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妙辞之一个膝盖半跪着，右肩被商煜按住，后者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
“三皇子，不如我们的比试到此为止吧？正好商煜也有些累了，再比下去，怕是要出丑了。”
商煜温润地笑着，话虽如此，其实是在给妙辞之台阶下，总不能让远道而来的他国皇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不来台吧。
若是那样，只怕会被他国耻笑商清毫无风度了。
“也好。”
妙辞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了然地对着商煜行了个礼：“太子殿下，是辞之输了。”
商煜拍了拍他的肩膀，摇了摇头，声音清润干净：“商清国和南沧国交好，你我也是朋友，哪有什么输不输的道理。”
说罢，他往前走了两步，笑着看向妙辞之：“如何？要不要一起下比武场？”
妙辞之微微带着点紫色的瞳孔中露出一丝讶异，随后莞尔一笑：“好。”
两个人就这样一同飞身下了比武场。
高台上顿时一片哑然。
这……
方才虽然说是南沧国的三皇子占了下风，但是比武过程中一时半会占了下风也是很正常的，并不能因此判定为三皇子不如太子殿下，而现在两个人又同时下了比武场……
那只能是平手了。
众人不敢说话，最后还是商清皇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举杯对着一众文武百官以及南沧国的使者敬了酒——
“哈哈，看来煜儿和辞之也是惺惺相惜啊，想必往后商清国和南沧国也会交好百年。”
显然，商清皇对于这个结果是很满意的，南沧国的使者们也没有异议，当下就饮了手中那杯酒，高台上也是一派和谐的气氛。
“你还喝？”
小丫头被这皆大欢喜的气氛影响，下意识地就跟着举起了面前的杯子。
楚衍的脸立刻就冷了下来，声音也是透着一股淡淡的凉气，让小丫头不禁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扶冉：“…………”
“不，不喝了吧……”
小丫头馋兮兮地吞了口唾沫，可怜巴巴地将手里的酒杯又乖乖放了回去，而后瞪着一双可爱的狗狗眼，明亮明亮地就这么看着楚衍——
扶冉：QaQ
楚衍别过头去，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以免自己心软了。
对于小孩子不允许喝酒这件事情，他可是一点都不退让的，特别是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喝酒伤身，又容易失态，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不会让这小丫头喝的。
否则，一会喝醉了，随便地扯着场上的哪个人说要嫁给他，那可怎么办……
扶冉若是能够听到楚衍此时的心声，只怕是会笑死在这里，但是也不得不说一句真实。
这种荒唐的事情，她还是做得出来的。
一轮的比武下来，还是商清这边的人赢得多，因此若是要定最后的魁首，就得让商清的人自己比试了。
这一轮比试下来，商清这边留下的，小丫头熟悉的有王檀，宋瑾之和楚衍。
另外的几个是她不曾注意过的，不知道是哪位皇亲国戚的孩子吧。
碰巧的是，下一轮比试，竟然是王檀和楚衍。
竹签是小丫头代替楚衍抽的……
现在她心里难过死了，扁着嘴巴快要哭出来：“呜呜呜，阿衍……”
“都怪冉儿，冉儿手气不好，竟然给你抽一个场上最能打的呜呜呜……”
王檀这家伙在边疆混了那么多年，在上一场比试中显露出来的实力大家也都有目共睹了，只怕场上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她家阿衍瘦削又病弱，怎么和他打啊……
“别怕。”
楚衍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安抚她，结果这丫头更委屈了，直接鼻子一酸，窝到他的怀里，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我怕，怕阿衍受伤……”
小丫头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浓浓的鼻音，想来是真的自责坏了。
“不怕，不许哭了。”
楚衍也是拿她没办法，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
扶冉抽了抽鼻子，然后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阿衍放心，王檀那家伙要是欺负你，冉儿就去将军府教训他去！”
“好。”
楚衍嘴角一勾，眼里的笑意浓得都快溢出来了，他很享受这样被小丫头护着的感觉，虽然幼稚又直接，却是对他独一份的。
不过……
他本来就没打算和王檀比试。
他不过是太子少师，不过是北相亡国旧民，他不需要在南沧国使者面前去特地地维护什么商清国的颜面，也不需要像别的商清皇室贵胄的公子那样表现自己，为了让南沧国的八公主能够注意到。
他只是他罢了，是八公主要他参加比试的，那么他乐意了，便随意地比一下，不乐意了，认输下来便好了。
方才若不是第一场那南沧国的女子一上来就用言语挑逗他，惹得他心烦，自己也不打算赢的。
一来，是不想显露出太多的实力，毕竟做多了就容易露馅了。
二来，若是赢了一场，便还有下一场，实在麻烦。
不过，这下小丫头替他抽到了王檀也不算是坏事。众人都知道王檀的实力，心中也必定认为自己赢不了他，因此他若是选择避战，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与小丫头这边浓浓的“生离死别”不同，王檀那边就差点没张灯结彩起来了。
王蒙一看到自家小儿子对上东华殿那位少师，当下心里也是十分地满意啊！
太好了，终于让他逮着机会，可以让儿子好好地表现一下自己了，证明他一点也不比那文绉绉又冷冰冰的小白面儿差！
那么他的儿媳妇不就手到擒来？
“臭小子，一会你上去可得把你爹我教给你的招式全部拿出来秀一番，知道吗！？”
王蒙拍了拍王檀的肩膀：“给爹争口气，可不能丢了王家的脸！”
自家爹爹嗓门大，王檀无奈地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好了好了，知道了爹爹……我和少师大人也算是自幼相识，你这……我也不好对人家下狠手啊。”
说完这句话他又低下头嘀嘀咕咕地，听起来还有些委屈：“况且……他身子骨不好，若是我把他打伤了，扶冉不得把我拆了才能罢休……”
第一百六十七章
“臭小子，一会你上去可得把你爹我教给你的招式全部拿出来秀一番，知道吗！？”
王蒙拍了拍王檀的肩膀：“给爹争口气，可不能丢了王家的脸！”
自家爹爹嗓门大，王檀无奈地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好了好了，知道了爹爹……我和少师大人也算是自幼相识，你这……我也不好对人家下狠手啊。”
说完这句话他又低下头嘀嘀咕咕地，听起来还有些委屈：“况且……他身子骨不好，若是我把他打伤了，扶冉不得把我拆了才能罢休……”
这句话说的可是大实话了，绝对是合情合理的推测，因为此时扶冉的心里还真就是这么盘算的。
于是，这一场比试，四个人都战战兢兢的。
一个怕自家儿子不争气，一个是怕露馅了，一个是怕自家小祖宗受伤，还有一个就是纯纯地不敢全力以赴了。
开战的锣鼓敲响，王檀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起势。
楚衍双手背负在身后，淡漠的眉眼扫了他一眼，随后行了个礼——
“王小公子，许久不见了。”
“啊……是，是啊，少师大人。”
王檀摸了摸脑袋，也是没想到这都快比武了，楚衍还和他寒暄了两句。
“嗯，在下先告退了。”
楚衍淡淡地甩下这一句话，转过身就往比武场的边缘走去——
他连和王檀交手都不打算交。
王檀：“？？？”
不是？
告退了？
这就走了？
正如他所想的，楚衍此时不紧不慢地走到比武场边缘，随后轻轻一跃，直接跳了下去。
众人：“…………”
停战锣鼓敲响，太监缓了许久才拉长了嗓门喊道：“王檀胜……”
这大概是今日结束的最快的比武了，原本虽然觉得毫无悬念，但是众人也万万没有想到楚衍竟然直接不战而逃。
“楚衍，你！！！你这家伙！”
王檀气急败坏地指着楚衍的背影，一口牙差点没咬碎了。
他今日比武是诸事不顺吗还是诸事太顺，竟然直接让他从第一轮比试一直浑水摸鱼到了最后一轮……
他的对手一个两个的，要么脑子抽风，疯言疯语的，要么就是不战而逃……
真是一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楚衍才不管身后的王檀如何撕心裂肺地叫呢，他只管一步步慢慢走上高台。
“阿衍，阿衍，干的漂亮！”
小丫头早就跑过来迎接他了，楚衍就这样子认输不比了，全场最高兴的就是小丫头了，可算是不用在台上捏着一把汗，看得心惊肉跳的了。
“嗯，我输了，你这么高兴吗？”
楚衍淡淡地笑着，故意挑逗她。
“没有没有，才不是呢，冉儿只不过是在高兴阿衍没有受伤，其他的冉儿才不在乎。”
扶冉吐了吐舌头，嬉笑着将少年推回座上了。
*
与皇城中的热闹祥和不同的是，江南一带的百姓如今正饱受折磨。
“岁上，您歇歇吧。”
这都已经快三天没合眼了，尘风站在扶夜的旁边，心里也是急的不行。
但是自己家主子的性格他也清楚，以及肯定是劝不动的。
正当他为难的时候，怀水县的县令却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监国大人，这儿有皇城那边送过来的信！应当是小郡主差人送过来的。”
县令手腕的大袖子此时也挽了起来，脚上也是露出两条湿漉漉的，又泥泞的粗腿。眼下怀水县的洪涝还没有完全治理好，是因为地理位置实在是太过于刁钻，正好在三河五湖汇集的地方，水量实在是大的不行，每每到夏季，这儿的百姓都得多遭些罪。
更何况，今年的雨水又格外地多，是往年的两倍了，因此洪涝严重的不行。怀水县都快能够改名叫做囤水县了。
因此，朝廷也是特地派来了监国大人，这位大人虽然如同传闻那样不可接近，却也是尽职尽责得不行，这些日子以来可以算是劳心费神，鞠躬尽瘁了，人都瘦了一圈，憔悴不少。
这些他们全部都看在眼里的。
因此，听说了这位监国大人心里记挂着皇城中自家那位十二岁的女儿，于是每次有别的地方寄过来的信，他们都得仔仔细细地先找一找，看有没有皇城那儿过来的。
等了好久，可算是等到了两封。
扶夜原本是皱着眉头，整个人沉浸在即将新建的水利上，却听到了“小郡主”三个字，这让他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就没办法再冷静地聚拢起来了。
“信呢？拿过来。”
他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笔墨，眼神也总算肯从那张地形图上面挪开了。
尘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小郡主的信送过来得及时呀，不然他家监国大人再这么熬下去，恐怕再好的底子也得熬空了。
扶夜揉了揉疲惫的眼睛，随后目光落在那封信上，眼神就变得温柔起来。
他把手在自己衣袍上擦了擦，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信展开来看——
【爹爹，展信佳！冉儿好想你呀，什么时候才可以回来呀，最近南沧国八公主过来了，很是嚣张……而且千鸾宫还来了两位端仪司的女官，她们好严格，爹爹不在都没有人替冉儿撑腰了呜呜呜……对了爹爹，等你回来冉儿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给爹爹看哦！关于娘亲的……爹爹，冉儿知道娘亲是谁了，也知道娘亲为什么当初会离开了，等你回来，冉儿告诉你哦！木啊~】
扶夜认认真真地看着这封信，目光从温柔再到心疼，最后是惊愕。
小丫头竟然……
小丫头竟然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了吗……是商冕告诉她的嘛？那……
她信后面写的，说她知道为什么阿宁当初要离开，是真的还是……
扶夜五指蜷缩，他深邃的凤眸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思念来，透过窗户也不知在看什么，最后一点一点地将信叠好，放在自己的胸前紧紧贴着。
这是臭丫头这么久了才给他寄过来的第一封信啊，自己可得好好保管。
“尘风，去堤口。”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现在必须得加快工程了，晚点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早点回皇城。
从来没有离开小丫头这么久，他自己的心里也是思念如炬了。
更何况……
臭丫头说，她知道真相了……
小丫头虽然平日里行事乖张荒唐，有时候还口无遮拦，心直口快，但是她向来知道分寸的，所以也不会拿这种重要的事情开玩笑。
她既然这么说了，想必是真的知道了一些什么……
这么多年了，阿宁一直是在他心底的心结，对于真相，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
夜幕降临，皇城里依旧是灯火通明，宫里更是热闹非凡，一下子就到了晚上的宴席了。
“这个，这个是什么东西？”
商清皇看着下人端上来的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也算是开了眼了。
“啊，这个是冉儿给太子哥哥准备的生日蛋糕啊！废了好长的时间呢！”
扶冉此时挺了挺骄傲的小胸脯，仰着白净的小脸蛋，神情上明明白白地就写着“快夸我”三个字了。
商清皇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遇见小丫头的时候，她好像确实说了这么一句话，只不过当时没有看见她手上拿着这个东西，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小冉儿真厉害，想要什么，皇舅舅赏你。”
赏我？？？
扶冉一下子就来了兴致，那她想要的可多了，不管是金银珠宝啊，还是上好的绸缎啊，贡品啊，她都想要！
不过……
“皇舅舅，这个赏赐可不可以延期呀？”
小丫头可爱地眨了眨眼睛。
“延期？冉儿是什么意思？”
商清皇不明所以地摸了摸下巴，他还没听说过，要给人赏赐的时候，打算推脱到以后才拿的，通常这种情况，大多数人都是立刻就开始想，想要些什么东西了。
“对呀，等冉儿及笄的时候，皇舅舅再赏赐给冉儿可好？”
扶冉在心里偷偷地笑着，准备骗下皇舅舅这一个承诺，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天子。
当然是一言九鼎啦。
“倒也不是不行。”
商清皇点了点头，答应了。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赏赐需要小丫头忍耐到及笄才可以拿，但是，他倒是不怕小丫头提出一些荒唐的要求，毕竟这小丫头平时做事虽然鲁莽不讲理，但是还是有分寸的。
更重要的是，只要她想要，即便是荒唐的，他也会尽量去满足她。
“好哦，皇舅舅，那你就和冉儿说好了哦，等到冉儿及笄的时候，要把这个赏赐给冉儿！什么都可以哦，包括人。”
扶冉俏皮地笑着，而后对着楚衍的方向眨了眨眼睛。
商清皇：“…………”
人？？
这小丫头不会是……
小小年纪，就想着嫁人了吧……
不知道是看上哪家公子了，正准备及笄的时候朝自己开口讨人。
商冕无奈地抚了抚额头，他如今是当着众人的面前答应了，也不能就这么随意地反悔了。他日，等小丫头及笄的时候，若是来找自己讨人，找自己赐婚，那个如意郎君还不是扶夜心里中意的人选，只怕自己得挨扶夜一顿批斗不可了……
其实，扶冉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方才的时候，在想到底要什么赏赐，结果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都不是现下她所急需的，因此她只能找一个最喜欢的了。
那么，她最喜欢的当然就是阿衍啦~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到时候皇舅舅到底答不答应赐婚另说，反正这个承诺，她先要来就是了。
在其乐融融的气氛下，大家共同举杯，对月豪饮，这样的氛围，熏得小丫头两个脸颊通红，就像是喝了美酒一样。
“皇上……”
以一位太监忽然神色慌张地俯身到商清皇的耳旁，随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道：“皇上，大事不好了！”
“刚刚江南传来消息，说是……说是怀水县的堤坝塌了……”
“什么？？！！”
商清皇心口一震，但是如今文武百官都在，宫中妃嫔公主们也都在，他只好冷静下来，又坐了回去。
“扶夜呢？监国大人呢？！他可还有事……”
扶夜武功高强，还有尘风在身边，应该是不会有事的才对……
“监，监国大人他……他不知所踪了。”
太监哭丧着脸低下头去，捂着嘴：“大水一下子就冲破了堤坝，说是监国大人一瞬间就被大水卷走了，连影儿也没看见……”
不知所踪……
商清皇的瞳孔狠狠地瑟缩了一下，太阳穴开始疼得要命：“那尘风呢？他没有保护好扶夜吗！？”
“皇上……尘风侍卫，也，也不见了……”
“哐当……”
酒杯从高台上直溜溜地滚到地上，一路撒了不少美酒。
原本喧闹的宴席一下子就安静了，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父皇，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商煜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三两步上前去：“父皇？”
南沧国的使者如今还在宴席上，有一些事情，商冕现在还不方便说出来。
“无事，一时没有拿稳罢了，众爱卿莫要紧张，接着饮便是。”
商清皇扯出一抹笑容，随后目光落在商煜身上，后者一向沉静的瞳孔瑟缩了一下——
父皇这幅神情，看起来不像是没有事情的样子……
他又侧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南沧国使者的席位，总算是明白了什么。
“父皇，晚些儿臣去寝殿问安。”
“嗯，回去吧。”
商冕摆了摆手。
“太子哥哥，吃蛋糕呀！跑哪儿去了！”
小丫头如今端着一块蛋糕过来，脸上脏兮兮的，沾了不少东西，像一只小花猫。
“好，谢谢冉儿。”
商煜接过蛋糕，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温润地笑了笑：“冉儿是第一个送给太子哥哥生辰礼的人。”
昨天夜里他刚回到东华殿不久，阿良也就抱着这个东西回来了，说是小丫头给他的生辰礼。
听说，为此小丫头还大半夜的带着永安四处寻人。
－－－－－－题外话－－－－－－
心情很差，对不起大家。
第一百六十九章
商煜侧过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南沧国使者的席位，心里明白了什么。
“父皇，晚些儿臣去寝殿问安。”
“嗯。”
商冕摆了摆手。
“太子哥哥，吃蛋糕呀！跑哪儿去了！”
小丫头如今端着一块蛋糕过来，脸上脏兮兮的，沾了不少东西，像一只小花猫。
“好，谢谢冉儿。”
商煜接过蛋糕，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温润地笑了笑：“冉儿是第一个送给太子哥哥生辰礼的人。”
昨天夜里他刚回到东华殿不久，阿良也就抱着这个东西回来了，说是小丫头给他的生辰礼。
听说，为此小丫头还大半夜的带着永安四处寻人。
这样一听可是把他心疼坏了，夜里凉，小丫头就这么到处跑着找他，所以这个生辰礼对他来说弥足珍贵。
他一口一口地吃着，淡淡的甜味在口中晕开，身旁的小丫头就算是笑弯了眼睛，那目光也是黏黏糊糊地追着楚衍。
“完蛋了！”
扶冉忽然回过神来，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冉儿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楚衍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蛋糕放下，随后摁住了小丫头的手：“好好说话，别乱拍脑袋。”
对自己下手也是没轻没重的。
“昂，好~”
小丫头甜甜地应了一声，随后凑到商煜身旁去：“太子哥哥，生辰是要许愿的，原本应该先唱生日歌，然后许愿，然后再吹蜡烛，最后才是切蛋糕。”
想起这个她就有些自责了，刚刚竟然高兴过头，把一堆步骤忽略了，直接把蛋糕给切了。
“什么是生日歌？”
商煜放下手里的盘子，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弄那么麻烦，太子哥哥不介意那么多，一切从简就好。”
“不行不行，生日一定要许愿的，一年才一次呢！”
扶冉平时最期待的就是过生日了，每每到了生日的前一个晚上，她都会认认真真地把今年要许的生日愿望给提前想好。
实不实现她不知道，但是不许愿就亏了呀。
“太子哥哥，你快闭上眼睛！”
小丫头拉过商煜的双手，强迫他双手交叉合十，放在下巴处：“好啦，你现在快点在心里默默地许愿，不可以说出来哦，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好好好……”
商煜如今也是哭笑不得，他虽然不信这些东西，但是小丫头的双眼亮闪闪的，一件期待地看着他，他只好笑着闭上了眼睛。
虽然不信……
但是，直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还是在心里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若是可以，我愿商清风调雨顺，国运昌盛，愿百姓安居乐业，愿身旁之人无忧无虑地长大……
若是可以，还愿……
自己可以只是商煜，而不是太子殿下……
“好了。”
他收敛了自己的思绪，而后才缓缓睁眼，眼睛依旧是一片澄澈，仿佛方才那些心事对他来说一点影响没有。
“好哦！太子哥哥，生日快乐！”
小丫头带头鼓掌，很快整个宴席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加入了，商煜心里忽然一片感慨。
整个宴席上的人都是轻松愉快的，除了商冕。
…………
酒过三分，这场生日宴也算是结束了。
“阿衍，你送冉儿回千鸾宫吧。”
“是。”
商煜将小丫头放心地交给楚衍后，便大快步地赶往商清皇的寝殿。
一路上心里都在慌，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
“阿衍……”
“嗯？”
眼前的小丫头忽然转过身来，楚衍于是停下脚步：“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心里慌慌的。”
小丫头实话实说，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不太舒服，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贪杯，偷偷喝了点酒，所以一时半会起了反应而已。
但是，这都过去那么久了，晚上的宴席在楚衍旁边，她可是乖乖地，一滴酒都不敢碰，所以肯定不可能是酒的问题了……
她就是莫名其妙地心好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一样……
“心慌？”
一听到小丫头说身体不舒服，他一下子就慌了，皱着好看的眉头，迎了上去——
“除了心口，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楚衍目光从上往下将小丫头扫了一下，没有发现伤口，而后又担忧地伸出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温热的，不滚烫，没有发烧……
那，为什么会心口不舒服……
难道是，墨吾道在她的身体里做了什么手脚吗……
“好啦好啦，冉儿不难受了。”
扶冉见楚衍皱着眉头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他在难受，他在心慌了。
“真的，冉儿不骗你！”
楚衍依旧是清冷的面色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忧，小丫头也是无奈极了，只好窝到他怀里去——
“真不难受啦，只是好久没有见到爹爹了，今天太子哥哥的生辰，虽然玩得很高兴，很热闹，可是冉儿想爹爹……”
她声音低低的，带着鼻音：“一想到自己在这里热热闹闹的，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可是不知道爹爹在江南怎么样了……一想到这里，就很难过，心里就不舒服……治水那么危险，要是爹爹出事怎么办……”
原来是因为担心监国大人啊……
楚衍修长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小丫头的背，随后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乖，别乱想了，监国大人会没事的，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真的吗？”
小丫头抬起明亮的眼睛，长而卷的睫毛有些湿漉漉的。
“哭了？”
楚衍冰凉的手指碰了一下她的眼尾，看她小鼻子也红红的，自己的心里堵得慌：“别哭好不好？”
“唔，没有哭……风吹的。”
扶冉揉了揉眼睛：“阿衍，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对吧？”
“嗯，会的。”
得到了少年的答案以后，小丫头慌了一天的心才安定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会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她很害怕，这样突如其来的惶恐，若是真的有心灵感应这个东西……
那么，爹爹……
第一百七十章
哎……
想什么呢，不要胡思乱想了。
扶冉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怕想法全部都晃出去。
既然阿衍都说了，爹爹很快就会回来的，那她就应该听阿衍的，不该胡思乱想，总不能，她连阿衍都不信了吧？
“进去歇息吧。”
小丫头一路上都在走神，不知不觉中，已经拉着楚衍的衣袍袖子走到了千鸾宫的大门。
“早些入睡，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楚衍抬手，温柔地将一缕碎发别到小丫头的耳后去。
她方才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他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如何哄她，才能让她高兴一点……
“唔……”
扶冉低下头，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什么也不说，楚衍也不催促她，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她开口。
过了好一会，小丫头才软软糯糯地，用轻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阿衍……”
“今夜，你可以留在千鸾宫吗……”
留在，千鸾宫？？
楚衍深邃的眼神微微一滞，小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要让他在客房随意地呆一晚上，还是说……
“可以嘛？在冉儿旁边，陪冉儿睡觉……”
楚衍：“…………”
这臭丫头，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就，让别的男子和她孤男寡女地呆在同一个屋檐下睡觉……
“阿衍，冉儿知道这不符合礼法，但是……冉儿今夜就是想要你陪嘛……”
小丫头知道楚衍心里在想什么，从他刚刚有些破裂的面部表情来看，小丫头立刻就知道了，他肯定是在觉得自己这个要求很荒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就要人在寝殿里陪她睡觉呢。
可是……
今晚她就是好不安啊，只有阿衍在她身边，她才会觉得好受点。
小丫头今天晚上的状态不太对劲，楚衍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
太子殿下昨夜忽然被皇上传唤过去，说是有要是事商量，而今天晚上，宴席结束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商清皇的寝殿……
并且，今日宴席上，商清皇的神情有些奇怪，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太子殿下应当是准备今天晚上回到东华殿，才向自己娓娓道来的……
若是今夜留在千鸾宫，先不说旁人是否会说一些闲言碎语，就怕太子殿下那里有正事，他没办法尽早知道，做好准备……
“可以嘛？阿衍……阿衍……”
小丫头许久等不到少年的回来，开始抱着他的胳膊耍赖了，这些日子的学礼端仪也不知道到底学到了哪儿去。
“阿衍，求求你好不好……冉儿害怕……”
她委委屈屈地抱着楚衍的胳膊，小嘴一扁，眼睛水灵水灵的，星辰皎月都落去她的眸中。
头上传来一声无奈地长叹——
“好。”
楚衍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她。
罢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她来的重要，若是今夜想要他陪，那他留下来便好了。
“嘿嘿，阿衍最好了！”
小丫头当下就欢脱地，拉着楚衍进了千鸾宫。
今天晚上她可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洗漱等一系列就寝准备，最后带着香味往楚衍身上凑——
“阿衍，该歇息啦……”
“嗯。”
楚衍咳嗽了一声，淡漠地推开她：“不许动手动脚。”
“好好好，冉儿不碰。”
扶冉举起双手以证清白，楚衍的表情冷冰冰的，若不是他那通红的耳尖骗不了人，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点都不招人喜欢了。
“地上凉，阿衍要上来吗？”
她爬上床，乖乖地躺好了，随后挪了挪，空出了一片位置来。
“不，不了……”
他若是上去，这下恐怕真的是说不清了。
“我在这儿陪你便好，快睡吧。”
楚衍起身，摊开了被子，轻柔地盖在小丫头身上。
“好~”
有阿衍在，她心里安心多了，睡觉之前忽然想起枕头下面还藏着娘亲留下的信，下意识地伸手探了探——
枕头底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
小丫头连忙坐了起来，一脸焦急地抱起枕头，枕头下果真是一个影子也没有，哪里来的信啊……
“怎么了？”
楚衍关心地问道。
“东西不见了，很重要的一封信……昨夜就放在这里的，才一天，怎么就……”
而且今日的床她也看了，杏儿并没有将自己的被褥换掉啊……
不对，杏儿今日身体不舒服，所以……
是覃失音来喊的她……
难道是，她吗？
但是，为什么啊……
说不通呀，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拿了娘亲留下的那封信，为什么会知道那封信就被自己放在了枕头下面，为什么会知道那封信在自己手上呢……
可是，除了她，还可以是谁？
千鸾宫的下人都是爹爹挑选的，都是可以信赖的人，千鸾宫里也没有外人，除了……
端仪司的两位女官。
如果不是覃失音……
那就是另一个了？
“是谁的信？”
楚衍见小丫头一个人在那里苦着一张脸，一下子着急，一下子又愤怒，一下子又疑惑地，只怕脑子里不知道弯弯绕绕地想了多少东西去了。
“唔……娘亲留下的。”
永宁公主？！
楚衍瞳孔微微瑟缩，小丫头说的是娘亲……
所以，她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了……
“也许是被下人收了，明日再问问吧，先睡觉。”
他安慰着，小丫头点了点头，她一向最听楚衍的话了，此时便乖乖地躺了回去。
到底是谁拿了她的信，她还准备给爹爹看的，可别让她抓到那个贼，必然要狠狠地让余苏抽他/她一顿不可！
寝殿内的烛火被楚衍熄灭，他缓缓地摸索着回到小丫头的床边——
在夜里，他还是行动不太方便……
床上那个小丫头如今还睁着亮闪闪的眼睛，赤溜溜地盯着自己，一副精神的模样。借着稀薄的月光，他像好久之前那样，依旧能够看清楚她的眼睛……也唯一能够看清的，只是她的那双眼睛……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闭眼。”
扶冉：“………”
偷看被发现了呀……
“哦，晚安阿衍。”
她乖乖地闭上眼睛。
“嗯。”
晚安，小阿宁。
第一百七十一章
床上那个小丫头如今还睁着亮闪闪的眼睛，赤溜溜地盯着自己，一副精神的模样。借着稀薄的月光，少年像好久之前那样，依旧能够看清楚她的眼睛……也唯一能够看清的，只是她的那双眼睛……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啊。
“闭眼。”
扶冉：“………”
偷看被发现了呀……
“哦，晚安阿衍。”
她乖乖地闭上眼睛。
“嗯。”
晚安，小阿宁。
如果每一个夜晚都能像今夜这样恬静，就好了……
*
“小郡主，小郡主！”
杏儿拍了拍小丫头热乎乎的脸，床上那人还不准备醒过来。
她只好充满歉意地看向站在一旁的楚衍：“那个……少师大人，要不还是您来喊吧？小郡主一向喜欢赖床，平日里奴婢都得喊半个时辰才能喊起来……”
不过，现在太子殿下找小郡主有急事，总不能让她再这么赖半个时辰吧……
楚衍淡漠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疑惑，他来喊？会有什么不同吗……他也舍不得掀开小丫头的被子，也舍不得大声喊她起来呀……
“麻烦少师大人了，奴婢先去准备洗漱的热水。”
杏儿见楚衍没有拒绝，于是欠了欠身子，放心地退下了。
不过是昨天一天没有伺候小郡主，她就想念得不得了，一整天都牵肠挂肚的，但是脑子实在昏昏沉沉，下不了床。今日她特地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就到寝殿候着了，结果……
不曾想，少师大人就趴在小郡主床边，若不是她心里承受能力好，只怕当下就要喊人来抓刺客了。
哎，也幸好是她推门进来，换成旁人，不得吼两嗓子。
杏儿一边怀着各种思绪退了下去，另一边楚衍开始思考怎么把小丫头喊起来了。
她睡得这么香甜，脸还粉嫩粉嫩的，自己实在是不忍心就这样扰了她的美梦。
只是，太子殿下一大清早就派来阿良传唤她了，说是有急事……
少年只好无奈地坐到小丫头的床边，伸出手戳了戳那肉乎乎的，温软的脸蛋。
“唔……”
她在睡梦里发出呓语，秀气的眉头皱起，表达自己的不满。
“冉儿，该起来了。”
楚衍收回手，温声道。
“阿衍……？”
小丫头听到楚衍的声音，强撑着困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声音听起来也是沙哑的。
她似乎真的很困，只好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快点看清眼前这个人。
“是我。”
少女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随后又软乎乎地窝到他怀里去：“阿衍……你醒得好早呀……”
小丫头在楚衍怀里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似乎准备再次睡过去。
“嗯，该起了，殿下找你有事。”
少年声音温柔得不像话，身上还带着悬铃木的香味，小丫头忍不住蹭了蹭，闷在他脖颈处吸了一口。
“别闹……”
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
刚进门的杏儿：“…………”
她只是让少师大人喊自家小郡主起床呀，怎么才出去打个水的功夫，自家小郡主就睡人家怀里去了……
“小郡主，太子殿下在大殿等你了。”
她放下热水，顺手拿来了今日要穿的衣裙，方才太子殿下特地嘱咐了她，今日莫要给小郡主打扮得过于花哨。
“起起起！”
扶冉终于下定决心从楚衍怀里爬了起来，打着哈欠：“怎么一个个都来得这么早，有什么急事嘛……”
大清早地扰人清梦，真是一群讨厌鬼。
昂，除了阿衍。
“殿下说是要带小郡主去万国寺，宋瑾之公子还有王檀公子也来了，在大殿里候着呢。”
杏儿拿来了一套素雅的淡青色长裙，除了裙边有一些刺绣以外，没有别的装饰了。
“啊？？万国寺？？”小丫头惊讶地问道，“去哪里做什么啊？还这么大阵仗。”
“太子殿下说是去祈福，小郡主快些洗漱吧，莫要让殿下和公子们久等了。”
杏儿如实回答，方才太子殿下也只和她说了这么多。
“哦……”
小丫头自觉地爬了起来，睡了一晚上不老实，松散的领口一下子掉了下来，露出一片光洁。
楚衍：“…………”
“小郡主，臣，臣殿外等您……”
他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仿佛怕再多呆一刻就走不动道儿了一样。
…………
一直到小丫头清醒过来，自己已经是在去万国寺的马车上了。
但是，奇怪的是，太子哥哥竟然今日不让自己与他同乘！！所以她只好和宋瑾之，还有王檀一块儿坐了。
不知道太子哥哥支开了自己，偷偷地和阿衍说什么悄悄话了，搞得她十分好奇。
另一辆马车上。
“殿下，所以……要一直瞒着她吗？”
楚衍皱了皱眉，苍白的薄唇紧紧抿着，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果，扶夜真的回不来，那小丫头……
“暂且先不告诉她吧，”商煜也是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眼中布满了血丝，昨夜他更是一宿没睡，和父皇一夜里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若是监国大人能够平安寻回，就将此事告诉冉儿，若是……”
他顿了顿，“若是不能，到时候再想想怎么开口吧……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因为，监国大人远在江南，书信来回就算是快马加鞭也得要半个月，小丫头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没办法做什么，只能徒增烦恼，在这里干着急。
“父皇已经从皇城拨了一批人马前去江南，还拨了不少的粮草和赈灾银两，怀水县周边的其他郡县也派了人到怀水去，当务之急便是找到监国大人，安抚怀水县百姓……”
商煜靠着马车，随着路途的颠簸，他的心也起起伏伏的，小丫头已经没有了母亲，他不希望，她再失去一位至亲了。
“所以，此番突然要到万国寺祈福，是为了小丫头吗？万国寺远在郊区，这样以防她在宫里不小心听了闲言碎语……”
楚衍看向商煜，说出了他心里所想的话。
第一百七十二章
商煜睁开眼，点了点头：“嗯，父皇也担心，皇城中这样大批人马的变动，会引起冉儿的注意，所以让她先到万国寺来了。监国大人失踪一事，暂时没有太多人知道，所以，即便是近日依旧有人到万国寺祈福朝拜，也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
这样子，就能瞒着小丫头了，也能让她替监国大人祈福，算是做了当下能做的事情。
楚衍点了点头，看向窗外，摩挲了一下苍白的指头——
若是，天爻阁，会不会找的快一些……
*
“什么？！”
小丫头一个激动就从软座上跳了起来，一头顶在了马车上：“哎呦！疼死我了……”
她哭丧着脸，还是难以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你说，骠骑尉的夫人……生前去拜访了万国寺的住持？”
“对，所以小爷这次特地跟着你一起去万国寺看看了。”
宋瑾之拉过小丫头，看了看她手捂住的脑袋：“撒开手，让小爷看看，伤到了没？”
“没没没，没事了已经！”
小丫头扒拉掉他的手，坐得离他近了一些：“为什么呀，竟然这么巧，但是，你怎么会觉得万国寺的住持有问题呢？按理说，官家夫人去寺庙里朝拜不是很正常吗？”
因为，一般来说，官家夫人们都会多多少少有些迷信，特别相信鬼神之说，因此去寺庙里替自己求子，替相公求官运，替子女求姻缘的比比皆是。
王檀此时也竖起耳朵听了，他虽然不知道宋瑾之和小丫头两个人到底是在探讨一些什么，但是不影响他是个好奇宝宝的本性。
“嗯，小丫头问到点儿上了，小爷之所以会怀疑万国寺的住持，当然是因为这位住持之前在骠骑尉家干活，是他的家丁，后来出了点事儿，剃发为僧了。至于出的什么事……”
宋瑾之看王檀那眼睛瞪得像铜铃，刻意放缓了语气，准备好好吊吊这小子的胃口，但是，不曾想，小丫头反应太快了，一下子就给接上了——
“啊，冉儿知道了！一定是男女之间那点破事儿对不对！？”
小丫头心直口快地，一点也不把这种事明明晃晃说出来而感到难以启齿或者不好意思。
宋瑾之：“…………”
王檀：“！！！！”
没办法，宋瑾之只好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但这也只是道听途说，毕竟骠骑尉的性格是远近闻名地火爆，并且为人睚眦必报……”
“若是自家夫人真的和他人偷情，这样人尽皆知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若是知道了，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放过了那偷情的男人，任凭他剃发为僧去了？”
王檀和扶冉同时点了点头，表示宋瑾之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为什么宋瑾之你会觉得，骠骑尉夫人的死和琴娘娘有关系啊？”
宋瑾之沉默了片刻，淡声道：“直觉。”
确实是直觉，因为他目前还没有找到两者的死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这么些年的断案，让他莫名地感觉，这两者一定有什么他还没有找出来的联系……
她们两个人的死亡时间，虽然前后间隔超过了半个月，但是死亡的地点却离得不远，准确的说，应该是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都离得不远，无非就是隔着一条巷子的距离。
并且，她们死后，尸体刚被发现，很快就有她们各自的夫君赶了过来，甚至和大理寺的人同一时间到现场，以至于按照商清的律法，他们没有经过允许，不能私自破坏死者的仪容……
“直觉吗？可是女人的第六感才准呢，宋瑾之你又不是女人。”
小丫头紧跟着吐槽了一句，被宋瑾之反应过来，一个小榔头打在了脑袋上——
“臭丫头，找揍了。”
“啊啊啊啊，别打别打，刚磕到了，可疼了……”
小丫头连忙服软，顺便转移了话题：“哎，要是能够验尸就好了……什么破规定嘛，怎么会有这么扯淡的规定……”
验尸？
王檀摸了摸鼻子，憨厚地说了一句：“其实原来商清国是没有这样的律法的，听我爹爹说，是十几年前一位皇室的贵人死了以后，商清就定下了这样的律法，听说，还是天爻阁的阁主主张的。”
“你们也知道，天爻阁嘛，别说是对商清的百姓了，对于五个国家的百姓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拥有大批的信徒，所以他们说的话，自然是一呼百应了……”
扶冉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天爻阁……
莫名地就和她的任务线索连接了起来呢……
“好了，不要再想了，马车上就好好歇息吧，万国寺还有一段距离呢。”
宋瑾之双手往后脑勺一放，准备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可是累死了，今天早上听说了小丫头要去祈福，和自家那位爹爹软磨硬泡了好久，最后才以调查案子的借口，能跟着小丫头一起去万国寺。
不然，万国寺这么远，小丫头这一趟又要去个十天半个月的……
他想要见到这小丫头，可就得得好大力气了。
碰巧的是，王檀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是今天大清早和自家爹爹一起进宫的时候，才听说了扶冉要去万国寺一段时间。
他自己心里也是想跟着去的，只是没找到理由，不过……
他家爹爹一听说了这个消息，当下就带着他赶回将军府，一下子就收拾了不少衣服钱财，扔给他，一脚将他踹出门了，他懵懵地站在门外，只能听见自己老爹在门后那雄浑的嗓门——
“臭小子，不给你爹我抓住机会，想办法把那小丫头哄到手，你就别想回来了！”
“给老子剃发为僧去！”
王檀在冷风中迷迷糊糊：“…………”
好吧……
那他，尽量吧……
*****
啰嗦几句，怕写在作者的话里你们不看T_
写到这里，时间线看起来是有错误的，不知道有没有心细的宝贝发现，这是穷穷写的时候，太粗心了弄错了，不过，后几个章节，穷穷会把时间线的坑给填上去的，所以大家放心，接着看就行。
最后，谢谢你们陪我到这里，木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几天前，怀水县。
扶夜看完了小丫头的信，回皇城的心就开始变得迫切了起来，怀水的洪涝已经得到了控制，现在只需要将最关键的一个堤口守住，熬过月末的最后一场瓢泼雨水，就没有问题了。
洪涝之类的天灾过后，容易出现疫病，但是值得令人高兴的是，怀水县如今还没有出现这种不好的苗头。
“大人，工事图已经改好了。”
怀水县的县令将图纸递给扶夜，后者接过展开看了看——
“不错。”
他昨夜一个人坐在烛火旁冥思苦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想出在河口处开渠，引水到莫河，长湖，这样就能在雨水来的时候，缓解怀水县的堤坝压力，现在只要引渠的时候加固堤坝就行了。
怀水县县令递上来的这张图纸，和他所想的一样。
“挑个日子就开始吧，先将莫河中下游和长湖旁边的百姓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集结怀水县所有能够出力的青壮年，开始动工。”
扶夜将图纸递给尘风。
按照如今的形势，不出半个月，他就能够离开这里了，回到小丫头身边去。
“大人，莫河的暗渠太多了，若是不甚挖错了，只怕莫河和怀水都会遭殃。”
但是，不得不承认，若是能够顺利地按照计划实施下来，眼下的方法确实是最快最有效的。
“本座知道。”
扶夜淡漠地看着尘风，凤眸中一片坚定：“所以，近日本座会带人去找暗渠，随后再由本座亲自带人去引渠。”
“岁上……”
尘风犹豫地喊了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劝阻扶夜。
既然自家主子都决定了，尘风也就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监国大人，这位便是画了这工事图的人，此人过去也为怀水县大大小小解决了不少水患，百姓都唤他阿禹。”
怀水县县令说着，侧过身来，从他的身后走来了一位男人，看起来四十岁有余，手腕袖子挽了起来，露出健壮的胳膊，身上沾了不少河泥，显然是刚从堤口下来。
扶夜点了点头，看向他：“辛苦了。”
怀水县若不是有那堤坝撑着，只怕根本撑不到自己从皇城中带着人马和赈灾粮草赶过来，还有如今这新的工事图……
若真的做出来了，也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了，往后好些年，怀水县都不需要再担心洪涝，只不过……
莫河确实有太多的暗渠了，就像尘风说的那样，只要一不小心挖错了一条，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水会一下子冲溃堤坝，到时候不只是怀水县，只怕莫河县也会跟着遭殃。
“草民三泗见过监国大人！”
憨厚的男人也许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位高权重的人，此时竟然有这紧张，连行礼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不必多礼了。”
扶夜摆了摆手，三泗当下就笑着，将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随后掏出一张图，双手捧着递给扶夜——
“监国大人，这是暗渠的位置。”
扶夜微微瞪大了眼睛，与尘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来疑惑和惊喜。
他们如今迟迟不能动工，就是担心莫河的暗渠了，而如今……
竟然有一份如此精确的图纸放在自己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标好了各个暗渠的位置，简直是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这……短短时间内，就能将莫河的暗渠全部找出来了？”
扶夜不说话，尘风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替他接过图纸看了看，提出了心里的疑问。
“草民听说前两日，监国大人就找到了莫河的一条暗渠，监国大人来到此地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然而草民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几十年了，这些年来草民日日夜夜地思索……”
“根据几年来的经验，才从山泉的流口和石壁外渗的程度判断出来莫河暗渠的位置，所以并非是这位大人您口中的短短时间内便做到的。”
三泗理了理身上脏兮兮的衣袍，原本的笑容淡了几分：“若是大人不信，将图纸还草民便是。”
“哎呀，阿泗，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怎么能在监国大人的面前这样子说话，还不快赔罪！”
怀水县的县令拉了他一把，三泗这几年来的辛苦是他看在眼里的，换了谁来，一听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血汗不过是用“短短时间”一词就概括了，都会感到愤愤不平，他也是理解的。
“监国大人，三泗这些年来立了不少功劳，因此怀水县和莫河县的百姓才会亲切地喊他阿禹。”
用古时候大禹治水的故事来称赞这位民间英雄，可见百姓们还是很喜欢他的，此人确实是有所作为。
“爹爹！”
不远处一个四岁的小女娃跑了过来，甜甜地朝着三泗张开了手：“爹爹，抱抱！”
“诶！来了，爹的好萍儿，你怎么在这里呀？”
三泗蹲下身子，迎着小女娃入怀：“没在家好好陪着娘，跑到这里来了？”
“爹，萍儿想你了，还想监国大人了。”
小女娃抱着三泗的脖子不松手，也不嫌弃自家爹爹身上一堆泥土，父女二人看着黏黏糊糊的。
三泗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瓜子，眼中的笑容洋溢着幸福：“好好好，我家萍儿真懂事。”
他知道前些日子是这位监国大人冒着被大水卷走的危险救了他家萍儿，若不是如此，他在方才尘风说那句话的时候，转头就走了。
扶夜看着父女俩人的笑容缓缓地叹了口气，凤眸凝视着远方，他思索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那就，今夜动工吧。”
三泗放下了萍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多谢监国大人的信任。”
他斟酌了一会儿，又道：“大人，草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上有老下有小，家里一妻一女等着养，草民绝不会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的，更不会拿怀水县和莫河县上上下下几万户人家的性命开玩笑，您大可放心。”
萍儿看了看自家爹爹，又看了看站在她面前一脸严肃的救命恩人，认真地开口道：“大人，可以相信我爹爹吗，爹爹从不骗人的！”
扶夜看着小女娃那一双和扶冉一样明亮的眼睛，终究是叹了口气——
“好。”
－－－－－－题外话－－－－－－
别笑，我也不知道取什么名字好了。那就三四吧哈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四章
引渠，刚好今夜起了大风。
“岁上，今夜风大，要不明日再动工？”
尘风拿了件外衫披在扶夜身上，替他拢了拢。
扶夜看了看夜空中被吹散的云雾，清冷的弯月显露出来——
“无碍，这风干燥得很，雾气反而被吹散了，如今正好可以动工。”
尘风叹了口气，他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自家大人已经好几个夜晚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这个若是真的开始动工，只怕监国大人又得接连着熬上个几夜，这身体……
不论换了谁来，也经不住这样子熬啊，才过了多久，自家大人已经很明显地消瘦了一圈，眼中也是疲态尽显。
“三泗呢？还没有过来吗？”
那暗渠的图纸还在他手上，现在人都到齐了，就差他了。
“暂时还没有看到，还有方才下人来报，怀水县县令病倒了，县里的大夫赶去府上了，说是这几日来积劳积弱，撑不住了。”
尘风躬身，他正是听说了这样的一个消息，所以才格外地担心自家大人的身体啊，可是……
哎，真的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嗯，稍作歇息吧，等三泗来了便动工。”
扶夜拍了拍尘风的肩膀，他对自己的关心自己也是能感觉到的，但是……
他不能再拖了，小丫头还在皇城等着他呢，还有阿宁……
他真的好想好想知道，当初她为什么那么狠心地离开他，什么也不说，只留下扶冉……
若是没有扶冉，他只怕自己便心如死灰地随着她去了……
他要尽快回去，他要知道真相，他想知道……阿宁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
“监国大人。”
远处传来三泗的声音，一下子扰乱了扶夜的思绪，他望着清冷的月亮叹了口气：“你来了。”
“大人，草民来晚了。”
三泗充满歉意地笑了笑，他的怀里竟然还抱着萍儿。
“你怎么把萍儿也带来了……”
尘风皱了皱眉，引渠这种事情这么危险，怎么可以把这么小的小孩儿也一起带过来？
三泗不说话了，是萍儿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转过身看向尘风：“侍卫哥哥，是萍儿自己执意要过来的，不要怪爹爹了……”
四岁的小丫头吸了吸鼻子，低下头去，看着可怜兮兮的，小手抓着三泗的前襟微微地颤抖：“唔，萍儿放心不下爹爹，想和爹爹一起……可以吗？”
她最后抬起眼睛看向扶夜，潋滟的眸子里充满了期待。
尘风和扶夜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长得真的是和千鸾宫里那位小祖宗小时候有几分相似啊，特别是那双眼睛，干净明亮得连皎月星辰都失了颜色……
“嗯。”
扶夜终究是没能够拒绝她，也许是心里对小丫头的思念在作祟吧……
扶夜和尘风的思绪动荡，没有人注意到萍儿颤抖的手，和那微微泛白的唇。
“萍儿，不怕，不怕昂……”
三泗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
*
众人开始动工，按着三泗的那张图纸，人数众多，很快就挖出很深的一条道，并且没有水外渗的迹象，应该是没有挖到暗渠。
“萍儿，和你说的，没有忘记吧？”
三泗趴在小孩的耳边，用诱哄的语气说着：“一会要记得哦，否则……”
萍儿瑟缩了一下，点了点头。
“大人！大人！”
“不好了！挖错了！”
“快跑！！唔——”
大水一滚一滚地浪了过来，一下子就冲刷了附近的所有树木，波涛汹涌地，在冷风呼啸的寒夜中让站在较高处的众人心都沉到了谷底……
“三泗！！”
扶夜凤眸赤红，他看着被大水卷走的那些人，看着一浪一浪朝着底下村庄呼啸而去的洪水，他再也没法冷静下来了，双拳紧握，胸腔仿佛要炸裂开来。
这些人……
都是刚从洪水里救出来的生命，他们逃脱了虎口，如今又深陷狼穴，是他……
是他太急了，他害了他们，害他们在波涛的洪水之中无能为力，害他们往后可能要家破人亡……
他到底，做了什么……
“三泗，你骗本座……”
他转过头来，凤眸猩红一片，声音沙哑得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大人，您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三泗吗？”
“三泗”此时已经站在了边缘处，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落去波涛的洪水之中，他脸上带着冷笑，怀里还抱着萍儿，那小女娃埋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的。
“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三泗，那是谁！
“尘风。”
扶夜冷呵一声，尘风听令掠身而去，然而“三泗”大笑着，竟然随手将小孩儿往涛涛洪水中扔了下去。
尘风顿时停了下来，不知道该先救人还是先抓人。
“爹爹！呜呜呜，爹爹！”
萍儿失声大叫着，扑通一声掉到了水里，浮浮沉沉，呛了好多的水。
“爹！唔！！！”
她最后一次挣扎着探出头来，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美人爹爹！救我唔！——”
扶夜胸腔一震，看着小孩被一个浪头彻底盖去了身影，他瞳孔无神地看着那涛涛洪水，忽然纵身跳了下去。
“不要！！”
“岁上！！！！”
尘风朝着那一缕黑袍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目眦欲裂地看着扶夜也消失在滚滚洪水之中……
“三泗”阴冷地笑着，对着尘风扔去了三根银针，皆被尘风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过来，敏捷地躲过，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之中。
一时之间，只剩下尘风一个人……
“岁上……”
岁上，这么多年，尘风还没有离开过您一步……
他将佩剑扔到一旁，跟着一头扎进了水里，一下子被水流带去了好远……
*
作者的啰哩巴嗦：
时间线的错误就在于，小丫头刚得知真相并且刚写那封信的时候，设定上，中间应该要隔半个月左右扶夜那边才会收到，但是这里写的时间线上，小丫头刚让人送出去，但是还没送到，扶夜那儿就收到了一封。
这是穷穷犯的错误，但是突然发现，可以做点文章……所以，就不改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扶夜胸腔一震，看着小孩被一个浪头彻底盖去了身影，他看着那涛涛洪水，忽然纵身跳了下去。
“不要！！”
“岁上！！！！”
“三泗”阴冷地笑着，对着尘风扔去了三根银针，皆被尘风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过来，敏捷地躲过，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之中。
一时之间，只剩下尘风一个人……
“岁上……”
岁上，这么多年，尘风还没有离开过您一步……
他将佩剑扔到一旁，跟着一头扎进了水里，一下子被水流带去了好远……
大水一下子冲破了堤口，怀水县和莫河县都被淹去了大半，睡梦中的村民们恍然之间就被涛涛洪水给包围，有的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夺去了生命。
这个消息，跑死了五匹马，最后才传到了皇城，已经是过去了一个星期了。
“找，不论如何也得把监国大人找到！”
“是。”
怀水县的县令悲痛地捂住了脸，有些喘不过气来，随后摆了摆手，让下属退了出去。
“不错呀，大人，戏演的真好。”
屏风后面走出了一个男人，正是“三泗”。
“大人……”
怀水县县令营程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那悲痛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恭恭敬敬，他躬身，对着“三泗”行了个礼——
“大人辛苦了，若不是大人想到冒充三泗的身份，想到利用三泗的女儿萍儿，只怕计划也不会如此顺利。”
那位被叫“大人”的人缓缓将手伸到下颚处，撕下紧紧贴合在脸上的那张人皮面具，露出真正的面容来——
是阴胜。
“呵，那也得县令你舍得呀，舍得这几万人的性命做陪嫁。”
阴胜将人皮面具随意地扔在地上，凶狠地笑着坐到了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
“哎，可惜了，应该捅两刀再让他下去的。”
阴胜从胸口出掏出一把弯刀，摩挲了两下，那双秃鹫一般的眸子里满是凶狠。
他和扶夜倒是没有什么仇恨，但是，他这种人吧，看谁不顺眼一向是不需要理由的，更何况，扶夜好多年来一直是他家阁主的心头恨，他若是能够除掉扶夜，岂不是了却了他家阁主的心愿？
但是……
也是奇怪了，阁主竟然不允许自己对扶夜下狠手，有的时候，他也是想不到为什么那个男人竟然会这么矛盾，比他更难懂，更性情多变，更疯狂。
“对了，皇城那儿寄过来的信呢？拿上来。”
“是，一直在属下房间里放着呢，一共有四封。”
营程拱了拱手，连忙快步去房间里将信给拿了出来，这四封信是真正的信，是皇城里那千鸾宫的小郡主寄过来的。
监国大人来这里半个月的时候，就来了一封信，但是他听从上面的指令，私自藏了起来，没有给他。
其实监国大人来到怀水县，皇城那边的书信就一直没有断过，只是，没有一封送到了扶夜的手上。
前天送到他手上的那两封信，是假的。
是眼前这位大人拿过来的，模仿着千鸾宫那位小郡主的口吻和字迹，就这么活灵活现地仿了两封出来，怎么看都看不出蛛丝马迹来……
听说监国大人向来聪明过人，手段高明，但是毕竟视女如命。
他这一回来江南治水已经有好些日子了，这么久没有见过女儿，也没有收到书信，只怕早就心急如焚，思念如炬，因此收到了那两封书信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怀疑过……
“行了，没什么事了，记得把消息快点传到朝廷那儿去。”
阴胜接过信，收了起来，随后起身准备走出门，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
“对了，若是找到了监国大人的踪迹，记得好好地……安顿一下。”
营程点了点头：“是！”
安顿……
这位大人的意思是，若是找到监国扶夜，就要将他杀掉是吗……
那只能，等手下那些人将监国找到了，到时候带回来……
昨晚那么大的水，河道上又有那么多的暗石，就算是扶夜福大命大不死，等到被找到了救回来的时候应该也就剩下半条命了吧……
到时候，只要请来城里的大夫假装随便看看病，找机会结束了他的性命，最后对外宣称是不治身亡，想来是没有人会怀疑的。
营程理了理身上的衣袍，露出了尽在掌握中的笑容，此时的神情怎么也没有人会将他和前些日子那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奔赴在堤口的怀水县县令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
“哎，这个怀水县的小县令啊，真的是当腻了……”
营程疲惫地躺到太师椅上，活动了一下头部，想到外面如今只怕是人心惶惶，到处是伤民难民，但是他的心里一点愧疚的情绪都没有。
反正也只是一些普通的百姓罢了，那种贱命，就算是死了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
但麻烦的是，他一会出去，还得装作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这么多年来，真的是把他给累坏了，都快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
…………
……
*
引渠前的几个时辰。
“你是谁，放下萍儿，一切都好商量！”
三泗跪在眼前这位黑衣人跟前，他方才胸口挨了重重的一脚，此时面色青紫，有些喘不过气来，可是自己的女儿萍儿却还在那个人手上。
他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
这么多年来都忙着为怀水县的人民能够少受些水患的苦，忽略了他们娘俩很久很久了，今夜想着趁着还没有到引渠的时辰，带着萍儿出来走走看看。
带着她看看怀水县的百姓，告诉她，为什么爹爹需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爹爹平时总是那么忙，没能好好陪在她们两个的身边，可是却没有想到……
竟然碰上了眼前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能感受到他身手不凡，内力深厚，但是他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被找上……
“放了你的女儿可以，把你怀里那张图纸给我交出来。”
图纸……
这个人要的是，那张暗渠的图……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可是，这个人要暗渠的图做什么……
给他也不是不行，因为暗渠的位置自己已经铭记于心，就算是没有图纸，他也能够指挥着众人准确地避开暗渠。
“还不交出来？！你女儿的命是不想要了？”
男人说着，掐住了萍儿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够低低地喊着：“爹爹……”
三泗立刻就急了，赶忙掏出那张图纸递了过去：“给给给！求你，求求你，不要对我的女儿下手！”
“哼。”
男人冷哼一声，将萍儿甩了出去。
“萍儿！”
三泗瞳孔劇震，伸出手想去接却没有接到。
“萍儿，萍儿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啊？和不怕啊，爹爹在呢，爹爹在呢。”
他心疼地把小丫头抱到怀里安抚着，四岁的小孩抬起眼睛，努力地对着他扯出一个笑容来：“爹爹，萍儿不疼，你不要哭……”
“行了，别煽情了。”
男人收了图纸，忽然掠身过来，拿了一把匕首，架在了三泗的脖颈处，冰冰凉凉的触感让三泗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脖颈处立刻就有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求求你，不要杀我爹爹，求你……”
小丫头连忙从三泗的怀里起来，跪在地上磕头，带着哭腔求着眼前这个男人。
“好呀，你叫萍儿是吧？萍儿这么乖，我当然可以不杀你的爹爹了，但是，你可以帮叔叔一个忙吗？”
男人笑着，带着诱哄的语气和小丫头说着话。
“你要做什么！不可以，不可以动我的，唔！！”
三泗挣扎着，却被男人掀翻在地，腹部很快重重地挨了一脚，惹得他胃里一阵翻滚。
“爹爹！呜呜呜……爹……”
萍儿大声哭起来，但是周围荒凉，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能来救他们……
“行了，不哭了，在哭一会儿眼睛要变红了。”
男人扼住三泗的下巴，迫使他吞了一颗丹药进去。
“叔叔给你爹爹下毒了哦，萍儿，你要是愿意帮叔叔一个忙，乖乖的，那一会儿叔叔就给你解药，并且放了你爹爹，好吗？”
男人面具下的脸似乎是带着笑意的，但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萍儿抽泣着，明亮的眼睛看着男人的双眼，又看了看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爹爹……
“好……”
她低着头应了一声。
“真乖啊，我的好萍儿。”
这个小孩子格外地配合，男人似乎很高兴，他蹲下身来，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糖，放到了小孩子的手里——
“来，这是你乖乖的奖励。”
他冰冷的手摸了摸小孩子的头，身上披着的那件星罗斗篷格外地刺目，萍儿不禁眯了眯眼睛。
“不许眯眼，把眼睛睁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又惹得眼前这个男人不高兴了，他竟然直接将小孩的脸捏住，迫使她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她那双眼睛。
“你知道吗，你全身上下，和她最像的就是这一双眼睛了，那么亮，那么美……”
“她娘亲最好看的也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只是，她再也不会睁眼看我了……”
男人的嗓音带着几分邪肆，几分低沉，听起来又有几分悲痛。
“所以，你不许把眼睛闭上知道吗，你要是不好好地听话，你爹爹可就要惨死在这里了。”
“萍儿，萍儿一定好好听话！求你不要……不要伤害爹爹呜呜呜……”
一提到三泗，萍儿就开始害怕了，她连忙抓住男人的手。
“好，不伤害他。今晚，你的爹爹是我，知道吗？喊一声听听……”
小丫头死死地咬住下嘴唇，随后看了一眼晕倒在地上的三泗，挣扎着喊了一句——
“爹，爹爹……”
男人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周围的温度有些冷，冷得萍儿的嘴唇都开始发白了。
“罢了，还是让他来吧。”
男人一把抱起小丫头，心情似乎不太好，遗憾地说了一句：“可惜啊，声音不太像了……”
他也不想自己动手了，还是将这件事交给阴胜吧，自己静静地等着消息好了。
…………
……
*
另一边，万国寺。
马车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小丫头，到啦到啦。”
宋瑾之拍了拍熟睡中的小丫头的肩膀，想把她喊起来，然而扶冉却睡得很沉，一时半会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
“王檀，要不你来？”
宋瑾之退了两步，准备下马车了，他知道小丫头向来是有起床气的，一般这种熟睡不醒的情况下，被人强行喊起来，起床气会是最大的……
所以，他可不想“顶风作案”，这等美差，还是交给王檀吧。
“啊？我？”
王檀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句：“好。”
那就他来吧。
“我来。”
马车帘子被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掀开，楚衍轻手轻脚地爬上了马车，来到小丫头身旁：“我来喊她。”
王檀：“…………”
“不然一会，她又该发脾气了。”
楚衍见王檀没有让开的意思，于是难得有耐心地解释一句，顺便又不补充道：“对了，王小公子。”
“外面似乎有个人在等你。”
“啊？有人在等我？？？”
王檀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脑袋，能有谁在等他呀，还能等到万国寺来了？
于是他三两步就下了马车，将楚衍抢了自己哄小丫头起床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下了马车才发现，竟然是，那家伙！
“王檀小公子，好久不见呀！”
卖卖一脸愉悦地和他打招呼，王檀的表情却立刻僵在了原地……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家伙！
竟然找到了万国寺来了，是谁和他说的自己在万国寺啊！
明明他自己也是今天早上的时候才突然决定的要来这万国寺，这家伙的消息怎么比他还灵通！
“听说王小公子最近几天都要呆在万国寺，所以卖卖就先来这里等着了，怎么样？是不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王檀：“…………”
他如今算是乐乎到笑不出来了……
“算了，来了就来了吧。”
他叹了口气，反正自己也不讨厌眼前这个滥用成语的家伙，正好还能找个时间，和他好好地重新比试比试。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家伙！
竟然找到了万国寺来了，是谁和他说的自己在万国寺啊！这家伙的消息怎么比他还灵通！
“听说王小公子最近几天都要呆在万国寺，所以卖卖就先来这里等着了，怎么样？是不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王檀：“…………”
他如今算是乐乎到笑不出来了……
“算了，来了就来了吧。”
他叹了口气，反正自己也不讨厌眼前这个滥用成语的家伙，正好还能找个时间，和他好好地重新比试比试。
“小将军，在下阿律。”
卖卖站在王檀身旁，竟然还比他高出了一个头，这下让王檀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咳咳，行了知道了。”
“但是，你还是叫我卖卖吧……我喜欢……”
王檀叹了口气，随意地摆了摆手：“行行行！”
只要这家伙不添乱，别说叫他卖卖了，就算是叫爹爹，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走吧，进去挑厢房了。”
“稍等，你先进去吧，卖卖还得在这里等八公主。”
王檀停下脚步退了回来，摸了摸脑袋：“不是吧，八公主也过来？？”
这下哪里像是祈福啊，简直是出游了。
不过，既然卖卖要在这里恭候他的八公主，王檀也就不等他了，跟着宋瑾之的后脚进了万国寺。
…………
马车上。
楚衍撩开小丫头额前细碎的刘海，指腹轻轻地划到她的嘴唇处，悄悄碰了一下她的唇珠。
小丫头的嘴唇一直是这么粉嫩莹润，让人看了总是忍不住要……
但是，她才十二岁……
“冉儿，你爹爹会没事的。”
他会尽快地替她找到扶夜。
楚衍温柔地将她揽到怀里，抄着膝盖抱了起来，慢慢地走下马车。
“小扶冉睡着了，还没醒呢？”
商煜从前面的马车那儿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睡得脸红扑扑的小丫头，他心知，楚衍定然是看这丫头睡得香甜，不忍心把她喊起来了，只不过……
“郊外天凉，还是将她喊起来吧，一会着凉了，不像宫里有太医了。”
楚衍点了点头，轻轻地晃了一下扶冉的肩膀，柔声道：“冉儿，万国寺到了。”
“唔……”
每次听到楚衍的声音，小丫头都会格外地敏感，一下子就从睡梦中醒来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楚衍的怀里。
“阿衍~”
她满足地伸手勾住少年的脖颈，乖乖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别闹……”
“昂，就会说这句……”
少女扫兴地瘪了瘪嘴，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打了个哈欠，随后从少年的怀里下来了，看了看眼前这座万国寺。
“也是奇怪啊，没有人来接待吗……”
按理说，商清国的太子殿下和小郡主都来了，按理说应该会有住持带着人来接待吧？
怎么这么安静啊……
而且，今日也没看见有香客。
商煜见小丫头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笑着给她解释了一下——
“万国寺虽然位于郊外，但此寺是先皇赐名的，所以即便是父皇来了，寺庙里的僧人也可以不出来迎接的。”
“哦……”
她淡淡地应了一句。
四下没看到宋瑾之，想来那家伙应该是自己先进去了吧，急性子，都不等她醒来。
三人正准备走进万国寺，身后却又响起了马蹄声——
“少师大人！太子殿下！”
不远处的妙清夜穿着一袭红衣，策马而来，还没到跟前就开始清脆地喊着楚衍和商煜。
“嘿嘿，清夜来晚了。”
她利落地跳下马车，将缰绳顺手递给了早就等在一旁的卖卖。
扶冉此时是真的不高兴了，这家伙怎么如影随形，无处不在啊……
“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来的。”
她抱着胳膊，挡在楚衍前面，脸上明显的不欢迎：自从眼前这南沧国的公主频繁地去东华殿找楚衍，短短的几天就闹得人尽皆知，她就开始看眼前这个人不顺眼了。
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崽崽，别人说偷就偷，这合理吗？
“呀，千鸾宫的小郡主也在呢。”
面对扶冉的敌意，妙清夜倒是毫不在意，她现在就想绕过她，和楚衍打个招呼。
“八公主，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商煜适时地插在两人中间，温润地笑着：“若是偷跑出来的，只怕三皇子又要担心了。”
妙清夜对于眼前这位脸上始终带笑的，气质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虽然不喜欢，但是也讨厌不起来，她挑了挑眉，实话实说道：“本公主来这里，自然是皇兄允许的了，若不是本公主软磨硬泡了好一会，皇兄才松口答应，否则本公主哪能这么晚才过来啊。”
一路上快马加鞭地，颠得她屁屁疼。
商煜和楚衍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递给楚衍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他的意思是，既然这位八公主不是偷跑出来打，那他可就找不到理由将她送回去了，以妙清夜这个倔强的性子，只怕会待在这里一直到众人都回皇宫了，她才跟着回去，所以……
就免不了要和小扶冉起冲突了，到时候就看他家这位聪慧的小少师要怎么做吧。
楚衍：“…………”
有时候真的不想那么有默契，完完全全地读懂了太子殿下眼神之中包含的意思。
他自然是料到两人的性子相似，怕是会起冲突，但也没想到这个冲突来得这么快……
“贫僧法号宽，是万国寺的住持，见过太子殿下，小郡主……”
万国寺的住持比扶冉想象中还要年轻好多，不过三十岁的样子，五官立体深邃，素唇淡色，眉眼间皆是风轻云淡的从容，那双眼睛似乎看什么也不会再有波澜，然而就算是断了一头墨发，也是能看出他原本也是一副极好的面容，怕是少女看了也要娇羞几分……
啊……
当和尚真是可惜了呀。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的一副外表，街头巷尾流传的谣言：骠骑尉的夫人看上了一个家丁……
倒也不是不可能了。
毕竟这位家丁，能有这样一副淡漠，禁欲的相貌，只怕哪家夫人看了不得迷糊一下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若不是她从小就看着楚衍的脸长大的，审美都被他给养刁了，否则……
禁欲大叔类型，她也是遭不住的。
“大师免礼了，近来万国寺香缘可还好？”
商煜伸出手凉住持扶了起来。
“一如往常，今日按照惯例不接待香客，殿下可在此好好歇息，厢房已经让人准备好了。”
他侧过身子，露出后面那一排看着都一样的房间。
扶冉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四去相清府的时候，入目也是这样子整整齐齐的一排一模一样的房间……
让人看了有些压抑。
她不自觉地就想起来那日她推门而进，正好就撞上了那一具吊死的女尸体，那目眦欲裂的惨状，脸色煞白透着青紫色，嘴还张开着……
“唔……”
小丫头有些后怕地退了一步，正好抵上楚衍温热的胸膛。
“怎么了？”
他低下头看她，淡漠的眸子里隐隐有几分关切，有力的心跳透过紧贴的后背传到小丫头耳边，她忽然就松了口气。
“没，没什么……”
楚衍见她的神色不对，可是却什么也不说，于是他伸手，修长的四根指头放在她的手腕处，探了探脉搏，平稳的……
“没事啦阿衍，刚刚没睡醒，心慌了一下。”
小丫头拨开他的手，狡黠地笑着捏了捏。
“我要这间。”
王檀率先作出了选择，调了一间离院子最近的，为的是平时练功的时候能够方便点。
“那我要隔壁那间房！”
卖卖立刻跟着王檀的选择，就挑了他旁边的那间房，妙清夜见了，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这家伙，不会是看上镇国大将军家的小公子了吧……不过，也不是不行。
万国寺很大，因此厢房也多，这不过是其中一个院子，具宋瑾之所知，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几个院子。
而住持的房间，就在后面那几个院子。
“宽大师，这个院子里亮堂一点的两间厢房都被这俩东西选走了，我们就往后面的院子住吧，还请您带路。”
他难得礼貌地笑着，住持的神情依旧是那副从容的模样，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好，请诸位随我来。”
他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走在前面带路了。
“宋瑾之！你这家伙真是比女人还娇生惯养，剩下的这几间屋子是住不下你这金枝玉叶的身子了吗？”
竟然说他俩是“东西”，太过分了，明明是他自己嘴慢了没选到。
王檀不高兴地瘪了瘪嘴，卖卖就站在他旁边，此时憨厚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呀，没事啦小将军，只有咱俩在这个院子的话，半夜练功也不怕吵到别人休息了。”
而且呀……
就他们两个人诶，嘿嘿……
“也对。”
听了卖卖这么一说，王檀心里也就好受了点，能好好练功自然是好的，如今还有个武功高强的卖卖做陪练，他已经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远在将军府的王蒙，若是知道他家小儿子来了万国寺就把扶冉忘的一干二净，满脑子就想着练功，只怕立刻骑着马过来抽他这大孝子俩个大嘴巴子。
扶冉自然是明白宋瑾之在想什么，于是也拉着商煜和楚衍跟上了住持的步伐。
…………
……
“太子殿下？少师大人？”
刚到第二个院子，就有一抹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李崇尚。
“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煜挑了挑眉，他倒是见过这位今年的探花一面，但是两个人倒不是很熟悉，不过，前些日子扶冉怎么刁难李崇尚的，他还是知道的。
“回殿下的话，在下近日有些事情比较烦心，故人不知所踪了，因此来万国寺静静心。”
李崇尚恭恭敬敬地行礼，瘦削的身形看起来竟然和楚衍有几分相似，特别是……
那对明显的蝴蝶骨。
扶冉没有见过李崇尚，那天本来要见的，但是却被她扔在大雨下给淋病了，后来她就将这件事给忘了，李崇尚也没有再来找过自己，原来是……
跑到这偏远的万国寺来了。
不过，这也太巧了，这下就有些尴尬了，她抿了抿唇，在纠结要怎么开口和李崇尚说话。
不曾想，他就先开口了。
“小郡主，崇尚听闻小郡主前些日子一大早便去相清府了，后来被不明的歹人抓走了，失踪了一夜……”
“是崇尚的过错，应该第二日病好便进宫去的，害小郡主受苦了，还请小郡主恕罪。”
他将双手作揖举过头顶，说话的声音清朗却透着真诚，扶冉一下子就有些羞愧了……
没想到自己给他下马威，害他生病了，他还反过来给自己台阶下……
哎，真是的，她真他喵不干人事啊……
“免礼免礼，先生何罪之有，是冉儿的错，不该那么任性，如今先生也在这里便好，冉儿在这万国寺也不无聊了，有问题便去叨扰先生了。”
小丫头乖乖地笑着，难得违心地说出了这么长的一段话来。
不怪他是真的，但是有问题就请教他当然是假的了……
她好些日子没有读书了，现在一句完整的诗词都有些背不出来，哪里来的学术性问题可以请教他啊。
对了，刚刚他口中说的……
故人失踪，难道是……
相清府那个吊死的女人吗……
她后来也听说了，相清府并没有出人命，只不过有个叫阿弄的男人和一个叫嫣儿的女人不见了，不过这两个人是夫妻，感情不错，所以众人都说是私奔去了……
只是，离开了这相清府，就没有乱魂散的解药可以吃了，所以与其说是不知所踪……
准确的说，应该是不知道尸体在哪儿了，若是在野外，也许早就被野兽分食了。
她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却什么也不能说，毕竟，牵扯到了相清府，就牵扯到了楚衍。
她要如何说？
说相清府的人绑架了自己？然后让皇舅舅将他们一锅端了？
总归是不能的……
“多谢小郡主宽恕。”
李崇尚抬起头来，转而看向了楚衍，“少师大人，许久不见了。”
楚衍深邃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被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神色——
“嗯。”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只是，离开了这相清府，就没有乱魂散的解药可以吃了，所以与其说是不知所踪……
准确的说，应该是不知道尸体在哪儿了，若是在野外，也许早就被野兽分食了。
她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却什么也不能说，毕竟，牵扯到了相清府，就牵扯到了楚衍。
她要如何说？
说相清府的人绑架了自己？然后让皇舅舅将他们一锅端了？
总归是不能的……
“多谢小郡主宽恕。”
李崇尚抬起头来，转而看向了楚衍，“少师大人，许久不见了。”
楚衍深邃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被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神色——
“嗯。”
扶冉疑惑地看了一眼楚衍，抿了抿唇：奇怪了，阿衍不是一直都挺喜欢李崇尚的嘛……
怎么觉得，他有些不高兴？
“殿下，臣就住在这个院子吧，在李先生的隔壁。”
楚衍朝着商煜拱了拱手。
扶冉：“？？？”
“那我呢？阿衍……”
小丫头委委屈屈地看向他，这个院子比较小，总共也就两间房，一间是李崇尚的，一间是楚衍的，那她睡哪儿啊……
楚衍犹豫着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和李崇尚近点，是事出有因的。
“小郡主，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的屋子可以腾出来给您休息。”
李崇尚倒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此时也看出来了小丫头明显是想和楚衍呆在一起，于是打算出来成人之美。
“唔……算了，不要了吧。”
扶冉瘪了瘪嘴，神情依旧有些低落，但是她哪里好意思麻烦李崇尚再特地换房间了呀，明明之前就对他不好了……
“我和小丫头一起住一个院子吧。”
宋瑾之走过来，将手绕过小丫头的脖颈，轻轻勾住：“正好呢，小爷可乐意了。”
他爽朗地笑着，还不忘偷偷用嘚瑟的眼神看了楚衍一眼。
楚衍神色淡漠地看着宋瑾之那双勾着小丫头的手，深邃的黑眸有些冰冷，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小丫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这个院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他和李崇尚了。
“少师大人，没想到你为了和崇尚叙叙旧，都可以忍住看着喜欢的小丫头被别人带走啊。”
李崇尚掩唇笑了笑，忍不住打趣楚衍几句，他看见这家伙那眼神落在宋瑾之的手上，仿佛快给人瞪出两个孔来。
“话多。”
楚衍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进了厢房。
李崇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跟了上去：“失音呢，怎么没跟着你来呀？我记得她在北相的时候，可是最黏着你了。”
楚衍清冷的眸子虚虚地落在眼前这个人身上，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没跟，她如今是端仪司的女官，不得擅自出宫。”
“哦……这样呀，女官，不错诶~”
李崇尚还是围在楚衍旁边叽叽喳喳，其实他的性格是比较沉稳的，只不过在楚衍面前就话多了一些。
他们俩很小的时候是见过面的，还相处了一段时间，两个人的年龄相仿，因此倒是比较投缘的。
在相清府之中，李崇尚是不受待见的，因为他平时不与那些人为伍，并且今年高中探花，相清府的人时常对着他指指点点……
在一定的程度上，在相清府的那帮人眼中，李崇尚和楚衍是一样的，一丘之貉。
…………
……
另一边，众人都已经找好住处了。
“大师，我就住在您的隔壁，您看……可以吗？”
宋瑾之装作单纯的模样，对着住持笑了笑。
“自然是可以，施主请便就是。”
他看起来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是那样一副淡漠的神色，不得不说，真的有些仙风道骨。
最后便是王檀和卖卖一个院子，楚衍和李崇尚一个院子，然后是商煜和妙清夜以及随行的一些人住在一起，而宋瑾之和扶冉则是混到了和尚住的这间院子。
为的就是和这位住持离得近一些，所以就不得不住在“和尚庙”里了。
“宋瑾之……”
小丫头偷偷地拉过来宋瑾之，趴在他耳边悄悄地问：“我们两个这样子，感觉有些太明显了吧……”
宋瑾之抿了抿唇，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不过，千鸾宫的小郡主是出了名的任性，所以……
“咳咳，没关系，应当是没有人知道小爷我的身份的，毕竟大理寺卿的公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见过，而且也不是每个姓宋的就是大理寺卿的长子。”
宋瑾之安慰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上继续道：“但是吧……监国大人家的小丫头啊，可是人尽皆知的，出了名的任性，所以啊，你挑这间院子也是正常嘛。”
扶冉：“…………”
乌鱼子。
所以宋瑾之的意思就是要她背锅了？
难怪他刚刚用眼神暗示自己选这间院子，等到自己选了房间了，他才开口说也要呆在这里，原来是算准了要把一口锅扣在她身上啊。
“好啦好啦，大局为重嘛。”
宋瑾之揽过小丫头的肩膀，轻声哄了两句：“乖，宋哥哥不也是为了尽快找到些线索嘛，对吧？”
“哼。”
扶冉冷哼一声，不想再理会这个家伙了，自己这次可真的是以大局为重了，连和楚衍住在一个院子的机会都放弃了……
要是这几天盯着这个住持，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看她不把宋瑾之剥皮抽筋了不可。
…………
……
另一边。
在一阵木鱼声中，一个人走了进来。
“师父……”
一个小和尚恭恭敬敬地俯身行了个礼，随后低声都说了一句——
“师父，那位公子，好像是大理寺卿的长子。”
住持缓缓地睁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神色依旧没有太大的波澜：“嗯。”
小和尚以为是自家师父不相信自己，于是急急忙忙地又不补充了一句：“是真的，师父，前些日子恕言去了趟城中，就在大理寺门口见了这位公子，亲耳听见大理寺下人叫唤的。”
住持抬起手来，打断了他说的话：“知道了，下去吧。”
第一百八十章
扶冉冷哼一声，不想再理会这个家伙了，自己这次可真的是以大局为重了，连和楚衍住在一个院子的机会都放弃了……
要是这几天盯着这个住持，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看她不把宋瑾之剥皮抽筋了不可。
…………
……
另一边。
在一阵木鱼声中，一个人走了进来。
“师父……”
一个小和尚恭恭敬敬地俯身行了个礼，随后低声都说了一句——
“师父，那位公子，好像是大理寺卿的长子。”
住持缓缓地睁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神色依旧没有太大的波澜：“嗯。”
小和尚以为是自家师父不相信自己，于是急急忙忙地又不补充了一句：“是真的，师父，前些日子恕言去了趟城中，就在大理寺门口见了这位公子，亲耳听见大理寺下人叫唤的。”
住持抬起手来，打断了他说的话：“知道了，下去吧。”
他知道，倩儿已经死了，蹊跷地死去，想来应该有很多人都会怀疑到他头上来，毕竟……
之前就已经有很多人来问过了，官府的人已经来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所以，如今大理寺卿的公子会找上门来也是正常。更何况这位公子和千鸾宫的小郡主感情深厚，也是人尽皆知的，说不定他只不过是单纯地陪着那位小郡主来这里祈福也不一定。
况且……
在倩儿死之前，他已经早早的就皈依佛门了，剃发为僧，了却尘缘，一旦进了这万国寺，他就注定和她没有了缘分，他就注定要将佛缘之外的红尘俗事全部忘却……
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听说倩儿死得那一刻，他的心还是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罪过，罪过……”
他双手合十抵在胸前，看着眼前这尊神像，一向平静没有波澜的眼神之中，多出了几分渴望被救赎的神色，最后还是沉沦在一片木鱼声之中……
他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常青树，在一缕香火之中，俊美的侧脸隐隐灭灭。
……………
……
*
“八公主，众人来此万国寺是为了给商清国的百姓们祈福的，你若是要这样发难，只好让太子殿下请您离开了。”
楚衍挡在门口，修长的手放在门框上，不让妙清夜进去。
“少师大人，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妙清夜摆了摆手，赔笑着：“你和我出去玩嘛，好不好，在这个寺庙真的是要无聊死了。”
她可怜巴巴地扁了扁嘴，伸出两根手指手拉了拉楚衍的衣袍，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楚衍薄唇微微开合了一下，一向沉闷的黑瞳有些闪烁——
这个动作……
小丫头也很喜欢对他做，特别是撒娇的时候……
他抿了抿唇，眼神之中忽然就多了几分厌恶和烦躁，于是不准痕迹地将妙清夜的手拨开了。
除却巫山非云也。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做这些小动作，心中实在是烦躁得不行。
今夜……他还有正事的，不能就和妙清夜这么干耗着。
“八公主。”
不远处商煜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我家少师比较沉闷，喜欢独处，不喜欢随意走动，不如随商煜出去逛逛？这儿虽然不比城中的夜街，但也有一番民俗风情可以感受。”
妙清夜看了一眼楚衍冷漠的眉眼，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她倒也不是真的特别想出去玩，只不过是想和楚衍找个机会出去罢了，方才挑厢房的时候，她也是因为楚衍选了这里，猝不及防地就小算盘落空了，没办法和他住在一起，因此才想着缠着他带自己出去玩玩。
“走吧，八公主？”
商煜温润的脸在清冷的月光下铎了一层氤氲的美，妙清夜抿了抿唇：“好吧。”
楚衍没有约到，但是她确实是有些无聊了，和商煜出去走走也不错呢。
…………
……
*
万国寺所处的这个地方没有皇城中心那么繁华，但是确实是像商煜说的那样子，有别样的民俗。
“这是，做什么啊？”
妙清夜有些好奇地看着，用手指了指眼前这个穿着“奇装异服”，脸上还用五颜六色的东西胡乱涂抹了一番，在那儿跳来跳去的人。
商煜笑了笑，“请神。”
随后他伸手将她的手给摁了下来，柔声道：“莫要用手指，这样在商清是亵渎神明的表现。”
“啊，哦……不，不好意思。”
妙清夜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来，小心翼翼地从商煜身旁退开了一点点。
他方才……
他方才说话的时候离自己太近了，因此那低沉又有磁性的嗓音就在自己侧边，仿佛趴在她耳朵旁边说的一样……
气息轻轻地扑在她的而后，感觉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别离太远，小心被人群带跑了。”
她刚退开一点点，商煜就伸出手将她拉了过来，正好有人往她这里撞，后者适时地将少女圈在怀里护着。
“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八公主。”
不知为何，总觉得眼前这位商清国的太子殿下，今夜有些不同……
平日里他都是平静又沉稳地站在一旁，接待她也是一样，礼貌疏离的同时，又给人十分温和的感觉。
妙清夜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自然地看了一眼商煜，她其实还没有仔细地看过这位商清国的太子殿下。
因为，当初她得知自己要来商清国的时候，就知道父皇和一众文武大臣心中希望的，就是自己能够和商清国的太子联姻。
但是，也许是出于一种叛逆的心理，一种对别人掌控了自己的命运的排斥，她就从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商煜，也在心里笃定了，一定不会嫁给他。
所以，她才总是刻意回避他的一切，虽然总是出现在他的身旁，但是都会故意将视线放在他身旁的那位少师身上。
不过，她在宴席上对楚衍一见钟情可不是故意的了，她是确确实实被楚衍清冷的外表给吸引了，靠近他的时候，还能闻到那一身好闻的冷香。
而如今……
妙清夜抬起头就能看见商煜柔和的轮廓，和那位少师不同的是，这位太子殿下确实温柔得多了，身上的气质也不会总是带着冷意。
妙清夜：“…………”
少女连忙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瓜子，懊恼地瘪了瘪嘴：真是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怎么才稍微的和他有点肌肤之亲，就这么浮想联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