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对了……
也不知道楚衍现在怎么样了……
“皇舅舅，冉儿先起床洗漱，还得去趟东华殿，才能跟您出宫去。”
小团子从他怀里一股脑窜了起来——
“杏儿，杏儿！”
“快来帮冉儿洗漱啦！”
随后小丫头便跳下床去，光着脚屁颠屁颠地跑去洗漱了，留下商清皇一个人在原地愣了愣……
朕不是皇上吗？
这几日不是朕的生辰庆典吗？
不是说寿星是第一位的吗？
为什么扶冉这臭丫头就这样子理所当然地鸽了？
“皇舅舅~冉儿去了东华殿回来再找你哦~”
小丫头去了又回，趴在大殿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子来。
“朕，朕很忙的……你……”
“啊……对……”
小丫头有些为难又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去，“冉儿忘了皇舅舅是皇上，要日理万机的……”
可是她想去东华殿先看看少师大人啊……
虽然才过了几个时辰，但也不知道他的伤有没有好一点，烧有没有完全退下去……
“罢了罢了，你快去吧，皇舅舅在这儿等你回来。”
商清皇无奈地摆了摆手，谁让这小丫头可怜的模样这么让人心疼呢，他这个亲舅舅可见不得小丫头这副模样啊。
况且，昨日听说后山出事了，小团子还受了点小伤，而太子少师楚衍却听说伤得很重……
他有些担心这个臭丫头年纪小小承受能力差，会被昨日的场面给吓到，今日下了早朝可是特地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这小丫头倒好，一头扎被窝里睡得香甜，醒来还二话不说就把他抛下自己找楚衍去了……
哎，怎么她这模样，和当初姐姐为了跑去找扶夜，转头就将自己在父皇母后面前出卖了的样子很像呢……
*
“少师大人！少师大人……”
小团子刚进东华殿，下人都来不及通报，她就开始扯着嗓子喊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说的就是小团子没错了。
“少师大人……”
小丫头轻车熟路地推开偏殿的门，少年果然还卧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但是却只能侧躺着看。
“少师大人，冉儿来啦！”
她乖乖地凑过去，在他床边半跪着，小圆脸搁在床上。
“嗯……”
楚衍慢慢把书放到一边，清冷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地上凉……”
“好哒，不跪地上啦~”
小团子立刻会意，惊喜地开始脱鞋子：没想到少师大人今天这么好呀，竟然因为地上凉，所以主动请她坐床上去。
小团子两个脚后跟一摩擦，很快就把鞋子脱了，在楚衍一脸疑惑的眼神中，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床——
“嘿嘿，谢谢少师大人~”
楚衍苍白的脸色一瞬间多了一丝潮红……
他原本的意思只是……
只是觉得地上凉，所以那边有凳子，想让她搬一块过来坐好而已……
这丫头在爬床这方面倒是自觉得很……
“少师大人，你在看书吗？侧着看对眼睛不好的。”
小团子殷勤地趴着伸出手，想去够那本书，刚好越过楚衍，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失音见过郡主……”
小团子还没有来得及翻开书，覃失音便出现在殿中，此时正恭恭敬敬地行礼——
“啊，免礼免礼。”
小团子笑嘻嘻地翻开书，挪了挪小屁股，特地里楚衍近一点——
“少师大人，躺着看书眼睛会近视的，让冉儿替你念吧？”
近视？
楚衍和覃失音同时皱了皱眉，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疑惑来：近视，是什么意思呢……
“郡主，让失音念吧，这本《资治通鉴》略微有些晦涩难懂，怕小郡主读了心烦。”
覃失音温柔地笑着，走上前来朝着小团子伸出手去——
小丫头不知为何，竟然从她温和地笑容上感觉到一丝丝敌意，立刻将手里的书抱紧了，抱在怀里，结结巴巴地——
“啊……不，不用了……”
她这话听着虽然是在替自己着想，实际上就是想说自己不识字吧。
那她还偏偏不给了。
“冉儿念，少师大人更想听冉儿念。”
楚衍愣了愣：“…………”
他似乎没说过吧……
但覃失音的眼神却变了变，有些尴尬地咬着下唇，似乎是想求证一般，转过头来看他。
这倒也罢了。
偏偏扶冉也是这样看着他，黑亮黑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粉嫩的小嘴轻轻抿着，显然是清楚自己撒谎了，怕楚衍不接话，一会下不来台……
楚衍无奈地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叹了口气：“念吧。”
“啊？”
小团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覃失音一瞬间冷下去的脸，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她才反应过来——
一阵欣喜涌上心头，她欢天喜地地捧着书坐到楚衍旁边——
“好哒好哒~”
随后她翻来第一页，表情立刻就僵住了——
怎么办……
都是繁体字，读起来属实有些难度了……
“己丑，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权扬州军府事……嗯……然后……”
“上欲引战舰自淮入江，阻北神堰，不得渡……”
覃失音已经退了出去，小团子捧着比她脸还大的书头头是道地念着，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是小奶音听起来却让人很享受……
“好了。”
楚衍敛了敛眼神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笑意，声音依旧有些喑哑——
“念到这儿就好了。”
“啊？我……是冉儿没有念对吗？”
小团子放下书，有些心虚，她刚刚确实有几个字不懂念，只好念那半边偏旁部首了……
“对了，小郡主识字方面颇有进步。”
楚衍淡淡地笑了，但那一点不明显的笑容在小丫头看来就和冬雪消融，春意逐渐盎然一般美好。
“嘿嘿~为了进国学班的初考，冉儿最近也有在读书哒~”
虽然最近田螺姑娘依旧会替她写作业，但是她自己还是下了功夫的，毕竟她真的想去国学班……
特别是这次楚衍为了她受了重伤以后，她笃定了自己必须初考获得甲等，必须得进国学班——
昨日的幽山骑射，最后算上那头猛虎，拔得头筹的自然是楚衍了，只怕这次比试赢了，李钟铉那几个刺头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要怎么加倍欺负楚衍呢……
那她可不允许！
第一百零七章
离开了东华殿，小团子就马不停蹄地赶回千鸾宫，不曾想商清皇还在那儿等她。
于是，她坐着商清皇的奢华大马车，一路通畅无阻地出了宫。
“皇舅舅，你这马车真舒服~”
空间很大，坐垫又软，比爹爹那辆还要舒适。
“冉儿喜欢吗？”
“喜欢！”
“等一会朕看了那生辰礼，要是满意，朕就赏你一辆更大更舒服的，如何？”
“好耶~”
小团子搂上商清皇的脖子，甜甜地亲了一口他的脸：“冉儿可是准备了好久，皇舅舅一定会喜欢的！”
自古以来，男人除了爱江山就是爱美人了，无一例外！
那些美人可是她千挑万选，亲自把关选上来的，个个都是佼佼者。
*
马车平稳停在碎玉轩门口，商清皇已然是换了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腰间一块乳白色的羊脂玉佩，宽肩窄腰，即将三十出头的人了，却依旧俊朗不凡。
小团子兴冲冲地拉着他进了碎玉轩的大门——
“欢~迎~光~临~碎~玉~轩~”
商清皇：“？？？”
欢迎光临……
碎玉轩一整个楼的人都跟着喊了这句话，商清皇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短短的一句话，能够让他们喊出七个不同的音……
他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下意识看向小团子，后者笑嘻嘻地将他往前面推——
“皇舅舅，皇舅舅，去里面，冉儿可是特地给你准备了一个绝佳的好位置！”
“皇上，这个地方有些不一般，前面恐怕有危险，请允许属下先带人去查探一二！”
商清皇带来的几个侍卫尽职尽责地跟着，此时拦在小团子身前。
“哎呀！你是没逛过窑子嘛！哪还有你先的道理，退一边去！”
小丫头摆了摆手，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将带刀侍卫扒拉到了旁边。
商清皇闻言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方才冉儿这小丫头说的是……
逛窑子？？
“扶冉，朕可是一代明君，你可别害朕！”
“哎呀不会不会，皇舅舅你信我嘛！”
小团子干脆两只手都抓住商清皇，铁了心地要把他往里面拖，无奈之下，为了不拂了小丫头的一番好意，商清皇只好用一副被“逼良为娼”的表情往里面走去。
……
原来小丫头说的绝佳位置，就是这里呀……
这儿似乎是整个碎玉轩里的最中心位置，还堆砌得很高，四面吹下轻纱珠帘，外面的人很难看清里面，而坐在这儿的视线也是极好，整个高台一览无余。
黄檀木做成的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
“咦，这是何物？”
银制的碟子上摆着一块整整齐齐的方块……糕点……
“啊，这是千层呀，芒果千层，超好吃的哦，这个还是冉儿教后厨做的！”
得亏她在原来的世界里勤工俭学，在甜品店打过工，所以偷偷学了不少手艺，这下在古代可算是派上用场了，绝对是古往今来只此一家店才能吃得到！
“朕试试。”
“皇上，先用银针试毒……”
“不必了，退下。”
商清皇冷着看了侍卫一眼，这个糕点既然是小扶冉特地替他做的，那他不论如何也得试一下，怎么能当着小丫头的面拿银针试毒呢……
可别伤了她的心。
商清皇对这个从未见过的糕点一下就来了兴致，怀着一点好奇入座，拿起银勺浅尝了一口——
入口酸甜，口感绵密，不错……
“冉儿真是古灵精怪，心灵手巧。”
商清皇将小丫头抱到怀里，愉悦地摸了摸她的头，“说罢，接下来又有什么让朕开开眼的？”
“嘿嘿，皇舅舅稍等，重头戏马上就来啦！”
她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手，只见原本的高台忽然落下两道红绸，紧接着是一条接着一条的红绸，琴筝之声随之响起……
随着锣鼓的节奏，待到音乐高潮时候，一位又一位佳人顺着红绸绾绾而落，她们的统一穿着朱红色的对襟轻衫，罩着轻纱，美好曼妙的身材若隐若现……
“这……”
商清皇眉头紧皱，差点没把手里的银勺给抖掉了，“冉儿，你不会是……”
“皇舅舅，冉儿听说你多年不曾纳妃，今日特地盘了这碎玉轩，找来了皇城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未出阁女子，就是为了让皇舅舅你好好选妃呀~”
“小丫头，你胡闹，你……”
商清皇顿时有些急切，心里有气却没办法对着小团子发，憋得俊脸都红了。
“哎呀皇舅舅，你就看看嘛~看看嘛~”
小团子趴在商清皇的怀里，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看他，两只大眼睛水润晶亮，商清皇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坐下了。
接下来便是小团子小嘴叭叭不停地介绍了——
“皇舅舅，皇舅舅，这个是女团舞！冉儿教的！”
“啊，这个这个，这首歌叫青花瓷，也是冉儿教的！”
小团子拿过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桌子上摊开，上面琳琅满目，都是各个女子的画像，还标着序号……
商清皇垂下眸子一看，正和高台上佳人们胸前挂着的绣着数字的帕子相对应……
“常儿……徐州人，兴趣：女红，爱好……”
“古琴……”
“优点：能歌善舞，孤女，不必担心日后需要提拔她的亲戚……”
商清皇看到此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黑了黑，有些头疼地看着怀里的小丫头——
“小扶冉，这本册子是你写的？”
小团子此时正自顾自地沉浸在美色中，听到商清皇的疑问才转过头随口应了一句，“啊，对呀，费了冉儿好长时间呢……”
她说完还不忘捡一颗果子往嘴里送。
商清皇此时真的是无奈极了，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这小丫头才四岁，怎么就懂这么多呀，竟然知道朕是最烦那些受宠妃嫔整日在耳边煽风点火，吹枕头风……
就是为了给自己娘家人说些好话，好提拔提拔……
他向来最不喜欢这种，将后宫之事与朝政挂钩，皇后许氏正是从来不会如此，两人相敬如宾，才能一直稳坐后位。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怀里的小团子忽然剧烈地颤了颤，手中的果子掉到地上——
“她……”
“她杀人了……”
第一百零八章
台上的一名女子突然疯了一般朝着旁边的女子扑了过去，一口就咬破了她的脸，那女子苦苦挣扎着，却一点也没法阻止那个疯女人，自己的脸顷刻间就被咬得血肉模糊……
“啊！！”
“救我……求求，啊！！”
她脖颈处被人死死咬住，拼命地求救，但是周围的人见状只敢仓皇逃窜，全都退开了，冷漠又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皇，皇舅舅……”
“别看。”
商清皇反应过来以后，立刻伸手将小丫头的眼睛捂住，略有写严肃地看了眼旁边的侍卫——
“你去看看，拦住她。”
台上那个疯女人此时已经停了一下，嘴边蹭了一堆可怖的鲜血，地上那个被咬破喉咙的可怜女人已经奄奄一息，最后那个疯女人竟然一脚踩在那女人的脖颈处——
令人头皮发麻地“咔嚓”一声……
地上那个女人彻底没了呼吸……
“四号……”
“常儿……”
商清皇目光冰冷地落在那个疯了的女子身上，女子朱红色的轻纱上挂着绣着“肆”的帕子，对上小团子给他的这本册子……
恰巧是方才他看到的那个人……
疯女人的脸上慢慢地爬上了一条又一条的紫黑色纹路，像是一种可怕的符文，她的眼眸是赤红的，像染了血一样。
侍卫上前要抓住她竟然能让她轻易就躲过了，身手灵敏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甚至是训练有素侍卫。
小团子偷偷地透过商清皇的指缝看着台上发生的一切，耳朵一阵轰鸣，只听得见自己嘭嘭直跳的心跳声——
常儿……
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原本就在碎玉轩了，也是碎玉轩中她唯一留下来的一名女子。
因为她的容貌清丽出众……
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看着原本五官秀丽的女子如今面目狰狞的模样，心中充满疑惑……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到底是什么，是病吗？
还是，蛊？
对了！
小团子忽然心中一震——
宁叔叔……
这碎玉轩是宁叔叔给她的，而宁叔叔的身份是商清国大国师……
也是，天爻阁阁主！
是系统口中说的那个有关大反派的线索中出现的天爻阁。
她之前只顾着受人恩惠和筹办生辰礼了，都快忘了自己来这个世界的任务……
台上那名女子在几名侍卫的包围下，终于还是被制服了。
“将她压去大理寺，候审。”
商清皇冷冷地下了命令——
昨日有人故意撤走告示牌，导致小扶冉误入后山，今日又有人在她准备的“生辰礼”上动了手脚……
但是这两件事却都发生在自己的生辰庆典中，实为大不吉利……
难道是碰巧吗……
*
大理寺。
“小丫头！”
宋瑾之一听说扶冉又被送进自己家大牢里了，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小丫头，你没事吧？”
他来到大牢，小团子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双膝微屈，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来人，把牢房打开了。”
他勒令狱卒打开牢房，抬脚便走了进去——
“怎么不说话？是吓到了吗？”
他听说了，小团子和皇上出宫去了碎玉轩，而碰巧发生命案了，碎玉轩如今还是她名下的，自家爹爹不论如何也要将她这四岁小丫头关在牢里。
说是碎玉轩所有可疑的人都关押进来了，难道能因为扶冉是千鸾宫的小郡主所以就例外吗？
最后商清皇也是不好说什么。
“我爹那个老顽固，他就是和你爹爹做对多年做习惯了，这下好不容易又逮到你爹爹的把柄，恨不得将你扣在这儿三天三夜才好。”
因为彼此碎玉轩里的人手多半是原先的千鸾宫下人，被小团子给挑过去的。
“宋瑾之。”
“我在。”
小丫头可算是开口了，她方才那闷闷不乐的失神模样，他都快要担心死了，听说碎玉轩的场面十分血腥，他害怕小丫头是被吓傻了。
“我没事的，就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而已。”
虽然事发突然，她确实有被吓到了，但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只不过是一直没想通罢了……
为什么她前两日去碎玉轩的时候，看见的常儿还好好的，一点异样也没有，今日突然就……
有什么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人突然之间就发作的吗？
如果有，那是什么诱导了她的发作……
“哎呀，你才四岁的，小娃娃一个，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烦恼这些了。”
宋瑾之坐到她旁边去，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这些留着给我爹那个老顽固去烦恼吧，你快点把今天的事忘光光，小丫头可不能记着那么可怕的事情哦……”
宋瑾之又摸了摸她的头，嗓音清朗温柔，随后又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
“但避免你害怕，今晚小爷就在这陪你吧！对了，上次你说小爷家牢饭好吃，今儿小爷还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会多吃点。”
小团子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絮絮叨叨的宋瑾之突然鼻头一酸，有些感动——
“呜呜呜，宋瑾之，你真好！”
“诶？要不冉儿替你审犯人吧？正好今天冉儿又坐大牢了，有空！”
“诶？不用，小爷今日没有要审的犯人……”
小团子也不听他说话，自顾自地哼哧哼哧地站了起来，兴奋地走出牢房，完全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小扶冉！”
她刚走出牢房，就看到商煜慌慌张张的身影，他正想冲过来，却想起什么似的又退了回去。
楚衍竟然也来了……
少年正紧抿着薄唇，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苍白又瘦削的脸上渗出一小层薄汗。
商煜退回去想要搀扶他，后者淡淡地拨开了他的手。
“少，少师大人……”
不是昨日才身受重伤吗，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今日怎么可能就这样下床了！
“你怎么过来了，你还受着伤……太医说至少要卧床静养一个足月的……”
小团子哪里舍得楚衍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当下就跑到他跟前去，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薄唇，心疼坏了——
“你，你快回去休息……”
不要再因为她受伤了，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她会愧疚死的。
第一百零九章
“可有受伤？”
楚衍淡漠的眸子上下扫了扫，小团子十分配合转了个圈圈——
“没有没有，好好的呢，当时冉儿离得可远。”
少年似乎是松了口气，“那便好。”
今日在碎玉轩发生的事在整个宫里可是传开了，毕竟这件事事关皇上安危，还牵扯到了千鸾宫的小郡主。宫里的人都在说那个女子怕不是中邪了，被人下了降头，才会突然疯起来咬人。
甚至还有人说，趁着大国师坐镇商清国，赶紧请他看看去，图个安心。
碎玉轩一案很快就交由大理寺卿宋恩朝来查了，原本扶夜准备插手此事，但毕竟他手头上还有事，近日还在调查幽山骑射中谁恶意将告示牌撤走……
并且碎玉轩一案又涉及扶冉以及千鸾宫的众多下人，扶夜的身份实在难以插手，宋恩朝这老家伙可是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把柄，没趁机参他一本就不错了，说什么也不答应他来监工。
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纵然楚衍卧床养伤，也是难免通过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们的议论得知一二。
他只听说了宫女们口中的疯女人来自碎玉轩，见人就咬，还闹出了人命，场面一度十分血腥。不巧的是，碎玉轩最近才被小郡主买下，而当时皇上和小郡主都在场，现如今小郡主正在大牢里关押呢……
他事情只听了个大概，没有听全，也不知道扶冉到底有没有受伤，况且碎玉轩……
碎玉轩是那个人的地盘才对，小丫头怎么会买下了碎玉轩，又怎么会刚好就在那里……
如果说小丫头买下这碎玉轩不是巧合，那只能说明他们两个私下已经见过面了……
但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
墨吾道不喜欢在旁人面前显露真容，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见到小丫头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
楚衍也顾不上自己重伤在身了，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商煜回到东华殿时，碰巧看到他光着脚便要慌慌张张出门的一幕……
背上的伤口还刚刚止住血便又重新裂开，一点一点渗透了白色里衣，商煜也是又心疼又无奈，心知劝不动他，只好传了马车随他赶来大理寺地牢，随后又让下人去太医院让院使大人过一个半时辰就去东华殿候着。
在马车上又是一路颠簸……
哎，只怕回到东华殿，楚衍伤情又要加重了……
“冉儿，你是为何会最近想着买下了碎玉轩？”
商煜才知道，那碎玉轩原来应该是一座青楼吧，做的酒肉勾当，虽然生意冷淡了点……
“碎玉轩是冉儿和王檀去寻芳阁看琴娘娘的时候，突发奇想买下的……”
小团子低下头有些心虚，这下她旷课和王檀跑出宫去混青楼的事情要瞒不住了……
“寻芳阁？！”
宋瑾之从小团子身后跳了出来，一脸气急败坏被抛弃了的模样——
“好啊你个臭丫头，瞒着小爷和王檀跑出去宫外玩也就算了！竟然跟那个臭小子跑去青楼厮混！”
宋瑾之真是快要气死人，什么时候小丫头竟然和王檀玩得那么好了！都快要超过他了！
“冉儿……冉儿没有厮混！我……我就是去看看嘛！”
小团子连忙摆着手解释，她可冤枉啊，她真的只看了琴娘娘一个人，而且还是“商务”上的往来，一点都无关酒肉的！
“真的？”
宋瑾之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他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说：“小爷听说碎玉轩不仅接待男客也接待女客的，有不少俊秀小白脸可以任人挑呢！”
寻芳阁原来还有男宠的吗，她怎么不知道啊！
小团子突然就慌了，嘴巴笨拙得不知道如何解释，大眼睛下意识心虚地看向楚衍。
“我……我没点……”
“就，就看看而已……”
她嗓音委委屈屈的，却不知这句“就看看而已”在某人听来误会了，心里宛如一个平地惊雷……
“咳咳……咳……”
楚衍虚弱地掩着唇咳嗽，扶着墙的五指微微缩紧，当他放下手来，掌心中明晃晃地染上了一抹暗红，苍白的唇边衍着一丝血……
一想到她旷了课是为了和人跑去青楼看那些男宠，他就气得心乱如麻，眼前发黑，甚至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啊，不是不是！我，我没有看！”
小团子冤枉地举起手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楚衍：“少，少师大人，我没看，我就是陪王檀挑嫂嫂去……”
她委委屈屈地抱住楚衍，仰着白净的小脸看他：“相信我嘛……”
小团子直接牵过少年的手，用袖子将他掌心的血迹擦去，这下让楚衍身子都不由得僵了僵——
怎么感觉……
这两天小丫头对他的态度不太一样了……
宋瑾之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不自觉地开始泛酸：“你怎么也不抱抱我呢？你抱我了，我也信你呀！”
小团子甩给他一个鬼脸，“略略，你不配~”
楚衍性子别扭，如今又有伤在身，她可不能气他，万一把身子气坏了可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闹了，先说正事吧。”
商煜见周围开始腾起一股醋味，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将话题又引到碎玉轩一案上来——
“所以碎玉轩是王檀替你寻的地方吗？”
小团子摇了摇头：“不是，是冉儿和王檀在寻芳阁遇见了一位叔叔，他替我们两个解了围，后来听说冉儿要找个楼盘，于是便将碎玉轩让了出来。”
“叔叔？”
宋瑾之打趣道：“哪个叔叔非亲非故的，能那么大手笔将碎玉轩送你？”
“不，不知道……但是他让冉儿叫他宁叔叔……”
小团子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她后来发现宁叔叔就是商清国大国师的事情告诉他们……
虽然碎玉轩出事了，但是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
而系统给的大反派线索和天爻阁有关，宁叔叔虽然是阁主，但系统也没有明确说他就是任务里的大反派……
万一不是宁叔叔，她这样将他说出来，只怕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吧……
她打算自己先留个心眼，等这件事查出原因之后，再做打算。
第一百一十章
小团子原本想着这一切都得等自己出牢了以后再查，估摸着自己在这大理寺地牢里还得呆上个两三天，却不曾想第二天她就被放了出来。
听说大理寺卿宋恩朝那里的进展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太医院验不出常儿身上是否被下了毒，她的身体竟然一切正常，脸上的紫黑色纹路也消失了，意识也变得清明起来，和正常人无异样……
最后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但常儿因为御前杀人，还是被赐了死刑，只是没有人再查下去了。
包括扶冉，她自己一人也无从下手，大国师那儿按照以往的惯例开始闭关，倒是没有异样，只好将这件事情搁置一旁。
后来，皇城中也没有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人们在柴米油盐的琐碎下渐渐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不知不觉间，春来冬去，深宫的红墙绿瓦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光阴已过了八个年头了……
*
阴云遮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崇尚已经等候在千鸾宫外了。
他是来千鸾宫的第四个教书先生了，今日该是第一次见面，但到了现在还未见到千鸾宫小郡主，只有的奴才传话让他在殿外稍候片刻，然而这“片刻”，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他来之前倒是听说千鸾宫的小郡主生性顽劣，是个玉面小魔头，自从南雍书房出来以后，这已经气跑了三个教书先生了。
他今年不过十七，便高中探花，本想能赐个一官半职，没想到竟然被监国大人一句话调来了千鸾宫……
李崇尚今日还发着烧，却还是得拖着病体在这候着，他唇色褪尽，强烈的不适感在身体里酝酿，还有隐隐的发热，连呼出来的气流都有点灼热。
不一会儿，雨很快就落了下来，他苍白一笑，这算是天公作美吗？
他正热着，就给下了场雨。
*
东华殿内，一位少女挽着精致的垂鬟分肖髻，上面缀了几支桃簪，身上是一条满青罗烟裙，宽玉绸带绕过她纤细的腰肢，满青色衬得她肤白胜雪，唇红似樱，眉眼间既有不经世事的纯粹，又不失少女的灵动。
但她此刻正翘着二郎腿，软着身子，一副慵懒至极的惬意模样。
那张小嘴倒是停不下来，手捏着葡萄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
“阿良，是下雨了么？”
穿着绿色奴服的那人被传唤，于是恭敬地低下了头，他是刚来这东华殿的。
“回小郡主话，雨刚下不久。”
“才刚下啊，没事，淋淋雨也无妨。”
少女小巧的嘴巴里一口塞了两颗葡萄，腮帮子鼓鼓的——
谁让爹爹不许少师大人教她国学，非要替她找什么教书先生，她偏不。
除了楚衍，谁讲课她都不想听。
阿良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不知道小郡主心里在想什么，宫里的公公特地跟他说过，让他机灵点，学会替主子分忧解难，但他实在愚笨，至今也没法对太子殿下的心思心领神会。
反而是少师大人，轻易就能明白殿下的心思。
另一边。
李崇尚又淋了一个时辰的雨，衣袍尽湿，最后终于还是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小郡主！小郡主！不好了，先生晕过去了！”
永安慌慌张张地从千鸾宫跑到东华殿来禀告。
少年如今已经十五岁了，个头一下子窜上去老高，眉目间隐隐有着少年的朗朗意气，永安五官俊朗，身段也好，如今已经有不少小宫女对他眉来眼去了。
扶冉愣了愣，心中纳闷：她之前被罚三个时辰的面壁，结束后，还能照样上房揭瓦呢，怎么那位先生这就……
晕了？
听说那先生是十七岁的探花吧，又不是老头，也不至于身体羸弱成这样吧……
但来不及她多想，又有宫女急匆匆地来禀告——
“小郡主！太子殿下回宫了！”
这下扶冉吓得刚塞进嘴里的葡萄都滚了出来，匆匆地往后院跑，好在她平日不带很多仆从，现在一个人跑起来反而快。
“永安，一会你就说千鸾宫找不见我，来东华殿寻我也没有寻见，知道吗？”
“啊？那你去哪儿啊！诶，小郡主！”
永安来不及喊住她，少女就十万火急地往后院跑了。
她特意让永安这样回话，太子哥哥和爹爹就不会在东华殿里寻她了，这样她反而偷偷藏在后院里，就能躲开那个新来的教书先生。
听说文人都是有傲骨的，第一天上任就被人放鸽子，他一定很生气吧，一气之下就撂担子跑了，正合她心意！
她刚跑没影，商煜就和楚衍一块走进来了。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少师大人。”
阿良立刻到两人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
“免礼。”
阿良起身时，还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太子身边那位少师，原因是他今儿个听见了宫里的姐姐们说话了——
“那东华殿的少师大人姐姐可还有印象？”
“那可不，长得啷个俊，瞧见了都欢喜……”
他只敢偷偷听了两句便离开了，总之那俩小宫女正怯生生地议论眼前这位十七岁的少年，这让他忍不住多瞥了两眼——
少年一惯素雅，穿着藏青色衣袍，还未及冠，一头乌发披散，白玉簪缠了几缕青丝束发，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面颊依旧是瘦削苍白，高挺的鼻梁下薄唇透着淡淡的血色。
少年双眸细长微挑，眼神深邃仿佛眼底藏着一汪深潭，而眼尾那颗淡痣也妖冶得恰到好处，也难怪光是眉目清冷在这一站，就能让一众少女魂不守舍了……
“太子殿下，阿衍。”
永安打招呼就没有那么注重礼节了，几人也算熟识。
“永安，你怎么在这里？扶冉呢？”
商煜如今气质更加温润，与他交谈总能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舒适。
“她，她溜出去玩了，千鸾宫找不见，我于是便来了东华殿瞧瞧，不曾想也没在这里。”
他撒谎总是会习惯性地挠了挠后脑勺。
“这样啊，也许跑去找宋瑾之玩去了吧。”
商煜了然地笑了笑，“那丫头自从不用去南雍书房以后越来越调皮了，听说这个月已经气走了三个先生了？”
“是，是啊……”
永安老老实实地回答，反正小郡主这事迹宫中已经人尽皆知了。
然而楚衍只是眉目淡漠地扫了一眼永安，而后余光落在桌上吃到一半的果盘上，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哎，这丫头呀……
躲哪儿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色渐晚，房瓦上，扶冉正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当时一时情急跳到了围墙上，没想到敢跳上去不敢跳下来，于是干脆挪到屋顶上，地方宽敞并且趴着也比较舒服。
但是这也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永安也没有过来接应她，她此时惹祸了又不敢喊商煜过来，商煜如今对她越来越严格，已经从一个温柔宠溺地大哥哥变成了啰哩巴嗦的“爹爹二号”，她只好继续困在这里下不去。
心中真是后悔极了，早知道她在国学班上的武课就好好学了，这样也不至于如今落到这般困境。
又过了一会，日头完全落了下去，四周昏暗，弯月悬空，扶冉心中越想越委屈，于是趴着一动不动了——
大不了今晚就睡这里了！
这样子爹爹一着急找不见自己，说不定就不和她算今日气跑先生的账了。
困意上涌，她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人影，她下意识选择藏起来——
来人一身藏青色长袍，施施然地走过来。
是少师大人！
嘿嘿，楚衍一定不会责骂她的。
“少师大人……”
扶冉探出头来，压低声音喊他。
楚衍抬头正对上那双含着水波的杏眸，迎着月光格外地亮。
“少师大人，冉儿下不去了，接我一下可好？”
她笑得很甜，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不好。”
楚衍扫了眼她身上的泥渍，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今日为何又将先生气走了？”
“唔……”
少女一顿，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怎么办，她还没想好理由呢……
“最初的王先生，你说看不惯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所以剪了他蓄了许久的胡子，将人气走了。”
扶冉：“…………”
完了完了……
楚衍不会要在这儿和她翻旧账吧……
“然后是林先生，你嫌弃他年纪太大了，讲话古板学究，送了人一副刻意画丑了的自画像，将人气走了。”
扶冉：“…………”
好像是这样的……
“后来又是陈先生，太子殿下特意替你寻的，年纪轻轻，才学过人，你倒是以资历过浅，又将人赶走了……”
扶冉心虚地低下头去，趴在房瓦上一动不动了。
楚衍见此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自然舍不得责骂她，不过今日这小丫头是越来越野了，只怕再不说她两句，以后就要上房揭瓦了。
少年看着此时郁闷不欢的少女趴在房瓦上，手指不安分地扣扣搜搜的，忍不住唇边多了一丝宠溺又无奈的笑意——
看来，已经是上房揭瓦了……
“这次的李先生又是为何？”
他还是放软了语气。
扶冉扁着嘴抬起头来，漾着涟漪的眸子瞥了他一眼，委委屈屈地垂下眼帘——
“哪有什么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少女声音软糯又可怜，带着点鼻音：“就是想让阿衍教冉儿读书而已……”
“想把所有先生都气跑……”
她抬起明亮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少年，“就只想要阿衍一个人嘛……”
楚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贯沉闷的黑眸中多了几丝慌乱，他连忙偏过头去，躲开少女明晃晃的眸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抚了抚额，走近两步，随后朝着她伸出修长的手——
“下来吧，我接着你。”
扶冉心中的委屈和郁结在少年朝着她张开手的那一瞬间就顷刻烟消云散了，她喜上眉梢地点了点头，像一只极其容易满足的小懒猫——
“那少师大人可要接稳啦~”
“嗯。”
话音刚落，少女就浅笑着扑向少年，纤细的身子带着一缕清甜的体香，轻巧地落到他怀里，她如今才十二岁，虽然比起以前可以算是亭亭玉立了，一双腿也生得修长笔直，但是在十七岁的少年面前，还是只能堪堪到他胸膛处，正好没有看见少年通红的耳尖儿。
“阿衍阿衍~”
少女双手勾着楚衍的脖子，两条腿不安分地缠在他劲瘦的腰间，整个人便像是只树袋熊一样抱着少年。
“嗯。”
少年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正如意料之中扯不下来——
“下来再说话。”
“不要不要！”
扶冉双手搂得更紧了，白嫩的小脸耍赖皮一般在他温热的胸膛蹭了蹭——
“阿衍，你做冉儿的先生好不好？”
楚衍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说什么也不从他身上下来，又怕她手松开会摔了，只好轻轻托着她。
“为何非得要我教你不可？李崇尚是今年的探花，才学过人，并且为人和善，年纪也不过才十七岁……”
“应该符合你想要的先生标准了才是。”
况且那李崇尚是北相国遗民，是北相亡国以来，第一个通过科举考上来的探花。
他曾私下了解过了，略微观察了一段时间，确认了李崇尚没有复仇的迹象，才放心让他去当这丫头的先生。
不曾想，怀里这小孩儿还不领情，硬是把人家给扔雨里淋。
“他除了身上略有这傲骨以外，没有别的不好之处了……”
楚衍嗓音清润好听，还是忍不住替李崇尚又争取了一下，毕竟他的身份此时还不适合入朝为官……
他是北相御林军统领的遗子，他的爹爹在北相都城兵溃城破之时还殊死抵抗了一番，杀了不少商清国士兵……
待他为官之后，此事若是让人知晓，只怕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扶冉见楚衍又替那什么李崇尚说话，心里又开始不高兴了，但她还是抓住了少年口中的关键词——
傲骨是吧。
“那，那有傲骨的冉儿就不喜欢！冉儿就要你！”
楚衍低下头看见她这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微微弯了弯那双好看的琉璃眸子——
“有傲骨就不喜欢，那我………”
“除了你！”
还不等他说出口，扶冉就立刻反应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除了阿衍！阿衍什么样子冉儿都喜欢！”
什么，样子吗……
什么样子都会喜欢吗……
少年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渐渐敛去笑意，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下来吧。”
这次他的声音明显冷漠了许多，扶冉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情愿地放开手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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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小红豆呀，想要票票，最近都好冷清哦……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扶冉乖乖地站好，低着头，像个乖乖认错的好学生，瘦削的侧脸在月色下铎了一层银白色的光，看起来还毛茸茸的，甚是可爱。
楚衍心底的烦躁顷刻就消下去了，他转过身示意扶冉跟上——
“走吧，殿下和永安也在等着了。”
“啊？太子哥哥？永安？”
少女疑惑不解，太子哥哥怎么知道她还在东华殿的……
哦对了……
果盘……
哎呀，果盘忘记收拾了！
早知道她就揣兜里爬上房顶吃了，得亏她在这儿趴了那么长时间，连晚膳都没吃，现在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还有那永安！
原来是和太子哥哥一起等着呢，难怪没有来接她，哼，胳膊肘往外拐的坏蛋。
商煜和楚衍都不需要从永安嘴里套话，便知道这小丫头肯定躲在东华殿里，只不过她今日犯了事，所以故意不去寻她，让她自己乖乖回来认错，也算是小惩大诫一下。
“太……太子哥哥……”
小丫头低着头，有些心虚地不敢去看商煜的眼睛。
她前些日子赶走的那位先生就是太子哥哥特地替她寻来的，这下也算是给他添麻烦了。
“嗯，饿了吧？用完膳再回去吧。”
商煜见她那一身的尘土，心里也猜到了这丫头不知道跑那个旮瘩躲着去了，有些于心不忍，也就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啊？太子哥哥真好！”
扶冉喜出望外，立刻朝着桌子上还热乎的饭菜扑了过去——
她快饿死了，今儿这顿必须好好吃，不然一会儿回去千鸾宫，还得挨爹爹一顿批呢。
*
但等她回到了千鸾宫，才知道扶夜临时被派出宫去了——
说是江南闹了水患，恐治理不利会引来第二波的瘟疫，于是他二话不说便过去了……
“岁上说他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让小郡主在宫里……嗯，不要惹事，好好照顾自己。”
侍女杏儿温温柔柔地“传达”扶夜的话，虽然稍微地改动了一下，但是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爹爹当真是这么说的？”
少女显然是不信，她拉过杏儿的手，狡黠地笑着——
“爹爹应该说的是，让扶冉那个臭丫头在宫里好生待着，不许惹事，否则就将她喂狗。”
“是这样才对吧？”
杏儿苦笑着抬起头来，承认：“是，是的……小郡主，你真是太了解监国大人了。”
少女脱下鞋子，躺上床去，伸了个懒腰：“那是当然，从小到大爹爹就会拿这个来威胁我。”
“不过岁上是真的很关心小郡主的，也就是嘴硬说说而已。”
杏儿还是不安心地替扶夜解释了两句，虽然今日扶夜得知小郡主把新来的教书先生扔在雨里不管不顾后，气得当下就差点要冲去东华殿抓人。
“嗯，我知道的，杏儿你去打水吧，冉儿洗漱完要休息了。”
今日她又是上房揭瓦又是和先生斗智斗勇的，也是怪累的了。
杏儿退了出去以后，扶冉脸上无所谓的笑容便渐渐消失了——
“爹爹……”
就这么出发了吗？
也不跟她说一声……
早知道，她就不跑去东华殿躲着了，这下要好几个月才能见到爹爹，会好想他的……
虽然自从她十岁开始，自己终于在千鸾宫有了属于自己的寝殿，但每当打雷下雨或者是从南雍书房里听了什么鬼故事回来，她都会抱着枕头去找自家爹爹，必须得睡他怀里，后背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被自家美人爹爹的冷香包裹着才安心……
“小郡主……”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她理了理衣袍坐起身来——
“进。”
大晚上的会是谁呢……
这个声音听起来还有些陌生……
门“枝丫”一声被人推开了，一个俊逸挺拔的男人带着冷风从门外走进来，随后恭恭敬敬地行礼——
“属下余苏，见过小郡主。”
他抬起头，明朗地笑了笑：“小郡主，好久不见呀。”
“啊！”
少女惊讶地光脚跳了起来。
“你是余苏！余苏！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苏明显对少女这惊喜的模样感到讶异，但心里却暖暖的——
“没想到小郡主还记得我……”
他听说了，千鸾宫的小郡主自从那次出宫落水以后回来，还失忆了。
扶冉光着脚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当然记得啦，太子哥哥的带刀小侍卫呀！”
带刀小侍卫？
噗……
余苏忍俊不禁，他站起身来，发现如今小丫头已经长高了不少了——
“小郡主今年……十二岁了吧？”
“嗯嗯！冉儿长大了。”
“余苏往后便是小郡主一个人的带刀小侍卫了，这次余苏一定会好好保护小郡主的。”
他很认真地看着扶冉，多年不见，原本白皙的肤色已经变黑了一点，左脸还有一道小小的伤疤。
“余苏……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她记得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在太子哥哥面前见过他了，也没听别人提起过。
“属下历练去了，往后可以在小郡主身边做您的贴身侍卫。”
“啊？要做冉儿的贴身侍卫？”
少女一脸认真地靠近他，凑过脸来：“余苏，你跳槽了啊……”
跳，跳槽？
小郡主真是的……
不管她几岁，总是能说出一些自己听都没听过，也无法理解的词语。
“冉儿意思是，为什么突然要从太子哥哥那里跑到冉儿这儿来呀，太子哥哥会生气吗？”
她虽然挺喜欢余苏的，但是可没有打算和太子哥哥抢人哦。
“小郡主放心，当初是殿下默许的。”
当初……
扶冉不说话了，她看着余苏脸上的疤，猜到了八九分，但没有打算现在就问出口。
“对了，所以你今天会出现，是爹爹让你过来的吧？”
“是的，岁上让属下过来的，他要下江南治水，放心不下小郡主。”
扶冉扁了扁嘴，心里有些感动，她就知道自家爹爹不管怎么生气都是不会不管她的……
要不……
明日去拜访一下今天新来的教书先生吧……
好好道个歉赔不是，把人哄回来，这样爹爹在江南也能放心点。
再说了，她又不是只能有一个先生……
嘿嘿，到时候她依旧要每天跑去东华殿找楚衍。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先生，先生在吗……”
为了彰显自己赔罪认错的诚意，扶冉今日还特地起了个大早，出宫去了相清府。
相清府坐落于宫外，皇城中，位置略有些偏远，但也不至于是在人迹罕至的郊外。相清府不仅仅皇城中设有，并且在各个都城县府中都有一处这样同样的府邸，面积很大，里面有许多的隔间，装璜只能说是简单舒适，算不上精致奢华。
这是北相亡国后，商清皇特地下令在全国境内建设的府邸，为的就是收容北相的亡国旧民。一来，是为了集中旧民，便于管理；二来，是为了方便每隔三日就发放乱魂散的解药。
当然，这几年来也发生过很多例相清府跑出来的人，未经申报便跑出去，没来得及三日内回去拿乱魂散的解药，于是横尸街头……
又或者，解药就放在旁边，他却宁死也不肯服下的……
商清攻打北相时，不曾做过任何烧杀抢掠之事，不曾伤害过北相手无寸铁的百姓，但是即便后来，商清的政策尽可能对北相亡国旧民做到一视同仁，但许多人心中亡国的伤痛仍然散不去……
即使国家在商清军队打过来之时已经萧条败落，百姓已经民不聊生，但至少，当时他们还有家国可言。
扶冉也曾带着疑惑去问楚衍，但少年只是摇了摇头，他说——
“不是商清国的错……”
从楚府被一夜血洗之后，他就知道了，北相必亡，从那以后的第一场战役，北相国均是不战而降，北相的帝王没有谋略，北相的士兵毫无斗志，北相的军营中没有可用之才……
直到最后，整个都城即将沦陷之时，也只有李崇尚的父亲，北相御林军统领站了出来。
…………
……
“李先生！李先生不在吗！？”
扶冉在门外叫唤了许久，一个出来开门的也没有……
难道这偌大的相清府，一个人也没有吗？
扶冉放弃了敲门，在门口踱步，而后趴在门上偷偷听了一会——
里面好像，没有声音呀……
难道是她来的太早，相清府没有人起来吗？
她后退两步，打算将门踹开——
“嘭——”
“哎呀哎呀……嘶——”
少女吃痛地蹲下抱住可怜的右脚，小脸皱成了一团——
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吧！
这样的门怎么可能就被人轻易地一脚踹开啊！
系统：【电视剧里可没说是十二岁的少女能够踹开大门的……】
扶冉：“…………”
“废话少说，快把它给我打开。”
插着门的木梢应声而落，这次扶冉轻易就将大门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大庭院，庭院里种着一棵树，树旁还打了一口井，绕着庭院的是一间又一间的厢房。
“李崇尚会住在哪一间呢……”
扶冉看着这一圈下来都一模一样的厢房陷入了沉思——
“要不就……”
“小公鸡我点到谁，我就选……谁！就这个啦！”
她轻巧地迈着步子走上前去，这是第三间厢房，门外有个木牌上面刻着“叁”。
她今日为了避免李崇尚先生觉得她在耍大牌，因此出宫来赔罪可是一个人都没带，一大早就自己过来了。
“嘿嘿，够有诚意了吧~”
她抬手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等了一会依旧是没有人回应，于是她决定推开门看看——
“枝丫——”
有些老旧的木门发出枝丫声。
“啊！！”
小丫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跌坐在地上，心里嘭嘭直跳，腾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迫使她颤抖着扶着门站了起来——
“为什么……怎么会……”
眼前的房梁上挂了块白布，白绫上吊着一具女尸……
那女人惨白着一张脸，干裂的嘴巴张开着，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瞪得圆溜，眼角还流下两道血泪。
扶冉咬着手指头，用指尖的刺痛来使自己冷静下来，唤回自己的意识——
女人的身上还没有泛起尸斑，所以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前的话……
那最晚也是寅时，也就是半夜三点左右……
“寅时……会是自杀，还是……”
“唔！！”
忽然，有人从后面伸手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绕过肩膀将她的脖颈狠狠掐住往后拖拽。
情况发生得突然，手帕上被那个人撒了迷药，扶冉只觉得浑身一瞬间就失去了力气，只能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景象……
爹爹……救我……
*
“监国大人，永顺河下游的百姓已经撤机离完毕，也已经安顿好了，您回去休息休息吧。”
怀水县的县令此时也是一身淤泥，擦了擦额头的汗，“您从昨日清晨监工水利工事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了。”
他原本以为监国扶夜即使来了这里，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监个工罢了，脏活累活还是得他们这些下等官员来做。却不曾想，众人口中这残暴不仁的监国大人，竟然也能跟着他们一块下水，甚至在昨夜发洪水的时候，只身扎入水中，从湍急危险的激流中将一个四岁的小女娃救了上来。
扶夜摆了摆手，揉了揉疲惫的双眸，眼中漫上了一夜未眠而泛起的红血丝——
“等防御工事做完了，让众人都歇息片刻吧。”
他的意思就是，等众人都休息了，他才跟着休息。
县令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急匆匆地往前面跑了。
“尘风，昨夜的那个小孩……”
“岁上，县里的大夫替她看过了，发了些小烧，没有大碍。”
尘风有些心疼地看着扶夜那一身淤泥，他知道，他家监国大人一直都最受不了衣裳被弄脏了……
“岁上，不如您先去歇息，换身衣裳，这里尘风替您盯着就好。”
扶夜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尘风连忙低下头去，他知道……
他被嫌弃了……
“有空就去看看那小孩吧。”
那个小女娃，细皮嫩肉的，长得像个粉嫩的小团子——
和他家那位小祖宗小时候真像啊……
昨日见她在水里挣扎着，心里一急，自己也是毫不犹豫就跳了进去，被凉水浸透了衣裳才猛然想起来——
他家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如今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小闺女了。
－－－－－－题外话－－－－－－
关于北相灭国，另有内幕，所以大家别急着说楚衍三观不正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尘风看着扶夜恍然变得柔和下来的双眸，便知道自家监国大人肯定是又想起小郡主了。
昨日他从扶夜手里接过那个小女娃后，立刻就明白了为何岁上会这样着急地跳进水里……
那小女娃确实长得和小郡主有几分相似，但是他还是觉得，小郡主明显可爱多了，不仅可爱还古灵精怪。
反正在他眼里，谁都比不上他家小郡主。
“岁上，小郡主在宫里不会有事的，余苏如今也在她身边了，岁上放心吧。”
扶夜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他这才离开多久啊，就这么想念那个坏丫头了。
也不知道那臭丫头，会不会给他写信捎来……
哎，第一次要离开她这么久，自己心里也是总感觉有点不安……
*
“小郡主呢？”
永安正在院子里打拳，余苏却提着剑走到他边上去——
“大早上起来就没有看见她了，你没有和她一起吗？”
永安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目光落在余苏的剑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哇，你这是把好剑呀！”
余苏拍了一下少年的脑壳子，将剑抱到胸口：“快说呀，正事儿呢，小郡主不见了。”
“小郡主……今天我醒来就没有看见过她了呀，我也不知道她哪儿去了……”
就在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之际，杏儿提着个桶走了过来——
“你们在说小郡主吗？”
她放下水桶，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今儿天刚亮，小郡主就出门了，说是要过去相清府找李崇尚先生赔罪。”
余苏昨夜刚来，自然不清楚昨日小丫头做了些什么，“小郡主怎么了，李崇尚是谁啊？为何要她大早上跑大老远去给他赔罪？”
哪里来的大人物？
用得着千鸾宫的小郡主特地起了个大早去赔罪？
“李崇尚是北相亡国旧民，也是今年的探花，是东华殿那位少师大人举荐的，说让他来做小郡主的先生。”
余苏凑得很近，那一张俊脸愣是在她眼前放大了好几倍，杏儿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悄悄地变红了：“昨日李崇尚先生上门，被小郡主挡在门外淋雨了，身子淋病了，所以今儿个小郡主大早上就去赔罪了，说是……”
“说是监国大人出远门了，想让李崇尚先生先生回来教她读书，也好让她放心。”
虽是这么说，但杏儿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家小郡主肯定是因为听说了李崇尚先生是北相亡国旧民，并且少师大人也说了些什么，不然小郡主肯定不会特意起了个大早去赔罪的。
余苏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方位，有些不放心地皱了皱眉：“大早上去的……现在也晌午了，怎么还不回来……”
永安听了也摸不着头脑了，“对呀，虽然相清府比较偏远，但是来回也不至于需要一个上午的时间啊……难道李崇尚刻意为难她了？”
为难小丫头？？
余苏一听这话，心里立刻浮现出小孩儿被欺负得鼻头红红想要哭的可怜模样，当下提起剑就冲出了门外——
“为难她？？他要是敢我就抽他丫的！”
“诶诶诶，等等我，等等我！”
永安立刻狗腿地跟了上去好不容易监国大人不在了，他可以乱跑了，凑热闹这事儿他肯定要去呀。
*
“为什么要阻拦我杀了她！？”
“她是监国扶夜之女，杀了她，让她给北相的亡民们赔罪！”
“住手，你疯了，她只是个孩子！扶夜也不曾对北相做过什么……”
讲话的是两个雄浑的男声，听起来也有三四十岁的样子了……
“可是……可是我的嫣儿，我的嫣儿死了……”
那个男人痛苦地抱着头，跪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我的嫣儿……”
“为什么！！你说呀？凭什么死的非得是我的嫣儿？！”
提到嫣儿这个名字，另一个男人叹了口气，捂着脸——
“我们……也不希望是嫣儿，可是，你杀了她，能怎么样……你的嫣儿，也回不来了。”
那个接近癫狂的男人抬起头来，冷冷地笑了起来：“天爻阁的阁主如今不是坐镇商清国当大国师嘛……”
“我将监国之女绑来了，用她来换乱魂散的解药，你说，他换还是不换哈哈哈哈……”
“要是不换，那就让这女娃拿命来抵！”
他停下猖狂的笑，面露凶光地看着扶冉那纤细的脖颈，少女的脖颈是那样的苍白脆弱，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断。
今日那个上吊的女人，就是他口中的嫣儿，相清府的人总是天未大亮就起来了，趁着其他百姓还未起来的时候，去湖边放灯烧纸，偷偷地悼念亡人。
但今日嫣儿身体不适，所以就没有去……
没想到，他回来就是看到这样的景象，但是千鸾宫的小郡主总是往宫外跑，他有幸见过一面，只不过她身边总跟着别人，他没办法下手……
今儿个倒是被他逮到了。
但是他的嫣儿……
“咳咳……咳……”
扶冉脑子晕晕沉沉的，喉咙如今也是烧疼，迷药的后遗症导致她现在依旧是浑身无力。
她稍微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自己如今被反绑在椅子上了，眼睛也被蒙住了，完全不清楚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这些人，是谁……
为什么要将她打晕绑起来……
还有那个上吊的女人，也是他们杀的吗？
“呦，金枝玉叶的小郡主醒了？”
男人走过来，恶劣地踢了一下她屁股下的椅子，椅子重心不稳一个倾斜就倒了，她也跟着椅子摔在地上，左边的太阳穴重重磕在地上，耳边一阵阵耳鸣……
这些人，知道她是千鸾宫的小郡主，所以绑架她的目的……
是为了威胁爹爹吗？
他们是爹爹的仇家吗……
“放心，小郡主，现在还不会要了你的命。”
男人走过来，伸出粗糙的手摸着少女滑嫩的脸，略有些上瘾似的用了点力——
“别怕，等我用你换了东西来，就放你走哈。”
他俯身在她耳旁，带着一股难闻的汗味儿——
“乖乖的，可别想着偷跑哦……”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扶冉从小到大对于气味都是十分敏感的，如今男人身上一股浓浓的酸臭味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惹得她胃里一阵翻滚。
“离我……远点。”
她哑着嗓子，嫌弃地偏过了头。
男人见她这副神色，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他粗鲁地扳过她的脸来，狠狠地用力捏住她的下巴——
“怎么？躲什么？”
“呵，千鸾宫的小郡主可真是高贵呀，嗯？”
他的手紧箍着少女细腻的下巴，仿佛恨不得直接将她的下巴捏碎，扶冉吃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长这么大了，一直都是备受宠爱，还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男人还不松手，方才另一个和他说话的男人却开口了——
“阿弄，别下手狠了，明儿不是还要带这丫头去天爻阁嘛。”
“闭嘴，当然去天爻阁，这丫头不死就行了，难道还要我大鱼大肉好生伺候不成？！”
男人越说嗓门越大，在扶冉听来耳膜都要震碎了。
“嘘嘘！别说了，他们回来了。”
这话一说，那个男人果然停了下来，手也总算是放开了，却眼疾手快地往扶冉嘴里塞了块粗布。
“李崇尚……还有脸回来，这都要当商清的走狗了。”
“嘘嘘，别说了，一会让他们发现了。”
扶冉活动了一下酸痛的下巴，隐隐约约能够听见男人口中说到的名字，
李崇尚先生？
商清的走狗……
所以说，他们认识他，那他们应该是，北相亡国旧民……
听这语气，这两人对李崇尚也是颇有不满。
扶冉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一直以为商清还未攻打北相的时候，北相国就已经民不聊生，而商清从未对北相国百姓动手，抢夺东西过，反而收留北相亡国旧民……
她以为这样的话，对北相百姓也会是好事才对，不曾想……
亡国的痛还是会深深刻在他们心底，别人的家，终究不是自己的家。
今年刚中探花的李崇尚在他们眼里都是走狗了，那……
那楚衍呢？
他们背后又是怎么议论他的……
*
庭院里。
“小郡主呢？”
余苏黑着一张脸，目光冷漠地盯着李崇尚，就差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了——
“小郡主？”
李崇尚疑惑地皱了皱眉，掩唇咳嗽了两声：“不知……我还不曾见过小郡主。”
昨日他倒是要见，但也没有见着，反而淋了一身雨回来。
永安将凶神恶煞的余苏往身后推了推，“哎不是，今日小郡主特地起了个大早，说是来给你赔罪了，没碰上面吗？”
听到这话，李崇尚的脸色微微变了表，他今日天还未亮就出门了，方才才回来的……
“没见过。”
他如实回答。
“咦，奇了怪了……”
永安摸不着头脑。
“喂，你们，今日谁见过小郡主了？”
余苏提着剑用力敲了敲木门，一时间，相清府的人都看了过来——
“没有……”
“小郡主是谁？”
“我还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呢……”
“今日没碰见过别人。”
“…………”
众人纷纷摇头否认，他们今日确实不曾见过生面孔。
“对了，你可以问问三厢房的嫣儿，她今日一直在相清府中没有出门。”
庭院里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指了指第三间厢房，余苏顺着他的手看去，皱了皱眉：“让她出来。”
总不能要他个大男人去敲人家的门吧。
老人只好叹了口气，一点点挪过去。
扶冉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余苏和永安……
她心中一喜，想发出声音引来他们的注意，但整个人被死死绑在椅子上，嘴巴也被堵住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求救。
“唔……”
她正挣扎着，腹部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但被堵得严实的嘴巴里只能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想求救吗？”
男人阴森森地笑着，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说了，要乖……”
“不然，我让你求死不能！”
“阿弄，不好了，那老头要去嫣儿的厢房了。”
男人听到此话，目光顿了顿，咒骂一声：“那个老不死的……”
“早知道就先将尸体清理了……”
主要是他们也没想到，今天那群人回来的也比较早，他俩只来得及躲到地宫里来，还来不及处理嫣儿的尸体……
这下嫣儿的尸体若是被发现了，只怕会引来官府的人了。
……
老人在厢房门口敲了敲，没有人回应，他只好推开门——
“咦，人呢……”
房间里的摆设和被褥都整整齐齐的，空无一人，他转过身来——
“两位大人，嫣儿不知道哪儿去了……”
余苏懊恼地捏了捏眉心：他真是个混账，这次还是没看好小郡主。
“那怎么办？”
永安跟着走过去看了一眼，屋里确实没人。
“小郡主会不会已经回去了？我们刚好和她前后脚错过了？”
永安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样了，不然就是去东华殿找阿渊去了，毕竟她前两日才和宋瑾之闹脾气，最近应该是不会去找他了。
至于王檀，跟他爹去边疆历练了还没回来呢。
余苏点了点头，冷静了下来，“行，我们回去看看吧。”
……
地宫里。
“嫣儿的尸体不见了？”
“不可能……明明没听见有人进来的……”
如果是相清府的其他人倒是可以理解，最近相清府不太平，前一个月的夜里，刚好是乱魂散解药发放的日子，来了一个人。
“说罢，谁愿意赴死，我就把手里的解药给你们。”
那个男人的声音阴森森的，让人听来毛骨悚然。
“你，你是天爻阁的人，还是……司命处……”
是商清皇装了这么久的仁慈，终于要对他们下手了吗？
男人穿着黑色斗篷，闻言不屑地笑出声来，“我是谁的人不重要，你们只需知道，解药在我手里，若是再不挑个人来送死，你们可都得一块儿下黄泉了。”
众人面色沉重，其中有两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流之下，猛地对穿着给斗篷的男人扑了过去——
“呀，今晚要的人齐了……”
男人轻功了得，足尖一点就躲开了两个男人的进攻，而后修长的手不知何处来的两根银针，“嗖”地一声，同时凌厉地刺穿了两个男人的喉咙……
一招制命。
那两个人目眦欲裂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和乌黑的血，再也起不来了——
针上还擦了毒……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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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看来你们是选不出人了……”
男人的脸被面具罩得严实，只露出一双残忍的眼睛：“随你们罢，既然这样，往后就随便挑人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他们只不过是无辜的百姓，已经苟且偷生地在这生活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男人活动活动手腕，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可笑，“因为你们卑贱，即使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啊……”
男人说完便提了两具尸体飞身而上屋檐，随后将装了乱魂散解药的白色瓷瓶扔在了地上，丹药撒了一地——
“若是有人敢报官……”
“那就等着各个地方的相清府横尸遍野吧。”
男人离开了……
但是，自那天晚上以后，那个黑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相清府中亦无人敢去报官……
却不曾想，下一个丧命的……
就是嫣儿了。
阿弄回忆至此，一向凶狠的眸中流露出两分悲痛来——
他的嫣儿啊……
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好，久病在床，却还是躲不开这一死。
为什么死的不是李崇尚那个走狗，不是别人，非得是他的嫣儿？
既然老天要这样待他，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今晚，他就带着这个女娃去天爻阁。
*
虽然不知道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嫣儿的尸体给收拾了，但这样也好，不会引来官府的人来搜查，他们也不会暴露行踪。
说这里是地宫，其实不过是枯井里面打通的一个地洞罢了，还是经不住搜查的。
这个地洞只有他和阿才知道。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阿弄，我们真的要去天爻阁吗？先不说我们能否换回解药，只怕换回来了，商清也会对我们赶尽杀绝……到时候所有的北相亡国旧民都会……”
“阿才。”
男人打断他，摸了摸右手的刀，“我说过，要救所有人了吗？”
那个叫阿才的男人愣住了，嘴唇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难道你，你一开始就……”
“对，我一开始就只打算带着嫣儿好好活下去，我对那帮懦弱的人的死活毫不关心。”
他阴狠地笑着，“那些懦弱的人，如今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与其让他们以后当商清的走狗，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才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不……阿弄，你不能这样。”
他正想爬出井，一把锋利的刀出现在他眼前：“你跑？你要是反悔了，也不是不行，只是……”
“既然知道我的计划，就得把命留下！”
阿才惶恐地吞了一口唾沫，没有人不怕死的，但他还是狠狠一闭眼：“杀了我吧……”
用国人的性命换自己的活路，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他早就想到了，他们要是拿小郡主的命来要挟换来解药，最后只怕会惹怒商清皇，引来灭顶之灾……
可是当时阿弄说他有办法。
呵呵……原来，他说的办法，就是任由族人去死！
嫣儿死了，阿弄已经彻底疯了，也无所顾忌了……
等他换了解药，最后还是会杀了这个女娃吧。
阿才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心里忽然有些不忍心，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让他准备赴死前又用手抓住了刀柄。
如果说阿弄要这样不顾族人死活的话……
那他，只好拼了命杀了他来阻止这个计划。
“你竟然要杀我？”
身材明显高大好几倍的阿弄眼里流露出一分惊讶，没想到一直在他面前唯唯诺诺，整天一副慈悲菩萨心肠的阿才，竟然能对他起了杀心。
男人嘲讽地笑了起来，凭借着体型的优势将阿才抵在井底，扼住他的喉咙。
后者依旧死死握住刀尖，想要把刀尖扳过来——
“阿才，你说我杀族人，那你看看，你现在的刀对着的是谁？”
阿弄勾了勾嘴角，眼神里闪过一丝阴毒，他这一句话，狠狠地扎在了阿才的心里……
阿才愣住了……
是啊，他的刀……
他想杀了阿弄，他想杀的，也是族人……
只是这一瞬间的失神，阿弄就毫不犹豫地将刀狠狠刺入男人的胸膛。
阿才的视线逐渐模糊，慢慢地从井边滑坐了下来，摔倒在地……
临死前，他好像看见了，万家灯火的北相都城……
其实，死了也挺好的吧？
他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
“冉儿呢？还没找到吗？”
商煜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浊气，心中郁结，他昨日……
他昨日不该将小丫头扔房顶上不管的，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她才一个人出宫去找李崇尚赔罪……
天都黑了，小丫头还是没有回来……
“少师呢？”
商煜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少年的身影。
“回殿下，少师大人他，他刚刚白着一张脸出去了……”
一位下人连忙回话，刚刚看见楚衍那副急得要杀人的模样，他连问他去哪儿都不敢，更别说拦着了……
“加派人手，把皇城翻遍了也要找到冉儿。”
商煜敛了敛情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楚衍估计是出宫了，他如今只怕比自己还要着急……
于是，大晚上的，宫门大开，商煜领着身后一行人火急火燎地出宫了。
这一闹，连商清皇都被惊扰了，带来的后果就是连御林军都出动了……
本要入睡的百姓纷纷被这阵仗吓坏了，个个打开窗子探出头来看——
大晚上的，要命了。
难不成是哪国军队打进来了吗？
……
这一夜，注定人人不得安生。
*
夜深了。
扶冉在迷迷糊糊中被男人松开了手脚上的绳子，还仁慈地拽掉了她嘴里塞着的粗布。
扶冉嘴边一阵酸麻，还来不及活动两下，男人直接一记手刀打在她后颈处，她只好又晕了过去。
阿弄扛起少女就爬出了井，趁着相清府的人还在熟睡，从后院的暗道里溜了出去。
路上多了好多行色匆匆的官兵，有那么几次，他差点就要迎面碰上，但幸好他对这片区域的地形很熟悉，弯弯绕绕下，避开了很多搜查的官兵。
天爻阁离这里不远，一直都做着各种生意，下到田地，上至人命。
朝廷知晓，但碍于其分布在五国中的势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哪个国家会当那只出头鸟去得罪天爻阁，因为下场很明显……
势力一旦失衡，就会变成下一个北相。
－－－－－－题外话－－－－－－
有点乱，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一头雾水，放心，后面会慢慢揭晓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夜色已深，少年独自一人走出宫来，匆忙得连便服也没有换，所幸平日里的穿着一向素雅，如今出了宫也不会显得过于浮夸。但这一身素袍已经不慎沾染了不少尘土。
楚衍快步穿行在街道巷子中，平日里那一贯清冷的眼神如今皆是慌乱，他扶着墙壁微微喘气，苍白的额头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咳咳……咳……”
胸口忽然一阵绞痛，他抬手捂着胸口，五指微屈，纵然如此还是无法缓解心口的疼痛——
刚才走得匆忙，忘了今夜不能出东华殿才对……
血蚕发作的时间如今已经稳定在三日左右，每每到第三日，他都会提前将自己锁在东华殿的偏殿中，封了自己的哑穴，任凭身体如何痛苦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来。
这样，就没人会发现他身体的异样。
然而如今却在大街上发作了，楚衍虚弱地脱力跪在地上，缓缓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放血能让他意识清明几分。
若是看得仔细，还能发现少年的手臂上深深浅浅，全部都是一痕一痕的刀疤，除了刻着一只丑不拉几的小兔子的那块地方是干净完好的以外，其他的地方已经不成样子。
他的身体恢复得比常人要快很多，即使在手上划了那么多的伤，留下的疤痕也不多，全都是最近的新疤。
墨吾道闭关前给了他一瓶丹药，并且告诉他，若是血蚕发作之时服下便可以抑制住体内的躁动，免受万蚁啃噬之苦。
之后的每个月，都会有司命处的人送过来，以乱魂散解药的名义来掩人耳目，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体内中的是乱魂散。
但是自从知道血蚕发作起来除了疼痛难忍以外，并不会要了他的命，楚衍便将丹药全部存了起来——
墨吾道既然能在他体内中下血蚕，就必然不可能如此好心地将其抑制的丹药给他。
这瓶丹药，必然有问题。
楚衍的心中一直这么想着，却翻遍了医书，问了许多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没有人能够将这丹药的成分复刻出来。
直到有一日……
他发作之时失音闯了进来，不忍心看他那副痛苦欲绝的样子，趁他意识濒临崩溃之际将丹药送入他的口中……
正如他所想，服下那药以后，虽然身上的疼痛会立刻缓解，意识也会逐渐聚拢，但这也会使得下一次发作得更加凶猛。
血蚕发作起来会让他处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其程度一点一点，一分一毫地递增。如今过了八年，他体内的血蚕已经到了发作之时不能出东华殿，只能将自己一个人紧紧锁住的程度了。
可是今夜……
楚衍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瓶瓷瓶，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握住，一滴又一滴的冷汗沿着他苍白清瘦的轮廓划下，落在瓷瓶上——
“扶冉……”
小丫头不见踪影，今夜，他不能浪费时间在这里。
少年苍白的指尖慢慢打开瓷瓶……
*
天爻阁。
四面依旧是冰冷的石壁，泛着冷冽的光芒，墙壁上悬挂着一盏盏壁灯，使得整个暗室有了一点温度。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偌大的天爻阁要布置成这个样子，让人进来就有一种步入阴曹地府的感觉……
而座上那位，此时更像是小阎王。
“小阁主，天爻令已经发布下去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的。”
下属如今毕恭毕敬地俯身跪在此人面前，还记得八年前，眼前这位少年不过八九岁罢了，如今一晃眼时间过去，他身高猛地窜了上来，气势也变得更加冷冽，连靠近他都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场，周围的空气也不自觉冷了几度。
“应该？”
座上的少年缓缓地睁开眼，那一双深邃的黑眸在银色的面具的衬托下带了几分凉薄，声音更是透露着浓浓的不悦。
关于这件事情，他不想听到“应该”这个词。
“小，小阁主……”
“没有应该，一天内，必须把人找出来。”
他慢慢从石座上站起，一身修身的黑袍勾勒着他颀长的身形，腰细腿长，若是忽略那一身阴沉的气息，还能从他身上看出那么几分少年的英气。
“是……”
下属行了礼以后皱着眉退了出去，心中哀怨连连，这么晚了，纵然是天爻阁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突然消失得毫无踪迹的人。
那位黑袍少年摁了摁眉心，正要转身离开，又一位下人急匆匆地进来了——
“小阁主，小阁主！”
少年不耐烦转过身来，黑眸中隐隐约约透出一丝血红，如果他们能离得近一点，就能发现少年修长的手正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说。”
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外面来了个男人，说要见阁主。”
“呵，他想见就见？天爻阁的规矩，需要我来教你吗？”
少年冷嗤一声，面具没有遮盖住的半张脸上，薄唇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
“但是……但他说，他是相清府的人，此番前来，平秤定会让您满意。”
天爻阁有规矩，想要让天爻阁替你办事，要么是阁主的命令，要么是手中持有天爻令，剩下的，也是最多人用的方法。
那就是以物来抵，这个“物”范围宽泛，可以是金银珠宝，也可以是断臂残肢，人命也包含在内。
这个“物”便叫做平秤，只要你给得起，天爻阁必然替你办事。
相清府的人……
少年听到这个词眼神略微变了变，他重新坐回石座上，微微吸了口凉气，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一般。
“让他进来。”
“是！”
下属连忙退下，立刻就将那个男人带了上来。
来的人自然是阿弄。
魁梧又彪悍的男人肩上粗鲁地扛着一个少女，看不清脸，但是当少年眼神触及到她的那一刻，双眸开始漫上可怖的赤红。
他骨节分明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紧紧地握着石座。
“你便是阁主？”
阿弄气焰嚣张地站在少年面前，对眼前这个不过到自己肩膀罢了的毛头小子很是不屑——
“我有大买卖，让阁主来跟我谈话。”
第一百一十八章
站在两旁的下属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够进了天爻阁还如此嚣张跋扈的。
“他是天爻阁的小阁主，有事跟他说便好了。”
他难得好心提醒一句，免得惹恼了座上那位小阎王，只怕今儿就得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阿弄闻言只是嗤笑一声，随后将套在少女头上的黑布拿了下来——
“能做主便好。”
他将少女粗鲁地扔到地上，石殿内的众人借着壁灯的烛火，终于看清了地上那粉衣少女的面容。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人……
这个人不就是今日小阁主吩咐他们找的人吗？！
千鸾宫的小郡主，原来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给带走了。
相清府……
难怪一时间没有人能找得到她，谁能想到竟然会是一向老实本分的相清府的人。
少年的手愕然捂住胸口，五指微屈，他的声音哑得可怕——
“所以，你是想用她来换什么？”
阿弄挑了挑眉，走上前两步：“这位便是千鸾宫的小郡主，草民此次前来呢……”
“自然是要用她的命，来换乱魂散的解药了。”
说到这里他阴险地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位少年：“也不知道她的命，值不值这个解药。”
“嗯？你说呢，小阁主？”
他双手环胸，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他不信了，监国扶夜的女儿，还不值那一颗乱魂散的解药吗？
只不过要一颗而已，一颗能够彻底摆脱乱魂散控制的解药。
“解药……”
“对，只需要一颗，一颗能够让我彻底摆脱乱魂散控制的解药，这笔生意，天爻阁做还是不做？”
男人的气焰如此嚣张，站在旁边的下属也忍不住开口了——
“既然是千鸾宫的小郡主，不应该去威胁监国大人嘛？怎么跑到天爻阁来。”
“监国大人下江南治水不在皇城，若是在了，我还能这么好下手吗？”
况且就连司命处的解药也是从天爻阁这里发放的，他自然得找到源头上来了。
“那你如今只身一人来天爻阁，就不怕我们不做你这生意，反而抢了你的人？”
下属缓缓地靠近阿弄，但是那个男人却丝毫不担心的样子。
“呵呵，你若是杀了我，那这女娃没人解毒，也一样死路一条。”
下属立刻停住了脚步，面色凝重地看向石座上的少年。
“你给她下毒了？”
少年从石座上站起，双拳紧握，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微微浮现。
阿弄笑了笑，将昏迷在地上的少女扶了起来，她的眉心间正扎着一根细细的银针，细得若不是刻意去看，完全看不出来异样。
这是北相国的一种毒，叫做刺天冬。
说是银针，其实比银针还要细好多，通常是趁其不备的时候刺入其眉心，若是两个时辰内没有解药，毒液便会从眉心扩散到全身。
若是两个时辰内，刺天冬被人取了出来，那么毒素便会顷刻扩散至全身。
听起来似乎只有解药才能解的刺天冬，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以命易命。
先封住中毒之人的百会，晴明，神庭，风池等九穴，然后再将刺天冬取出来，随后立刻将毒素吸出，中毒之人便会没事。
但相反的，吸出毒素的人就会死。
“你刚刚就这样随意她带过来？”
然后粗暴地扔在地上，一点都不担心她额头上的刺天冬会不慎掉落……
阿弄愣了愣，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知道刺天冬？”
这是北相才有的毒，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直到。
他当然也听懂了少年话语里的责怪之意。
“刺天冬，一般不会这样轻易就掉出来的。”
他毫不在乎地笑着，脸上的肉叠起了褶皱：“所以小阁主，这笔生意天爻阁是做还是不做呢？”
“这一路过来，为了躲开官府的人，我可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了，两个时辰啊，可所剩无几了……”
少年从石阶上缓缓走下来，苍白的指尖滴落一点一点的血红——
他的手受伤了。
少年的靠近，阿弄原本还有些戒备，如今看他左手臂那血流的模样，只怕伤口也不深，便放下心来。
一个受伤的毛头小子还能威胁到他不成？
“这个人，天爻阁自然要了。”
少年沉着声音开口，下属听了却愣住了——
据他所知，乱魂散是没有可以彻底根除的解药的……
小阁主怎么……
“那便将解药给我。”
阿弄朝着他伸出手去。
少年从暗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药，递给了他。
阿弄将瓷瓶在手上掂了掂，颇有深意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小阁主，若是我死了，这女娃也活不了。”
“所以，你可别骗我。”
少年不语，只是缓缓蹲在扶冉身旁，小丫头白嫩的双颊微微有两个指痕，显然是有人用力掐了她的下巴。
他的瞳孔猛然瑟缩，赤红的眼眸血色更甚，他颤着指尖想抚摸少女的脸，却被手上那显眼的鲜红刺痛一般。
少年皱了皱眉，将左手在衣袍上擦了擦，直到血迹擦掉了，他才伸出手去，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扶冉的脸。
阿弄看他这副在乎的模样，心里也是放心了，想来这个人也不敢拿这女娃的性命开玩笑。
他仰头吃下瓷瓶里的丹药，随意地将瓶子往旁边一甩。
憋屈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可以摆脱乱魂散了！
只是，少了他的嫣儿……
要是他的嫣儿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带着她远走高飞，就算踏破铁鞋也要替她找到最好的大夫看病，好好调养身子。
他想与她厮守生生世世。
可是如今，一切都落空了……
他要报仇，他要找出杀了嫣儿的人，如今他不再收制于乱魂散，他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替她报仇！
阿弄癫狂之际，少年已经将小丫头抄着膝弯抱起，坐回石座上，少女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怀里。
他冰凉的指尖颤抖着落在少女淤青的侧边额角，随后是白皙细腻的脖颈处那明显的指痕……
少女身上的伤痕让他的心如同被凌迟一般地抽痛，他眼尾处的那颗淡痣彻底变得血红——
“冉儿……”
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题外话－－－－－－
小阁主是谁呀，很明显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阿弄活动了一下筋骨，笑得猖獗：“既然如此，那草民就先走了。”
穿着束袖黑袍的下属拦住了他，呈亮的刀锋离他的脖子只有一寸：“就这么走了？解药呢？”
这个人简直快要把天爻阁当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阿弄笑着缓缓推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离下一次乱魂散发作的时间还有一天呢，我若是现在就给你，岂不是就走不出天爻阁的大门？”
他可不傻，天爻阁虽名声在外，但这种招人恨的生意，保不准就被黑吃黑了也不一定。
那名黑衣人缓缓收回了剑，抬头看了一眼石座上的少年——
“小阁主……”
难道，真的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阿弄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那位少年一直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呵，也不知道看什么呢。
他略微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手掐在她脖颈上的感觉……
那温温热热的触感，差点让他忍不住就下手了，少女的皮肤是真的好呀……
“解药我已经托给别人了，等我安全离开这里，他便会放在门口石狮的嘴里。”
阿弄走到门口又顿了顿：“哦对，但是只有半颗，另外的半颗，需要等乱魂散发作的时间过了，我活下来了，才会给你。”
“所以，小阁主，现在骗我了，现在给我真正的解药还是来得及的哦，看你这样子，也不想那女娃就这么去死吧？”
“哈哈哈哈……”
少年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双眸赤红的模样吓得殿内的两名下属都退后了两步——
他，他又发作了……
“滚。”
少年冷冷地开口，声音冰冷得仿佛从十八修罗狱里透出来的。
“呵……”
阿弄嗤笑一声离开了。
*
“商煜！”
宋瑾之远远地看见带着御林军找人的商煜，连忙喊住了他。
“你有线索吗？”
“没有……”
商煜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这么多人找了这么多个地方了，竟然毫无线索，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会有这样的动机，也不知道小丫头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很害怕……
监国大人如今在江南治水，为了不让他担心，这件事情又不能让他知道，因此也无法探究千鸾宫最近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如今的找人简直像是大海捞针，这是商煜生平第一次，觉得这座皇城是这样的大。
宋瑾之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的内心不仅焦灼，更多的是后悔……
如果他知道今日小丫头会这样不见，那日他一定不会跟她吵架的。
他已经找了很久，衙门里的人都被他叫出来找人了，只怕明天他爹醒来听见这件事又得气晕过去。
八年过去了，宋瑾之如今也十五岁了，各自一下长上去老高，却还是喜欢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衣裳，只不过腰间原本挂着的白玉佩，如果换成了一个又红又绿的丑不拉几小香囊。
这个香囊是宫里的嬷嬷教扶冉做女红的时候，小丫头第一次学着绣的，她说自己绣的是鸳鸯戏水，但红色的香囊上那两只奇形怪状的，鸟不鸟，鸡不鸡的动物，怎么也看不出鸳鸯的形状。
为此，宋瑾之憋不住笑，好好地笑了小丫头一番。
扶冉一气之下将这香囊扔出窗外，飞了好远，随后就听说她把第二天上门的嬷嬷给赶走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碰这种东西。
“堂堂监国之女应当志在四方，怎么能在这里绣女红呢！”
这是她的原话，后来她的志在四方便是三天两头跑去大理寺找宋瑾之要卷宗。
小丫头对破案方面很感兴趣，奇怪的是，她在这方面的敏锐程度是宋瑾之自己都自愧不如的。在她的帮助下，大理寺的陈年旧案也翻出了两桩。
至于那个香囊，看在是小丫头亲手绣的第一个香囊的份上，宋某人大半夜的在她窗外那块草地撅着屁股找了老半天，终于在一堆杂草中翻出了这个丑东西。
从那之后，他便每天都戴在腰上到处炫耀——
“看，小爷的香囊怎么样？”
他刻意去了东华殿在商煜面前显摆，而小丫头此时正在偏殿听楚衍说书。
“甚好。”
商煜此时手里正捧着今日清晨递上来的奏折，他如今已经及冠了，也需要开始慢慢地插手朝廷政事，替父皇分忧解难了。
因此他头也没抬就给了这个评价，可以说是敷衍到了极致。
“喂，别这么没诚意呀，你倒是抬眼看看再说那句话吧？”
宋瑾之伸手合上了那份奏折，随后整个人一屁股坐在那一小堆奏折上——
商煜看着空出来的手无奈地笑了笑，在他的认知里，宋瑾之这样阻拦着不让人看奏折，不希望被人敷衍的模样，属实有些像说书先生口中的祸国妖妃那味儿了。
于是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凤眸渐渐被笑意填满：“这是冉儿绣的吧。”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语气。
宋瑾之挑了挑眉，站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捡来的小香囊：“你怎么知道的？厉害呀商煜。”
商煜温润地笑了笑：“这做工……手法如此生疏又如此敷衍了事，却能让爱风头的你大清晨戴着它来我面前炫耀，只能是那小丫头绣的了。”
他对宋瑾之的心思也算是猜得清清楚楚，这小子对小丫头，一直都挺上心的，那心思，恐怕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当然，这可是小丫头亲手绣给我的鸳鸯戏水呢，她第一次绣的！”
宋瑾之昂首挺胸的骄傲模样，仿佛这真的是小丫头亲手绣给自己的一般。
“啊？什么东西，我亲手绣给你的吗？”
扶冉手里拿着书，显然是刚从偏殿出来。
宋瑾之正撒谎呢，没想到当事人就出现在自己身后，吓得他一个激灵，小香囊直接掉在地上，楚衍正好也走了进来——
一时间，殿内四双眼睛都齐齐看着地上那个红红绿绿的小香囊，同时陷入了沉思。
扶冉：“这这，这绝对不是我绣的！”
宋瑾之：“这这，这就是小丫头绣给我的！”
两人异口同声。
第一百二十章
商煜看着一脸窘迫的扶冉，又看了看目光清冷的楚衍，随后递给小丫头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抱着他那一堆宝贝奏折退出了这片修罗场。
“宋瑾之，你你你骗人，我才没给你绣这样的东西呢！”
扶冉将书扔到桌上，白净的小脸上急出了可爱的潮红——
这个宋瑾之怎么能把这么丑的香囊挂在腰上戴出来啊，这也就算了，怎么能说是她绣的！
说是她绣的也就算了，怎么可以让楚衍听到了呀，还把她的香囊掉在地上公开处刑……
呜呜呜，丢死人了啦！
她好不容易最近老是往东华殿跑，跑来找楚衍探讨诗书，回去也努力研究了一下，总算在他面前树立起了温婉贤淑，聪慧动人的形象。
如今，形象仿佛跟着这个丑不拉几的香囊一样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小丫头偷偷用余光暼了一眼楚衍，少年苍白的下巴线条优美，薄唇抿成一条线——
这表情，显然是不太开心了……
“是你绣的。”
楚衍一看到这个小香囊，就知道是小丫头亲手绣的了，但凡这个香囊稍微好看点，他都会略微怀疑一下。
还记得那日她来东华殿找他，手上还带着伤，自己忍不住询问了两句，小丫头只是支支吾吾地没有正面回应。
原来……
是偷偷给宋瑾之绣香囊了啊……
“阿衍……”
小丫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好嘛，是冉儿绣的。”
宋瑾之看了眼面色冷峻的楚衍，还有眼前这个脑回路还没转过来的扶冉，心中暗自笑了笑——
“嘿嘿我就说嘛，就是你绣的。”
他正要从地上捡起来，却被小丫头半路打劫了：“既然是我的，我拿回来了，哼，反正本来就不是要给你的！”
“不是……给他的？”
楚衍漂亮的琉璃眸子认真地看着扶冉，少女被这样一双潋滟的眸子看得有些失神，懵懵地摸了摸耳垂——
“对，对呀……”
她一开始打算学会了刺绣，就绣一个送给楚衍的，所以才特地挑选的鸳鸯戏水的图案。
谁知她的手艺这么差，直接绣出了两个大憨鹌鹑……
还被宋瑾之这个碎嘴的家伙嘲讽了一番。
“好。”
少年从她手里拿了过来，嘴边含笑，“鸳鸯？”
扶冉惊喜地凑上前来：“啊！阿衍，你看的出来？”
“嗯。”
他宠溺地笑着，看小丫头这绣鸳鸯的技术，只能说和她两岁时候画的那只丑兔子如出一辙，十年了也不见得有点长进。
“别看了，现在是小爷我的。”
宋瑾之眼疾手快地从楚衍手里将香囊抽了出来，利落地挂在自己的腰间。
“宋瑾之，你还说它丑呢，如今倒是把它挂在腰上，怎么，你喜欢呀嘿嘿？”
“难不成……你对我……”
小丫头狡黠地拍了拍宋瑾之的肩膀，忍不住打趣打趣他。
她故意拖长了语气，可是话还没说完呢，谁知宋瑾之竟然恼羞成怒了，仿佛被戳中了心事一般，立刻就跳脚了。
他一把甩开小丫头的手，退去了好远，傲娇地凶着一张脸，说话又凶又结巴——
“我，小爷我才没有！”
“这么丑的香囊，小爷才看不上呢，戴着它不过是想让大家看看，千鸾宫的小郡主手艺这么烂！”
“宋，瑾，之！你混蛋！”
少女羞红了脸，生气地跺了跺脚，宋瑾之却跑去老远，她打也打不着。
“哼！气死我了，不跟你玩了！”
少女的一句气话倒是说到做到了，接下来的几天难得赌气没往大理寺跑。
这聪明的小丫头不来，大理寺不仅仅效率慢了下来，还少了许多欢声笑语，宋小爷还每天臭着一张脸，偶尔对着香囊发呆，被打断了还会骂骂咧咧的。
弄得整个大理寺人心惶惶的，都在宋小爷的低气压下瑟瑟发抖，他们都开始祈祷着机灵可爱的小郡主赶紧出现了。
他们宁愿看小郡主顶着一张最无辜可爱的脸，用最狠毒的手段像个小魔头一样审人，也不想整日挨宋小爷的踹啊！
可是，他们没等到小郡主的身影，却被告知小郡主失踪了的消息，大半夜的就跟着宋小爷急急忙忙得出来找人了。
也不知道这小郡主到底哪儿去了……
*
“你们两个跟上，等毒效发作了，将他拖回来。”
少年森然地看着这两个黑衣人，他给阿弄的自然不是解药，乱魂散根本就没有能够彻底将其根除的解药。
况且……
他动了不该动的人，他也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至于刺天冬的解药，他不需要。
“会有点疼，哭了我哄你好不好？”
少年举止轻柔地拨开少女额间的几缕碎发，随后轻轻地将薄唇覆了上去。
刺天冬的毒，可以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只需要一点一点将它吸出来便好了。
少年的身体特殊，这点毒对他来说不足以致命，只不过这毒带来的痛苦却不会因为他的身体特殊而有丝毫的减弱。
但是，即使毒素从他的嘴里扩散至胸腔，他的心肺伴随着火燎针刺的痛苦，他的动作依旧小心翼翼的。
在所有毒素都吸出来后，少年还忍不住恶劣地用舌尖偷偷画了个圈，少女依旧闭着眼，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咳咳……咳咳咳……”
刺天冬所有的毒都汇聚在他的身体里，被他体内的东西一点一点分食干净，但两者相抵的作用，还是让他承受了莫大的苦楚。
但是，那个男人可不会比他好到哪儿去。
*
幽深的巷子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一个高大的男人猛然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狼狈地蜷缩在路边。
他嘴里不乱溢出乌黑的血来，可怕的是嘴里的息肉全都浮肿起来，甚至牙齿也跟着一颗一颗脱落，紧接着是他的指甲盖……
他此时犹如一只到了季节要蜕皮的毒蛇一般，整个人因为绞痛蜷缩成一团，粗大的脖颈和脸上竟然慢慢地爬上了黑紫色的纹路，整个人面目可憎。
他双目赤红失去了理智，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嘶拉”一声扯去一块血肉……
如果有人还记得八年前碎玉轩中的常儿，便会对这场景感到同样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