这里应当无事了。”

    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王栩眉头渐渐蹙起:这次的事情怕是免不了要捅到祖父面前了,也不知道祖父会如何做决定。

第六百五十二章 有问

    一个时辰前,作为琅琊王氏的子弟,年轻后辈中最得老太爷喜爱的这一辈第七子王栩遇袭,身边的暗卫被人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这个消息已经在王家散开了。

    “简直大胆妄为!竟敢对我我王氏子弟动手,可曾将我王家看在眼里?”

    “而且遇袭的还是七兄,这长安城谁人不知七兄最得老太爷赏识。我看他们对七兄动手是假,挑衅我王家是真!”

    “我王家何等时候受过这样的挑衅?定要将那背后之人揪出来,杀一儆百。”

    ……

    吵吵嚷嚷、议论纷纷时,有人报了一声“七公子回来了”。

    众人当下便围了上去。

    “七郎,你有没有受伤?”

    “瞧着这般狼狈,那些贼人可曾伏诛了?”

    “这幕后之人如此大胆吗?定要叫老太爷给他些颜色瞧瞧,我琅琊王氏可不是好惹的!”

    ……

    王栩虽然身上有些脏乱,不过神色倒是如常,在几个暗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对上齐齐聚在大厅中的族人施手一礼:“让族人忧心,是栩的不是。”

    王栩的父亲走上来,拍拍他的肩膀,眼眶发红:“没事就好。”这可是他最为得意骄傲的一个儿子,族中兄弟谁不羡慕他又个好儿子,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想想就是一阵后怕,还好没出什么事。

    “让父亲担心了。”王栩笑了笑,问,“祖父在哪里,我想见见祖父。”

    一旁有人道:“老太爷在戏苑里等七郎你呢!”

    王栩再次抬了抬手:“待见过祖父,栩再来同诸位长辈说事。”

    这话说的,王家谁敢怠慢王老太爷的事情,王老太爷要见王栩,谁敢拦?非但如此,还有人催促道:“快去快去,莫让老太爷了。”

    被带去戏苑的时候,整个戏苑里只有王老太爷一人,他正坐在最中间的座椅上,看着空荡荡的戏台,眯着眼睛,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神色不明。

    “祖父。”王栩走过去抬手施了一礼。

    王老太爷嗯了一声,斜眼看他:“回来了?”

    王栩道:“是,孙儿活着回来了。”

    王老太爷撇了撇嘴,一声轻嗤:“感觉如何?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嗯?”

    王栩道:“当时委实是害怕的。”

    “害怕你还招惹是非?”王老太爷把玩着玉扳指,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是老夫平日里对你太过放纵了么?”

    王栩低头:“孙儿不敢。”

    “不敢?”王老太爷指甲敲了敲玉扳指,发出了一声轻响,“我看你是敢得很。仗着老夫的庇护,什么事都敢做。”

    王栩抬眼,夕阳的余晖正巧撒入眼中,竟让他觉得有些刺眼,不由闭了闭眼,才有睁开:“孙儿只是在照章办事而已。”

    王老太爷把玉扳指放在了手边的案几上,玉扳指和案几发出了一声轻响:“说吧,怎么逃出来的?”

    “她藏在轿中的座椅下。”王栩道,“救了我一命。”

    这一次,他没有说出姓名,王老太爷却已是听明白了:“姓卫的那个丫头?”

    王栩嗯了一声:“是,她救了我。这一次多亏了她。”

    王老太爷不置可否,只是看向他,问道:“谁让你们几个小辈去查的?”

    王栩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祖父如果说的是那件事的话,吏部本来就在查……”

    “我不是指的吏部本来就在查的那件事。”王老太爷撇了他一眼,“休要同老夫装傻!”好歹是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孙儿,王栩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王栩抿唇道:“此事不该为之,虽然我不懂阴阳术,但这是逆天势之举,不该为之。”

    王老太爷冷笑了两声,“谁让你们去查怀国公的医典的?甚至还惊动了好几位太医署已退的太医。”

    王栩道:“是我……”

    “我知道是你。”王老太爷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我是问谁让你去查的医典?”

    王栩神情一怔。

    王老太爷一声冷哼:“是她?”

    王栩神色尴尬,确实是她提醒的他,但最初却是他先找的卫六,卫六不过是提了一提而已。想到方才她还救了自己的性命,王栩闭了闭眼,下了决心:“不是。”

    他对祖父说谎了,平生第一次。

    “不是?”王老太爷却根本不信,怒极反笑,“你手不离开的折扇呢?老夫替你提书的那一柄。”

    王栩一怔:那柄折扇他一向甚是爱惜,不过那天就被她顺手牵羊拿走了。

    只是方才已经向老太爷说谎了,王栩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许是落在吏部衙门了,回头孙儿找到了送来给您看。”

    “编,接着编。”王老太爷一拍案几,震的案几上的茶盏泼了茶水出来。

    王栩道:“孙儿说的是真的……”

    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还编?你是不是奇怪老夫怎么会知道这些的?诺,就在你回来之前,她拿着那柄折扇,到我王家的当铺取走了一样当了多年的死当之物……”

    “什么?”王栩猛地抬头,看向王老太爷,一脸的不敢置信。先时她救了他,说是借口上茅房偷偷跟上了他,所以要赶回国子监。既要赶回国子监,怎的又去了王家的当铺?

    不过王老太爷会错了意,以为他问当的是何物,便道:“老夫为何要告诉你?”

    顿了顿,王老太爷把案几上的茶盏掀了出去,“从一开始,就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救你?她敢不救你?”王老太爷气的脸色通红,他已经有多年不曾这般生气了,“明明是那个心眼比头发丝儿还多的臭丫头自己起了疑,却又不敢直接对上,便拿我王家的孙儿投石问路,哦,不,不止你一个,崔远道、谢纠的孙儿也在其中。平日里瞧着一个个都是一副聪明相,怎的到了她手里就任由她摆布了呢?”

    “你还撒谎,头一次对老夫撒谎就是为了她!”王老太爷气急之下直接从袖中摸出一柄戒尺敲了上去,一边敲一边骂,“跟老夫撒谎,你是我王氏子弟,竟叫她玩弄于鼓掌之上。真真是气煞老夫,她心里有疑,你们充作了她的马前卒。若非她,你怎会招来杀生之祸。她敢不救你试试?”

第六百五十三章 所为

    王老太爷脸色难看至极:“真真是卖了你们,你们还在替她数钱。她利用你们做她想做的事情,你们招来了杀身之祸,她又跑出来救你充好人,真真是……真真是恨不能掐死她又觉得可惜了。”

    “小小年纪,这般可恶,你哪天告诉我她走在路上被人寻仇了老夫都不会觉得奇怪。没准几年前她诳的人到现在才回过神来。”

    “还替她撒谎?”王老太爷看着王栩冷笑,见王栩脸色发白才又悠悠道,“好了,你也别难过了。又不是你一个人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不是还有崔家的崔和谢家的谢殊呢么?你们啊,”王老太爷指了指王栩,道,“一个一个的,往日里何等骄傲,都被一个小女子算计了,真真叫我世族颜面何存?”

    王栩跪了下来:“祖父,孙儿错了。”

    “你难道还没错?”王老太爷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还替她撒谎,却不知她根本就不需要你撒谎。否则她早不去晚不去我王家的当铺,偏偏赶在这时候去,不是为了提醒老夫又是为了什么?”

    王栩不解:“她为何要这么做?”

    “当然是为了告诉老夫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捣鬼咯!”王老太爷一甩袖子,“哼!诚心看老夫笑话!”

    王栩沉默了片刻:“她应当不是想看笑话,而是想向您坦白。”

    “你倒是好人。”王老太爷冷哼了一声,“她利用了你,你还在替她说话?”

    王栩苦笑:“总是两回事,利用我等是一回事,告诉您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老太爷道:“你不说老夫也知道,只是真真可恨。她这个人,真真是可恨到恰到好处,让你想掐死她又觉得太浪费了。老夫听说过恃才傲物的,还头一回见到恃才作恶的,嘴里说的真话还是假话谁也不知道。真真是滑不溜手!”

    又骂了一会儿,王老太爷似是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这件事老夫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王栩低头跪着,半晌之后,却突然出声道:“祖父,她虽利用了我,但她却并未逼我们,说来我们也想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你还在替她说话?”王老太爷心气又起。

    王栩自嘲的笑了笑:“不是替她说话,是实情啊!”他说着突然朝王老太重重的磕了一个头,“祖父,孙儿有一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既然知道不该问拿还问个屁!”王老太爷骂道,“小孩子家家的少问。”

    虽是挨了骂,王栩却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苦笑了起来,“但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家家了,有些话却是不得不问。”

    王老太爷转身,冷哼了一声。

    王栩看着王老太爷的背影,开口了:“祖父,孙儿陪您听戏十几年了,我记得曾有一段时间,红过一段戏。那段戏是由民间画本改的,很有意思,说的是师徒四个人往西取经的故事,路途中妖魔鬼怪作祟,都要抓那个师父,只因传说那师父的肉吃了能长生不老。祖父,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您会上去咬他一口么?”

    王老太爷背对着他:“舍一人而让千万人长生,端看你怎么看了?”

    王栩又自顾自的说道:“祖父,您知道我想让你回答的不是这个。”顿了顿,他又道,“我想问的是长生,您想么?”

    王老太爷道:“可笑之举,这世上怎可能有这等事?”

    王栩道:“若是有一日,有人告诉你这可笑之事并非不可为,只是要做此事,恐怕要做下无数害人之事,您会助他么?”

    王老太爷侧了侧身,却并未回头:“七郎,长生这等事是不可能出现的。既是不可能出现,又何来的问题?”

    王栩执意地追问:“若是有朝一日可以呢,您会怎么做?”

    王老太爷这次连侧身都未曾侧身,只是道:“老夫不回答不可能为之的问题。”说罢便大步走出了戏苑,一拍手,“来人!”

    门外侯了许久的人连忙过来:“老太爷。”

    王老太爷道:“若是那个姓卫的丫头上门求饶,你什么都不消说,直接把人绑了,送我这里来就成了。”

    暗卫奴仆皆一愣,便听王老太爷又道:“哼,真是好生可恶!带坏我孙儿,老夫可不能轻饶了她!”

    王栩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祖父远去的背影,苦笑:“祖父还是没有回答我,不过,这个问题本就不好回答。”

    长生啊,谁不想?

    卫六何止是诳了他们,将他们引入了这一局?她更是将人心深处的谷欠望揪了出来,赤果果(luoluo,原字会被和谐)放到了众人面前,而搅破这一局的人又骤然退开,任局中人随意猜测。深渊本平静无波,即便底下暗潮汹涌,也无人看得到。但她这一次却是生生的往里扔了一粒石子,打破了原本的平静,即便只是匆匆一瞥,却也看到了无数的暗潮。

    如果真有那一日,祖父会如何?人若能长生,手上基业又何须放手?一手调教出的后辈自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后辈,说不准反而会成为抢夺基业的对手……越想越是可怕,就连他们这般存世久远世族都不敢继续深想,又何况旁人?

    “来人。”王栩出声道。

    忙有人走了过来。

    王栩问道:“卫天师人呢?”

    来人道:“还在朱雀大街的当铺里坐着呢,她说或许有人会来寻她,她会一直等到酉时,若是无人去寻她,她便走了。”

    王栩叹了口气,她连这都猜到了,罢了罢了,他道:“我要出门,去朱雀大街的当铺。”

    ……

    临街的三楼上,看着停在当铺门口的马车上走下来的年轻人连衣袍都未来得及换便匆匆走了进来,卫瑶卿这才收回了目光,关上窗户,隔绝了视线。

    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后,王栩站在了门口,看着她,带了几分倦色:“卫六。”

    其实不到两个时辰前,两人才见过,但那时即便生命系于一线,也没有如今这般的紧张,带了些凝滞的气氛。

    卫瑶卿扇着手里的扇子看着他:“坐吧!”

    王栩没有动,只是看着她:“为什么?”如果不是她生生的搅破这一局,也不会引来如此多的暗潮。

    卫瑶卿笑了:“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啊,你该问引发这个问题的人,而不是问搅局的人啊!”问题不是不搅破就不存在的,而是有人引发了这个问题,她只是将问题摆到了人前。

    有人想要如前朝刘姓皇族那样逆天求得长生。

第六百五十四章 劝说

    王栩沉默:他当然知道,只是……只是终究是心有不甘啊!

    世人常言老者食古不化,意思是年纪大一些的人因为已经对世间事形成了既定的看法,很难改变。而年轻人不同,他们对世间事的既定看法还未形成,所以,也容易接受不同的看法。他以为他足够年轻,自然也能接受新的看法,就譬如对面前异于常人的少女,他觉得可以用之。虽说她性子古怪了一点,但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只是这一次,当真是心里憋屈的厉害。你说她作恶了么?没有。你说她逼迫你了么?不曾。甚至她想做的事情他也并未觉得不对。可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真真让他生出了一种感慨,那就是祖父经常挂在嘴边的:恨不能掐死她又觉得可惜。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卫瑶卿抬手:“坐吧!”

    王栩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她手里拿着他那柄折扇扇了扇:“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王栩木然的看着她:“你又想怎么样?要我们怎么配合?”

    “这话说的,”卫瑶卿“唰”一声合拢了折扇,“我都快不好意思了,敢让你们三家配合的估摸着这世上也没有,我也不敢啊!”

    王栩眼也不抬:“你嘴上是从未说过让我们配合,但奇计百出,自有办法让我等配合。与其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还不知,你倒不如直说。”

    卫瑶卿咳了一声道:“这怎么好意思?”

    王栩连看也不看她:“祖父常说怕你走在路上突然被人寻仇了,许是几年前被你诳的人,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我看也是。”

    卫瑶卿:“……我其实是很讲理的。”

    王栩道:“讲道理是真讲道理,可恶也是真可恶。”

    卫瑶卿沉默了片刻:“牢骚一会儿再发,我们先说正事。”

    “我不想发牢骚,我想寻仇。”

    “你堂堂琅琊王氏的七公子不要与我等小女子一般见识。”

    “你这样的小女子将多少大男儿玩弄于鼓掌之中?真不见识,我等男儿还有颜面这种东西么?”

    卫瑶卿被她与王栩的谈话笑到了,挑眉:“就算你们想见识也没用。”

    “你……”王栩一时语塞。

    趁着他不说话的当儿,卫瑶卿连忙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天查到了什么,但你今日遇袭,或许我之前所说的还真不是猜测。”

    王栩看着她:“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假的自然是你们的事,我对别人的家事没什么兴趣。如果是真的,”她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了桌上,一脸愤慨之色,“我等自然要顺应天道,阻止他这逆天之举。”

    她说的义愤填膺,激动的脸色通红,看起来真的不能再真了。王栩眼皮一跳:“你……你不会又有什么私心吧!”

    “你觉得我像在同你开玩笑?”少女转头望来,眼睛瞪的浑圆,一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王栩道摇头:“不像。”

    卫瑶卿笑了,笑容灿烂:“是吧,我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王栩斜眼:“确实不像开玩笑,但你开不开玩笑,说的是真是假,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卫瑶卿道:“那你看内心,”她拍了拍胸脯,“不看外表看内心。”

    王栩默然:“那更看不出来了。”

    卫瑶卿:“……”

    “不过,”王栩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即便你不做,我们也是要做的。”

    卫瑶卿笑了:“所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是天下人的事情。”

    又来了,这样的义愤填膺,王栩眼角抽搐:“在我面前就不要作出这副样子了。”

    卫瑶卿道:“我是真心的,想要为天下人做事。”

    王栩撇过脸去,一副不想看的样子:“虽说这些事情你不做,我们也是会做的,但这一次不代表会就这么算了。”

    卫瑶卿睁大眼睛:“不是吧,你这般小气么?”

    王栩道:“对你……只要是个人都不可能大方的起来。而且,就算我大方,别的人也未必大方。”想起祖父那时怒不可遏的模样,王栩眼皮跳了跳。

    少女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敢保证留着我比除掉我要好太多了。”

    安静了许久之后,王栩抬头,脸色确实前所未有的严肃:“时局动荡少不得你,太平盛世却能要了你的命。”观她所行,有多少桩已或多或少触及了不少人的底限。她厉害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时局动荡,离不得她,这就是祖父为什么说“恨不能掐死又觉得可惜”,若当有朝一日,盛世太平,一个智多近妖,手段百出的女子恐怕会引来不少人的忌惮吧!

    ……

    而此时,国子监的学舍里,背完一段典故,又作完一篇文章的卫君临终于放下了笔,站了起来,松了松肩膀,环顾四周。

    他看了一会儿,便走到一旁问两个正在看卷宗的吏部官员:“你们可看到我六妹妹了?她之前同我说去一趟茅房来着。”当时,他正在背典故,随意的点点头,就任她去了,直到此时,文章都作完了,却还是没有看到他家六妹妹的身影。

    两个吏部官员摇了摇头,奇道:“好像许久没见到她了,是不是还没从茅房回来?”

    卫君临急了:“六妹妹去的时候才刚过未时……”

    正在桌后写写停停的崔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眼门外:“现在酉时了。”

    两个时辰了,卫君临忙道:“大人……快……快去寻人找找我六妹妹。”虽然说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他阅书无数,知晓《左传》中对春秋晋景公之死的描述只有八个字,却已让无数读书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将食,胀,如厕,陷而卒。

    卫君临急的跳脚,都怪他沉溺于写文章无法自拔,不然怎会……连六妹妹离开这么久了还未回来都不知道。

    两个吏部的官员愣愣的看着他,似是还未反应过来。

    崔倒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你不用找了。”

    崔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卫君临只觉心惊肉跳,登时脸白如纸:是说六妹妹已经像晋景公那般了么?

第六百五十五章 闲谈

    卫君临的眼眶当下就红了:“不行,我一定要去找,不管是生还是……,总之一定找到我六妹妹。”

    一旁听得怔怔的吏部官员这才反应过来:这书呆子想哪里去了?至于他想的,古往今来也只有一个晋景公吧!

    崔蹙了蹙眉,正要说话,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说得好,不管是生是死,定要找回来!”

    这嗓门奇大,除了昨日瞎嚷嚷了一晚上回隔壁归园补觉的匈奴质子智牙师还有谁,他大概醒了,便过来了,眼下正一脸惬意的走了进来。

    一旁的两个吏部官员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智牙师昨日跟个搅屎棍似的,怎的今日又来了?

    不过,虽是嫌弃他如搅屎棍,吏部官员还是劝道:“这学子的六妹妹卫天师应当不是去……”“茅房”两字还未说完,就听那智牙师一声轻喝。

    “你们不帮忙,我与卫天师相识一场,一见如故,总是要帮忙的。”智牙师嚷道,“来啊,那个学生同我一起,我们带着人去找找看……”

    卫君临连忙跟了上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崔看了眼那睁开眼的周方,见他只是被吵醒了,便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吏部官员互相推了推,还是忍不住问道:“崔大人,这……就由他们去么?”

    “随他们去吧!虽说本官也觉得卫天师应当是中途有事离开了,”崔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我们这位阴阳司最年轻的天师大人当真一不小心,走了晋景公的老路呢!眼下有他们帮忙不是更好?”

    这……好吧!虽然觉得不可能,但万一卫天师没留意脚下,马失前蹄……不,不能这么形容,方才发生的事情委实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两个吏部官员只觉头脑发胀,糊涂了。

    ……

    日光明亮,长安城里的气氛随着黄少将军的归来轻松了不少。月心湖中心的亭中或坐或站了七八人,有坐在正中石桌上喝茶的,也有惬意的举着鱼竿垂钓的,更有手搭着栏杆,有一茬没一茬与身边人说话的。

    真真好一派惬意之景。

    “年纪大了,爬山什么的都是虚的,不若与尔等喝茶、钓鱼、聊天岂不自在?”坐在亭中喝茶的国子监祭酒虞世基感慨道,中元节才过,他便开始聊起了下一个节日重阳登高。

    “听说那个匈奴左贤王昨日带人翻遍了我大楚国子监的茅房!”有个举着鱼竿垂钓的老者轻哧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和不屑,“蛮人就是蛮人,举止粗鲁,连那臭气熏天的地方也不放过。”

    虞世基闻言干咳了两声。今日,他们这几个朝中走得近的文官趁着清闲时候,出来小聚了一场,都是文人,难免清高,又读孔孟,多学儒家经典,信奉“君子远庖厨”,连庖厨都远,茅房那种地方更不用说了。即便国子监的茅房打扫的很干净,也燃了熏香,这茅房依旧还是茅房,代表着脏臭,自是要远离的。

    虞世基坐在其中很是坦然,国子监祭酒的官职虽说不高,但论地位却非比寻常,毕竟这朝中的官员,除了偶尔的一两个真正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武将之外,大多数在朝的官员都曾在国子监就读。就连如今刚刚回京的武将黄少将军,昔年也在国子监就读过。

    世人尊师重道,是以即便他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也没什么人敢不给他面子。

    虽是嘲讽匈奴的质子,但说穿了到底还是心里不痛快吧!

    长安城里官兵随处可见,街头巷尾人人在谈黄少将军,他们未必对黄少将军有怨言,但对眼下重武轻文的局势却是不满的。太平盛世里,文官出头,时局动荡时,武将扬名。

    而现在显然处于后者,他们又不比位高权重的左右相、一品公等人,不管文武皆离不开他们。他们是真正靠读书起势的,在座的七八人接作的一手好文章,属于真正的文人。这其中自然以站在一旁,手搭着栏杆向远处望去的徐长山先生为首。

    徐长山不但官阶最高,还是文渊阁十儒之首,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官。

    可即便同为一品,他虽肩太傅之名,却已然许久未近到陛下跟前了。倒不是说陛下不尊重他,而是所学眼下似乎并无可用之地。

    坐在虞世基对面,同为文渊阁十儒之一的陈硕陈先生冷笑了一声:“说来说去,还是陈善那个孽畜。早知他今日如此,当年他年幼时,我陈家就不该赏他一碗饭,那今日还有他陈善什么事?”剩下来的话就不消说了,若非陈善,时局又怎会动荡?他们文官又怎会到如今这无事可做的地步?

    虞世基尴尬的低下头,并未接话。倒是站在虞世基身边,国子监的教学博士柳闵之忍不住瞟了陈硕一眼:这位陈先生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

    陈硕是陈善一家的远亲,但两家关系极其恶劣,当年陈善家未起势时前来投靠陈硕,谁料陈硕着人从门后送出一碗白米饭,就打发人走了。美其名曰“我陈硕家门口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种大字不识的武夫就别来我陈家打秋风了。”

    自此两家便断了关系。当时说陈硕此举不善的人可有不少,只是没想到如今,这种恶行反而救了陈硕一命,未被牵连。

    除此之外,有不少知晓内情的知道,这位开口闭口孔孟之道的陈硕先生有个女儿也曾是名动一时的才女,在黄少将军出征前夕嫁了黄少将军,才女配英雄本是一段佳话。可没想到这位才女陈小姐不但有才还多情,受不住闺中寂寞,同黄家的表侄有了私情,这等丑闻传出,当时陛下险些砍了这位陈小姐和黄家表侄的脑袋,最后还是黄少将军求情,自此了了这一段旧事。

    陈硕面子挂不住,说要将同有才女之名的小女儿嫁给黄少将军。他柳闵之不知道黄少将军怎么想的,反正换他的话,他是不敢再要陈家女儿了。戴了一顶还想戴第二顶不成?最后黄少将军以“边关未定,何以为家”拒绝了陈硕。

    陈硕面上是不敢说什么,但心底里未必没有怨言的,尤其如今以黄少将军为首的武将颇受陛下信任,他们文官位置却愈发的尴尬。只是不能明面上抱怨黄少将军,那就抱怨陈善好了。

    柳闵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这位陈硕先生也是个万中无一的人物了,能同时跟这世上完全对立的两位将星都结下梁子,是个能人啊!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为何

    “闲着不好么?”比起陈硕的愤怒,有一旁悠悠垂钓的老者反问,“俸禄照发,又不需做事,不好么?”

    陈硕冷笑:“怕就怕闲久了,陛下都不记得我们这些人了。”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毕竟贵人事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又一个文官开口了,语气中满是嘲讽,“咱们这些读书人还能上战场杀敌不成?毕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武夫耳!”陈硕哼了一声。

    有人推了推他,提醒他隔墙有耳:“胡说什么?怎么能一概而论?黄少将军和陈善还是不同的。”

    陈硕显然也意识到了,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但话题一开却不是那么容易收回去的,有人道:“我前两日遇到兵部尚书左流生,听说京南和东川路两路兵马已经快抵达西南府了。”

    “现在陛下也不再颁旨了,太平了多少年了,这一次又……诶!”有人说着摇头自叹,“说来说去,谁能想到先王养虎为患?”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若无陈善,那陈王起兵造反说不定都成了,那还哪有咱们陛下什么事啊!”有人接口道,只是话才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多话了,忙又补救,朝着皇城的方向行礼叩拜,“陛下圣明啊!”

    柳闵之被这官员的举动逗笑了:“大人,您在这里叩拜,陛下看不到的啊!”

    那大人白了他一眼,忍不住蹙眉:“年轻人真是不懂事,老虞啊,下次不要带他来了。”柳闵之是跟着虞世基过来的,若非如此,他们这些人聚一聚,也不会轮到他出现在这里。

    不准他来了啊!那可不行。这群儒生有时候有意思的很,虽然其中有些人就是个酸儒,但也有真有学识之人,这般良莠不齐的一堆文官聚在一起也是有意思。

    柳闵之连忙上前施礼道歉:“大人,是小子不是,还请大人不要跟小子一般见识。”

    那大人哼了一声,又有虞世基似假还真的骂了几句,众人都在帮腔,也不敢做的太难看让众人下不了台,便道:“这次就罢了。若非看在虞大人的面子上,哼,老夫定要参你一本目无尊长。”

    柳闵之连声应是,心里却暗道:这种时候,陛下有功夫管个国子监教学博士的目无尊长才怪呢!

    这时,有人问在一旁站了许久,却未发一言的徐长山:“徐先生在看什么?”

    徐长山摇了摇头:“并未看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个人。”

    “何人?”有人问道。

    徐长山却笑了:“说起来不过一个寻常百姓,不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官也已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哦,这样啊,一个普通百姓,那确实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问话的人不再追问了,话题又回到了近些时日长安城里的事情上:“不是我说,莫看何太平那个府尹总是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那衙门虽小,可不管何时,都用的到他。”

    “琐碎小事,每日都会有的,这并不稀奇。”有人叹道,“若要说稀奇那就是近些时日怀国公府薛家,也不知是不是命犯了太岁,事情一桩接一桩,真真倒霉。”

    有人接话:“说起来薛家这一辈年轻的,除了两个女儿,竟是没有男丁了,这世子年岁也不小了,又无什么出息,老怀国公也不催催么?如此下去,岂不是要绝后了?”

    那感叹之人道:“绝后不绝后另说,这往后无人袭爵,是要陛下收回这承袭的爵位么?也不知薛家怎么想的,真是一团乱帐!”

    闲下来的文官说起京中趣事也是如数家珍,柳闵之听的很认真。

    ……

    “大哥!”看着跟在墨香身后走过来的女子,卫君临就生出一种窘迫感,昨日,他也是急了,竟是跟着那匈奴质子翻了国子监的茅房,翻的时候不觉不妥,等回过神来,便觉得尴尬不已。

    一想起他们把茅房翻遍之后,六妹妹从外头进来,一脸惊讶的模样,卫君临就觉得还不如就地挖个洞钻进去算了。

    不过虽是丢脸,但在六妹妹面前,他还是要维持着长兄形象的,是以干咳一声,手背到身后看着她:“什么事啊?六妹妹,这里毕竟是读书的地方,我不能总是出来的。”

    卫瑶卿把臂弯里的篮子交给他:“家里提前做了些重阳糕,我给你带来了。”不但如此,她还顺手折了两支菊花放在篮子里,看起来倒是十分风雅。

    卫君临让墨香接过重阳糕,却见女子还站在原地,不由一愣:“还有什么事么?”

    她今日穿的是常服,前一段时日阴阳司十分忙碌,过了中元节,不少阴阳司的天师小天师们便告了假,她也不例外,今天不属当值日。

    “我想问问那个周方……”卫瑶卿道。

    不过,还不等她说完,卫君临便匆匆打断了她的话:“你去管那周方作甚?左右也跟你没什么关系。那周方功课一般,家中连个房舍都没有,又生的不好看,你也莫要打他主意了。”

    卫瑶卿:“……”

    卫君临又道:“你之前所行勿视非礼之举我已经同吏部的几位大人打过招呼了,不会传出去了。不是我说你啊,六妹妹,你还有一年就及笈,有些还是要注意的……”

    等卫君临一口气说完,卫瑶卿才道:“我是想问昨晚大天师来,看到周方说了什么?”

    卫君临这才哦了一声,原来关心的是这个,不是周方啊!他送了口气,这才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见周方提前醒了,很是惊讶,问谁动过周方了。几位大人俱是嘴严,答应我不乱说,还当真什么都未说,只说他自己醒了。大天师这才开了几个怪方子,让周方好生养着,不要想其他的了。也就来了一会儿,没多久,大天师就走了。吏部的几位大人也离开了,只是叮嘱周方每一日需要到吏部报个到什么的,莫出了意外都不知道……”

    卫瑶卿很认真的听着,卫君临虽说说事情有些嗦,能碎碎念许久,但说的很细,她便也不打断他,待到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问题了。

    卫君临这才又道:“我今日的文章还未作完,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

第六百五十八章 街边

    告了假,就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卫瑶卿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多,有很多还不是一下子就能够做好的。譬如报仇,杀了陈善。变成了卫瑶卿等同新生,但却也有失去,就似以往十五年苦学的内力,就算是原来的她要同陈善单打独斗,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如今?所以只能智取。但陈善人远在千里之外,身边又有精兵百万,怎么可能杀的了他?这么一想,以往的做事无往不利就淡了几分,她能成功是因为难的事还在后头啊!

    领双倍的俸禄,在阴阳司做最年轻的天师,大天师派给她的又都是些“清闲”的活计,眼下中元一过,她看起来更闲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人虽闲心却闲不下来。原本以为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报仇,扳倒了程厉胜就完成了报仇大计的一半,只是没想到程厉胜充其量只是她报仇大计上的一座小丘,挖的越深,发现的也越多。

    这长安城呆的越久,发现的秘密也就越多,有些与她无关,有些却很可能直接或间接导致了张家的灭族。

    上一回惊鸿一瞥的老者画像已经交给了李娘子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挖出这位老者的真正身份,卫瑶卿这般想着,踏出了巷子口。

    有人蹲在巷子口同街边几个流着鼻涕的小童围成一圈猜石子玩。

    “哇!你又赢了啊!”小童扎着歪歪斜斜的羊角辫,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放佛一点都不觉得这么大一个人同他们一起玩有什么不对。

    年轻人伸手,不多时,手上就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块、点心甚至还有弹弓。

    输了弹弓的男童,不舍的撇了撇嘴,“哇”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臭叔叔欺负人,哇-哇-哇!”

    年轻人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叫哥哥!”

    男童一边哭,一边挥着手胡乱挥舞着,口齿不清,打着嗝嚷道:“臭-嗝儿-叔叔-嗝儿-欺负人!”

    一旁的小童见男童哭了起来,怔了一会儿,看着被年轻人拿走的糖块点心,也生出不愿来,于是,跟着哭了起来。

    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卫瑶卿站在不远处听着孩童的哭声,头都大了。

    偏偏裴宗之没有什么表情,在一堆哭闹的孩童中沉声道:“叫哥哥,我就还你!”

    正仰天大哭的男童还不知“骨气”、“尊严”为何物,在他的认知里,不过只要叫一声,就能拿回自己的弹弓,当下便开口喊道:“哥哥!”

    这个年纪的小童学事情最快了,这一声“哥哥”之后,当下便有接二连三的“哥哥”冒了出来。

    成功拿回了自己的糖块点心还有弹弓的小童生怕他反悔,拿了东西就作鸟兽般跑了,跑的飞快,其中还夹杂着大人的谩骂“跑什么跑!仔细撞了东西,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卫瑶卿走过去,看向地上堆放的石子,觉得有些眼熟,看了会儿,不由脱口而出:“奇门遁甲?”

    “最简单的那种。”裴宗之伸脚踢乱了石子堆,原本能依稀看出奇门遁甲雏形的石子堆又变成了一堆乱石。

    绕是卫瑶卿自诩自己也算得脸皮厚了,但这一刻还是生出了一种感觉,论脸皮,她还是比不过他啊!用奇门遁甲欺负小童,骗小童手里的东西?也怪不得小童要耍赖了。

    裴宗之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放在蹲在地上,沾了不少尘土,脏兮兮的:“下次不跟他们玩了,玩不过我,就耍赖。”

    “那就别玩了。”卫瑶卿道,想起方才过来时听到被他欺负的孩子成群结队放声大哭的情形,听过一次的,绝对不想再听第二次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是在这里等我?”

    裴宗之点头:“是啊,我方才看你进了巷子,便在这里等你出来,等的无聊了,便寻他们玩耍,谁料他们会耍赖,下次不同他们玩了。”

    卫瑶卿:“……”算了,还是正事要紧,于是,她忙问他,“可是有什么事?”

    裴宗之嗯了一声:“你让我找的那个人,有眉目了。”

    咿!那么快?卫瑶卿双目一亮。

    裴宗之道:“边走边说吧!我听说你最近在查怀国公?”

    “算是吧!”卫瑶卿想了想,还是决定对他说出实情,“我怀疑怀国公动用阴阳邪术续命甚至在尝试长生禁术。”

    “有证据么?”裴宗之反问她。

    卫瑶卿摇头:“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怀国公的反应很像是被抓到了痛脚。”她道,“仔细想一想,怀国公身上有很多事情都不合常理,我会生疑难道不应该?”

    裴宗之应了一声。

    卫瑶卿又摸了摸鼻子,苦笑了起来:“最近,我做了一件不知道算不算恶事的事。崔王谢三族的小辈在查怀国公,我便将他们引到这个问题上去查,一查还真查出些事情来,然后,王栩遇袭了。”

    裴宗之没有说话,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道:“我的目的,是提早将这件事摆到台面上来。人皆有谷欠,我不知道多少人能挡住长生的诱惑。所以,我想未雨绸缪,现在摆上来,如三公那样的人冒着舍去一族清名的风险,去支持此等行径的可能性很小。那样,若是来日,真要除去有此等逆天之举的人,至少不会受到来自三公的阻挠。”

    “我这般做,等同是逼迫他们不得不做出了选择。”卫瑶卿叹道,“也不知他们发怒了没有?”

    裴宗之若有所思的想了片刻:“你用身份清名逼着他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虽说此举不是很妥当,但我想,世族中人也当是支持的。朝有更迭,人有轮回,若是有人当真长生不死,那还有其余族人什么事?族中后辈如何出头?掐断轮回是逆天之举,不可违,且必遭天谴。”

    “是啊!所以王栩其实并没有那么生气,我担心的是三公大人,而不是王栩这些年轻一辈。”卫瑶卿说罢,顿了一顿,正色道,“当然,我是有私心的。我会插手此事也是怀疑我张家出事的背后,是不是也同这样的邪术有关。”

第六百五十九章 此人

    身边的女孩子在侃侃而谈,声音轻柔,裴宗之目光落到她的身上,见她整个人放佛踱上了一层蒙蒙的光泽,不由的想起了黄石先生口中那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诗词:“不见卿,思之如狂;见卿,顿生欢喜,也谈风月也谈情。”他倒不曾思之如狂,左右想见的话,他自来见便是了,欢喜也不曾多欢喜,更不谈风月不谈情,只谈枯燥紧张的时局政事,只是觉得和她走在一起,很是轻松惬意。

    两人这一走便出了城,城外不远处有一间客栈,不比城内客栈的繁华,这间客栈看起来有些破旧、脏兮兮的,门外停了几辆车,这通常是来不及进程的外地人不得已时歇息的地方。

    裴宗之带着她走入客栈内,客栈的桌子上还有些未擦净的油腻,伙计拉长着一张脸漫不经心的帮忙端着饭菜,托的不稳,摇摇晃晃的,一碗汤待送到桌上通常已洒了不少了。

    饭菜价又贵,看着也没什么卖相,有客人忍不住说了几句,伙计不是不理会便是一声冷哼:“爱住不住,爱吃不吃!”

    客人气的骂道:“若非来不及进城,我又怎会住你这里?”

    “不想住就去外头地上凑合一晚,别挑三拣四的。”这样的态度几乎就已经将“凭地宰客”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估摸着也没准备做回头客的生意。

    有气性大的客人还当真起身走了,口中骂着“下回再不来了”云云,还有些却不得已忍气吞声住了下来,住在这里总比在外露宿好一些吧!

    “两碗清汤牛肉面,再切一斤牛肉!”裴宗之进去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待坐下来,又对那漫不经心、拉长了脸的伙计道,“给块布,我自己擦一擦!”

    伙计瞟了他一眼么,眼中有精光闪过:“布要沾水么?”

    “一半沾一半不沾!”

    等了没多久,听的厨房里喊了一声“牛肉面好了!”伙计便走过去端面,照例端的摇摇晃晃,汤汤水水都往外面洒。

    “面来了。”拉长着一张脸的伙计嚷道,“自己拿!”

    卫瑶卿见裴宗之端过了那碗面便也跟着伸手去将那碗面端了过来。

    端面时,手心一凉,她摩挲了一下,看着似乎是把钥匙,随即不动声色的接过了面。

    这面的卖相还是那么不好,汤浑浊不堪,不过尝起来似乎还可以,不多时,一碗汤面被干掉了大半,卫瑶卿站了起来:“肚子不舒服,我要去茅房。”

    有人听闻便道:“看起来就不干不净的,吃了会好才怪。”

    伙计懒懒的指了指后门,卫瑶卿顺着他的指向走了出去,不多时裴宗之也跟了出来,指向不远处一间落锁的院子,两人走过去,用钥匙开了锁,进了院子。

    院中厅门大开,有人站在院中,背对着他们。

    待得那人闻声转过身来,卫瑶卿脚下一顿:是那个右眼下有泪痣的老人。

    “这就是有眉目了。”裴宗之道。

    这岂止是有眉目,这是连人都被他寻来了呀!

    惊喜不外如是!卫瑶卿走过去,抬手,朝老人施了一礼:“老先生,我姓卫。”

    “卫天师,容易,姓容名易。”老人抬手还礼,而后有些诧异地看了眼一旁的裴宗之,“原来裴先生找来的是你,果真是我辈中人。”

    容易?卫瑶卿怔了怔,这名字还真有些意思,于是便喊了一声:“容老先生。”

    “之前递纸条让尔等去望月楼的便是老夫。”容易老先生说道,“如今的阴阳司不是庸才便是鼠辈亦或者不适合卷入其中的,老夫寻了半日,才选了你,只是没想到你二人那晚竟然逃了。”

    卫瑶卿想了想,正欲寻个说辞搪塞过去,便听裴宗之道:“非相识之人,诱我前往,自然不能冒进。”

    “确实是我疏忽了。”容老先生叹了口气,“你我并不相识,你自然不会因此冒进。只是有些不习惯,老夫昔日合作的老友是个异类,至纯至善,若是遇到此事,他便是不相识,也会前往的。”

    裴宗之没什么反应,倒是卫瑶卿眼神闪了闪:这位容老先生说的是祖父么?这倒像是祖父会做的事情。

    容老先生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转头看向卫瑶卿:“裴先生说卫天师在寻老夫,不知卫天师寻老夫是为何事?”

    卫瑶卿看了他片刻,开口了:“容老先生,这长安城里是不是有人在尝试阴阳禁术?”

    容老先生看着她道:“是。”

    “什么禁术?”卫瑶卿又问。

    容老先生道:“先续命,后长生。”

    猜疑了许久,第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卫瑶卿弯唇莞尔:“容老先生爽快!”

    “爽快是因为我知此举不可违,然太多的人想要求得侥幸,自然要寻人阻止,而单靠我一人显然不行。”容老先生叹道,“我不是未想过将此事捅到人尽皆知,但此事捅出来恐怕反而不妙。试想谁人不想长生?谁敢以此作赌?就算是陛下知晓了,难道陛下不想么?以往是无人做过,如今却有人在做,续命之术已经有人成功了。”

    卫瑶卿问道:“这种……续命之术是不是有什么后果?”

    容老先生摇头:“我不知道。但想来续命所要付出的代价亦不小,否则这等术法一早便传出来了,不会到现在仍然无人知晓。”

    “代价非但不小,亦有可能还是不可见人的。”卫瑶卿道。

    容老先生点头,神色温和了不少:“不错,老夫也是这么想的。”顿了会儿,他又道,“你既暂时无问题了,便轮到老夫了。”

    卫瑶卿抬头看他。

    却听容老先生道:“择日不如撞日,本想再过段时日的,但先说了也无妨。”

    卫瑶卿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眼裴宗之,却见裴宗之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老夫请你们答应老夫一件事,”容老先生叹了口气,道,“将来不管什么时候,定要给刘家留一条后路。”

    刘家?这天下姓刘的倒是不少,卫瑶卿怔了一会儿,猛然反应过来:容老先生说的应该是昔时前朝的刘家吧!

第六百六十章 道旧

    卫瑶卿看着那位老先生片刻,问道:“老先生认识刘家的人?还是同刘家是旧识?”

    容老先生摇头:“都不是。”

    卫瑶卿心生惊异:“那老先生为何要为刘家的人求情?”

    容老先生道:“老夫不是为刘家求情,老夫是在为天下阴阳术士求情啊!”

    “最早商周便已有人自出生便与常人不同,能见寻常人所不能见之物,这便是最初的阴阳术士。民间又叫我们这些人阴阳先生,地位属于下九流中的一种,偶有君王要用我等,那也是用时推为座上宾,一旦不需要了,这些为君王所用的阴阳术士多无故暴毙了,极少有逃出生天的。”

    “所以要想活得久,我们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在民间混迹,可即便如此,却也要小心提防自己莫要不留神被当成妖人烧死了。”

    “与寻常人不同,我们是异类,而这样的异类,寻常人在看到时或多或少总会害怕的。”

    “这种情形直到前朝刘家上位,掌控天下,我阴阳术士地位才有所好转,至少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了。就连曾名动一时的张家,真正成为隐世的阴阳术士大族也是因为前朝刘家上位之后,逐渐发展成形的。”

    卫瑶卿道:“但是人一旦拥有了,便会觊觎更多。刘家坐拥天下还不够,他们要长生,劳命伤财造长生塔,尝试阴阳禁术,拿活人为祭,若非如此,前朝末年又怎会各地起义,最终丢掉了江山?”

    “你说的不错。”容老先生点头,神色自若,“丢掉江山是刘家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但若无刘家的存在,大楚又何须建立阴阳司?皇室若用不到阴阳司,我们这些阴阳术士处境亦会变得艰难。”

    “驱除鬼祟,一般寻常的阴阳术士借用符等物,再加上人多一些,总能除掉的。而更厉害的阴阳术士,如卫天师这种能一人带着三位病弱之人,路上击退无数敌手的阴阳术士却能让人觉得害怕。”

    卫瑶卿笑了:“容老先生太精明了,这样的阴阳术士可不止我一个。”

    “只是作比而已。”容老先生笑道,“以你作比,卫天师感触应当更深。”

    卫瑶卿看着他没有说话,任他继续说下去,心中已隐隐才到容老先生的用意了。

    “为君者会除去能者,留下那些粗通阴阳术的平庸者。”容老先生肃然道,“能者活不下去,因为为君者无法掌控。所以留着刘家,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而且要除去我们这些人,借口也再简单不过了,呼风唤雨、连通鬼魅的的妖人不应该烧死么?”容老先生道,“自商周开始,被烧死的阴阳术士可不在少数。”

    卫瑶卿没有说话,瞥了一眼一旁的裴宗之,见他也站在一旁很认真的听着。

    容老先生又道:“老夫乃江湖一介草民,自然看到的更多。有鬼祟作恶时,那些人欢迎我之至,奉我为座上宾,一旦解决了鬼祟,便忙不迭地赶我离开,他们害怕我这个能除鬼的人将那些手段对付到人身上。这阴阳司还在的时候便会如此,若是不在了,为君者不需要我们了,我等的下场恐怕更惨。”

    “昔年我曾找上一位德高望重的阴阳术士,他的地位整个大楚除了天光大师恐怕也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容老先生说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女子神色变得微妙了起来。

    “他要奉君之命,除去前朝余孽,我亲自上门劝阻。他向我保证,即便除去刘家,也能保住阴阳术士。”容老先生叹了口气,“我信了。”

    “然后他死了,一族尽灭!”容老先生神情有些悲伤,“天下最厉害的阴阳术士一族都能死,而且还是在刘家还未灭族的时候。我等又如何能信为君者的承诺?”

    “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的话收不收回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容老先生道,“老夫不如那位德高望重的阴阳术心慈仁善,老夫只知,要保我阴阳术士,那就只有让为君者需要我们。刘家一日不除,为君者就一日需要我们,这是最好的办法。”

    话说完了,对面的两人无人说话。

    容老先生干咳了一声:“两位可有什么问题?”

    卫瑶卿摇了摇头,想了想问道:“容老先生这些话不曾去找过天光大师么?”

    容老先生闻言,脸色一白,随即变得尴尬了起来:“自然是找过的。”

    卫瑶卿道:“我想也是,容老先生这等想法既然是考虑天下阴阳术士,那么一位不在了,另一位与之比肩的天光大师就应当是首当其冲了吧!天光大师怎么说?”

    虽然容老先生会找上他们,可见天光大师没有理会,但也不知天光大师是如何回绝的。

    容老先生叹道:“我同天光大师说完,天光大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此处已不可闻;又指了指自己,道年岁已高,恐经不住奔波。便是他叫我来京城寻的裴先生,以及寻阴阳司中那些年轻又厉害,最好还是新进,关系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天师,老夫想了想,便寻了卫天师。”

    卫瑶卿愕然:这……还真是她从未见过如此胆小惜命的国师,甚至不惜坑了自己的弟子连带加上她,阴阳司中那些年轻又厉害,最好还是新进,关系并没有那么复杂不是说的她还有谁?

    容老先生不是蠢人,显然也明白天光大师推辞的意思,叹道:“老夫也能理解,毕竟年纪大了,多数人都是惜命的。”

    因为年岁愈高,接近命数的终点,愈是珍惜,大多数人都会如此。不过一般人也不过是惜命而已,只有极少数人会开始寻求别的方法,即便旁门左道,即便逆天之举也不惜为之。

    正在感慨着,便听一旁的裴宗之道:“年纪没那么大的也惜命,我便甚是惜命。”

    “裴先生……”容老先生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这是什么意思?”

    裴宗之道:“我观你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却仍要我们帮忙,可见对手极其厉害。能领悟阴阳禁术定是天赋极其厉害之人。所以,那个人是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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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一品介绍:
卫瑶卿一睁眼,就从张家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位因为未婚夫太过出色而被嫌弃的平凡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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