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宋，宋瑾之，你真的不考虑放下我吗？”
小团子坐在宋瑾之身前，转过头去看他。
“不考虑，别多话了，好好看小爷表现吧小丫头。”
他又蛮横地把扶冉的脸扳了回去，还调皮地捏了一下——
“坐好别乱动，不然会摔了的，到时候摔哭了，小爷又得哄你了。”
小团子不服气：“冉儿……冉儿才不会轻易哭呢。”
“哦？不会轻易哭，那刚才那个小哭包是谁呀……还是，被喜欢的少师大人抛下了，所以难过成小可怜虫了吗？”
宋瑾之下意识就打趣她，完全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哄好怀里这位小祖宗的了。
“哎呀，怎么是和宋小公子骑射了？你家那位少师大人呢？”
小团子正想回嘴呢，那三只烦人的臭苍蝇又过来嗡嗡叫了。
“只怕那小子是怕赢不了大哥，所以将小郡主丢下了。”
黄平清倒是很少见他开口，但果然近墨者黑，他开口说话也是和李钟铉一样让人恼火。
“呵，就算他一个人，也是赢不了本少爷！”
李钟铉特意骑到小丫头旁边，语气透着势在必得：“小郡主，不如往后你便与我们交好，今日幽山骑射的比试，他丢下你了，我们替你赢回去怎么样？”
“可以呀~”
小团子甜甜地对着他笑了笑，这下把在场的其他四个人都吓到了——
“可，可以？”
李钟铉直接被吓得结巴了，这态度变化得也太突然了吧……
“嗯呐，但是你要答应冉儿一个要求。”
原来是有要求呢……
李钟铉无所谓地笑了笑，扶冉作为监国之女，要是能拉拢过来，他回家了爹爹一定会夸他的吧，还能顺便再气一气楚衍那个心高气傲的家伙，答应小丫头的要求也不是不行。
小丫头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奶娃，难道还能提出什么难以办到的要求不成？
“行，你说吧，本少爷直接答应你了。”
“哦？你不先问问冉儿是什么要求吗？”小丫头显然是被李钟铉的莫名自信给惊愕到了。
“不需要，本少爷都能做得到。”
“大哥厉害！”
刘忻城这个马屁精可算找到机会了，当下就附和了一句。
小团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好吧，既然这样……”
“那就麻烦李钟铉小少爷自己自觉回娘胎重新出来一次啦，记得换一张脸哦，现在这样看了真让人恼火呢~”
“你！”
李钟铉气的咬牙切齿，手指指着小团子：“你别欺人太甚！给脸不要脸！”
“啊啊啊，冉儿好怕怕呀~”
“宋哥哥你看他，这么凶，冉儿合理怀疑他有概率要伤害朝廷命官之女！”
她语气充满了无辜：“记得宋哥哥说过，这样子的话是要大口吃牢饭的~”
宋瑾之忍不住被小团子给逗笑了，他确实说过，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子把小丫头骗到牢里去的——
没错，商清的律法中根本没有这一条。
“咳咳，确实如此，我们走吧，他们以后要是欺负你，宋哥哥替你抓他们吃牢饭去。”
宋瑾之话音刚落，立刻就策鞭扬长而去，也不等李钟铉几人回话的。
他倒是想等啊，但是李钟铉，黄平清，刘忻城这三个人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不好好读书，但是好歹也是自己考进国学班的，自然也有几分才华学识，懂一些商清律法。若是他们不小心说出了商清没有“伤害朝廷重要官员之子应当坐牢”这条律法，那他不就露馅了？那他不就完蛋了嘛！小团子肯定得将他剥皮抽筋不可！
太可怕了，为了保住小命，必须走为上策！
*
另一边。
楚衍和商煜进了骑射场就已经分道扬镳了，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前林尽头，再往前走就该是后山了。
因为没有带小团子，所以他骑了归宁。
前林和后山之间是一片格外茂密的树林，不仅可以拦截一部分大型动物进入前林，而且还会散发出不受动物们喜欢的气味，因此即使现在这里还算是前林猎场，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小动物的行踪了。也由于没有小动物出没，来骑射的人也会很少，这样子也避免了有人误入后山发生意外。
这里树木众多导致有些阴凉，楚衍下意识地抚了抚左手的护腕，那个地方正是小兔子印记所刻着的地方……
他不知不觉有这个习惯已经好久了。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浮现起小团子方才委屈跑开的身影，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
是他不好，他不够强大，没办法保证小丫头在场的安全，也没法保证要是发生了意外，他们都能全身而退。
“驾——”
少年往马背上抽了一鞭子，归宁有些吃痛地闷头跑了起来——
委屈屈~
小主人很少抽它的，只怕是现在心情又不好……
谁惹他的小主人不高兴了，它要赌上它四个漂亮的蹄子来诅咒那个人，以后再也不能吃到美味的干草！
就在这时，还跟着宋瑾之在前林猎场忙活的小团子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咦，是不是被人骂了？
“小丫头，小爷刚刚帅不帅！？”
就在小团子打了个喷嚏的功夫，宋瑾之又射中了一只小兔子，那只可怜的小兔子身上插着一只箭，箭尾的羽毛是紫色的——
这是幽山骑射为了区分大家各自射中的猎物，所以每个人的箭尾羽毛颜色都是不一样的，宋瑾之今日特地选了和他衣服相配的颜色。
还自作主张替小团子选了粉色的，方才也射中了不少。
进不进得了国学班小团子不知道，但她之前能保证自己的成绩不至于会是鸭蛋了。
“小丫头，你怎么不理我？小爷问你刚才那波帅不帅呢！”
“帅帅帅，帅死啦！”
小团子只好敷衍一下身后这个幼稚鬼，但她此时是真心不想说话呀，宋瑾之这家伙自从刚才遇见王檀，然后被王檀刺激了一下，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骑马骑得飞快，一箭又一箭地射出去，仿佛不拔得头筹誓不罢休一样。
小团子理解不了男生之间的胜负欲，只觉得自己都快要被颠吐了，只怕屁股都已经磨红了。
－－－－－－题外话－－－－－－
第九十二章
“不行了不行了！”
“宋瑾之，放我下来！”
小团子恹恹地趴在马背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放我下去，冉儿快被颠吐了……”
宋瑾之连忙勒住缰绳，马很快就停了下来，他利落地从马背上跳下来，然后将小丫头也抱了下来——
“唔……”
小团子这下是彻底“晕马”了，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唔，不行了不行了，你自己去骑射吧，冉儿真的不想再骑马了。”
小团子扶着树干，小脸都苍白了不少，看着狼狈之余还可怜兮兮的。
“那，那我骑慢点，不和王檀那臭小子比了。”
宋瑾之心疼地拍了拍小丫头的背，有点愧疚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怪自己太粗心了，忘了小丫头还小呢，平时也没怎么骑马，怎么能受得了这么高强度的骑射……
“不了不了，冉儿在这里等你，你去吧。”
反正这里一路过来也没有看见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动物出没，想来是由于皇上的生辰庆典要举办幽山骑射，所以特地让人来清理过骑射场了。
所以，她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只要没人会眼瞎把她当猎物给射了就行。
宋瑾之也是这么想的，一边是王檀的挑衅，另一边是执意要在这里休息的小团子——
“好吧，那等第一个钟声敲响，我来这里接你。”
“嗯。”
宋瑾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迅速上马，拿上弓箭又和王檀较劲儿去了。
小丫头休息了好一会儿，感觉已经没有不舒服的感觉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打算随便走走。
走之前，她先从地板上捡起了一块小石头，打算在这棵树上刻点什么做标记，免得一会她找不见地方和宋瑾之汇合。
于是，她握紧了小石头，歪着脑袋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
刻什么好呢……
有了。
只见小团子踮起脚尖，唰唰唰地可下几个字：“小团子到此一坐~”
(题外话：大家要保护环境，保护树木，千万不可以学小团子这样做！得吃牢饭的！)
刻完字了，小丫头心满意足地转身，她打算一直往前走，走直线，避免一会迷路了。
*
后山。
少年正坐在地上，归宁俯在他身旁，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担忧的呜咽。
楚衍的左手银色护腕上有着几个很深的齿痕，其中有一个已经戳破了护腕，扎进了血肉里，他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小层薄汗，眉眼间依旧清冷一片，似乎对自己的伤势甚至都没归宁一半担心。
他的旁边是一只犬狼，怕是有百来斤的重量，块头很大，也因此，他没能一箭就将它制服，反而被兽性大发的狼给咬伤了。
但没关系，这是第四只了……
再多猎几只，就可以回去了。
他拆下左手那个带着血的护腕，随意地扔到一边然后站起身来。
“吼————”
后山远处传来一声虎啸，四周的鸟群惊起了一圈又一圈，归宁提前感受到了危险，不由得匍匐下来——
它想跑，但是小主人在这里，它不能走。
楚衍皱着眉头看着左手的伤口以及地上那一只犬狼：这样浓厚的血腥，只怕那只猛虎很快就会寻着气味过来的，而且听这声虎啸……
恐怕是只成年的猛虎。
他没有把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仅凭借一把弓箭就能够杀掉一只成年的猛虎。但是，他不打算走。
倘若他走了，地上这条犬狼一定会成为猛虎的口中食，到时候就不能作为小团子幽山骑射的成绩了……
反之，倘若他留下来，杀了这只猛虎，那他就不需要再去寻找其他的猎物，可以直接去接小丫头了——
离第一钟敲响的时间也近了，他不想让她等太久。
于是，少年左手提上弓箭，蹲下身子拔出了藏在身上的匕首：若是三箭没有将它射死，那他就上去肉搏。
因为这把弓一次最多能够射出三只箭，而只要三只箭都射中了猛虎，那么就会暴露他自己的位置，到那时候，要是猛虎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必然会兽性大发朝着他扑过来……
他是没有时间再去瞄准射箭的，只能近身肉搏了。
少年吹了一声哨子，归宁一下跑出老远去，而后自己躲到老树后，后背紧贴着树干——
他握紧手里的弓箭，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
“吼————”
它来了。
*
另一边，小团子还在悠闲地散步，越走越觉得眼前的树木慢慢就变得茂密了起来，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她走到现在，一只小动物都没有碰见。
“走走走，快走。”
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李钟铉？
小团子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躲在茂密的灌木丛里，偷偷探出半个头来偷瞄——
李钟铉，黄平清和刘忻城三个人此时正猫着腰鬼鬼祟祟地，不知道从地上捡起什么名字夹在腋下，仓皇地跑掉了。
距离有点远，小团子没看清楚他们拿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远远看过去好像是木头做成的……
等他们走远以后，小团子特地上前去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看了看，地上除了一个两根手指头大小的洞以外也没别的东西了。
“算了，不管了，回去吧。”
小团子不多想便起身了，打算回去做标记的那棵树那儿等宋瑾之了。
系统：【宿主宿主！】
脑海中突然传来系统机械化的声音，许久不曾和系统沟通过的小团子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紧接着系统又说话了——
系统：【宿主，统统检测到楚衍在前面呢。】
小团子：“…………”
“你没事检测他干什么……我，我又不关心他在哪儿。”
系统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口是心非。
【统统检测宿主最近脑子里楚衍出现的频率大大增加，所以统统检测到他有危险，特地和宿主说一声而已，怪统统多嘴了，原来宿主只是随便想想呀。】
扶冉：“…………”
她想撕烂系统的嘴！竟然敢在她脑子里装监控！
“你说他有危险？什么危险？”
扶冉到底还是没法放心，“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系统实话实说：【会的。】
扶冉一听直接气坏了——
“那还不快带我去！废话这么多干嘛！”
系统：【前面直走就是了。】
它说完这句话就再也不吱声了，扶冉只能听它的一直往前走。
系统回到了混沌空间，开心地晃了晃自己身上充盈的蓝火——
它又推动剧情发展了，这下主神大人该要奖励它了吧？嘿嘿~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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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那是一头成年猛虎，浑身黄黑相间，额上爬着三横一竖的黑纹，它的身长接近三米，高大概是楚衍的两倍高还有余，仅仅是那条尾巴，就有一米长了，那敦厚的肉爪结结实实地踩在地上，每走一步，都会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这只虎怕是这一块地方的霸主了，只怕有400公斤重量。
那头猛虎一边发出警告的低吼声一边靠近地上那头犬狼的尸体，近看才发现那只猛虎身上带着几道伤痕，鬃毛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但显然不是它自己的。
想来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但是只是受了点小伤就打赢了。
它低下头嗅了嗅地上的那头犬狼尸体，而后呲了呲锋利的牙齿，仰头长啸一声——
“吼————”
鸟群惊飞，感觉后山这一片都在微微颤抖，这是一方霸主不费吹灰之力找到食物而发出的喜悦，也是它在警告这一片的所有生物，这是它的地盘，这是它的东西。
猛虎开始低头撕咬，一口就扯下一块血肉，楚衍躲在老树后，握紧了手中的弓箭，缓缓地将三支箭都瞄准猛虎的头部，眼神冰冷如刃。
…………
……
奇怪，走这么久了也没看见楚衍呀……
小团子揉了揉发酸的双腿，打算蹲下捧着脸休息一会。
然而就在她蹲下的那一刻，远处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虎啸，吓得她腿脚发软，一屁股摔在地上。
“老……老虎！”
怎么办，楚衍不会碰上了吧。
她倒是想朝着反方向偷跑，但是系统方才说了，楚衍就在前面……
不管了，去看看吧！
前后犹豫不到五秒钟，小团子就这么想着，闭着眼睛冲了过去。
*
另一边。
“咻——”的一声。
三支箭同时朝着猛虎的脑门射出，而那头虎不愧是身经百战过的成年老虎，仅仅是这么几秒钟，它就做出了反应了——
它往左侧跳了一步，奈何楚衍的箭术精湛，角度刁钻，还是中了两箭——
一箭刺破了它的眼球，深深地没入眼睛，另一箭射中了脖颈，但却没有很深，没办法让它失去战斗能力。
那头猛虎因为吃痛开始咆哮，也许是眼睛处带来的疼痛让它不自觉地颤抖，甚至发了疯一般撞向旁边的树，不过几下，那棵树就拦腰而断了。
一顿发狂后，那头猛虎的眼睛彻底变得猩红，它的利爪全部弹了出来，凶狠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楚衍——
它从未受过这样的伤，它要把眼前这个人类咬碎！
猛虎发狂后速度格外地快，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楚衍面前，强大的弹跳力让它瞬间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就要朝着楚衍拍去。
少年敏捷地向右侧一个旋身，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方才那棵老树被猛虎一记爪子拍得颤了颤，而后树干就在一人一虎的眼前四分五裂开。
没能一掌将楚衍的脑壳拍碎，老虎气得又低头嘶吼了两声，利爪在沙地上抓了抓，鼻腔喷出凶狠的气息——
可能是眼睛处的伤口太深，疼痛感十分强烈，老虎痛苦得抖了抖脑袋，一身健壮的肉和茂密的毛发都在颤抖。
不过片刻，它就又扑了上去，这次的速度比方才更快，还对着少年咧开了血盆大口，既然没法一巴掌将眼前这个讨厌的东西拍碎，那就将他的脑袋咬掉！
“驭————”
少年仿佛预判了它的行动一般，脚下生莲，三两下利落地往树干上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随后一个漂亮的后空翻，顺势骑在扑过来的猛虎身上。
“吼————”
这下不管那老虎怎么挣扎，怎么抖动，都没法将少年从身上摔下去，而且还咬不到他！
猛虎只觉得成年到现在无一败绩，今日碰上这小小的人类却格外地憋屈！
楚衍左手死死抓住猛虎脖颈间的毛发，因为用力而使得左手臂上的伤口匀匀就出血来，但他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伸出苍白的手毫不犹豫地抓住插入猛虎眼中的那支箭，又狠狠地往里摁了几分。
“吼——吼——”
恶虎凄厉地嘶吼起来，鸟兽四散，只有少年那一双镇定深沉的黑眸，仿佛与四周格格不入。
恶虎终于彻底失去了理智，开始横冲直撞：它没法咬到他，那它就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以人类那样脆弱的身躯，到底最后会是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少年没有料到猛虎会有这样的想法，当身下的恶虎发疯一般朝着一块巨石冲过去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嘭——”的一声。
恶虎侧着身子撞在那块石头上，强大的后坐力让虎背上的楚衍只觉得胸腔一阵剧震，一大口血腥在喉底翻涌。
“唔……咳咳咳……咳！”
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翻涌而上的血气，左手失力松开，整个人从虎背上滚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那头猛虎也伤的不轻，耳朵里慢慢流出两股淤血。
小团子赶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一幕——
一块大石头旁边倒着一头凶猛的老虎，眼睛通红，还插着一支箭，而就在老虎的旁边，是一脸苍白的少年，薄唇边衍着一抹鲜红，那有些涣散的眼神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仿佛一颗石子落入了寂静的潭水中，一圈又一圈的波涛荡漾开……
“少师大人……”
见他受伤了，小丫头着急地朝着他跑去。
少年瞳孔剧震，俊秀的脸上是方才一个人殊死跟恶虎搏斗都没有出现过的慌乱——
“别，别过来！”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那头猛虎已经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许因为伤势过重，导致它又摔回地上，却不影响它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眼前这两人撕碎。
恶虎的眼睛，鼻腔，耳朵里都是血，它嘶哑地吼着，最终决定朝着手无寸铁，看着最好解决掉的扶冉扑过去。
小团子惊恐地看着原本还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虎此时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冲过来，面对比自己高大威猛不知道多少倍的猛虎，她一瞬间就失去了自主意识，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感受着那强大的压迫感如山一般扑来……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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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小阿宁！”
楚衍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站起来，惊慌失措地奔向扶冉，他看着那滔天的背影一跃而起要将小丫头吞没——
“不，不要！！”
少年的眼眶一瞬间爬上浓厚的血红，眼角的泪痣妖艳欲滴。
“扑——”
猛虎扑过去的地方飞起一阵尘土，却没有小团子的身影——
“归，归宁！？”
小团子被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散了一半，发现身上没有传来痛感以后，魂才归了位，紧接着就发现自己被归宁咬着衣服后领，叼在嘴里逃命呢。
归宁不愧是楚衍养大的马，面对恶虎还敢这样冲过来救她，身后是穷追不舍，受伤了的的猛虎，归宁却跑得极快，走位也十分灵活，身后的老虎硬是碰不到他们一根汗毛。
“归宁！你真是太棒啦！”
被叼在嘴里的小丫头也不安分，忍不住由衷地夸奖了一番。
归宁是一匹通人性的马，自然听得懂小丫头话里的夸奖。
但通人性的马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它通人性，所以它也会骄傲自满呀！
“驭~~~”
归宁被小丫头一番夸奖后忍不住欣喜地叫了两声，马尾还像小狗一样晃了两下。就因为它这张嘴一叫，小丫头立刻从它的嘴里掉了下来，摔在沙地上，瞪大了双眼看着归宁惊慌的马蹄凌乱地从自己身旁踏过——
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凡归宁的反应再慢点！
她的脑壳子就要被归宁给蹬碎了！
“归宁！你这匹笨马！！！！”
小丫头连忙闭眼抱头，忍不住咒骂一句。
身后的猛虎追着追着就发现那匹可恶的马竟然掉下了那个人类小女孩，它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扑了上去——
刚躲过马蹄子的小团子还没喘过气来，才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头一身血污的老虎再次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完蛋了！完蛋了！！
她心如死灰地翻了个身，想从地上爬起来逃命，奈何刚刚在奔跑中从马嘴里掉下来，摔得不轻，这具弱小又娇贵的身体完全受不了了，此时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完了，看来要重新开局了……
她这么绝望地想着。
然而这次比猛虎来得更快的是楚衍——
少年朝着小丫头的方向一扑，立刻将小丫头揽入怀里，右手护着怀里小丫头的后脑勺，两人顺势在地上滚了两圈，躲开那一记虎爪。
又是一圈沙土被震起，好巧不巧的是刚好迷住了少年的双眼，让楚衍的眼睛一阵刺痛，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景象。
猛虎很快要展开第二次进攻，就在这时，少年往小丫头的手里塞了一个药瓶——
“眼睛。”
他的嗓音清冷镇定，小丫头还没反应过来“眼睛”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少年已经撑起身子，彻彻底底地将她完全护在身下——
“噗嗤————”
紧接着便是血肉被滑开的声音，那接近三米的猛虎一爪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少年的后背上，小丫头被温热的鲜血溅了一脸，愣愣地张开了嘴——
系统：【快撒眼睛啊！手里的毒药！】
系统在她脑海里焦急地叫喊着，却怎么也唤不回小团子的意识，只好立刻占据了扶冉的身体控制权，将手里的毒药准确无误地撒向老虎受了伤的眼睛里。
手中的剧毒是遇血而发的，因此楚衍当时才会骑上虎背，刺穿恶虎的眼睛，却没来得及将毒药撒上去。
恶虎的眼睛开始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散发着恶臭的白色泡沫和黑紫色毒血从它的眼睛里流出来，不过三秒，它就彻底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直到听见身后恶虎倒地的声音，楚衍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唔………”
他隐忍地闷哼一声，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虚弱地倒了下来压在小团子身上，冰凉的唇缓缓擦过小丫头的脸颊，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当少年的唇缓缓擦过自己的脸颊的一瞬间，那一分破碎的冰凉才将小丫头的意识唤了回来——
那一触即离的薄唇，让小团子觉得自己不是第一次这样与他错过……
“少，少师大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已经忍不住开始滚落一滴又一滴的泪珠。
虚弱的少年没有回应，但后背的血却一圈一圈地漫了出来，温热的感觉包裹着小团子，好闻的悬铃木香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包裹着她。
她心乱如麻地颤抖着手，抚上少年的后背——
少年那一对尤为漂亮的蝴蝶骨，此时赤裸裸地让她碰到了，小扶冉只觉得指尖被狠狠地电了一下一般，惊恐地收回了手。
她知道，楚衍此时的后背只怕已经血肉模糊了……
“楚衍……楚衍你说话好不好？”
“你流了好多血，可不可以不要睡着呜呜呜……”
“可不可以不要死掉……”
小团子断断续续地哭出声来，心里愧疚又心疼，少年身体逐渐冰凉，却还不停淌着温热的血。
“呜呜呜……”
“少师，大人……冉儿害怕……”
楚衍原本涣散的意识被小团子的哭声一点点唤回，耳旁是小孩儿可怜又害怕的哭声，一声又一声，听得他心都快碎了。
两人的脸紧紧贴着，他能感觉到小丫头的眼泪一滴一滴从自己的耳后滑过脸庞，他好想伸手替她擦掉，可是不论自己怎么努力挣扎，四肢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这样无力的心疼，比后背的火辣刺痛更让他痛苦。
“唔！”
少年苍白地张了张唇想安慰小丫头，却闷哼一声吐出好大一口血，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了一般传来一阵绞痛——
“咳咳……咳！”
他每咳一声都带着黑里透红的血，一声又一声仿佛要讲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一般。
“少师大人，少师大人你不要吓冉儿……对不起……”
“冉儿错了，呜呜呜……”
“都怪我，我不该突然出现的……”
如果不是她突然过来，楚衍也不会为了救她，生生挨了这一掌……
都怪她，明明想和楚衍一起，明明想帮他，却总是给他惹麻烦。
“咳，咳咳……”
“小阿宁……”
少年的声音微弱得风一吹就散了，小丫头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
“不怪你……”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但这次小团子听见了。
少年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撞进扶冉的心里，带着一份灼热——
大灰狼怎么舍得怪小白兔呢……
只要能护你周全，纵是赴死也毫无怨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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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暖阳透过树缝一点点撒下，但这点暖意在楚衍身上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他的身体依旧慢慢地慢慢地变得更凉，小丫头被他压在身下，先不说四岁的身体根本没有力气将他推开扶起来，纵然可以办到，她也怕这样的一番动作，会让楚衍身后的伤口流血更加汹涌。
归宁不知去处，小团子不知道它是吓跑了，还是去找救兵了，她只能内心慌乱地感受着楚衍一点一点微弱下去的呼吸。
“楚衍……你不可以睡着，你跟冉儿说话。”
小团子努力想要叫醒意识逐渐涣散的少年，她害怕，少年要是晕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楚衍，求求你，不要睡着……”
“嗯……”
“咳，我……没睡……”
一开始，少年还能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虚弱地应她两声，再到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见他开口了，不论小团子怎么叫，他都仿佛听不见，只有微弱的气息扑在小团子的脖颈处。
“系统，我要救他。”
系统：【宿主大人，进入第一个世界做任务的时候，统统就说过，统统不能破坏每个世界的规则，也不能干涉这个世界里人物的生死。】
系统的机械音此刻听来格外地无情，让扶冉的内心仿佛坠入冰窟一般。
可是，楚衍的伤势，别说现在若是不施救，他必死无疑，就算有人来救他们，只怕以这个世界的医术，面对这样严重的伤势，神医也要束手无策吧……
“有没有……别的办法？”
她咬了咬嘴唇，努力将眼泪憋回去，怎么觉得来到这个世界，自己越来越爱哭，越来越没用了……
“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若是你不救他，那这个任务，就到此为止吧。”
系统：【…………】
日常被宿主威胁，好气哦！
系统：【宿主，当初统统说过，您绑定的是任务系统，只要完成任务便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嗯，别废话文学了，说重点。”
脑海里的机械音瞬间加快了语速：【最近主神大人不在混沌空间，统统可以给你打开攻略系统的权限，这样的话，你只要将楚衍绑定为你在这个世界要攻略的男主，为了维持这个位面的平衡，让宿主完成攻略，统统就能出手救他啦。】
【这样子是不算破坏位面规则的。】
“绑。”
扶冉毫不犹豫地说。
系统：【宿主，确定吗？绑定以后将无法修改哦，意味着宿主在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任务，若是没有同时完成攻略男主任务和除掉大反派任务，就永远无法离开这里的。】
说到此处，脑海里那个机械音还似乎透着笑意：【据统统所知，宿主在各个位面做任务到现在，都没有谈过恋爱哦~】
扶冉：“…………”
是啊，她还没谈过恋爱呢！她当初是怎么想的还敢嘲笑尘风是母胎solo……
“废话别说了，快绑！再不绑他要死了！”
系统：【好哒~】
机械声刚落，脑海里就有一阵酥麻的感觉，她的眼前是蓝色，白色，黑色交错变幻着，她知道，这是在绑定了。
可是……
为什么，她看到了一个人……
在一阵强烈的白光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千銮宫玄青色宫服的少年。
“司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名字从自己嘴里念出来后，心中竟然会涌起一股酸涩和刺痛。
就在她不知道自己心里这股情绪如何而来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是……
是她自己……
不对，不是她。
应该是她来到这具身体之前，准确地说，是原主，真正的商清国小郡主。
“哥哥，以后阿宁看到哥哥手臂上的小兔子，就会想起来啦，再也不会忘记你了。”
小奶娃说话奶声奶气的，眼睛却亮得迷人，少年的眉眼间皆是宠溺。
…………
……
一直到眼前的光亮彻底消失，扶冉依旧怔怔地睁着眼，她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的伤口似乎止住了血，可是……
她莫名地，很难过……
扶冉鬼使神差地将手抚上了少年的左臂，由于少年方才将护腕拆了，如今她能够切切实实地摸到那几道微微粗糙的疤痕……
这个疤痕那么明显，是最近不久又刻上去的吧？
脑海里出现的那些碎片，虽然没有很连续的前因后果，但那一幕幕，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的。
即使每天都会忘记昨日的所有事情，但她依旧会下意识地去到那间房子。
少年会给她讲故事，会揽着她入睡，会用自己的血来喂养她，让她免受药浴的痛苦。
原来，在她来之前，他们就已经有过这样真挚的一段感情了吗……
他是她的司渊，是她的楚衍。
但都和自己无关。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声，将扶冉凌乱的思绪全部敲了回去，她呼出一口浊气，不再胡思乱想了，今日脑海中的记忆，就当她没有想起来吧。
现在，她就是扶冉，她往后也会对他很好的。
若是让他知道原主已经死去，只怕他会疯了吧。
“扶冉！”
随着马蹄声的靠近，不远处一抹鲜艳的红色在翻飞，扶夜骑着骏马，慌张地朝着她赶来。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面色慌张的商煜，王檀还有宋瑾之。
“冉儿……”
扶夜从马背上跳下来，凤眸在看清少年背后的惨烈伤势后，纵然他在战场中身经百战，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少年的后背几乎没有一点好肉，他只能双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将他扶起。
“楚衍！冉儿！”
商煜一向冷静的脑子在看到自家少师那样严重的伤势后也不由得声音颤抖，连忙从扶夜手中将人揽了过来。
“立刻，让太医院的人都赶去东华殿！”
“是。”
“冉儿，爹爹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扶夜心疼地把小团子从地上抱起，小丫头身上都是血污夹杂着尘土，让他瞳孔猛缩，一股莫名地怒火从心底里烧起来。
“爹爹，呜呜呜……”
“不哭不哭，爹爹来了。”
扶夜此时也顾不上脏不脏了，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拍着小丫头的后背。
－－－－－－题外话－－－－－－
怎么说呢，既然是双洁，那么，前后肯定是一个人啦~
第九十六章
“冉儿哪里疼，哪里伤到了？”
扶夜打算将小团子放到地上，上上下下好好查看一番，但小丫头却死死搂着他的脖颈不放手。
“爹爹，冉儿没受伤……”
“是，是少师大人救了我……呜呜呜……”
小团子趴在扶夜的怀里哭了起来，她知道楚衍会没事的，楚衍不会死，但她心中却很难过……
从方才看到脑海里的那些画面开始，一直到现在，她才将心里的难过悉数发泄了出来。
楚衍……
听到楚衍的名字，扶夜俊美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不希望小团子会因此对楚衍产生……
但好像，晚了……
“小丫头，别哭啦，是不是哪里摔到了？”
宋瑾之刚帮着商煜将楚衍送上马车，又回过身来找小丫头了。
楚衍后背的伤势他也看见了，只能说自己在自家爹爹掌管的大理寺地牢里审讯犯人这么些日子，甚至见过各种各样的酷刑，但……
这样的伤势比他见过的都要严重，他甚至不知道，楚衍能否活下来。
“你和楚衍怎么会……跑到后山来了？”王檀此时走了过来，斟酌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方才幽山骑射开始之前，才特地警告众人只能在前林猎场里骑射，万万不可到后山来。
前林猎场由于皇上此次生辰庆典要举办幽山骑射，所以特地安排了一队军队来清理了一遍，所有的有很强攻击性的或者危险性很高的动物全都被清理了，好巧不巧的是都赶到了后山。
所以后山这一片可谓是猛兽出没的地方，一个四岁的小女娃和一个九岁的少年，只凭借一把弓箭，怎么能够来到这样危险，危机四伏的后山呢。
更让他理解不了的是……
地上那一具犬狼的尸体以及那头体型庞大的猛虎……
这样惨烈的死相，如何也不像是四岁小女娃和九岁少年合力能够绞杀的。
小团子趴在扶夜的怀里不愿意抬头，但是听到王檀的问题，自己不由得想起来一件事。
她差点忘了，自己之所以回来到后山，不仅仅是因为系统告诉她，楚衍有危险，还有一个原因——
是李钟铉他们。
“爹爹，后山这么危险的地方，没有告示牌吗？”
在场的众人闻言都思索了起来，大家心中都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那就是他们方才进入后山这片区域的时候，确确实实没有看见告示牌。
然而参加过幽山骑射的人都知道，幽山骑射分为两个猎场，在进入一个猎场前都会立着木质的告示牌，以至于让骑射的人不容易迷失在猎场中。
宋瑾之与王檀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对方和自己是同样的想法——
“方才来的时候，似乎真的没有看见……”
所以，是有人偷偷将告示牌拿走了。
然而在场的人中，第一次参加幽山骑射的只有今年方入学南雍书房的楚衍和扶冉两人。
其他的官员，皇室和南雍书房学子们都很清楚后山的位置，自然不会轻易闯入。
只能是，有人想要害楚衍和扶冉……
甚至，是希望他们彻底消失。
“先离开这里，避免猛禽寻着血腥味过来。”
扶夜皱了皱眉，抱着小团子骑上了马，他的心里不由得腾起一股戾气——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人敢动他的女儿，这件事情，他必然要彻查清楚。
*
东华殿。
偏殿中，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传唤到这里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寝殿中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清水又端进去。
太医院一开始是不愿意替楚衍诊治的。
太医院院使原本带着一众太医赶过来的时候，心中还十分不屑，他想着也许又是像上次千銮宫小郡主那样，不过是一点点擦伤就将他给叫了过来。
直到他看见少年那血肉模糊的后背以后，老脸一皱，立刻打算转身离开——
“太子殿下，这伤势，恕老臣无能为力啊！”
他在宫里行医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样严重的伤，这种伤，怕是只有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才会有吧，可如今，竟然出现在一个九岁少年身上。
“恕罪？”
一贯温润如玉的商煜此时却凤眸微微眯起，嗓音微扬，语气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和善——
“恕罪倒是不必了，若是治不好，那便自行摘了这乌纱帽，滚去刑部领罚吧。”
他起身看着这一群俯身不敢抬头的太医们：“商清一年多少的俸禄，就是养了这么一群废物吗？”
“殿下，殿下您……”
“还不曾施救，便这样随便放弃一条人命，不知院使大人那三千医书是读哪儿去了？医德何在？”
院使当着众人的面被这样一番羞辱，字字诛心，当下就红了一张老脸羞愧不易，只好领着身后那一群太医，硬着头皮上了。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少年的衣服，不曾想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如今竟然一点血也没有再流出来，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原本想着会是十分棘手的一件事，保不准就不回来还会掉脑袋，如今看来却简单多了——
少年的伤口莫名地不再流血，并且虽然失血过多，身子十分虚弱，但是却仍然吊着那一口气，纵使微弱，但聊胜于无，性命总算是无忧了。
不过，这样严重的伤势，即使性命无忧，也得在床上卧一个来月才能下地吧，想要痊愈的话，只怕没有半载是好不了了。
少年的肤色苍白，往后即使伤好了，后背也要留下刺目的伤痕。
太医院的太医忙前忙后地处理伤口，将碎布一点一点地分离出来，整个过程中楚衍的意识都不甚清醒，只是隐隐约约听见他微弱地喊着些什么。
似乎是……
小阿宁？
八卦的院使还在思考这个“小阿宁”到底是谁，另一位太医便有些惊慌地喊了一声——
“院使大人，不好了，他……他在咳血。”
这下差点没把院使的魂给吓没了，苍白的少年此时颤抖着身子，嘴里不断溢出血来，那血是黑中透紫，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第九十七章
少年后背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并且清理干净，被仔细地缠上一圈又一圈白色的纱带，正当众人小心翼翼地将他翻了个身，侧过来后，少年的嘴角却开始溢出乌黑发紫的血，这可把众人吓坏了。
“院使大人，这，这是什么情况……”
站在院使旁边的一位年轻的太医慌忙从少年身边退开，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惊恐，显然是前不久刚来到太医院的。
院使纵然是个贪生怕死的老头，但是好歹年龄大，阅历丰富，在宫中风风雨雨也有二三十载了，此刻反而没有那么慌张。
“拿试针来。”
他用帕子擦去少年唇边的乌血，而后将试针在手帕上抹了抹，银针肉眼可见地变黑，但奇怪的是，竟然乌黑中透着一点暗红。
这到底是什么毒，他行医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见过能将试毒银针变红的剧毒。
他索性拉过少年的手，将四指放在少年的脉搏处，闭上眼睛探查少年的脉搏——
让他纳闷的是，少年的脉搏中除了方才失血过多此刻有些微弱以外，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身中何毒，此时没办法轻易用药，否则若是与毒性相冲，只怕少年顷刻就要毒发身亡。
面对这样未知的毒，其实有一个通用的办法，那便是放血排毒。
虽然效果甚微，但好歹能够护住心脉，保住性命。
“院使大人，要替他放血吗？”
小太医颤巍巍地递上一袋银针，但院使却没有接过，而是叹气摇了摇头——
“不可。”
“放血排毒损耗太大，方才他已经失血过多，此刻若是再放血排毒，只怕毒还没排完，他的性命就要被阎王收走了。”
院使那一双皱巴巴的老手轻轻扳过楚衍的脸，看见少年眼尾处那颗像泣血点上的淡痣，忍不住皱了皱眉——
之前不曾谋面……
这眼尾的痣，一直都是这个颜色吗……
“大人，他，他好像又好了……”
小太医的声音将院使的思绪唤回，床上的少年已经停止了咳嗽，呼吸开始均匀起来。
院使只觉得自己行医多年以来，还不曾遇见过这样荒唐的事情。
少年明明是神医都束手无策的重伤，身体却好像意外地能够自愈，就好像原本一件棘手的事情，神仙显灵后他们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善后事情了。
还有他身体里那奇怪的毒，毒发起来咳血不止，痛苦至极，却又不会要他性命……
荒唐，太荒唐了。
“楚衍如何了？”
商煜从殿外走了进来，看到一群围在少年床边却无所事事的众太医有些不满。
“启禀殿下，少师已经保住性命，后续注意不要感染风寒，好好调养便好。”
“甚好。”
商煜总算是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了，心中的石头也放下了。
众太医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将目光放在院使身上。
“但是……老臣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少师的身体中存在着一种奇毒，毒性很强，但是似乎短时间内不会伤及性命……”
商煜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连忙问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毒？”
院使面露难色俯下身去：“原谅老臣医术不精，老臣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毒……”
商煜平静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摆了摆手——
“行了，退下吧。”
众太医都松了一口气，背上药箱就准备退出去——
“慢着，劳烦院使大人今日留在东华殿，若是少师病情恶化，也好及时诊治。”
院使：“…………”
这，这不是压榨老年人吗？
但看着商煜那一脸严肃的表情，他也不敢说什么，正准备低下头领命，殿外却进来了一个穿着玄青色宫服的侍女——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院使大人。”
“免礼。”
商煜定眼看了看眼前的侍女，既然是玄青色宫服，那便是千銮宫的下人了。
“发生何事？冉儿伤得重吗？”
商煜皱了皱眉，难以掩盖眸中的担心，他记得自己送楚衍回东华殿之前特地仔细扫了小丫头几眼，但是没有发现什么严重的伤痕……
“启禀殿下，监国大人下令让太医院院使大人替少师大人诊治完后速速赶往千銮宫，替小郡主诊治。”
侍女不卑不亢地回答着。
“那，那老臣先去千銮宫了？”院使尽量忍住嘴角的笑容，这回千銮宫的小郡主真是病得及时呀，他去了千銮宫以后就可以直接溜了，不用在东华殿守着了。
商煜点了点头，拂袖让他离开。
院使行了礼，转过身去——
“去千銮宫替冉儿诊治完，记得尽快返回东华殿。”
“院使，大人。”
可怜的五旬老头此时脸皱成了一团，要多丑就有多丑，却只能屈服太子的严威——
“是。”
看来今日的守夜是跑不掉了。
*
千銮宫。
“小郡主的摔伤不严重，上了药以后过几日就会好了，伤口不深，不会留疤的。”
院使一边说着，一边收回替小团子把脉的手。
“应该是今日骑射，一番折腾，太过于损耗体力，又吹了风，所以小郡主才染上风寒。老臣开了几贴子药，一会差人去太医院取来熬了喝下便可。”
扶夜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额头，嗓音温柔：“难受吗？”
小团子摇了摇头，身子除了有些累以外，确实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
“院使大人，少师大人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少年一定会活下来，但一想到那鲜血淋漓的后背，还是忍不住要担心起来。
“启禀小郡主，少师此时已经性命无忧了。”
院使收拾了药箱行了礼：“老臣今日得在东华殿守着少师，先退下了。”
扶夜点了点头算是准许了，心中却暗暗惊讶：没想到那样严重的伤势，他竟然还能活下来……
他心里思绪太多，以至于没有发现小丫头明亮的大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她心里有了个小计划……
只是得等太医院那边送药来了，她陪着自家爹爹睡熟了以后才能行动。
“爹爹，尘风呢？”
扶夜回过神来——
“尘风在殿外。”
小丫头松了口气，尘风在就好，否则她一个人大晚上可不好走去东华殿呀。
第九十八章
夜幕降临，秋末微凉的风扫过窗台，纸糊的窗子稍稍颤了颤。
今日是商清皇的生辰庆典，晚上自然少不了宴会，今日幽山骑射虽然出了点插曲，但好歹没有人命伤亡。
虽然，前林猎场和后山之间的告示牌莫名失踪，但是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人为还是被某些动物给拖走了，此事只能先暂时交由大理寺来调查。
生辰宴上，扶夜也是喝了点小酒，有了三分醉意，回到千銮宫时特地站在殿外吹了吹风，等散了一身酒气后才走了进去。
他举止轻柔，先是走到窗边把被风吹开的窗子关上，而后才缓缓地走到熟睡的小团子旁边，带了一身凉气。
“不烧了。”
扶夜将手放在小丫头的额头上探了探，小丫头烧退了，他的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慢慢地俯下身去，偷偷地，轻轻地在小团子额头上吻了一下，刚吃过药的小团子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苦味儿。
这份苦味，就像他如今心中的苦涩一样，淡淡却绵长。
今日是商清皇的生辰。
今日也是阿宁的生辰呀……
他原本是滴酒不沾的，因为害怕喝酒误事，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喝酒的毛病呢，他自己也记得清清楚楚，大概是阿宁离开的那一晚吧。
只是，他喝不醉啊……
酒精入腹还没来得及上几分醉意到心头，就被体内雄浑的内力一点一点融化，脑子立刻就清醒过来。
后来，他索性封了自己的穴脉，终于能够感受到烈酒带来的麻木。
小团子忍不住翻了个身，发出一声呓语，把沉浸在回忆中的扶夜意识唤了回来。
她装睡装得可难受了，今晚的爹爹好奇怪啊，一直盯着她看，若不是凭借自己纵横99个世界的演技，她都快装不下去了。
哎……
小团子的内心可急坏了，扶夜如今还不去洗漱，一会她得等扶夜洗漱完了，沉沉地睡去了，她才能跑去找守夜的尘风，让他带自己去趟东华殿。
扶夜一脸宠溺地看着翻过身去，将小屁股对着他的扶冉，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可算是起身去洗漱了。
*
“啪——啪——”
黑漆漆的地牢中，一个男人被铁链拴了起来，四肢被紧紧绑住。
一道又一道的鞭子落在阴胜的身上，他咬着嘴唇愣是不发出一点声音。
“阴胜，我很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要自作主张，你却三番四次地背着我，对楚衍下手？”
穿着星罗斗篷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苍白手上把玩着天爻令。
与上次陈兮兮手中的天爻令不同，上次的天爻令是黑铁制成，通体玄黑，而这男人手上的天爻令却是明黄色的。
黑铁制成的天爻令可以让天爻阁为持有者做一件事，然而反过来，明黄色的天爻令却可以让天爻阁势力下的人服从行事。
“阁主……”
“您也不喜欢楚衍，为何要拦着我对他动手呢？”
阴胜不服气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喑哑，他只不过是拿着天爻令让侍郎之子做了点事情罢了，何至于要用鞭刑伺候他？
星罗斗篷的男人缓缓将帽子摘了下来，邪魅妖孽的脸终于彻底暴露在烛火下——
他是墨吾道，也是商清国的大国师。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如此记恨楚衍，竟然记恨到抄了楚府也得自己亲自动手……”
他嘴边缓缓勾起一抹冷笑，看阴胜的眼神仿佛一条毒蛇在睥睨自己的猎物——
“但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竟然敢动小阿宁？”
今日若不是他用天爻令指使侍郎让自己的长子李钟铉带人去将前林猎场和后山之间呢告示牌拿走，小阿宁也不至于会跑到后山去，差点就丧命虎口。
墨吾道自然不清楚小团子是因为听了系统的话才去的后山，还以为是因为阴胜让人拿走告示牌，导致她误入后山。
“阁主……”
提到小扶冉，阴胜就不是那么有底气了——
“属下，属下并非有意要设计伤害小阿宁，属下不知道小郡主会落单……会，会误入后山……”
“呵……”
墨吾道对着阴胜拍出一掌，掌风凌厉地落在男人胸膛上，仿佛平地惊雷一般炸开，震得阴胜立刻吐出一大口血。
“我说了，她不是小郡主，她叫小，阿，宁！”
“咳咳……咳！”
阴胜在墨吾道的威压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属下……属下知错！”
“属下，往后咳咳……没有您的命令，绝对不会再，擅自行事……”
阴胜如今因为恐惧浑身都在颤抖，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生气了，若是再不求饶，只怕男人根本不会看在他做牛做马多年的份上放过他，反而会直接一掌将他的脑门弄碎！
“这次放过你，再有下次……”
“那我便将你也做成药人，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男人阴森森地笑了笑，重新戴上帽子，缓缓地走了。
他走过这幽深的地牢，每经过一间牢房都会有几双干枯的手伸出来，有的甚至还以一个可怕的形状弯曲着。
男人却不闻不问，一点也不停留，仿佛地狱的修罗走过恶鬼道一般。
残忍，无情。
阴胜看着男人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中，终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但眼神却依旧阴沉凶狠——
“楚衍……”
“你爹娘欠我的，岂止是楚府灭门能够两清，我还要报复在你身上。”
虽然不能弄死你，但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
东华殿。
楚衍此时侧着身子卧在床上，俊秀的脸上苍白一片，薄唇更是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一点阴影，眼尾的那颗泪痣此时已经不在泛红，整个人看着苍白又破碎。
楚衍醒来后，后背灼热的刺痛让楚衍难以睡去，甚至后来还发烧了，身体又冷又热，冰火两重天一般，实在难受。
少年一向淡漠的眉眼也难以克制地多了几分痛苦的神色。
偏殿的门被推开了，冷风灌了进来，少年猝不及防地咳嗽起来，覆在额上的冷毛巾也掉在地上。
但是，守在旁边的院使大人却依旧熟睡未醒。
楚衍疲惫地睁开眼，朦朦胧胧看见有人走了进来，而后自己的手就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抓住了——
“少师大人……”
这个声音是……小丫头。
第九十九章
“少师大人……”
“嗯……”
楚衍缓缓地闭上眼又睁开，还是难以看清小团子的脸，喉咙此时艰涩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勉强应她一声。
小团子握紧少年冰凉的手，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往后一看，发现自己还没有关门，此时冷风正从外面灌进来。
她连忙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将门关上，而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帕，四下寻找着水盆过水。
“咳……咳咳……”
楚衍脑子迷迷糊糊的，眼前也是朦胧一片，烛火氤氲下，他好像看见了小团子在殿里跑来跑去的身影，直到一双小手把冰凉的毛巾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才觉得意识一点点地聚拢回来。
小团子重新握住少年的手，乖乖地趴在床头，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楚衍额头上的磕碰伤。
她想起来了，好像是楚衍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双手脱力，然后脑袋重重磕在地上了。
小丫头特有的奶香味迎面而来，楚衍微微往后挪了挪，想离小团子远一点，却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俊秀的眉头紧蹙——
“染了风寒……”
靠太近会传染给你的。
他没有力气去说接下来的话，但小团子知道他的意图，却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
“没关系哒，冉儿也感冒了！”
她的嗓音甜甜的，仿佛此刻感冒像是中了什么大奖一样开心。
怎么会染了风寒……
楚衍按捺住后背的刺痛，呼出了一口灼热的气息，声音虚弱，显得语气中的担心更加明显了几分——
“生病了？”
“嗯嗯！”小团子弯下腰去脱鞋子，“但是院使大人已经替冉儿看过了，也开了药方，那么苦的药，冉儿也很乖地喝下去了。”
她终于脱完鞋子，随后双手攀在床沿，不知是否是因为平日爬扶夜的榻爬出技巧来了，她如今爬上床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熟练至极。
楚衍还没有反应过来，小丫头就爬上了他的床，他离床边还有一段距离，小团子又娇小，因此躺在他身边刚刚好。
“你……”
少年语噎。
哎……
怎么又这样随便地爬上别人的床……
“少师大人，对不起……”
小团子缩在他的怀里，但是因为不确定楚衍身上到底哪些地方有伤，所以也不敢碰到他。
“那日在马场，冉儿不该和李钟铉犟嘴……把他逼急了，他又带人欺负你……”
小团子低着头，声音软软的：“还有在后山的时候……我……我只是想救你，可是冉儿忘了……”
忘记自己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奶娃，这样贸然冲出去，反而要让楚衍分心来保护她。
“不怪你。”
他犹豫着伸出苍白的手，轻轻地在小丫头的鼻尖上点了一下。
扶冉愣了愣，水光潋滟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楚衍微微有些失焦的琉璃眸子里那分温柔和宠溺，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
她缓过神来笑弯了眼睛，将脸凑过去，把自己的额头也贴在少年额头覆着的冰凉的毛巾上，看着少年逐渐慌乱的神色，她却理直气壮——
“少师大人，冉儿也发烧了。”
“凉巾分冉儿一半呗~”
*
翌日清晨。
“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院使大人早上一醒过来，就发现千銮宫小郡主正窝在少年的怀里睡得昏天黑地，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怕不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但他眼球都要撮爆了，床上那小丫头还是没有消失——
完蛋了完蛋了！
千銮宫小郡主半夜潜入东华殿偏殿与商清国少师共枕一床！！
重点是，小郡主才四岁呀！
“大早上嚷嚷什么呢？”
小团子被一惊一乍的院使给吵醒了，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忍不住扶了扶脑袋——
啊……
头好晕……
不会昨天晚上真的被楚衍给传染了吧……
“小，小郡主，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院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现在时辰尚早，小郡主赶紧偷跑还回去还是来得及的。
小团子打了个困困的哈欠，迷迷糊糊地看见窗外的天还没有亮起来，应该是还没到爹爹起床洗漱上朝的时间……
尘风应该在殿外等她了吧？
小团子跳下床，有些腿软，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她哎呦一声起身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小屁股，转过身看了一眼楚衍——
少年还在熟睡，依旧是面色苍白，但呼吸均匀了不少，也许是昨日损耗太大了，以至于院使这样一惊一乍都没有将他吵醒。
小团子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缓缓撩起少年左手臂的衣袖，小肉手轻轻地摸了摸上面那明显的小兔子伤疤——
“画的真丑……”
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小团子不知道的是，这个场景在院使的角度看来，就是她一脸意犹未尽地下床，而后随意撩开少年的衣袖，忍不住地摸了两把……
院使：“…………”
活了半辈子了，三观碎了啊……
毫不知情院使心里弯弯绕绕的小团子一脸疲惫地路过，而后停下脚步看着他——
“今日，你没有在东华殿看见本轮郡主，记住了吗？”
“是是是！老臣什么也没看见！”
院使连忙点头答应，但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八卦之心，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郡主……来东华殿做什么呢？”
小团子伸了个懒腰，身体疲惫但是心情却很好，她狡黠地对着院使做了个鬼脸——
“冉儿染了风寒了，和少师大人交换病毒来了呀~”
院使：“…………”
病毒？
这是什么东西？
他原本盖章刨根问底，然而看见小丫头脸上的笑容，真是越看越不怀好意。
“…………”
还是不问了吧，以免知道太多被杀人灭口。
别的四岁小女娃怕是做不到，但是千銮宫的小魔头可就不一定了……
小团子走出偏殿，尘风果然等候在外面了，他迅速蹲下背起她，一下子就消失在天还未亮的朦胧中。
尘风轻功了得，两人很快就回到千銮宫，小团子拍了拍尘风的肩膀——
“谢谢你啦尘风~”
后者无奈地点了点头，他也是被这小丫头软磨硬泡才答应的呀。
他看着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打开寝殿的大门，利落地溜了进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了起来。
一切顺利，他刚替小丫头松了一口气——
“滚出去！”
“嘭————”
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小团子又被赶了出来，尴尬地和尘风两两相望……
第一百章
天亮了，昏暗的地牢里，阴胜终于让人松了铁镣铐。
他凶狠地笑着，抹去了唇边的血，身上是一道道鞭痕——
墨吾道惩罚人，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他走过昨夜墨吾道走过的长廊，那些丧尸一般的药人们也朝着他伸出手，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呵呵，是在求饶吗……
竟然向他们这样惨无人道的人求饶，真傻呀……
就像当年楚服的人一样。
哦，不对……
当年楚府，可是还有些硬骨头呢……
他阴森森地笑着，思绪一下子就飘去了好远……
*
五年前
北相国，楚府。
“抄了！”
不知是哪位小官一声令下，随行的士兵粗暴地一脚踹开楚府的大门，提着呈亮的刀四面八方地向各个房间涌去。
府内众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刀割断了喉咙。府里有侍卫奋力反抗，但是数量上悬殊，很快就被压制住了。
“楚相对殷王不忠，杀！”
在楚府多年的管事冲了出来，老泪纵横——
“楚家对殷王忠心耿耿，是被你们这群狗贼给诬陷的！”
领头的那位小官冷哼一声，没有给他继续开口说话的机会，抽出旁边士兵的刀直接抹了他脖子，鲜血溅了一地。
那小官伸出一双阴柔惨白的手，在刀上点了点，放进嘴里含了一下...
他闭着眼，嘴角邪邪地挑着，浓重的血腥味在唇齿间晕开，空气中也尽是散不去的血气，他很喜欢...
随着侍卫被屠杀干净，四周刀剑摩擦声也停了下来，只剩下女眷们的哀嚎声。在一群被架着脖子的人中间，是当今殷朝的宰相，楚睦鸣。——
他头发披散着，身上只有一件衬衣，面色从容，好像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染了血的刀，只是一根木枝。
“阴胜，你倒是急了……”楚睦鸣眼神中透露着嘲讽。
那位叫阴胜的小官听了这话却也不生气，不是他大度，只是.……
对他来说，和将死之人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这么想着，他那张虚假的脸竟然透露出几分真诚的笑容来，楚睦鸣死了，他是真的开心呐。
“楚相真是好雅致，这般困境还有心思挑衅我啊……”
他说着便上前几步，抽出短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楚睦鸣的大腿，又迅速抽出来，然后近距离地打量面前这位忠心耿耿的大殷宰相。
他想让他跪下！
然而楚睦鸣却一声不吭地受下这一刀，脸色苍白了几分，阴胜十分不满他这种忍耐的态度，又提起了刀，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刺哪里好呢...…
呀，不然就眼睛吧。
心下一动，手便再次提起刀来——
“大人！大人！”
被人打断，阴胜极其不耐烦地闭了闭眼，转身咬着牙根，“说！”
“跑了两个，属下失职！”那位士兵颤抖地跪了下来，冷汗直流。
“跑了？”阴胜幽幽地看向跪着的士兵，放下了手里的匕首。抬眼数了数眼前的楚家人，确实是少了，少了楚府独子和夫人。
真的是——
少得恰到好处啊...
他用力地将匕首甩出去，直入那位士兵喉咙，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我先将你们都杀了，再去找你的夫人和儿子，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阴胜恶狠狠地盯着楚睦鸣，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他抬手一挥，楚家家眷尽数被抹了脖子，只剩下楚睦鸣。
“加派人手，去把跑掉的那两条丧家犬抓回来。”阴胜吩咐完后，提剑转身——
至于楚睦鸣嘛，当然是要留着他自己亲手送上黄泉了。
“不用找了，我在这。”肖言清仪态端庄地踏入中庭，腰挺得笔直，脸上也不露惧色。
“哦？自己送上门了，还有一个呢。”阴胜笑了笑，对于这些人死到临头还一副平静的神态感到嗤之以鼻——
装，呵，圣人尽是会装。
肖言清走到楚睦鸣面前，抬手轻轻替他擦去脸上溅到的血，然后趁机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楚睦鸣微微一愣，随后笑得有些释然。
阴胜忍耐快要到达极限了，他提着剑的左手紧了紧，“人呢？！”
“人我已经送走了，算算时辰，也该到城郊了。”
“不可能，我们早就把这里包围了！”一名士兵不愿意相信。
“呵，作为大殷的相府，府上难道没有密道吗？”
肖言清反问。
阴胜气急反笑，森然地朝着楚睦鸣和肖言清逼近——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送二位上路，不久定将你们的独子送去陪你们，共、度、黄、泉。”
“今日纵是赴死，也不会死在你的刀下。”
楚睦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咬破嘴里的那颗药丸，肖言清也是如此。
毒效很快，两人的嘴角纷纷溢出黑色的血，对视一笑，一同倒在血泊中......
阴胜愣在原地，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直到满腔怒火升腾起来，他才恶狠狠地喝令士兵去找密道。
他准备了多久的计划，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他们！如今竟然！
无论如何也要把楚睦鸣的儿子找回来，然后..….
凌迟！
阴胜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楚府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木头被烧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浓烟四起，一片火光中，一口枯井里传出阵阵的咳嗽声……
一位四岁的小少年缓缓地睁开眼，视线慢慢变得清晰，烈焰的火光清楚地倒映在他的眼底，琉璃眸子被火光衬得鲜红。
他知道，现在烧着的不只是那一草一木，还是楚家上下几十口人的尸体，是楚家世代相传的忠良，是大殷将尽的气数……
枯井比较深，烟没有进来得很严重，楚衍咳嗽两声，想尝试着活动一下手脚，但是仍然动不了。
他于是放弃挣扎，闭上眼，脑海里又是母亲最后一幕——
在一片厮杀声中，母亲把他带到了杂院里的枯井边，用力地抱了一下他。
“阿衍，待在井里别哭，以后楚家就只剩你了……”
“不要，娘……你要做什么……”小楚衍伸出手抓住肖言清的衣袖，他的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娘要去陪你的父亲……”
话毕，肖言清点了楚衍的麻穴，又将他打晕了，缓缓地沉到枯井中，只来得及留恋地看了一眼便去匆忙地打开了密道……
最后……
小楚衍死死闭着眼，他依旧记着母亲说的话，不敢哭出声来，泪水却一滴一滴滑落。
“娘……”
“为什么不带上我……”
为什么留下阿衍一个人……
第一百零一章
前夜碰巧下了大雨，大火已经灭了，又过了两天，四周依然寂静无声，不同于楚府，都城现在人心惶惶，百姓们都提心吊胆的——
楚相不忠，楚府被灭门，大殷这就要亡了啊……
西凛与北相的边境又发生动乱，殷朝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前日竟然战死沙场，军队一时溃不成军。
然而如今，宰相一府几十口人被灭门，殷王的左右股肱几日之间被砍断，只剩下一些毫无作用的大臣们苟延残喘，然而其他四个国家的人都却虎视眈眈……
北相如今是块大肥肉啊，人人都想来分一两。
都城街边，乞丐们聚在一团，议论纷纷，如果说大殷气数将尽，最不关心的是谁，怕就是他们了：反正盛世也是乞讨，乱世也是乞讨，怎么个过活都也无所谓了。
脏兮兮的乞丐里有个打扮华丽精致的少女，她正在入神地听着乞丐头头绘声绘色地讲述楚府的故事——
乞丐头子说：“楚府昨夜快天亮时还有窸窸窣窣的哭喊声……怕是要闹鬼了……”
鬼？
这个世界还有鬼吗？
少女对此十分好奇，仰着白净的脸，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乞丐看了她一眼，也不接着讲了，他语气变了变，“看姑娘这着装，可不像是我们北相的人呀，更不能是乞丐吧，来这做什么呢，总不能是来行乞的吧？”
“我是……是来吃瓜的……”
“吃瓜？？？”
“我们自己都吃不饱了，哪儿还有瓜分给你吃？”
乞丐头子贪婪地笑了笑：“不如姑娘赏点银子，让我们哥几个也能吃上一口瓜呗……”
少女愣了愣，下意识地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了一块金子——
金子应该在每个世界都挺值钱的吧？
乞丐头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从一个戒指里突然变出一个金元宝，吓得脸都变白了——
“鬼！鬼啊！”
“大白天见鬼了！”
围在四周的乞丐们一下子就轰然散去，皆是战战兢兢地看着她——
“完了完了！”
“一定是楚府的女眷鬼魂跑出来了！”
被人这样指指点点说是鬼，少女不悦地皱起好看的眉头，摸了摸自己绝美的小脸蛋——
什么鬼嘛……
“不礼貌，这明明就是小仙女……”
她嘟着嘴巴不服气地嘀嘀咕咕，但还是将手里那一块金锭子放在乞丐慌忙逃窜而没来得及拿走的破烂碗里，而后转身离开了。
楚府是吧……
被灭了门啊，竟然这么惨的吗？
少女的脑海里传来机械声在回应她的疑问——
系统：【是啊是啊宿主，好惨的，要不要去看看呀？】
“听说有鬼，我才不去呢！”
少女立刻瘪了瘪嘴拒绝了。
系统依然在循循善诱：【宿主别怕！统统陪着你呢，保护你！统统保证宿主一定不会出事的！】
少女：“…………”
“你他喵要是这么有本事，怎么还会发生故障，把我传送到这个地方来！？我在那个世界的任务差一点点就完成了呀！！！”
少女无声地咆哮着，但路过的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她——
这女的，咋一脸凶气呢……
系统：【统统也不是故意的嘛……再说了，宿主都失败98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这话简直赤裸裸地挑衅！
少女咬牙切齿道：“最好别让我回混沌空间，不然我就把你身上的蓝火全浇灭！”
系统：【嘤嘤嘤~】
两个“人”就这么吵着，少女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荒凉的地方——
这个地段应该是在都城中心范围里才对，但是四周的店铺却都贴上了两道白色的封条，与都城的繁荣格格不入——
周围店铺和人家的牌匾上都没有落灰，门户似乎也是经常打扫的模样，显然是这附近的人刚搬走不久，应该就是这两天搬走的。
少女正纳闷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过身便看见了地上的“楚府”两个字……
怎么走着走着，就无意识地到了楚府门口……
系统附和道：【是缘分呀~宿主大人~】
少女闻言翻了个白眼。
楚府的牌匾已经掉在地上，四个边角都被火给烧黑了，大门也被烧得只剩下半边，凄凄惨惨地挂在上面，随着风吹还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看这楚府这么好的地段和面积这么大的府邸，只怕原先也是很受人羡慕的吧……
只可惜啊，先前的繁荣景象如今破败不堪……
听说，这里有鬼……
就这样死了这么多人，还如此荒凉僻静，有鬼也不过分吧……
她偷偷地扒在门边偷看了一下——
哎呀，有点吓人，还是不进去了吧……
她正准备转身，就看到了远处来了一群乞丐，手里都拿着打狗棍，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
“快！快找出来！”
“那个女的给的金锭子竟然是真的！”
“别管她是人是神，必须得把她那个奇怪的戒指抢过来！”
旁边的乞丐们都附和道：“抢过来！抢过来！”
“终于要发财了，不用乞讨为生了！”
他们的对话声音这么大，别说是带着系统的少女，只怕是普通人都得听得一清二楚吧！
“系统啊，我能抽出空间戒指里的大保剑把他们砍一顿吗？”
少女努力平复内心的怒火，她真的是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这些乞丐真是一群咬吕洞宾的狗！
系统：【……宿主息怒啊，你要是在这个世界惹出人命来，只怕是bug修复了，统统也没办法把你带回去了……】
很好，看来只能智取了。
于是少女立刻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入眼的是一片废墟，尸体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血水被雨一冲刷，也只剩下不明显的痕迹……
世代忠良的楚家，就这样一夜之间，无声无息……
地上是被大雨冲刷干净了，然而雨水洗刷不到的窗台却溅了许多血，干涸地黏在窗台上……
少女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视力太好的她甚至看得见那一小块没清理干净的碎肉……
“呕——”
她捂着嘴慌忙地跑起来找地方想吐，偶然发现一口枯井，却坚持不到那儿，立刻蹲下弯腰吐了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这下，可是连小脸都苍白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外面那群乞丐碰一碰呢！”
会选择进来这里，我真是个大聪明啊！
她愤愤地想着，踱步去井边，想打点水洗洗。
枯井设置得不高，少女想看清楚井底到底还有没有水，或者干不干净，于是一下子就探出了半个身子——
哇，这口井有点深诶……
井底乌黑不见底的感觉，少女不由得
在内心感叹了一下。
突然，井底一双明亮的眼睛和她对上了——
四目相对良久……
“啊——！”
她惊慌一声打破僵局，想要逃跑，双脚却不小心踩到了小石头，身体一瞬间失去了平衡，于是一头栽了下去……
“嘭——”
虽然系统关键时刻轻轻托举了她一下，勉强让她不会摔死，但掉到井底还是发出了好大的一声。
小楚衍才刚醒不久，就立刻被砸了满怀，肚子好像被人用力砸了一拳，后脑勺再次狠狠地撞在地上，眼前不由得一黑——
是个……什么东西？
他还没问出口，几天几夜没有吃饭身体已经十分虚弱，这下被这么一撞，实在是受不了了，眩晕感袭来的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意识。
“我的天，疼死我了……”
少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定睛一看——
“还是只小鬼？”
系统：【宿主，他是活人！】
“活……活的？”
这么说，她方才掉下来的时候，手好像不受控制地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完了，她不会就这样空降下来给人干了一拳吧……
少女：“…………”
她立刻将小楚衍扶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
“喂，小孩，醒醒啊！”
系统：【…………】
【宿主啊，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少女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想把系统揪出来打一顿的冲动，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了一瓶丹药——
还好她来的那个世界是个玄幻的世界，别说救人了，就是成神也没问题！
但是问题来了，小孩还晕着呢，咋喂呀？！
少女缓缓地收起丹药瓶子——
“要不……”
“让他死吧……反正家里都这样了，估计也不想活了……”
系统：【？？？？？】
系统：【宿主，有点良心呀！而且这小孩要不是你刚刚那一拳头，还能多活一个时辰呢！】
【统统已经警告过你，不可以在这个世界惹出人命来，这下这个孩子若是这样子死了，可是要算在你头上的。】
“不是……我又没有杀他啊……”
系统无情说道：【间接推动人物死亡的也算。】
“啊！烦死了。”
少女无奈地把小楚衍扶起来，打开丹药，将小孩的嘴捏圆了，然后往里面塞了一颗。
学着在自己的那个世界里看电视剧的经验，一通摇晃小孩的脑袋后，总算是让他咽下去了。
小楚衍被突如其来的丹药给呛醒，咳嗽着醒来就想吐出来——
“不行，不许吐啊！”
少女捂住他的嘴，小孩只好忍耐着吞了下去，而后他身后的人才放过他。
小楚衍冷冷地扒拉开少女的手，从她怀里起来，淡漠地坐到了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粘稠的触感，应该是见血了。
然而他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闭着眼靠在一边，眉头紧锁，略显苍白的薄唇微抿——
井底的空间狭窄，两人在这里属实有些拥挤了，而且眼前这少女行事奇怪，衣着也………
似乎不是北相的。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有一股甜甜的奶香味……
这让他饿了好几天的肚子竟然不自觉地发出“咕咕”的饥饿声……
少女看着这小孩这种态度，本想发脾气呢，直到听见那一声格外明显的“咕——”
“噗……”
她笑出声来，“你是不是饿了呀？”
小楚衍嘴巴干涩得不行，没有回答。
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身边了无人烟，一片死寂让他心情也愈加沉重，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虽然似乎没有敌意，但他还是不想理她。
“好吧……”
少女看了小孩一眼，那肤色苍白的脸蛋上一脸的倔强，但眼神还是会不经意流露出几分悲痛——
咦，他的眼尾处有一颗淡淡的黑痣诶……
真好看。
“喏，给你吃的。”
少女忽然大发慈悲地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了一块肉干，大方地递给了他。
这是灵兽干，但是她才不会让他知道呢，反正他也吃不出来嘿嘿。
只是，少年却不领情，不打算接过去。
少女心中了然，唇角微微勾了勾——
“你的爹娘如今不得善终，你府邸的家眷无一生还，你不想报仇吗？”
“窝在井底等死？想着随他们去了算了？”
少女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这小孩的眼睛明亮得像一双琉璃眸子，她忽然叹了口气——
自己也是傻啊……
和四岁的小孩有什么可说的呢。
但是，其实小楚衍完全听懂了，只是又想起前几日的情景，心中酸涩一片——
他没有爹，也没有娘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悲伤翻涌着，漫上心头，他有血海深仇，可是却什么也做不了，如这个人所说的……
他真的打算在井底等死，因此前几日下大雨，即使嘴巴干涩得不行，喉咙烧疼得快要裂开，他也没有喝过一口水。
小楚衍缓缓伸手接过了少女手中的东西，舀起井边囤积的雨水喝了一口后，才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诶，不是，我……”
少女见他面无表情地舀起井边的水就喝了下去，也不管干不干净了，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疼……
她其实想说，不要喝那些水，我可以给你变出来的……
但最后还是苦笑了一下，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也对，一个都快没有生存念头的人了，哪里还在乎喝下去的是什么水啊……
小楚衍低着头，一点一点地吃着少女给的这个奇怪的食物，额头忽然被人温柔地摸了摸——
“如果……”
少女犹豫着开口，声音清甜却有些紧张，显然也是没有安慰过人——
“如果……如果难过的话……”
“我可以抱抱你……”
－－－－－－题外话－－－－－－
好了，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第一百零三章
“如果，如果需要的话……”
“我可以抱抱你……”
少女的声音温柔，一点一点地撞在小楚衍的心上，他不生不死，悲痛交加，浑浑噩噩的这几天来，心脏处终于又热了一下，一股暖流缓缓地流经全身。
他抿着嘴，抬起了苍白的小脸，那双黑眸却亮得过分——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奇怪的装扮，不像他在北相国见过的妇女或者未出阁的少女，她把三千墨发高高束起，套上了一个银制的发冠，额间垂下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尾端坠着一颗明蓝色的珠子，总是在她白皙的额间晃动，衬得她的脸灵动又美好。
那一身衣裳倒是类似骑射时候穿的胡服，看起来飒爽利落，腰间恰到好处地收紧，显现出少女那纤细得不足以盈盈一握的柳腰。
小楚衍再次沉默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地对她很信任，下意识地就认定对方一定不是要来赶尽杀绝的呢？
“愣着干嘛？这么爱逞强啊……”
少女张开双手等得都累了，嘴里不满地嘀嘀咕咕，主动向前将小楚衍揽到怀里。
井底空间狭小，他无处可躲。
少女不知轻重，小楚衍一头撞在她温软的怀中，一股淡淡又香甜的奶香味包裹着他，莫名让他安定了下来。
小楚衍虽然才四岁，但是作为楚家独子，他年纪小小却性子清冷，不怎么与同龄人沟通，更别说陪其他小孩儿玩耍了，就连一些大人长辈，他也爱搭不理的，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除了爹娘以外的人搂在怀里……
他不喜欢和别人触碰，但是竟然不排斥她……
这种感觉，好像也挺……温暖的。
少女的手在小楚衍的后背轻轻地，耐心地一下又一下拍着，怀里的他悄悄地抬起头，离得近了，才发现少女精致挺翘的鼻尖上竟然还点缀着一颗淡淡的痣。
小楚衍：“…………”
他偷偷地红了耳尖儿，低下头去。
但他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自己的右耳明明就紧紧贴着少女的胸膛，可是……
他却没有听见她的心跳声……
她，没有心跳……
“不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家会惨遭灭门，但是就是……”
少女皱着秀气的眉头，实在想不起来要怎么去接着安慰怀里的小孩，只能用尽自己毕生所学——
“嗯……反正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小朋友也是像你这样子，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亲情，你所拥有的幸福是被别人横刀夺走，但是他们之中，有的甚至还是从小就被自己最爱的父母给抛弃的呢……”
“这样他们就得被福利院收留，在福利院里被人欺压，因为经历了童年的创伤，所以性格不好接触，于是又被一家又一家领养的家庭抛弃……”
少女绞尽脑汁地想要告诉这个小孩，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他一样承受着很大的痛苦，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无论被谁抛弃，自己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她是这么想的啊……
也这么说了。
少女的嗓音从抑扬顿挫的慷慨激昂，到后面渐渐地低沉了下来——
“为什么，明明这样不幸了，人们还会要求他们要微笑呢……”
少女不自觉想起自己在原本的世界里，被人欺负的日子……
是那样的窒息和无助……
小楚衍听着少女胸腔的声音一点一点传到自己的右耳中，他一直在纳闷为什么少女没有心跳，所以刚刚她说的那么长一段话，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直到她似问非问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他才回过神来，斟酌一番……
“命运从来都是不公平的。”
怀里的小孩突然冷冷地蹦出了这样一句话，少女一瞬间就止住了话匣子——
“一个不幸的人，更多的不幸接临会降临在他身上……”
他明明才四岁，却能够淡漠地说出这样一句犀利的话来，仿佛将自己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又仿佛自己就是话里那个不幸的人。
少女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井底转了个圈儿，落在小楚衍的心上——
忽然觉得，也没必要去纠结为什么少女没有心跳这件事了……
她一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这个世界这么肮脏，只有他自己这样的人才能够生活在这里，而她……
不属于这里。
“小孩，你心理年龄一定不止四五岁吧……”
少女扶着小楚衍的肩膀，明亮的眸子和他对上，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起来——
“你现在啊，就像个小先生。你知道吗？如果那个人也有当小孩子的阶段，一定是像你这样的。”
少女抬起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人一样：“冷漠，又正经……就是不知道你以后长大是不是也是一个小腹黑……”
她口中说的那个人是主神大人。
是那个将她从原本那个世界里救赎出来的人……
哦，不对，是神明。
虽然很欠揍。
“算了，跟你说一堆也没什么用……”少女摆了摆头，将那个人的身影晃出脑海——
其实她脑海里已经不记得主神大人长什么样了，她只有在混沌空间的时候才能偶尔见他一面，离开了混沌空间，脑海里就自动消除了他的脸……
每次穿梭在各个世界中也是，只能隐隐约约记得一点点各个世界的事情，但遇到一些重要的人物，她就毫无印象了……
“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女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孩，不得不说，这小孩真的是她现在脑海里能有印象的人中，长得最精致的了……
只怕以后长大了，要祸害不少未出阁的小丫头呢……
当然，如果他能好好活下来的话。
小楚衍微微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没想到少女一个人自言自语以后，突然又能够将话头带到自己身上来。
但是他犹豫一下，嗓音有些沙哑——
“我叫……楚衍。”
“楚，衍……好名字呀。”
少女朱唇轻启，念着这两个字，原本平淡的名字在她读来竟然有几分甜味……
－－－－－－题外话－－－－－－
今晚依旧是上帝视角。
第一百零四章
“除了楚衍这个本名，你们古代人不还有很多名字吗？比如……”
“比如总喜欢给自己取个字呀，号呀，什么的……”
她之前在原来那个世界背课文的时候可经常背到呢！
什么香山还是香菜居士啥的……
小楚衍愣了愣，敛了敛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没有取字，也没有取号……
他又不是什么名人贵人……年纪尚小，爹娘也还没替他取就……
不过，如果是她想知道，那就取一个吧。
“说呀，你难道没有字也没有号吗？”
少女见小孩儿迟迟没有回答，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
小楚衍沉思了片刻，抬起小脸迎上她的双眸——
“楚衍，字司渊……没有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随便取了个字号，明明可以直接和她说没有的……
可能是，怕她失望吧……
怕她失望了，就离开这里了，毕竟她连心都没有带过来。
“司渊呀……小司渊，真好听哦~”
少女揉了揉小孩的脸，小楚衍冷着一张脸，一脸稚气却冷漠地装着沉稳的样子在她眼中实在是可爱极了。
小楚衍任由少女捏着自己的脸，只是她下手没轻没重的，后脑勺的伤口都能被牵扯到，有些刺痛。
她说，“司渊”好听……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取司渊这个名字……
司渊，
司冤……
楚府上下几十口人的冤魂需要有人来司理，忠心耿耿，一心为北相效忠的父母却被扣上不忠不义，窝藏贼心的罪名需要有人来申冤……
所以，他叫司渊。
“诶？小司渊，要不姐姐带你出去吧？”
姐，姐姐……
小楚衍愣了愣，耳尖儿通红，他听过别人喊阿姊的，还没听过喊姐姐的，甚至没见过就这么厚颜无耻自称是姐姐的……
“怎么样？”
少女征求着他的意见，这小孩儿呆在这里也不安全，若是之前灭门楚府的那群人找不到他又回来了，只怕他就直接命丧黄泉了。
况且，即使那些人不找来，这井底也没有食物，她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系统突然修好bug了，她就离开了……
要是突然离开了，就没办法在他身边保护他了。
“你要……如何带我出去？”
小楚衍往着这口可以说是“深不见底”的井，语气却十分平静。
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定然是有本事的，否则，这么深的一口井若是直接摔下来，压根不可能活命，落在他肚子上的那一拳头也不会是这种力度了。
自己要么被她压死，要么被她一拳头砸死。
“哎呀，怎么出去，这件事不是很明显吗……就……”
少女还没说完，脑海里却响起来系统机械又冷酷的声音，略微有些焦急——
系统：【宿主宿主，你不可以带他出去。】
“为什么？”
少女纳闷。
系统：【因为你现在还不可以影响这个世界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不可以影响这个世界的走向。】
听了这话，少女满脸问号：“？？？？”
“我之所以会走过来楚府，应该是你暗中搞的鬼吧系统？”
“你诱导我来到这里，碰见他，又允许我救他，但是现在却不让我帮他？”
脑海里安静了一会，系统再次开口的时候，机械音听起来竟然有几分心虚——
系统：【那个……他不能死，但是他现在也不能离开这口井，否则，后果连统统也无法承担的。】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不可商量，十分严肃，少女只好放弃……
随之而来的更是让她措手不及——
系统：【宿主大人，bug已经修理完毕，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回到上一个世界。】
“等等等，等下！”
她急忙喊停，“不行，我要是这么走了，不是太突然了吗！？”
况且……
要是她走了，又要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里挨饿受冻，说不定……还有性命危险。
系统：【………】
【宿主，今日之内必须回去。】
“那就等晚上。”
她毫不犹豫地说，系统见她态度强硬，也就没有硬逼着她立刻走人了。
“如何很明显？”他问道。
小楚衍看着少女千变万化的表情，许久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啊？什么……”
少女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上一句说的是什么：“就是……很明显就是出不去呀……我，我刚刚开个玩笑的……”
她越说越没底气，还忍不住咬了咬手指头——
这个小孩儿的眼神里没有祈求，没有期待，但是却明亮得让她心慌，让她对自己的见死不救而无地自容……
“好……”
小楚衍只是乖乖地应了一声，而后静静地坐到旁边去，不再说话了。
少女内心焦灼着，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秉行着言多必失的经验，两人就这样无言地做到了夜幕降临……
天终于黑了，坐在这口深深的井里，抬头望天只有一片沉闷的漆黑——
“今天晚上……”
“没有星星呀……”
少女仰着纤细白净的下巴，脖颈线条长而优雅。
小楚衍顺着她的眼神随之看去，夜空上，确实是一片漆黑……
“有。”
他淡淡地开口，“有星星。”
“咦？我怎么没看见啊……”
少女惊讶地找着黑漆漆的夜空，可是凭借自己这样好的视力也是一颗星星都没找到呀。
难道这小孩眼睛是恒星望远镜？
她怀着疑惑看向小楚衍，却对上了他的眼睛……
“姐姐……有星星的。”
少女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心中突然小鹿乱撞，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叫过姐姐……
可是，她必须得离开了……
“嗯。”她扯出一抹笑容来，声音可以放轻了很多，“小司渊歇息吧？这样伤口好得快。”
小楚衍没有立刻答话，微微地抿了抿苍白的唇，而后才开口——
“好……”
“嘿嘿，那姐姐抱你睡~”
少女自觉地将小楚衍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小孩儿这次也不抵抗了，乖乖地靠着她。
“如果可以……”
“嗯？”
怀里的小孩突然开口，少女等了很久，他却没有说下去，直到她听见小孩儿传来均匀的呼吸……
“系统，走吧。”
她轻轻将小楚衍放平，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眼角的泪痣。
系统：【好的宿主，注意不要落下自己身上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哦，否则元神会残缺的。】
“嗯。”
不过一瞬，少女便消失在原地了，井底的小孩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如果可以不走……
就好了……
他默默握紧了左手，手里捏着的，是他悄悄偷走的，少女的一根青丝……
第一百零五章
雁归，四面红墙，树影婆娑，枫叶又落了一地，秋菊又开了一季，朦胧中一位娇憨的少女缓缓走出来，有些不悦地扶了扶额头——
“啊……”
“为什么我觉得身上怪怪的……”
好像是少了点什么的感觉……
系统检测了一下，瞬间诧异出声：【宿，宿主大人……】
【你怎么把元神落下了啊！】
少女抬起清明的双眸，眼底皆是不解：“落下了？元神？落在哪儿了……”
为什么她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系统那机械音竟然也会发出叹气声：【哎……算了，宿主，下一个任务就去那个世界吧。】
“哪个，世界？你是不是又乱改我的记忆了？”
她对它口中的那个世界毫无印象，只记得系统似乎是出现bug了，然后她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依旧还在原地，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只是身体有些奇怪的感觉而已……
系统心虚道：【宿主，出现bug后不小心将你拉入另一个世界了，你在那儿也没呆多久，没有什么重要的人，也没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
【统统只是照例先保管您的记忆，等时间合适就还给你。】
少女眼神有些失焦地看着远处，一片落叶缓缓掉到地上——
“好吧……”
系统：【嗯嗯，元神的事情宿主不用太过烦恼，也许是元神残缺才会导致宿主觉得身体怪怪的，但统统会将您在那个世界的安置在合适的人身上存养。】
“好。”
少女兴致缺缺地开口，身体的疲惫让她不想多说话，随手扫了扫落在头发上的枫叶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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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在这呀……”
小楚衍沉默地抬头往上看，阴胜正趴在井边，一脸凶神恶煞的神情——
“真是让我找的你好久啊……小东西。”
找，我？
小楚衍慢慢从地上站起，后脑勺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
受伤了……
什么时候……
他只记得今日爹爹还带他去骑马了，回来以后他看了会书，就不小心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井底了。
阴胜扔下绳子将他拉了上来，他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就这么顺从地跟着他上来了，他还以为这小孩会胡闹一番呢。
小楚衍出了井口，环顾四周，内心一点一点地变凉，他看着墙壁上的血迹，看着被烧得乌黑不成样子的宅院，颤抖着张了张唇，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嗓子却哭不出声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的记忆就像是被打乱的碎片，隐隐记得那遍地的哀嚎，记得那滔天的大火，记得那滚滚浓烟……
但是，他看不清那些拿刀的人的脸，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阴胜此时双拳紧握，指骨捏得噼啪响，这孩子是不是被吓傻了，看他的眼神竟然一点憎恨也没……
看他的神情，倒像是才知道自己家被灭门了一般。
“阁主，要不把他……”
“嗯？”
穿着星罗斗篷的男人慢慢转过身来，脸上被獠牙面具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真容，但那一双眸子却冰冷又邪魅。
阴胜本想说要不要把他杀了，好让他们一家三口黄泉路上团聚，但当这个男人的眼神有些不悦地落在自己身上时，他浑身竟然忍不住在颤抖，内心油然而生一股冰冷的凉意……
就好像被一条毒蛇盯紧了喉咙，还对你吐着蛇信子一般……
他瞬间就不敢说话了，只好低下头赔笑地退到一旁。
这个危险的男人缓缓靠近小楚衍，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伸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
“你失忆了，跟我走吧。”
小楚衍紧紧咬着下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眼前这个男人说的是陈述句，他没有在征求他的意见……
似乎笃定了自己失忆，也笃定自己会跟他走一样……
“走了。”
男人的声音有冷了几分，隐隐有些不耐烦，小楚衍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沉默地跟了上去。
男人走在最前面，阴胜紧跟其后，小楚衍瘦弱的身影走在最后，他走了两步，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左手，缓缓张开——
苍白的手里躺着一缕青丝。
小楚衍：“…………”
他随手将它扔在了地上，风一卷，便看不见了……
*
千鸾宫。
虽然昨夜没有扶夜的允许下小团子就自己偷偷跑去东华殿，惹得扶夜很不高兴，一气之下就将小丫头赶了出来。
但是，到底还是自己的亲闺女，捧在手上怕伤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看到可可怜怜蜷缩在尘风旁边的小团子，扶夜还是忍不住心疼地叹了口气，大手一捞，将她抱回温软的被窝里，自己换了朝服上朝去了。
小丫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了，她睡得通神舒畅，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才慢慢睁开眼睛。
视线有些模糊，她眨了眨——
“皇，皇上！”
眼前是商清皇放大的俊脸，小丫头被吓得睡意全无。魂魄都要乱飞了，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脑袋——
“啊，皇上怎么，这么早就在千鸾宫了呀……”
商清皇无奈地笑了笑，顺势坐到床上，伸手捏了捏小丫头刚醒来时软软乎乎热乎乎的脸蛋，真是又嫩又滑，手感超好。
“昨日不是还叫朕皇舅舅嘛？今日就改口叫皇上了？”
商清皇温润地笑着，可是说出来的话了没有他表情那样温柔和善了。
小团子只好甜甜地喊他：“皇舅舅早上好呀~”
心中却暗暗想着，不会太子哥哥以后长大了，也像商清皇这样看着温润公子，实际上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切黑吧……
“嗯，小冉儿真乖。”
商清皇将小团子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还贴心地替她将乱翘的小炸毛捋顺了——
“昨日不是说，今日要带皇舅舅出宫看生辰礼吗？皇舅舅可是下了早朝就过来呢，你倒好，躺在这里睡得不省人事……”
小团子尴尬地笑了笑：“啊……昨晚玩的太累了嘿嘿~”
她昨晚前半夜可是强撑着不睡觉，等爹爹睡了才偷偷跑去的东华殿，对这个四岁的小身体来说，已经算是熬了个大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