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百晓生
陈启一抬头，看见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从后堂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不耐烦。
这人正是百晓生，他穿着一身蓝色长袍戴着一顶毡帽，正是陈启第一次见他的那一身。
百晓生的腿脚好像还没好利索，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人倒是清减了不少，不似一年前那般微胖。
“百老板，这可不是兄弟几个闹事儿，是这家伙！告诉他书卖完了还赖着不走，说什么他老爷吩咐一定要见您。”
其中一个伙计好像很害怕所谓的“告状”，连忙指向了陈启。
陈启也撇了撇嘴，就等着百晓生的回话了，他可不相信百晓生会认不出自己。
可让陈启没想到的是，百晓生抬头之后看到陈启，瞳孔狠狠一缩，怔了一下又很快平静下来。
“你是何人？你家老爷为什么要见我？”
百晓生开口问道陈启，像是真的没认出来，这让陈启同样微微一怔。
不过很快，陈启还是看到了百晓生不断晃动的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
陈启也立马心神领会，这里边恐怕有什么古怪。
“呦，您就是百老板吧，幸会幸会！误会！全都是误会！”
陈启装模作样地往前走了几步，一脸的赔笑。
“百老板，既然您出来了，小的也给您说实话吧。我们老爷压根儿就不认识您，我们是今天才到这陈州府城的行商，这不听说您这儿的书有名气，准备让我买几本回去开开眼。
刚才小子为了见您，不得已才诓骗诸位兄弟，实在对不住，对不住了！”
陈启赔笑着拱手作揖，看起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嘿！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找抽？你还敢诓骗到我们头上来了？！”
先前说话那伙计应该是个暴脾气，见陈启是骗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提棍上前要揍人。
“放肆！这侠义坊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给我滚回去！”
百晓生怒斥一声，喝退了伙计，这倒是让陈启心里异样，原本老实巴交的百晓生，竟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哼！”
那伙计听到呵斥，停下了脚步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服气，但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盯着陈启。
“不知小哥儿家住何处，若是离本店不远就明个儿请早吧。”
百晓生看似普通的一问，像是在劝陈启离开，但陈启却听得出来，这是问自己现在住在哪儿呢。
“明个儿？不行不行！我们是行商，租了城里东北边的宅子，那地方到你们这儿可远着呢！”
陈启像是在抱怨，他没有刻意的说出住址，只是说了大体方位。
不过他相信以百晓生的能力，应该很快就会查出是哪座宅邸今天租了出去。
“那也不行，那就明晚吧，小哥儿我先跟你说好，不是咱们侠义坊小气，实在是东家定下的规矩，我也不好改不是？你还是请回吧！
送客！”
百晓生问清楚了自然不会再多说，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只耳朵听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别介啊！百老板！您通融通融！通融通融！”
陈启仍旧假装激动，毕竟呆了这么久就因为两句话就掉头，任谁都会生疑。
“出去吧你！狗东西！”
几个伙计架起陈启，在百晓生面前倒是也没动粗，直接扔了出去。
“我就说，刚才就应该打发了，臭穷酸！呸！”
其中一个伙计还不服气地偷偷抱怨了几声，百晓生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这些蠢东西，还想通过我百晓生知道些什么。我呸！
侠义坊外，刘富贵带着李大有并没有走远，见陈启被扔了出来，皆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正准备冲过去扶起陈启，却看见陈启爬了起来，大声喊叫着朝他们走过来。
“哎呦！老爷！小的该死！小的没买到，这书店也太不讲理了！”
陈启这一声喊，让刘富贵立马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连忙端了起来。
“狗东西！本老爷的兴致都让你给败光了！回去回去！不逛了！”
刘富贵果然是个好演员，完美的衔接过去，三人又如同先前来时一般原路返回，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
是夜，子时。
陈州府城东北城区一座宅邸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躲过了巡城的兵丁。
接着，宅邸的门被轻轻敲响，门内传出压低嗓音的喊话。
“什么人？”
“应约之人。”
黑影同样压低了声音，接着门吱呀一声轻轻打开，那黑影迅速闪了进去，门又轻轻合拢。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跟陈启刚刚见面的百晓生，开门之人正是李大有。
“大人在里边等你，进去吧。”
宅邸院内守卫着数十个锦衣卫，李大有在前边给百晓生引路。
百晓生也有些着急，跟着李大有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前堂。
陈启正坐在堂中喝茶，下首坐着刘富贵王天尺等人。
“大人！我终于找到您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百晓生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快坐下吧，我这不是好好的。”
陈启上去扶起了他，又让人给百晓生端来一碗热茶。
“刚才在侠义坊怎么回事，我看你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启也回去坐下，问起了刚才的事，他倒是不急，如今陈国已经成了这般境况，再急也没用不是？
百晓生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这才缓缓开口。
“大人，不是我不想与大人相认，实在是刚才……唉！”
百晓生低着摇了摇头，有些苦闷的叹了一口气。
“侠义坊如今已经被齐国人监视起来了！就等人来与我相认呢！”
百晓生的话让陈启不禁一惊。
“监视？难道说他们已经知道我……”
陈启不禁提起了警惕，若是齐国知道了他还活着的消息，那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倒不是，大人放心，现在整个齐国都以为大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就连我之前都是这么认为的。
说实话，今晚看见大人我还真以为是见了鬼了。”
听了百晓生的话，陈启不禁松了一口气，他之所以敢带着锦衣卫轻军直入就是仗着自己归来的消息没传开，如今正是一支奇军。
可万一消息走漏，奇军不奇，他可就难去青州了。
第二百零七章：锦衣寨
“那他们是准备抓谁？”
陈启不禁有些疑惑，据他所知百晓生好像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卷入其他什么事。
“大人难道忘了，杨彦峰他们……”
“他们没被抓住？！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启有些意外，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接受他们死讯的准备，却不想竟有意外收获。
不过陈启也确实没想明白，以四大将门对陈国的忠诚，也不可能逃走啊，怎么会在齐国数十万铁骑下活下来。
“大人稍安勿躁，这事儿其实也是巧合，阴差阳错之下才造成了如今这个情况。”
百晓生似是觉得有些口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讲了下去。
“这事儿的起因还要从半年前说起，当时齐国人还没有南下，齐国正统皇帝刚刚统一齐国，命令陈国撤除所有军队，国内治安叛乱由齐军一手掌控。
四大将门的人听说了消息，死活不同意，结果李梁的君命难违，四大将门纷纷被下了兵权，成了四个普通的豪门世家。
自此之后，陈国再无一兵一卒。再后来，齐兵进犯青州府，又拥军南下直逼京城，提前三日排了使者前来，说是让李梁好生招待即将到来的齐军，甚至那个使者还要求李梁出城迎接。
四大将门听到消息后，坚决反对，联合了以前的将军再加上纠结的一批退役官兵，想要阻拦陈皇李梁。
却不料陈皇李梁大怒，直接把四大将门的人发配到东海去了，不过好在当时陈国已经是一个空架子了，李梁也不敢痛下杀手。
结果四大将门的人走了没过三天，京城就在莫名其妙中失陷了，陈皇李梁也成了齐国的阶下囚，被人拉去了北边。
四大将门的人因此而逃过一劫，后来听说他们驾船出海，也不知到底跑到了何处。
不过听说前几天有了他们的消息，有一支反齐的起义军不知大人是否听说过，他们人数不多，只有几千人，专打游击战。据说四大将门的人也在其中！”
“起义军？是什么来路？”
陈启要在这片齐国掌控的土地上干点什么，就必须面面俱到，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失误有可能会引发整个局面崩盘。
“大人请放心，这些人是友非敌，都是为了光复陈国而起义的好汉，而且带头的还是原来的陈国官员，好像是个翰林编纂，姓秦。”
百晓生皱着眉头使劲回想，最后也没想起来名字。
“总之，大人若是遇到这些人的话，说不定会是不小的助力。”
陈启没有接话茬，而是低眉思索起来，他在想还有什么要问的。
“对了，你可有青州那边的消息，有没有什么人逃出来？刘二叔你认识吧，他有没有来京城？”
“没有，老刘很久之前来过一趟，据说是来接他儿子走的。跟他离开的还有杨彦峰和张扬两人，直到四大将门被发配他们也没有再回来。”
百晓生也很苦恼，这些人都是陈启的朋友兄弟，自己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陈启听了此话，心中不禁“咯噔”一声，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看过陆子放的“遗书”的，如今青州府城怕是已经沦陷多日了。
以刘二叔的性子，城破之日他不可能苟活，肯定是跟齐国人拼了。
想到那个啰哩啰嗦的壮大叔再也见不到了，陈启的泪水就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还有虎子、杨彦峰、张扬……
堂中陷入了一种悲戚的情绪之中，这百晓生不知是不是受了陈启的感染，直接放声痛哭起来。
不过他这一哭，倒是让陈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哭得淅零零哗啦啦的模样。
………
齐梁交接，混乱山脉。
这里崇山密布，峻岭重叠，人烟极为稀少，不时有虎豹横行，豺狼捕食，一般人到这里很难活下来。
然而就在这丛林密布之中，一处村落，亦或者说是山寨井然排列。
这些山寨虽然隐匿于山水之中，但却没有丝毫杂乱无章的样子，屋舍俨然阡陌交通，竟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一年多之前这里可不是这副模样，那时候虽然同样山寨众多，但分布极其杂乱，各个寨子也都各自为政，靠打劫路过的商队过活。
然而这一切从一年多前开始迅速转变，这些山匪迎来了他们的梦魇。
一个神秘的女人带着一支几百人的队伍进入了混乱山脉，清剿了两个山头的山匪，打出了“锦衣寨”名号，并且迅速建起了山寨。
起初附近几个山头的寨子以为来了新邻居，也都没有在意，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异常。
这个锦衣寨不但不打劫过往商队，反而不断整合附近的山匪，区区几个月就发展成了一个数千人的大型山寨。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再准备联手除掉锦衣寨的时候却发现，这些人已经难以为敌了。
最终锦衣寨的势力越来越大，到后来更是成几何倍数的扩张。
就在两个月前，混乱山脉最后一个万人大寨黑风寨也在锦衣寨五万人的包围下被攻破。
黑风寨大当家到七当家全部被杀，剩下的人则全都被收纳到锦衣寨麾下。
而这一切，那个神秘的女人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其实若是在平时，就算混乱山脉消息再闭塞，整合整个山脉这么大的动静也足以引起各国的注意了，但很不巧的是如今天下各国纷争不断，根本没人在意这小小的混乱山脉。
锦衣寨把所有人都笼聚在混乱山脉的商道附近，过往的商队也都知道了这个地方。
这一年多来，他们主动缴纳过路关税，再无一人被山匪所杀，甚至在锦衣寨的经营之下，诸多客栈应需而生，以供过往商客歇脚。
锦衣寨近十万人笼聚在一起，却没有一人想要反水叛逆。
最主要的原因，是锦衣寨寨主夫人带领众人过上了安定的日子。
这其中的功劳，让原本的山匪们娶妻生子占到了九成，还有些人则纯粹是因为分到了田产。
试问谁不想过安稳日子，这些山匪若不是因为各种原因，谁又想过这种朝不保夕刀头舔血的生活。
第二百零八章：二狗娶妻
混乱山脉虽看起来都是层叠不断的山岭，没有土地。但其实中间有平原甚广，只是长满了巨树。
这块小平原四周都是山，与世隔绝，又因为与外界交通不便，人迹罕至，所以一直没有人居住。
如今山中各个山寨都被锦衣寨整合，在寨主夫人的带领下，数万人把这块肥沃的平原彻底开垦了出来。
一棵棵树木被砍伐，都建成了一排排屋舍，一块块土地被开垦，都被寨主夫人分发下去。
来往的行商越来越多，带来了货物也带来了山中最紧缺的女人。
这些女人许多是因为战乱灾荒逃出来的，被这些商人引来了这里。
在她们眼里，只要有一口饭吃的地方就可以是家。
当然还有一部分则是过往商队的姑娘，住在锦衣寨歇脚的时候看上了寨子里的小伙子，一来二去成了亲。
以前做惯了山匪的锦衣寨麾下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一个个都讨了老婆，过起了日子。
现在谁再提打家劫舍之事，所有人都会跟他急。
锦衣寨上下，没有不感念寨主夫人的，甚至有些讨了老婆的，夫妻两人在家里抱头痛哭，偷偷给寨主夫人立了生祠。
这一年多过去，如今的锦衣寨已经有人口近十万，而且这个数字还会爆发式增长，因为接下来将不断有新生命的诞生。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喜庆的鞭炮声在锦衣寨响起，一个送亲的队伍正走在路上。
路两边聚满了人，看着这些浑身红彤彤的送亲人，每一个人心里脸上都带着祝福。
如今的锦衣寨，几乎每天都有人成亲，甚至有些日子里送亲的队伍和吹拉弹唱的班子都不够。
“多谢各位兄弟嫂嫂弟妹们捧场，今天是俺二狗的大日子，今晚都来俺家吃喜酒！”
新郎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任谁也想不到，三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匪。
“二狗，你媳妇长啥样啊，拉出来让咱们瞧瞧啊！”
“就是，要不今晚俺们替你洞房得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跟着队伍的几个跟二狗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调笑挤兑着，惹得众人一阵轰笑。
那二狗像是急得涨红了脸，扯着脖子筋地说道：
“滚蛋！要看回家看你家媳妇去！”
这一声吼，又惹来众人的轰笑声，没人觉得这是吵架嘲弄，这拌嘴里带着的都是祝福的意味。
“呦呵，你还想看别人家媳妇，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我错了媳妇，疼疼疼！我知道错了……”
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一个小媳妇，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拧起了先前说要洞房的年轻人的耳朵，惹得众人又是会心一笑。
“嫂子，你就饶了他吧，俺哥就是跟俺开玩笑！”
二狗见这景象一阵偷乐，但还是给好兄弟解了围，让那小媳妇松了手。
其实哪里用得上二狗说，这小媳妇也是新婚燕尔，怎么舍得用力拧，说是教训，其实恩爱得很。
“到了！到了！”
队伍到了一栋小庭院外，那是二狗分到的新房，他第一天搬到这里的时候，兴奋的一晚上都没睡觉。
“新人下轿！”
通红的轿门掀开，一身红妆披着盖头的新娘子走了出来，脚下垫着青麻布，以示脚不沾地。
二狗同样一身红衣，胸前绑着大红花，喜滋滋地开始了流程。
“寨主夫人来了！”
“夫人好！”
“夫人好！”
围观的众人看到一个轻柔的影子在刘二当家的和牛三当家的的护卫下飘然而来。
来人正是玉娘，她依旧是以头纱覆面不见真容，但一股干净的气息由内而外的散发而出，让所有人都如沐春风。
“夫人好！您请上座！俺没爹没娘，夫人就是俺的再生父母！”
二狗连忙上前，把玉娘请到了里边坐下。
“二狗，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你且收下吧。”
刘二叔掏出了一锭银子，交到了二狗手里，却没想到二狗眼圈一红，直接跪下了。
“俺不能收！夫人给俺的已经够多了，分给俺田产，还给俺们盖了房子，俺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么还能收银子！”
周围的人也都深表赞同，在场的人谁不是受寨主夫人的恩惠才有今天的安定。
“给你你就收着，娘娘们们的，以后看样子也是个怕婆娘的家伙！”
牛温笑骂一声，扶起了二狗，也惹得众人一阵调笑。
二狗也脸上一红，收下了银锭，心里发誓这辈子就算是死了也要拥护寨主夫人。
婚礼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新人携手见证幸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后送新娘入洞房。
酒宴开始之时，玉娘带着刘二叔牛温离开了二狗家。
“奇怪，寨主夫人怎么好像心情不好？”
“要我说啊，肯定是触景生情了，我听锦衣卫的兄弟说，寨主夫人的年纪可是不大。”
“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寨主夫人的闲话，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跟你绝交！”
“嘿！你小子，我什么时候说寨主夫人的不是了，我是想说咱名义上的寨主不是东西！”
“哼！也对！这寨主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老子要是什么时候遇上他非打他一顿不可！”
“算我一个！”
………
离开的玉娘在回到自家院子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刻她不再是锦衣寨的首领，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
院门外刘二叔和牛温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一年多来玉娘表现出来的冷静睿智以及领导力无不让他们臣服，可只有到了这里，玉娘才好像变回了从前。
玉娘为什么总是乐此不疲地去祝福一对对新人，还不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相公。
锦衣开道，青州挂彩，陈启率众归来的那一天让玉娘久久不能忘怀。
可越是想陈启，她就越是痛恨齐国，仇恨几乎蒙蔽了她的眼睛。
让她冷酷！让她睿智！让她不顾一切！
可这都在这一年中逐渐瓦解，在她的管理下，锦衣寨逐渐欣欣向荣起来，逐渐褪去了悍匪的本质，褪去了凶残。
人们安居乐业，娶妻生子，那一双双感激的幸福的眼睛，让玉娘痛苦不堪。
她原本想整合混乱山脉的山匪，杀向齐国报仇，但如今却犹豫了。
山匪们已经成了百姓，他们同样的有新婚燕尔，同样是琴瑟合鸣。
玉娘怎么忍心让那些原本就苦命的女人跟自己一样失去丈夫呢？
可不去打齐国的话，她这一年多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玉娘想不明白，甚至不敢去想，她走进了立有陈启排位的茅草屋，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陈启的牌位发呆。
“相公，玉娘到底该怎么办……”
第二百零九章：再见小黑
陈国旧地，如今的陈州东方，人口稀少，因为山脉连绵，虽然靠近海边，却是一付内陆景象。
在这里有陈国最有名也是最古老的一座寺院，东海寺。
大年刚刚过去，如今已经是大齐正统二年的正月，虽然陈州靠南算不上多么寒冷，但随着海拔越来越高，陈启还是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石阶透着岁月的斑驳，东海寺已经封山，落叶也没人打扫，又因为是清晨，无处不透着萧瑟。
随着陈国的江河逝去，东海寺也失去了原有的神秘。
这个给陈国太祖皇帝止戈建议的传奇寺庙，已经成为了百姓茶钱饭后的笑料。
陈启一步一步拾级而上，身后十几个素衣打扮的锦衣卫分列两侧。
与百晓生谈话的那一夜，陈启最后问到了东海寺的情况，百晓生竟忌讳莫名，最后在陈启的追问下才说了出来。
东海寺出了妖孽。
这是百晓生的第一句话，接着百晓生说出了让陈启都觉得有些诡异的事。
几个月前东海寺出现了一件怪事，也可以说是丑闻。
在山上带发修行的高家小姐竟然被发现身怀六甲，寺里还专门派和尚下山请了稳婆，最后诞下一名婴孩。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高倩倩的父亲听说之后怒不可遏，直接宣布与之断绝父女关系，并将高倩倩逐出高家。
本来这件事并没有引发多么大的轰动，虽然是高家丑闻，但这京城小姐贵人这么多，每年总有那么一两出，倒也不新鲜。
可怪就怪在齐军占领京城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彻底让人对东海寺敬而远之。
在陈国鼎鼎大名的东海寺怎么会不惹眼，齐军占领之后就直接派兵包围了东海寺，足足三千骑兵，把东海寺围了个结结实实。
当时齐国的参将碧云涛亲自带的人，在东海寺门口叫嚣，最后发现东海寺除了高家小姐和她的一个昆仑奴之外，所有和尚都已经不知所踪。
碧云涛叫嚣着要报仇雪恨，直接闯了进去，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碧云涛要大开杀戒之时，碧云涛又带着人灰溜溜的跑了出来。
最后围住东海寺的人马也尽皆撤回，甚至于回到城中之后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去东海寺找麻烦，直接处死绝不留情。
民间坊间都说那高家小姐是狐狸精转世，现出了真身吓走了碧云涛，因此也就都忌讳莫名。
所谓鬼神之流，陈启自然不会相信，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又不敢相信，因为他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一个存在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梦。
为了印证心中所想是否真实，又或是因为怀着听说高倩倩产子之后那种莫名的烦躁，陈启踏上了东海寺的石阶。
终于一股湿润腥咸的冰冷海风吹动了陈启额角的苍白碎发，他也终于来到了东海寺的门前。
斑驳的墙面，发黑的木门，缺了角的门前石阶一如从前。
山上古树亦是不少，但寺院前却没有多少落叶，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打扫。
还不等陈启推开门，寺院里传来了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吱——”
上了年岁的木门在几百年的开合里都没变得圆滑。
大门打开，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黑和尚拿着早已稀疏的扫帚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见另一侧的陈启，开始了似乎是早已熟稔的洒扫。
陈启看着这个大块头，微微有些诧异，又想起昆仑奴之说，想来是他了。
没想到这个黑蜀黍当日被他驳倒之后竟然留了下来，看他头上的戒疤，竟成了东海寺的和尚。
“小黑，好久不见啊。”
陈启没有躲开的意思，直接带着人走上前去。
小黑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山上还会有人跟他说话。
“谁？我的名字是大黑！”
小黑的汉话已经比当初流利许多了，可这榆木脑袋似乎还是不机灵。
直到陈启站到了他的身后，他还在抬头到处观望。
“在你身后，小黑。”
陈启忽然觉得这个黑蜀黍也挺可爱的，可惜信教信傻了。
“呜嗷吼！”
陈启的“瞬间移动”显然是吓傻了小黑，他嘴里一声怪叫直接跳出去老远。
这倒是让陈启有些惊讶了，看不出来这小黑还是个练家子。
可还没等陈启平静下来，更让人惊掉眼球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小黑看清了陈启的脸之后，直接跪在地上热泪盈眶起来，嘴里还不停喊着师父。
“师父您回来了！师父……”
小黑显然狂热的有些疯癫，在他要冲上前的时候，陈启身后的锦衣卫纷纷抽刀出鞘挡了上来。
“放肆！你是什么人！”
王天尺眼睛都要瞪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副模样的人，黑不溜秋的好生吓人。
“都退后，不必惊慌，是熟人。”
陈启自然不会怕小黑，虽然上次两人针尖对麦芒，但能和高倩倩和平相处，陈启不相信他是会暴起伤人的人。
更何况，就凭小黑这点斤两，恐怕还伤不了陈启分毫。
“小黑，你叫我师父是什么意思，我是来见人的，这次可没功夫跟你讨论你们那什么全能神。”
陈启半开着玩笑，准备跟他打听一下高倩倩住在哪个宅院，可没想到小黑竟然一本正经起来。
“师父，您就是我的师父！我现在已经醒悟了，没有全能神，师父说得是对的，求神不如求己。
徒弟醒悟的那一天就决定了，一定要拜您为师，一生追随您的脚步！”
小黑的眼里飘着有种叫做“崇拜”的光芒，这让陈启有些尴尬，又说出了一句至理名言。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此言一出，小黑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崇拜陈启。
“师父说的太对了，师父请让我站在您的肩膀上吧！”
陈启表情微微一垮，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宽出一倍的小黑，不自在的扭了扭肩膀。
“随你吧，你爱怎么叫怎么叫，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踩肩膀就算了，毕竟……”
陈启又上下扫视了小黑一眼，没有说出口。
第二百一十章：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小黑对陈启话里的欲言又止丝毫不在意，他只听到陈启承认了他的身份，开心的不得了。
“多谢师父！”
“对了小黑，高倩倩你知道吧，哪一个院子，我要去见她。”
陈启可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小黑的事不过是恰巧遇到。
“师母大人在进门左拐第一个小院，师父你进去就能看见。”
小黑此时正沉浸在被认可幸福之中，根本没发现自己说出“师母大人”四个字之后陈启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
“你们都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就行。”
“是！”
陈启沉默平复了好一会儿，这才让锦衣卫守在东海寺外，自己则深呼吸了几口，抬腿走了进去。
东海寺与一年前并无多大变化，除了少了几多香火，多了几分清净。
左拐，第一个小院。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步路，陈启却像走了一年，汗水都湿透了后襟。
他真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还是横下一条心迈步走进了小院。
小院里，一个少女年纪的美妇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正在院子里漫步。
迎面正好撞上了进来的陈启，陈启没有说话，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初为人母的高倩倩。
高倩倩也呆住了，但很快又恢复起了平静，站在原地逗弄起了怀里的孩子。
“晚柠，看看谁来了。爹爹又来看你了，你要快快长大，跟娘亲一起教训你这死鬼爹爹。
晚柠啊，你爹爹其实也不是故意抛下咱们娘俩的，他也不知道娘亲怀了你。
娘亲原本打算等他回来再告诉他的，可谁成想……”
说着高倩倩的眼圈红了起来，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女儿，眼泪又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怀里的小婴儿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像是懂事一样，轻轻抚摸着高倩倩的手背。
接着高倩倩又抱着孩子走到陈启面前，两眼泪汪汪地看得陈启直心疼。
陈启刚准备开口，高倩倩却先一步开了口，她抬起手想碰陈启又不敢碰，像是怕什么一样。
“你这死鬼，到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女儿，害得我天天想你想到发疯。
每次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多么想你能抱抱我，我多想再跟你说说话。可你回不来了，就连这幻想也是一碰就没了，我……”
说着高倩倩就泣不成声起来，抱着孩子一步步往后退，最后坐在了院子里的木椅之上吃吃哭了起来。
陈启听了高倩倩的话，如遭雷击，这到底是自己的幻觉出现了多少次，才能让眼前的高倩倩都习以为常。
那一夜陈启怎么会没有半点印象，只是当时记忆混乱断断续续，而且他又不相信高倩倩有这么大的胆子，所以一直以为是个梦，而且还为此惭愧了很久。
可现在他都明白了，从女扮男装的小书生，到眼前这个为他生下一女的高倩倩，所有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陈启的脑海中闪过。
诚然他对高倩倩的感情不像玉娘那般来的自然而然，但这一路走来，这种不一样的感情已经深种在陈启心中。
陈启以前或许还可以用友情兄妹情来骗自己，来捍卫自己作为后世之人一夫一妻的倔强，可现在他不能了，也不想了。
一个人若是不能直面自己的感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玉娘是爱，倩倩也是爱，皆是始于灵魂而非肉欲。
直面感情，这是陈启灵魂的升华，也是彻底融入这个世界的变化。
“咔咔咔！”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陈启知道，自己的集装箱里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是陈启现在可没功夫去管这些，现在他的眼里只剩下眼前这母女二人。
“晚柠，桑榆未晚，柠月如风。”
陈启蓦然开口，让低头啜泣的高倩倩浑身一颤，她停住了哭声，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向了陈启。
陈启微微一笑，缓缓走上前，把她揽在了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句话让高倩倩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流，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在陈启身上又掐又打，恨不过时还张开小嘴银牙咬上肩头。
足足哭了好一会儿，高倩倩这才平静下来，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伸出一只手死死拽住陈启的衣袍，生怕他跑了似的。
陈启也不在意，从高倩倩怀里接过了尚在襁褓的陈晚柠，笑着逗弄起来，开始说着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
陈启讲的不缓不急，高倩倩也听得极有耐心，说道惊险处，陈启还能明显感受到高倩倩的紧张，一张俏脸都吓得煞白。
他们两个根本不像是一年多未见的样子，反倒像是心有灵犀的老夫妻，默契异常。
直到讲到临近中午，陈启这才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完。
“我哥为什么又要去南海？”
高倩倩原以为高源是跟着陈启一起回来的，却没想到他回来之后又去了南海。
这事儿其实陈启也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高源一贯独来独往，就算加上了那个同样怪兮兮的小姑娘，也没有改变。
不过高源告诉陈启他要去南海寻药的时候陈启明显看到他的脸色不太自然，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陈启原本没在意，如今倩倩问起来仔细一想，越想越觉得古怪。
“怕不是等他回来，你就要多出一个嫂子了！”
陈启坏笑一声，伸出手刮了一下倩倩的琼鼻又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
“哇哇哇～”
不料陈晚柠直接大哭起来，让原本还镇定沉稳的陈启立马手忙脚乱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看着陈启的狼狈模样，倩倩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饿了，陈……夫君把她给我吧。”
倩倩变了称呼，见陈启没有反对，心中微微一暖。
“饿了？喂……喂奶？”
陈启这才想起了什么，朝着高倩倩身上看过去。
高倩倩哪里不知道自家男人想什么，脸上一红，轻啐一声，抱着孩子逃也似的进了屋。
留下陈启坐在院子里不知是哭是笑。
第二百一十一章：圣旨
趁高倩倩给孩子喂奶这段时间，陈启出了小院，把所有人都叫了进来，当然也连同小黑。
“师父，现在都到中午了，估计你也饿了吧，徒弟这就去做饭。”
小黑倒是积极的很，他现在得到了师父的“认同”，正干劲十足。
不过小黑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陈启确实也觉得有点儿饿了，早上来的急，他和手下这十几个锦衣卫也都没有吃饭。
“你们两个，一起去帮忙。”
这么多人陈启自然不会厚着脸皮让小黑一个人去张罗，所以指派了两个会做饭的锦衣卫。
三人刚走，院里小门就被倩倩打开了，她没有抱着孩子，乍一看这么多人吓了一跳，连忙准备退回去，却被陈启一把拉了过来。
“别怕，这都是我的手下。”
见两人这般亲昵，锦衣卫们哪能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参见夫人！”
十几个人齐声吼道，让高倩倩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又连忙解释起来。
“不是不是，我不是夫人，玉娘姐姐才是夫人。”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地模样，陈启一阵怜惜。
“你和玉娘，同样重要。”
陈启把她揽在怀里，想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扶老奶奶过马路积了福报。
“参见二夫人！”
锦衣卫的人可不懂谁大谁小，只要是陈启的女人，那就是他们的主母。
高倩倩地脸再次红透了，她把头埋在陈启的怀里死活不肯抬起来。
“晚柠睡下了吗？”
陈启笑着把高倩倩拉到桌边坐下，又问起了自己的女儿，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竟也升级成了父亲。
想到当初见到李庆之有了儿子后，陈启还确实酸了一把。
“睡了，晚柠是个听话的孩子。吃饱了就睡觉，我……妾身也省心不少。”
说到晚柠，高倩倩的眼中更是有一抹慈爱浮现，这种光芒让她整个人魅力更甚。
“对了夫君，怎么没看见黑姐，按说这个时候也应该回来了。”
高倩倩有些疑惑，没看到小黑的影子。
“哦，他啊，我让他做饭……等等！
你叫他什么？黑姐？这是什么意思？”
陈启有些懵了，就连在场的锦衣卫也有些莫名其妙。
小黑这黑蜀黍，怎么一转眼成了“黑姐”了。
见陈启这副模样，高倩倩嫣然一笑，有些调皮道：
“妾身就知道夫君不知道，黑姐其实是个女人啦，当初妾身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呢！”
陈启持续懵逼中，这……
不过还真别说，陈启这么一琢磨也确实回过些味来，好像小黑是男是女陈启还真没听说过。
之所以叫她黑蜀黍，也是先入为主，不曾想竟是女扮男装。
想想小黑的模样，确实是嘴角光滑，“胸肌”也比之男人雄壮了不少。
“可她怎么会……”
陈启又想起刚刚小黑的模样，光头僧衣，头上还是戒疤。
“夫君是想问黑姐为什么点戒疤吧？”聪明如高倩倩，怎么会不知道陈启的疑惑。“那是因为东海寺的方丈大师也看错了，而黑姐又不知道和尚的规矩，所以就受了戒疤。”
陈启听完目瞪口呆了很久，这才回过神，只是嘴角哭笑不得的表情却怎么也挥散不去了。
“夫君，玉娘姐姐的事怎么办，你什么时候启程。”
高倩倩当然担心陈启的安危，但她也知道玉娘在陈启这里的地位，陈启不可能抛下玉娘姐姐不管的。
而且她一点儿也不吃醋，因为她知道，若换作是她，陈启也一样会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的。
“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回京城，明天一早北上，你也跟我一起走吧，你们娘俩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说起玉娘，陈启的语气明显低落下来，如今青州已被攻破，玉娘的生死还是两说，但陈启并不打算放弃，他一定要去青州查清楚。
可高倩倩却摇了摇头，他一脸平静的看着陈启，拒绝了跟随陈启北上的建议。
“妾身就不跟着去了，一来妾身在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跟着夫君北上寻找玉娘姐姐的话，晚柠恐怕受不了奔波，甚至妾身母女俩还可能成为夫君的累赘。二来妾身的三年之期未满，还有一年半，不能下山。”
“可是你……”
陈启还想说什么，高倩倩却依旧坚定的摇头。
“妾身知道夫君是不放心我和晚柠，妾身也不是非要等三年不可，等夫君找到玉娘姐姐，再回来接我们也不迟。”
陈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小固执，也不再说什么，只能叹一口气，搂住高倩倩的胳膊收的更紧了。
忽然，陈启又想到什么似的，低下头看着怀里小猫似的高倩倩。
“对了，我听说齐国的碧云涛曾来找过你的麻烦，后来莫名其妙地退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陈启想起了百晓生说得诡诞故事，开口问道。
高倩倩则一脸诧异地看着陈启，像是陈启不该问一样。
“难道夫君还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陈启是真的莫名其妙，看样子这事跟自己还有关系。
“那天那碧云涛确实来东海寺要找麻烦，却不是为了妾身。当时他进入寺院见到只有妾身和黑姐，准备逼问我们大师们的下落，还要抓走黑姐。
妾身情急之下就用夫君的名字吓唬他，却没想到真的唬住了他。”
说到这儿，高倩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毕竟用自家夫君吓唬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接着他就阴沉着脸带兵离开了这里，没过多久就有人送来了齐国皇帝的圣旨。
上边写着夫君曾是齐国皇帝的先生，也就是帝师，足够又在齐国蒙难，被追封为陈王，妾身和晚柠也被敕封，晚柠被他封为了郡主。
圣旨妾身还留着，这就给夫君去拿。”
高倩倩跳起来，一溜烟跑到了屋里，拿来了圣旨。
陈启打开一看，果然是吕饕餮的字，他在齐国京师的时候教了吕饕餮不少东西，吕饕餮的字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陈启的脸色却凝重下来，他总感觉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
第二百一十二章：齐国之谋
陈启虽然作为吕饕餮的半个师父在二皇子府邸住过一段时间，心里也确实有些喜爱这个孩子，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被称作帝师。
更何况吕饕餮直接给他封了王爵，这是十分不正常的，寸功未建而封王爵，这不符合逻辑。
可问题是齐国上下竟没有一个人反对，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吕饕餮对陈启感情深厚，就算是吕饕餮一手遮天，可陈启不相信这王爵来的这般顺利。
这齐国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大……大人，属下有一丝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在陈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王天尺却突然出声了。
“但说无妨，快说。”
“是这样的，这还是在苏门岛的时候属下的想法。说来惭愧，当时陈氏家主刚走，属下急于一统苏门岛，就派人准备杀了李家家主李兄，后边的做法属下当时也考虑的很清楚。
先是对李家剩下的人表明李兄之死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意外，接着尊奉李兄为苏门岛的主人，安排李兄之子为下一任继承人。接着苏门岛就以李兄之子尚且年幼为理由，由属下暂时统领，再加上木已成舟，李家的人也没有话说。
反正孤儿寡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属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李家。
属下以为，齐国此事与属下当初的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话一出，陈启瞬间明了，脸色也阴沉下来。
他是为陈国而“死”的，又是陈国的新星，虽然只打了区区两场仗，但在陈国民间已经积攒了极高的声誉。
如今把他追封为陈王，不但没有半点代价，还会赢得陈国民间的认同，可谓是一举两得。
至于利益更是一目了然，要说陈国百姓最痛恨的，还不是如今的齐国，而是被抓走的陈皇李梁。
而李梁是谁，那是齐国原太子吕蛟的忠实走狗，吕饕餮作为吕蛟的敌对方，原本就不招恨，再加上给“死去的”陈启追封陈王，更是唤起了陈国百姓的共鸣。
这一手玩的竟出人意料的老辣！
陈启听着王天尺这先杀人后追封的计谋，不禁想起了吕饕餮，又想起了齐国那个神秘势力的追杀，后襟不禁被冷汗打湿了。
难道说那个齐国的神秘势力就是吕饕餮……不对！
不知是心理上不愿意相信还是什么别的，陈启就是不能把吕饕餮与杀自己的人联系在一起。
而且当日他在齐国京师大街上遇刺几乎身亡，不还是吕饕餮救了自己一命吗？
若是吕饕餮想要害自己，直接趁他昏迷的时候结果了他陈启不更好？
而且这计谋之狠辣老道，陈启不相信是一个比自己还小上不少的孩子所为。
这应该是吕饕餮身边的大臣的手笔吧，陈启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大人，属下说得是不是不对？这也只是属下的妄自猜测，若是大人觉得不对，就当属下没说过。”
王天尺见陈启脸色难看，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
“不，你说的没错。看样子齐国确实打了这个算盘。看来真与倩倩说得一样，只要我的身份不暴露，倩倩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陈启也想明白了，只要齐国不想陈国各地起义造反，就绝对不会伤害高倩倩和晚柠，而且还要好生供着。
“吃饭吧，待会下山之后即刻启程北上，不能再耽搁了。”
陈启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不可能隐瞒太久，毕竟不止陈国有密谍司！
陈启必须尽快北上，找到玉娘之后立马折返接上高倩倩他们南下返回陈国。
只要到了陈国，就算光州灵州都守不住，他也可以凭借蒸汽战船前往南洋，到时候住在岛上，也不失为一件快事。
心事重重地吃过饭，陈启交待小黑要好好照顾高倩倩母女二人，又给他们留了不少枪支弹药，教会了她们射击的简单技巧，就带着人匆匆下了山。
陈启不是没想过留下几个锦衣卫来保护高倩倩她们，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一来是留下几个人也是杯水车薪，真要有什么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东海寺忽然多出几个人会引起齐国方面的怀疑。
二来北上之路前途迷茫凶险异常，多几个人就多几分活下来的希望，陈启和高倩倩都明白这个道理。
而且陈启相信，一定有齐国人时刻盯着这里，他要想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救人基本不可能。
果然！
下山之后，陈启十几个人立马被赶来的齐兵包围了。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不准进去吗？”
骑在马上的是一个醉醺醺的将领，他并不认识陈启，这让陈启大呼侥幸。
“军爷，军爷！实在不好意思，俺们都是外地来的行商，听说这里有座寺庙挺灵验的，真不知道不能进。
这不，上山之后竟然连个和尚都没有，就有个黑不溜秋的怪人和一个娘们，所以我们就赶紧下来了。”
王天尺上前搭话赔罪，又不着痕迹地塞了一锭银子。
那将领显然很满意王天尺的态度，但还是把脸板了起来。
“放肆！别张口闭口娘们娘们的！这里住的是我大齐的陈王妃和郡主，把你的狗嘴放干净点！”
等这齐国将领说完，王天尺立马表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又塞了一锭银子。
“是是是！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行了，看在你认错及时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们，以后记住，商人就做买卖就行，别信这些有的没的！
这东海寺还号称天下第一神庙呢，还不是连自己都没保住？
赶紧滚吧！”
齐国将领一脸得意，几曾何时他也听说过东海寺的大名，如今也不过尔尔。
“是是是！多谢大人！大人慢走！”
王天尺一脸赔笑，等齐兵走后，这才与藏匿在锦衣卫中的陈启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行人赶忙赶回了城中，事不宜迟，多待一天就多一天暴露的风险，必须马上北上。
………
傍晚时分，一个数百人的庞大商队出城北上，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如今的陈州府城仍旧人来人往，除了百晓生，没有人发现陈启曾经来过。
第二百一十三章：青州
青州是陈国最北部的州府，从古至今就不断接受着战火的洗礼，所以青州百姓也大都彪悍豪爽。
这里虽然文道不如南方诸州，但武道昌隆，就算是寻常百姓也都会个一招半式。
细数历史，青州就是半个陈国，青州失陷，则南方大门皆洞开。
不过近百年，随着陈齐两国不断加深盟约，组成了东方阵营，青州却逐渐退出了世人的视野。
但作为南北交通要道，青州的地位却丝毫没有改变。
齐国的商人和陈国的商人，把青州府城作为中转站，成就了一个又一个商业奇迹。
不过随着近几年陈齐两国摩擦不断升级，很多商队却宁愿借道山匪猖獗的混乱山脉。
这几个月的情况更加恶劣，齐军围困青州府城，双方打得热火朝天，商队也都纷纷转道。
直到前段时间青州府城被齐国军队攻破，这才有零星的商队经过，但也是些十几人的小商队。
这些人没什么油水，也缴纳不起齐军收入的高昂关税，这让驻守的齐军十分苦恼。
所以等到陈启等人假扮的商队，数百人浩浩荡荡出现在青州府城外的时候，守城的齐国将领眼睛都冒出了蓝光。
“停下！你们是什么人？”
刘富贵作为商队名义上的老板，自然需要上前搭话。
“军爷，小的是南方来的商人，到北边去做生意的。”
刘富贵原本就是个商人，根本不用伪装，低声下气的模样也极为符合这个时代商人地位低下的特征。
“南方？可有什么凭证？你们这么多人，万一是陈国余孽怎么办！”
守城的官兵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刘富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赔笑着搓了搓手掌，又转过头一挥手，让人抬上箱子来。
“军爷，您看，我们真是正经的买卖人，什么陈国余孽，咱大齐国国运昌隆，哪有人敢反？更何况现在咱们不都是齐国人了吗？”
那几个官兵对刘富贵这不着痕迹的马屁是极为受用，又像是不经意地打开箱子查看。
码的整整齐齐的一箱银子，看得守城官兵都不禁晃了晃神。
不着痕迹的关上箱子，那官兵褪下了公事公办的面孔，换上了和蔼可亲的模样，起码那官兵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是正经商队，那自然是放行，不过如今城中百废待兴，也没什么人，要是想在哪座宅邸落脚，那记录的费用……”
“这是自然，自然，该缴纳的税银我们自然是一分也不会少，这里是二十两碎银子，多谢军爷给小的解惑了。”
刘富贵又不着痕迹地掏出了一个银锭，滑到了那官兵手里。
“行！一看就知道是做大生意的人，放行！”
那带头的大手一挥，几个官兵立马让开了道路。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刘富贵打着拱，带着商队顺顺利利地进了城。
待商队全都进去之后，先前收了银子的小头目这才掏出银锭，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
“这些陈国佬，还真特娘的有钱！呸！”
“头儿，要不要……”
一个贼眉鼠目的官兵凑了上来，做了一个“抢”的手势。
“你特娘的不要命了？！陛下下了死命令，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干这种事！
再说了，那商队起码有几百人，要想不惊动将军下手，根本不可能！”
小头目狠狠地敲了一下那官兵的脑袋，顺势把银锭收进了怀里。
………
陈启隐藏在商队里，看着青州府城如今的模样，心中一片凄凉。
一年之前这里还是人群熙攘，贩夫走卒来往不止，可如今除了青石街道依旧，人却再也看不见一个了。
地上的血迹还没被清洗干净，一队队齐兵还在搜寻着青州府城的各个角落。
整个青州府城，靠近城墙的房屋已经被拆的所剩无几，陈启知道，这应该是被青州军民抵御齐国进攻时拆作了滚石。
因为陈启没有叫停队伍，刘富贵也就只能带着人继续在青州府城里转。
陈启并没有打算随便选一处宅邸住下，因为陈启发现城中巡逻的齐兵十分多，若是单独出来转，肯定会被抓个正着，倒不如趁着刚进城“不懂规矩”，把所有地方都转个遍。
商队走得很慢，不时有齐国士兵上来询问，也都被刘富贵用银子搪塞过去。
青州府城如今是一片狼藉，看得陈启越来越闹心，期待着下一刻就能碰到有关玉娘的消息，可惜一眼望去，没有半点烟火气，青州府城像是一座死城。
直到商队走到了昔日高家的宅邸前，陈启浑身一颤，就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高府门前，一杆长枪插在门口的石狮子旁，上边一个早已没了气息的消瘦身影正随风飘动。
陈启努力控制着眼泪不让它流下来，两只手在袖筒中紧紧的攥成了拳。
高老爷子这个老顽童形象，在陈启的脑海中格外清晰，当初看到陆子放心中所说高老爷子战死沙场，陈启亦是为之骄傲。
可如今，本该马革裹尸的高老爷子却被齐国人挂上了长枪，曝尸于自家门前。
“大人！快走！有人来了，不能再停留了。”
王天尺在一边着急的提醒，前边街角处已经有一队齐兵赶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这贼子门前驻足？！”
二十来个齐兵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拔出刀大声呵斥。
商队中锦衣卫悄悄把手放到了身后，准备随时拔枪射击。
“误会！误会！军爷，我们是刚进城的商队，这不一进城听说可以随便选宅邸，选来选去看中了这里，结果门前有个死人，把我这位伙计吓坏了。”
刘富贵赶忙过去解释，一把把陈启扯到了自己身后，他也看出来陈启状态不对，所以随便编了个理由准备糊弄过去。
“吓坏了？我看是伤心坏了吧，给老子抓起来，这人是陈国余孽！”
齐兵长官抬起手中的长刀直指陈启，眼神中尽是凶狠。
眼看双方冲突不可避免，陈启却忽然收起来先前的悲戚，展颜一笑。
“军爷实在不好意思，小人是从南边来的，没什么见识，第一次见死人，刚才都要尿裤子了，大人饶命，小的真的不是陈国余孽。”
陈启忽然懦弱又不要脸的模样让那人一怔，暗中疑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花了眼。
第二百一十四章：出城
“啊……对对对，这是小的队里胆子最小的一个，让军爷您费心了，这里是些茶水钱，不成敬意。”
刘富贵也立马反应过来，赶忙帮腔，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那人手里。
那齐兵长官接过银子，看了刘富贵一眼，却没有收起来，表情玩味。
接着刘富贵又赶忙狠狠地踢了陈启一脚，呵斥道：
“还不给军爷赔不是！你小子不想活了？”
“军爷，小的知错了。”
陈启自然明白这一脚的用意，赶忙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本将军不管你们是不是真的商队，现在进了这青州城就得给本将军老老实实的！”
“是，是。”
刘富贵同样诚惶诚恐，一副商人嘴脸，没有半点反驳。
“也不妨告诉你们，这老东西就是本将军挂在这里的！他在战场上给本将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要是我哪天发现他不见了，就拿你们是问！
今日之事暂且记下，本将军乃是大齐征南将军吕淳，大齐皇室宗亲，有本事尽管使出来！
银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本将军不吃这一套！”
吕淳冷笑一声，把银锭扔回了刘富贵的怀里，带着人直接进了高府。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吕淳带人走后，刘富贵赶忙过来询问陈启，他对自己刚才踹陈启哪一脚显然心怀戚戚。
“青州这里恐怕是不能待了，继续往前走，从城中穿过之后直接从北门离开。”
陈启沉吟片刻，又想起那吕淳似乎别有深意的眼神，决定出城寻找线索。
城里一个都没有，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如今最主要的还是找到陆子放信中提到的藏起来的那些青州百姓，只要找到了他们，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走！”
锦衣卫假扮的商队仍旧缓慢行进，但显然不再漫无目的，而是越来越接近北城门。
这中间值得一提的是，陈启在路过自家宅邸的时候发现，门外竟然有不少齐国士兵在巡逻，门上的牌匾也被换成了“陈王府”。
做戏做全套，陈启都有些佩服齐国的当政之人。
在缴纳了出城银两之后，锦衣卫商队终于脱离了齐兵的视线。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远离青州府城之后，刘富贵过来请示陈启。
陈启也是有些茫然，如今青州府城已经是空城一座，他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仔细琢磨了片刻，陈启决定先到附近县城的村子里去看一看，各个村落不是齐兵的目标，或许他们知道些什么。
商队继续前进，几个锦衣卫的斥候在前方探路，不一会儿就有探马来报。
“大人，前边有一个村子，村民人数还不少。”
陈启听到这个消息，心情不禁一振，连忙让人带队前往。
这村子到青州府城有些距离，属于北青州地界，所以作为半个齐国领土倒没受太多盘剥，仍旧好端端的过日子。
当陈启带人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民们看到这么大的商队，首先的反应不是躲避，反而兴奋的迎了上来。
这一点陈启或许明白，这个时代的村子都比较封闭，一般老百姓也都是小农经济，男耕女织自给自足。
只有商队经过的时候，才能带来一些必需品。
“老伯，我们商队从南方来，如今天色已晚，想要在你们村子借宿一晚，不知方便不方便。”
刘富贵上前询问一个带头的老汉。
“方便！方便！”
老汉听说商队要借宿，更是开心，原本还怕来不及买，如今商队住下自然是极好的。
刘富贵付了银两，带着商队在老汉儿的引路下进了村子。
一路上，刘富贵按照陈启的吩咐，打听出来了不少消息。
老汉今年八十八，身子骨硬朗得很，是这山前村的村正。
老村正原本有一儿一女，女儿早就嫁人了，儿子跟儿媳却在上山采药之时摔下山去，双双归西。
只留下一个七八岁的孙儿相依为命。
因为商队人数实在太多，没办法统一安排住处，老村正就把所有人都分派到各个人家里去。
刘富贵作为商队的头儿，自然是跟着老村正回到他的家，陈启也在随行人群中。
“随便坐吧，老汉家里也没什么好摆设，儿子儿媳不在了，倒是空出了不少地方。”
老村正絮絮叨叨，把陈启几人带进了屋子。
如今是正月，青州靠北，所以很是有些寒冷。
“老人家，你这里怎么不生火，这天儿可能冻死人。”
陈启虽然不冷，但锦衣卫的其他人毕竟没有真气在身，冷还是真的冷。
“啥生火？这年头柴火用来做饭都不够，哪舍得取暖啊，多穿几件就不冷了。”
老汉摇摇头，显然是不想浪费柴禾。
陈启却撇了撇嘴，让刘富贵把商队车上的碳块都分发下去，让各家生火取暖。
陈启他们自己生火，老汉自然是管不着，而且他也可得跟着占个便宜。
“狗娃！狗娃！出来取暖了！”
老村正朝着另一间屋子大喊，可却迟迟没有回应。
“这浑小子，又跑到哪里疯去了？”
老村正自言自语地骂骂咧咧，也不再去找他孙儿。
“老人家，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如今没了齐兵，陈启自然就恢复了话事人的身份。
“你说吧，老汉知道的都告诉你。”
“小子听说青州府城……”
“打住打住！你要是问青州府的事，老汉是什么也不知道！”
还不等陈启发问，老村正脸色大变，连忙摇头否认。
接着任凭陈启怎么追问，这老狐狸愣是一言不发，像是聋了一样。
就在陈启快要放弃的时候，门外忽然出来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爷爷，我回来了，后山的叔叔今天好多了……”
听到这话的老村正脸色大变，急匆匆站起身打开门。
“狗娃！你胡说什么！什么后山叔叔！后山上什么也没有！快进来！”
“爷爷你在说什么？今天你不还让我带了两个馍过去……”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出现在陈启眼前，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可陈启也看到了，这孩子眼中有一抹不符合年龄的老成。
可毕竟还是孩子，虽然看到陈启他们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却不知怎么去掩饰，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第二百一十五章：青州余烈
一番威逼利诱坑蒙拐骗之下，陈启还是从老村正哪里套来了消息。
据这老汉说后山上的几个人是前不久才来到这里的，那一日他跟小孙子去后山采药，恰好经过一处山洞，发现洞口有不少血迹。
这血迹一直延伸到洞中，他们爷孙两个以为是什么受伤的野物，所以打算进洞捡便宜，却没想到洞中竟是几个受了伤的人。
老村正原本想说是自己好心救人，可那小狗娃却出卖了他，说出自家爷爷收了人家银子，这让老汉着实有些尴尬。
不过说实话，这老汉儿确实贪财的很，陈启一拿出银锭，老汉儿直接拍着胸脯保证给陈启他们带路。
因为不想动静弄得太大，陈启也没带多少人，只带了刘富贵，李大有和王天尺三个人，在老汉和孙子的带领下连夜进了后山。
如今正是冷的时候，又因为是晚上，迎面而来的山风像刀子似的刮的人脸颊生疼。
山路并不好走，狭窄地只能供两人并排行走，老汉在前，陈启殿后。
走了整整半个时辰竟连山洞的影儿都没看见。
“老伯，还有多远能到？”
陈启走得有些不耐烦，心中有些后悔自己的草率，这黑灯瞎火的实在让人恼火。
“快了快了，说话前边就到了。”
老汉毕竟八十多岁高龄了，此时已经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陈启也没再催促。
果然，没走多久，一处隐蔽在杂草中的山洞出现在陈启面前，黑洞里边还有篝火跳动的影子。
“就是这里了，你们自己进去吧，要是走什么仇什么怨，可别牵连上老汉我。”
老汉倒是老狐狸一个，到了地方拉起孙子转头就走。
刘富贵想叫住他，可却被陈启打断。
“算了，里边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还是两说，万一有什么危险，根本没功夫顾及他们，走远点也好。”
待爷孙俩走后，陈启几人这才往山洞里走，手里拿出手枪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情况。
山洞并不算很深，但其中有拐角，让人在洞口看不见里边的情况。
“什么人？！”
或许是陈启几人的脚步声在洞中被无限扩大，洞里立马传出了警惕得声音。
陈启四人知道已经暴露，也就不再轻声缓步，快速通过山洞拐角，看清楚了里边的状况。
洞中一共有十三个人，几乎人人带伤，其中的七八个更是重伤躺在干草上，一动也不能动。
剩下的几个也几乎都少胳膊断腿，只有一个看起来没有受伤的，呆呆愣愣地看着陈启。
“是你？！你没死？”
这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陈启，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放下枪吧，是老熟人了。”
陈启也微微一怔，他虽然猜到这山洞中受伤之人应该是从青州府城逃出来的，但没想到竟是司尧乾。
这司尧乾正是曾经给陈启喂过祖传气血丸的那个郎中，说起来他还算是陈启的救命恩人。
只是眼前的司尧乾与陈启印象中的司尧乾有些不同，花白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雪白，原本斯斯文文的脸庞也皱纹横生，粗犷了些许，两只混浊的老眼上布满了血丝，看样子已经劳累许久了。
陈启又看到洞中一个个伤员早就处理好的伤口，心下恍然。
“司大夫，别来无恙啊。”
陈启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不用问，老夫知道你想说什么。不错，老夫等人正是从青州府城逃出来的。”
司尧乾直到陈启没有恶意，也不等陈启问，就把情况告诉了陈启。
陈启看着满地的伤员，面色不禁凝重起来。
“这些都是……”
陈启指了指司尧乾身后的这群已经看不出来本来模样的人。
司尧乾叹了口气，开始一一介绍起来。
“他们三个是青州卫的兵卒。”
司尧乾首先指了指轻伤其中的三人，又指了指旁边同样轻伤的两个。
“他们两个是海曲县支援青州府城的百姓。”
“这是出阳县县令之子朱大长。”
“这是……”
司尧乾几乎是一个一个介绍，这些人大都是普通百姓，但司尧乾却丝毫没有忽略他们。
“这是……青州太守陆子放。”
司尧乾指了指受伤最重，以至于还在昏迷之中的那个浑身是血的“东西”。
确实是“东西”，左臂已经齐根断去，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好地方，不是淤青就是刀疤，血污几乎整个包裹住了他。
“这是陆太守？！”
陈启大吃一惊，一来是惊讶于陆子放还活着，二来是惊讶于陆子放还能活着！
陈启想起第一次见到陆子放时，其官威慎重，就算是到了后来也给人一种精致中年男人的感观，谁曾想他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陈启看着陆子放，提心吊胆之余又不禁一阵侥幸。
只要陆子放还没死，玉娘的事就还有希望。
“对了，司大夫，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在灵州之时见到了陆太守的亲笔书信，上边明明写着……”
“不必问了！是本帅救的！”
司尧乾还没说话，山洞更深处的拐角黑暗处，忽然传出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ww
接着窸窣的脚步声响起，从里边又走出了三个人。
当头一人陈启也认得，正是陆子放的弟弟，当年抓陈启入齐的三十万铁骑统领陆子野！
陈启有些警惕地退后一步，从腰间摸出了手枪。
“是你？！”
陈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陆子野救出了陆子放他们。
“我劝你最好别跟本帅起冲突，你手里那玩意儿本帅知道，鸟铳而已，威力有限，而我手上这精钢弩可不是吃素的。”
陆子野微微晃动了一下手腕，陈启这才发现陆子野的手上正拿着一个明显淬了毒的小巧短弩。
两人谁也没有服软，手下的人也是针尖对麦芒，看得司尧乾额上的冷汗铺了满满一层。
“哈哈哈哈……”
忽然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收起了受伤的武器，像是刚才的剑拔弩张丝毫没有发生似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玉娘消息
“陆将军，不知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救了这么多人？”
陈启的话里不乏讥讽，陆子野作为齐国之人“突发善心”，不知是何居心。
“陈大人想必是误会了，本帅虽然是齐国人，但却不是如今之齐国。吾皇吕蛟兵败之日，本帅就与此齐国再无瓜葛。”
陆子野表情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倒是陈王殿下这个谢字，本帅委实有些承担不起。”
陈启面色一滞，知道陆子野这是讥讽他被齐国当成了挡箭牌，但陈启却没再说什么，不知为什么，陆子野的话他信了。
“陈王殿下冒着生命危险找到这来不只是为了探望吧？”
“陆将军倒是好眼力，我先前也不知道陆太守在此处，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听说山里有几个来历不明之人，这才过来查看。”
陈启还是有些不放心陆子野，没有说出来此实情。
“陈王殿下不愿意说，本帅也懒得过问，不过我得提醒你，兄长只有白日里才能清醒片刻，若是想问什么，还是留下的好。”
“陈某自然不会抛下路太守他们不管，倒是陆将军，一口一个兄长，不知是何目的。你这种人，不会真的是顾及兄弟之情吧？”
陈启有些恼火于陆子野一口一个“陈王殿下”，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冰冷起来。
“你！本帅何时说过不认兄长？先前敌对，只不过是我这兄长不识时务，跟了你们陈国罢了。”
“陆将军倒是好眼力，不过陈某怎么听说你那齐皇陛下比我大陈还要先一步兵败。”
两人你来我往，看似是骂街似的讥讽，其实是在互相试探。
就像陈启不信任陆子野一样，陆子野对陈启的突然到来也充满了警惕。
“够了！你们两个都别再说了，伤员需要静养！”
司尧乾作为在场唯一懂得医术的人，说话还是极有份量的。
陈启和陆子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好作罢，两人一左一右，寻了个角落，安顿下来。
一夜无话……
“水……水……”
第二日一早，陈启就被这微弱的的声音吵醒。
陈启定睛一看，却是陆太守醒了过来，只是陆太守还有些不清醒，嘴里胡乱喊着要喝水。
司尧乾早早就等在一旁，此时正拿着一个破碗，轻轻给陆太守喂送着水。
陆子野和他的几个手下却早已没了踪影，陈启也没去询问，如今最重要的是趁着陆子放清醒，问出玉娘的下落。
许久之后，陆太守的意识才缓缓清晰起来。
“司大夫，若是治不好就算了，千万不能因为我拖累了你们。”
陆子放的声音疲惫而细微，他没有看到旁边的陈启。
“太守大人好好养伤就是，等大人的伤好了，咱们还要杀回去呢！”
裹得像个粽子似的朱大长出声安慰，说到朱大长，陈启都险些没认出来。
虽说朱大长的身材没变，但整个人像是里里外外都换了一般。
不但昨夜一言不发，就连刚才也像是不认识陈启一般，不过陈启还是能看出朱大长看到他时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羞愧，想来是对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也有些不好意思。
“陆太守可是发烧？”
陈启忽然上前插话，他都险些忘了，这个时代受了伤极其容易感染化脓，若不赶紧医治，人很快就会挺不住。
“我的脑袋确实晕乎乎的……你！你是陈启？！”
陆太守这才看见坐在一旁的陈启，惊得差点儿坐了起来。
“一年多未见，陆大人怎么又落到如此地步。”
“是啊，碰见你小子准没好事儿。”
陆子放此时也明白过来，眼前这少年真的是陈启。
他没有问陈启怎么还活着，因为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少年，一直就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
陆子放见到陈启，心情似乎是好了不少连带着脸色也红润起来。
“你小子是想问你家玉娘的事儿吧？就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陆子放见陈启一副扭扭捏捏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不禁笑骂道。
“姑父好眼力，小子在灵州见了灵州太守，以为……”
“姑父？”
陆子放对陈启忽然改称呼有些不明所以，但又很快明白过来。
“你家那玉娘早在齐兵赶到之前就离开了青州府，听说是去了混乱山脉一带，不过你也别担心，你那锦衣卫跟着她，安全倒是无虞。前段时间还派人接走了陈家村的人。
倒是你小子什么时候把倩倩……算了，倩倩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也算是我陆某人半个女儿，你小子要是让他受了委屈，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陆太守像是忘记了自己是个重伤之人，一脸地凶狠样，可惜浑身的伤让这威胁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陈启尴尬地挠了挠头，半个女儿？也就是说这是半个老丈人，乖乖……
………
“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我这把年纪死了也不算夭折了，你若是有心，等回程之时，把他们带上，他们都是为我大陈流血卖命的好儿郎。”
一番攀谈之后，陈启跟陆子放简单交代了自己的计划，陆子放也把青州幸存之人的去处告诉了陈启。
不得不说陆子放安排的确实是天衣无缝，不过既然玉娘不在，陈启也就不急着去找他们，毕竟早已惹上齐兵的怀疑，陈启这点儿人，跑都跑不掉。
听了陆子放的话，陈启也不禁有些惊叹青州军民的彪悍，数万人打得只剩下十三个，竟还没有一个人逃走。
当真如同陆子放所说，这些人都是陈国的好儿郎。
“你安心休息就好，等我回来把你也一起接上。
不过你们要是养好了伤我还没有回来，就直接假扮商队南下，去京城东的东海寺，那里暂时还很安全。我会让人留下一些车马，到时候用得上。”
陈启正说着，陆子放又陷入了昏迷，而且还伴随着高烧，陈启从集装箱里取出来药物抗生素，并交待了司尧乾抗生素的用法。
陈启又想起陆子放说的事不宜迟，所以也不在停留，直接带着手下下了山。
第二百一十六章：晋州
陈启离开青州地界已经有两天时间了，进入原齐国境内之后，陈启明显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同。
在陈国旧地时，几乎是没走多久就会遇到设关卡的齐军，而在这里，行商来往甚多，却几乎没有人上前盘查。
虽说齐国这一年里也遭受了战争的破坏，但毕竟是国内的内战，对老百姓的影响并不算大。
陈启如今显然已经忘记了青灯大师的嘱咐，他顺着线索一路北上，很快便接近了混乱山脉。
陈启准备在进入山脉前打听一些消息，听说混乱山脉中山匪横行，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齐国疆域辽阔，人口众多，如今陈启所在的地方就是齐国西疆晋州的府城。
晋州作为齐国第二大的州府，人口却并不算多，但平日里来往的商客让这里看起来比陈国京城还热闹。
“客官您里边请，您是南边来的大商吧，打尖儿还是住店。”
“四百人，住店，你们这里住的下吗？”
“呦，瞧您说的，这晋州地界就没有住不下四百人的客栈，您尽管里边请吧。”
这里不愧是齐国和梁国之间的必经之城，这般规模的客栈在这里竟然比比皆是。
店家很快安排好了锦衣卫的住处，竟然是大通铺，不过陈启他们也没有怨言，入乡随俗嘛。
再说了，要真是正经儿的房间，这小小的店铺也住不下这么多人，行商行商，能住一晚就不错了，谁又会去挑三拣四。
安顿好行李之后，陈启带了十几个人上了街，既然是打听消息，茶馆儿自然是最好的去处。
“商茗居，就它了。”
陈启出了门，没有多远便看见了一处雅阁，上书“商茗居”三个大字龙飞凤舞。
“呦，客官，您里边请，楼上有雅间儿。”
一个小二见陈启派头十足，身后随从更是多达十几人，一看就是外地大商，连忙上前招呼起来。
“不用了，就在大堂里就行。”
陈启摇了摇头，既然是打听消息，自然不能雅间伺候。
此时大堂中已经坐满了人，只有角落里有几张桌子还空着，陈启带人过去坐下，倒是个听信儿的好地方。
小二很快端上茶水来，陈启让刘富贵付了银子，便打发那小二离开了。
陈启喝了一口茶，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虽说是行商，却都沾染了些江湖习气。
陈启还注意到旁边桌上有四五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头上扎着辫子身上是各种陈启叫不上名字的动物皮毛，应该是草原上的人。
“小弟去年去了一趟梁国，那里到处都是香料，回来可算是赚了个盆满锅满。”
“你这算什么，在下不才，去年打陈国的时候，去陈国收乌木，你猜怎么着？陈国那群傻子以为可以为国分忧，纷纷低价出售，结果在下把乌木运回来直接翻了好几翻。”
大堂里吹牛之人还在兴奋地说着，一个坐在一旁的中年商人忽然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兄台好本事，只是兄台既然赚了，闷声发大财便好，何必侮辱人？！如今南陈之人也成了齐国子民，兄台此话不觉得有些失当吗？”
“呦呵，听你这口音是南陈的人吧？怎么跑到我大齐的土地上混吃混喝，怎么？本大爷说你们南陈笨你还不乐意了？”
“就是就是！这南陈狗这些年不知道赚了咱们多少银子，如今成了丧家之犬，还敢狂吠！”
那疑似是陈国商人的中年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劈头盖脸的羞辱了一顿，此时脸色铁青，像是随时会爆发。
“怎么？还想打人？”
先前口吐芬芳的齐国商人更是不嫌事大，上前挑衅。
随着他站了起来，他身后又有不少人站起身来，这里毕竟是齐国，陈国之人在这里只能白白受辱。
那中年人显然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话语权可言，更何况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瞬间就认了怂。
“那就只当诸位是对的吧，沈某的商队明日还要赶往锦衣城，先告辞了！
当然，诸位要是也经过锦衣城，在下定会与诸位再见！”
说罢，这沈姓商人带着两个随从拂袖而去，留下一屋的人目瞪口呆。
陈启嘴角一挑，心道此人倒是有趣，先是假意服软，走到门口又撂下一句狠话，逃也似的溜走了。
不过锦衣城这个名字，陈启留心了不少，听起来和自己的锦衣卫怕是不无关系。
“呵！我还当他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只会说狠话的孬种，还锦衣城，不过是一群山匪罢了，到时候我大齐兵锋所指，顷刻间就叫他灰飞烟灭，还真以为是庇护他们的地方了。”
“哎，老兄可不敢妄议啊，那锦衣城可是好地方，前段时间兄弟去过一趟，可真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管他呢，老子只做南北生意，他锦衣城再好，跟我也关系不大。
不过这南陈之人着实可恶，说不定有机会我也去一趟，就当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亡国奴！
还是草原人来的实在，人傻不说，让我大齐收拾了一顿，如今倒是听话的像条狗！”
“哈哈哈哈！然也然也！草原狗确实够听话的！”
几个齐国人还在旁若无人的嬉笑怒骂，可陈启却看到旁边桌子上那几个大汉铁青着脸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领头的草原大汉身高近两米，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齐国商人，面色铁青地问道。
“呦呵，还真有不怕死的，怎么？草原狗！草原狗！草原狗！
爷爷我说三遍，你能奈我何？！”
齐国商人显然早就看到了草原大汉一桌的存在，甚至刚才的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南人！可耻！可恨！”
草原大汉没想到齐国商人竟然如此嚣张，直接抬起砂锅大的拳头就是一记重拳。
“噗！”
齐国商人被打的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这草原汉子竟然说动手就动手，这一拳直接被打落了牙齿，喷出一口血来。
“你你你！蛮子！你敢打我？！”
齐国商人的声音都尖利起来，一边捂着脸，一边往后跑。
草原大汉还想追，却被大堂里的其他齐国人围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完颜守晔
“让开！让开！弟兄们没让那草原狗跑了吧？！”
没多一会儿，先前挨打的齐国商人带着一大帮人重新回到了商茗居。
那几个草原汉子被齐国商人堵在这里，冷眼看着这一个个让人生厌的嘴脸。
“你不是挺能耐吗？好小子，敢打你爷爷我？”
齐国商人的左脸已经高高肿起，却丝毫不影响他放狠话。
“给老子打！在晋州地界，还没人敢跟老子嚣张！”
随着他的命令，他身后的狗奴以及其他齐国商人的手下一拥而上，开始了对草原汉子的轮番攻击。
那几个草原汉子显然不是泛泛之辈，抄起板凳就跟他们打了起来，但毕竟只有五个人，对面可是整整一屋子。
很快几个草原汉子身上脸上就挨了板凳，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陈启一直冷眼旁观，他是来打听消息的，自然不想掺和这种好狠斗勇之事。
可就在陈启喝茶看戏的功夫，先前挨打的那个齐国商人却盯上了他。
“等等！这几个人看起来也面生，不出来帮忙你是什么意思？！”
陈启见那人走过来，愣了一下，放下手中茶碗。
“你是在说我？”
陈启有些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
“不是说你，是说我儿子！”
那齐国商人似乎是平日里嚣张惯了，又觉得陈启不是本地商人一脸淡定看猴子似的，心中一阵不痛快。
“儿子说谁？”
陈启淡淡的开口，斜睨了一眼这没事找事的贱东西。
“儿子说你！”
“你想认我做爹，我可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
陈启有些讥讽地笑道。
那人怔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脸气的通红。
“他们！还有他们！都给我狠狠地打！今儿个可真是反了天了，什么人都敢踩老子一脚？！”
狗奴们分出一大部分来向陈启他们冲了过来，陈启自然知道不能杀人。
“留口活气！”
陈启轻轻开口，锦衣卫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有一阵子没有动手了，锦衣卫的人早就迫不及待想打一场了。
接着，在锦衣卫加入战斗之后，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不断有齐国狗奴被打翻在地，其他齐国商人见状更是直接跑路了，留下了那个挑衅的齐国商人，吓得一动不敢动。
因为锦衣卫这边的助力，草原大汉那边轻松了不少，也都很快把这群狗奴制服。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吴家的人！家父吴用！”
陈启从始至终都没动手，此时一步步逼近，在此人眼中却是如同吃人的魔鬼一般。
“放心！我只是想给你治病而已。”陈启的微笑和煦自然，带着邻家哥哥的清爽。
“李大有。”
“在！”
“这位吴公子左边脸好像有点肿，这可不太好，你看给他治治？”
“是！以属下之见，就让属下给他打回去就好。”
“按你的方法来。”
陈启又是一笑，看得吴公子心里发毛。
“啪！啪！啪！”
“哎呦！饶命啊！饶命！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吧。”
李大有三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吴公子本就肿胀不堪的左脸上，不但没有扇进去，反而肿得更厉害了。
吴公子也连连求饶，可陈启却置若罔闻。
“李大有，你这方法怎么回事，两边脸都不对称了，你这让吴公子以后怎么跟人见面。
算了，王天尺，你来说说，怎么给吴公子治治？”
“大人，依属下之见，既然左边已经肿胀，为了对称，右边也来上几拳岂不完美。”
“妙极妙极！”
两人一唱一和，像是在随便说着家常，可吴公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拳来！
一眨眼的功夫，相貌平庸的吴公子，成了让人印象深刻的对称“猪头”，人也晕了过去。
“大人，这……”
“扔在这吧，回去吧。”
陈启让人随意把吴公子扔下，准备带着锦衣卫离开。
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械斗事件，商茗居打听消息的事儿也进行不下去了。
“这位兄弟！请留步！”
陈启刚走出商茗居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回头一看却是刚才那几个草原汉子。
“在下完颜守晔，来自草原，多谢刚才出手相助！”
带头的草原汉子自称完颜守晔，头上还带着伤。
“完颜兄不必多礼，你也看见了，刚才若不是那姓吴的莫名挑起事端，我也不想插手。”
陈启摇了摇头，他确实不是为了这几个草原汉子。
可那完颜守晔却没有作罢，反而更加固执起来。
“我们草原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你救了我们，就是草原的朋友！”
陈启见他一脸认真，忍不住笑了笑。
“就算是朋友吧，完颜兄，在下还有事，改日再会！”
陈启并不想跟他牵扯太多，他还有正事要办，现在可不是交朋友的时候。
“恩人是要去锦衣城吧？在下有幸去过几次，可以给恩人带路。”
完颜守晔此话一出，陈启的人立马围了上了，陈启也不禁心下一惊。
快速回忆了刚才的场景，陈启不记得自己有说过什么。
“朋友你不要紧张，先前在茶馆的时候，我见你面色平淡，只有听到锦衣城时，脸色变动了两下，想来应该是想去却没去过，所以冒昧打扰，不好意思。”
完颜守晔虽然说这不好意思，但也颇有一番自豪的意思。
不过他也确实厉害，陈启心下不禁小心起这完颜守晔。
“哦？那既然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明日卯时，晋城西门。”
“好！一言为定！”
陈启不管这完颜守晔打得什么算盘，但他确实需要有个引路之人，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直接杀了便是。
“还不知道恩人朋友尊姓大名。”
完颜守晔跟陈启刚要分别，这才想起来还不知道陈启的名字。
“在下齐尘，明日一早西门见！”
陈启没有告诉他真名字，毕竟陈启如今的名字再齐国响亮的很，陈王殿下的身份诏书，已经被齐国皇帝分发到齐国各地了。
“好！齐兄，告辞了！”
完颜守晔一抱拳，干净利落地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大人，难道咱真的跟他们走？”
等人走远，刘富贵才小心翼翼地凑上来，抱有疑惑。
陈启看着刘富贵笑了笑，开口道：
“当然不会，你待会去买一张通往混乱山脉的舆图……”
第二百一十九章：锦衣城
第二日卯时，陈启带上锦衣卫离开了客栈，来到了晋城西门。
远远的陈启就看到了昨天见到的完颜守晔。
“嘿！齐兄弟你果然守信用！”
见陈启带着人过来，完颜守晔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陈启见完颜守晔身边没有什么货物，昨天见到的几个大汉也换了人，有些疑惑。
“完颜兄弟，你这是……”
“我的商队在前边，晋城人多眼杂，大队人马在这里不方便。”
完颜守晔知道陈启的意思，豪爽地一笑，指了指西边。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上路吧。这一路可还要仰仗完颜兄了。”
“哪里，是我们仰仗你们才是。”
完颜守晔为人豪爽，认定了陈启是朋友之后完全没有做作之态。
两队人合为一处，由完颜守晔手下的草原汉子带路，陈启和完颜守晔则骑上了马，跟在队伍后方攀谈起来。
“完颜兄，这锦衣城的情况我还不是很了解，还望完颜兄不吝赐教。”
“这锦衣城其实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地方，一年多之前还没有呢。
据我所知，一年前这混乱山脉来了一伙人，他们自称锦衣寨，只用了区区半年多的时间，迅速整合了混乱山脉中的各个山寨，以收取过往行商的关税为生。
不过这锦衣寨虽然看起来也是做的山匪行当，但实则不同，不但保护缴纳了关税的商队，还为他们提供歇脚的地方，更是与来往商贾做起了生意。
咱们商队也去过几次，那真的是比以前不知好上多少。
先不说这关税少得可怜，就说这安全方面，哪个商贾不称赞？
这不这两个月，大家伙儿都给锦衣寨起了名字，叫锦衣城。”
陈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锦衣城被这么多人所称道，缴纳少量税银就可以做的买卖谁不喜欢，更何况这锦衣城本身就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不知这锦衣城是何人做主？能撑起这么大的场面的人可不一般。”
陈启虽然猜想跟玉娘他们脱不了关系，但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
“齐兄弟你这话算是问对了人了，兄弟我上个月去锦衣城的时候，有幸见到了城主夫人，那可真是个厉害娘们。
当时有几个不听话的商贾准备强过，被抓起来以后，那城主夫人直接把他们都砍了脑袋。
要知道那可不止是几个商贾，那可是几个商队，近千人，一个也没跑。”
完颜守晔像是想到了什么血腥的场面，他这样的草原大汉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接着又补充道。
“就是人长的忒丑了点儿，也不知道这锦衣城的城主是什么样的人物，忍得了这种丑妻。”
陈启听了完颜守晔这一番话，心中直接否定了那城主夫人是玉娘。
且不说玉娘不会那么狠辣，为了些许税银动辄杀人，就是丑这个字跟玉娘也不沾边儿啊。
不过具体是怎么回事，陈启还得现场去那锦衣城看看再下结论。
“那锦衣城城主完颜兄可曾见过？”
“这倒没有，听说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城主夫人而不知道城主。若不是城主夫人强烈要求，其他人都以为她自己就是城主了。
不过我听说城主夫人的心腹都是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城主的手下，也不知是真是假。”
陈启还想问什么，结果完颜守晔忽然直起身子，指向了前方。
“齐兄弟，那就是我的商队了，走！带你过去看看。”
完颜守晔双腿一夹马腹，朝着前边走了过去，陈启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疑惑，跟了上去。
完颜守晔的商队规模竟然比锦衣卫的还大，由近五百人的草原大汉组成，而且一个个都骑着马，货物则都被放在马背上，整个商队竟然没有一辆马车。
“完颜兄果然是深藏不露，手下这么大的商队竟还如此谦逊。”
陈启自然要说些场面话，而完颜守晔则连连摆手。
“齐兄可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这商队人数虽然不少，但货物却不值什么钱，都是些草原上的皮子，要不是草原的日子实在不好过，说什么我也不能出来丢人现眼。”
陈启自然不会相信，但也不去揭穿，两队人马合为一处，顺着一条小路开始朝着混乱山脉的方向前进。
混乱山脉其实并不算远，从晋城出来到这里，走慢点也就两天的功夫。
陈启他们骑着马赶着车，用了一天功夫，在夜幕刚刚降临的时候，也算是将将赶到了所谓的锦衣城。
这里虽说是城，但其实并没有城墙，只有外围的地方打了几排木桩，以示界线。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了，但锦衣城那边仍旧是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的店家也都挂着灯笼。
陈启能够清晰地看出锦衣城的大体轮廓，规划地竟然异常的整齐，丝毫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山匪横行。
陈启和完颜守晔进入关卡以后，立马有锦衣城的士兵上前清点货物，然后计算需要缴纳的税务。
陈启有些惊讶于这些士兵的认真。
“好嘞，您这边是一共三十两银银子。”
其中一个娃娃脸的青年兵丁走到陈启面前，客气得说道。
三十两其实并不算少，一个农户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也就三两银子，三十两可以够他们生活近十年。
但对于陈启这种大规模的商队，三十两根本就不算钱，怪不得人人都说锦衣城的好。
陈启让刘富贵把银子给他，那娃娃脸青年一脸腼腆地接过银子，临走还朝陈启他们腼腆的笑了笑。
“陈兄弟，是不是觉得刚才那小伙子挺和气？”
此时，完颜守晔也交上了税银，凑了过来。
陈启下意识点了点头，他确实觉得那娃娃脸挺和气的，甚至都有点像是回到了前世那个人人平等的时代。
完颜守晔笑了笑，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告诉你吧，刚才那人原本是这里的山匪，人称孩子王，曾经一个人杀了一支二十人的商队，可谓是凶名赫赫。”
见陈启露出惊讶的表情，完颜守晔也不禁莞尔，他当初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狠狠地惊讶了一把。
倒不是因为那娃娃脸杀人多，而是惊讶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种悍匪凶徒老老实实的看门？
这种能服人之人，才是最让人觉得恐怖的……
第二百二十章：完颜守晔与陈启
“等等！完颜兄刚才叫我陈兄弟？这是什么意思……”
陈启刚才一愣之下还没反应过来，如今一回想，不禁心中一沉。
“哈哈哈，陈兄弟莫不是还想装下去？”完颜守晔回过头，脸上露出的揶揄之色。“陈王殿下，陈启，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陈启大吃一惊，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陈启的声音看似正常，但已经准备好随时拔枪射击。
“陈兄弟不必紧张，我完颜守晔既然认定你是朋友，自然不会泄露你的身份，我们两个是友非敌。”
完颜守晔微微一笑，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智者一般，这让陈启觉得有些不舒服。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确定陈兄你的身份。
前段时间我就得到了消息，说是吴国军队在灵州被一支海上来的舰队打败，而这舰队竟然还属于苟延残喘的陈国。
从那时起，我就留意起南方的情况。”
“你不是个商贾！”
“当然不是，而且从我第一眼见到陈兄的时候就知道陈兄也不是商贾，但那时候却没有猜到陈兄身份罢了。”
“所以你就主动要求带我来这里，借机路上观察？”
陈启此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是有些接受不了自己一步一步都走在这完颜守晔的圈套里。
“可以这么说，不过也确实我到这锦衣城有事要办。
不如这样，你我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让他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完颜守晔指了指各自身后的手下，陈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单打独斗陈启当然不惧任何人，吩咐刘富贵先带人住下，陈启和完颜守晔两人却结伴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我很感兴趣，你是怎么确定我就是陈启的。”
两人走在锦衣城繁华的街道上，陈启看似随意地开口。
“这事我当然要说，否则陈兄弟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别有目的。”
完颜守晔随手买了两个肉包子，递给陈启一个，陈启接过也没有嫌弃，直接吃了起来。
“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巧合，草原有个商人当时恰好在灵州，听说了陈国太子回銮的消息。
当时我就猜到陈兄没死，但也没有在意，因为对我来说，陈兄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而且说实话，听说你被齐国围杀的消息，我也确实没怎么瞧得起你。”
陈启听闻挑了挑眉，却没有说话。
“不过我现在不这么看了，陈兄的胆识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孤军北上！”
“废话少说！”
“哈哈哈，陈兄弟莫急。昨天我见你坐在角落，料定你是要打探消息，又见你与齐国人生隙，想来并不是齐国人，应该是南方来的陈国人。
而陈兄的商队马车轱辘上的浸泡痕迹也证明了这一点，北地这个季节最是干燥，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痕迹。”
完颜守晔的话让陈启不禁打开了一番新天地。
卧槽！这哥们不去反间谍可惜了！
“后来陈兄说自己名为齐尘，我才开始有所怀疑，而就在刚才陈兄对那娃娃脸青年的和善表现出的态度，直接让我确定了。”
“态度？”
陈启有些不明白，他好像也没表现出有什么不同吧？
完颜守晔见陈启迷茫却笑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半个包子直接一口塞进了嘴里，很快咽了下去。
“看来陈兄不知道世人是如何评价你的。”
“愿闻其详。”
陈启还真不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在他看来，若不是太子李庆之跟他一起失踪，知道他的人都不多。
“”少年解元，敏于事而慎于言，锦衣伯爷，怀怜悯而诛奸邪，不畏权势，不敬鬼神，脚踏门阀，惟愿大同。”
完颜守晔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陈启一眼。“刚才城外我见你眼中欣喜一闪而过，所以认定你就是陈启。”
完颜守晔说完，也不禁有些得意，这确实不是一般的观察力能够看出来的！
陈启笑了笑，他也没想到自己破绽竟然这么多，但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完颜兄既然说完了，那应该可以轮到陈某了。”
“愿闻其详。”
完颜守晔似乎是胸有成竹，他不信陈启还能说出什么来，可陈启第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儿跪了。
“如今漠北已无王庭了吧？”
“你怎么知道？！”
完颜守晔不禁大吃一惊，他不相信陈启曾去过漠北，但他说的确实不差，如今的草原已经是齐国的天下了，可这个消息被齐国死死封锁，他也没有泄露半分，陈启怎么会知道。
“猜的，看来我没猜错。”陈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像是知道完颜守晔心里在想什么。“而且，完颜兄……你就是漠北的皇族子弟吧！你手下这五百人也是从漠北一路逃出来的。”
“你是怎么看出来。”完颜守晔的声音已经有些低沉了。
“完颜兄不用担心，就像你说的，咱们是友非敌。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陈某刚才说了，你浑身都是上位者的做派，这根本就不是普通商贾能有的。
而且你的商队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辆马车，这显然不是一个商队该有的模样。
还有就是你的手下对自己的马匹都很是爱护，可有一点却很奇怪。
马匹的马掌都损坏严重，应该是经历了长途跋涉，但却偏偏没有去修理，所以只有两个可能，没时间或者是不敢去修。
从完颜兄去茶馆喝茶来看，显然不是没有时间，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不敢去。
那为什么不敢去呢？自然是怕被人发现这些马都是战马。
而且完颜兄对齐国人很是不满，却又不敢做的太过分，这也是一个方面。
再来就是陈某听说齐国派大军向草原用兵，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而完颜兄如今不在草原，很显然是逃出来的。
所以陈某大胆猜测，齐兵早就攻破了漠北，出于某些原因没有班师回朝，而是封锁了消息。
当然，还有一些原因，陈某就不一一赘述了。
完颜兄，陈某此话，可还算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