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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灭春至     我给东厂当侦探txt下载     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打听(二更,哭戚戚求月票)

    从别院出来,姜恒沉默,回首看一眼漆黑的木门,心底隐隐不安。

    皇帝的意图,他也已经了解透彻。

    他对现在朝廷的格局,并不满意。

    如今朝廷泾渭分明,有常重虎为首的常氏一派,也有凤骏为首的挺皇一派,还有皇族外戚等等势力错综复杂。

    自从大靳统一之后,这些原本还能够整合的力量,却为了各自利益展开一系列的斗争,朝廷一些部门,明显打上这一方或者那一方的势力,这让皇帝很不满意。

    要知道,这是祁家的国,祁家的朝廷,不管是谁,都得必须意识到,这个国家,实际上只有一个声音是至高无上的,除了他,其他人无权对这个国家指手画脚。

    但是这些人都是追随他多年的老部下,只要行为不大过分的,他都会保持一定的沉默,好抚慰这些老臣们的心。但这些人必须清楚,在某些领域上,不能够越过皇帝的底线,所以在新县的郡守人选上,祁天印给出了自己的态度。若是朝中大臣给出的人选,背后一定打上了某一方的烙印,这样的人选,并不是皇帝所待见的,他要的是自己选择出来的人,然而举朝之中,这样的人选并不多。

    而这时重新推荐萧家萧宏才,无疑是这些不多的人当中,最能拿得出手的一个,也是最能让几方势力有所停歇和忌惮的一个。

    能打仗,又在所处位置跟百姓和平相处,还是他姜恒当初力荐赞扬过的小将,眼界见识、政务处理能力应该不会太低,最适合在这个新郡任职。

    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被委任为新郡守的萧宏才,再也不可能是各方势力能够拉拢的对象,因为他姓萧,谁也不敢碰,皇帝已经先把自己的粗大腿伸了过去。只要萧宏才不太蠢,自然会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萧宏才真能管治好礼县这个地方,那以后调任朝廷,祁天印定然又多一股力量,他并不担心朝廷的势力分布复杂,因为这些势力彼此之间的矛盾越多,才越方便他的掌控。

    沉默一阵之后,姜恒对着虚空,说了一声:“陛下英明。”

    ******

    陆惜之在厨房已经忙活了一个下午,一会让人给她切菜,一会让人给她递水,一会这个忘了放,一会儿那个又放多了。

    厨娘们一个头两个大,伺候好几个主子,就这个是最让人头疼的。

    “诶诶诶,王妈,快快快,把香菜拿给我。”

    王妈摇摇头,拿了一把绿油油的叶子给她:“我的好小姐,您快心心好吧,要怎么做吩咐我们就是,瞧瞧您这一身……”

    没眼看…

    “马上好了马上好了。”陆惜之又抹一把汗,好家伙,那脸上立马再添新黑。

    “春香春香,快过来,帮小姐我抓把花生米。”

    春香这边也好不到哪去,裙子上全是油渍和杀鱼时溅到的血迹,脸上跟她家小姐有得一拼,两只小花猫。

    花生米一撒上,妥妥的一条现代制烤鱼香喷喷阔以上桌了。

    陆惜之刚准备端着鱼去主院儿上菜,却被王妈一把拉住。

    “我的乖小姐诶…好歹洗把脸换身衣裳啊,瞅瞅您这样儿,老爷夫人怪罪下来,我这把老骨头熬不住啊。”

    陆家的‘独门家法’很可怕的…(忘记的可见第一卷第九章)

    陆惜之在王妈的提醒下,朝院里小池子的水面一看——“赫!”这是谁?

    她赶紧将菜放下,拉着春香就回了院子,紧赶慢赶洗把脸,换了身清爽的衣服,端上菜匆匆来到今晚的目的地。

    两条抹上秘制调料的烤海鱼送上来之后,陆仲廉也不客气,大咧咧地拿起筷子,对着其中一条就戳下去,大口啃食起来,一边吃着还一边发出“滋滋”的吁气声,含糊不清地说着:“好烫,好吃…”诸如此类的语句。

    “哟哟哟,烫…”陆惜之忙一下午,也早就饿了,把事情先暂时放一边,跟她爹开始抢菜吃。

    陆子易和陆惜若盯着父亲和小妹,相视一笑,一家人好久没有这样围炉吃饭了,主要因为陆惜之‘公务繁忙’,早出晚归的。

    兄妹两的吃相没有小妹那般粗鲁,但依着对家人的了解,动作要是再慢点,怕是只能吃白米饭了。于是,两人很聪明的将没动过的那一条默默移动到另一边,对母亲使了个眼色,三人也开动起来。

    李文君看着抢食的父女两,也是无奈失笑,真正是一对活宝。

    “臭丫头,嘴上还说专门为为父做了美食,你自己看看…”陆仲廉指着桌上的鱼骨头,“吃得比我还多!老子就吃了个鱼头,那尾巴要不是我手快,估计也要进了你的肚子。哼!”

    老父亲放下筷子,不甘心的翻了个白眼。

    “我说老爹,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鱼我吃了不少,但是那盘红烧肉,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拢共就二十小块,您一个人就吃了八块,我数着呢。”

    陆仲廉老脸一红,喝口水还想狡辩,却被妻子踢了一脚。

    “嗝…”舒服的打了个饱嗝,陆惜之准备瘫坐一下,可是看到母亲的眼神,又把双腿并拢在一起,端坐在椅子上。

    “瞧瞧你这样子,瘦了一大圈,姑娘家,何必那么辛苦?”李文君心疼的开口。

    “母亲,我做的开心呢,不辛苦的。”她故意站起来,转了个圈,“看,瘦了好呢,穿衣裳多好看。您瞧姐姐那小身段,比我的腰怕是还窄上两寸呢。”

    陆惜若嗲看她一眼,捉住她的手要挠她痒痒。

    “哎哟,我的好姐姐,快饶了我吧。”

    笑着看姐妹俩打闹,陆氏夫妻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好半晌,陆子易与同窗有约,出了门去,陆惜若再有三个月就要成亲,也回了房开始绣嫁衣,独独剩下陆惜之,赖着不走。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陆仲廉瞅准时机,拧住女儿的小耳朵。

    “哎哟!您又来!”陆惜之踮起脚尖,求饶。

    “好爹爹,最最聪明威武的好爹爹,女儿确实有事儿请教……哎哟,再揪耳朵就掉了。”

    陆仲廉松开手,没好气的瞪着她。

    陆惜之摸着耳朵,屁颠屁颠的坐到父亲和母亲中间,讨好的问:“好爹爹,您觉得常尚书常重虎是什么样的人?”

    陆仲廉和李文君都同时皱眉,陆仲廉还站起身,朝院外扫了一遍,随后,又让房中伺候的下人都屏退,这才换上严肃的表情,认真的问:“你打听这做什么?”

    陆惜之坐直身体,也颇认真的回答:“想必父亲也听说,范明被抓了这件事?”

    陆仲廉双手背后,点点头:“听说牵扯了连环杀人,手段还很残忍,宣平侯今日上朝还在冲皇上伸冤。”

    “莫非就是你在查的那起剥皮案?”

    “正是,父亲可有听说什么?”

    陆仲廉乍一听吃了一惊。

    “范明那小子看起来斯斯文文,课业也有建树,怎的会……?你们查清楚了?”

    “父亲,这案子一时半会说不清,现在还未有定论,凶手…也不止他一人,总之有些复杂。”陆惜之拉着父亲的袖子,“老爹,你先跟我说说常重虎?”

    陆仲廉眼神一暗,猜想女儿这样问,可能多少与案子有关,可是,若牵扯了常家…他又很担心女儿的安危。

    李文君对两父女的性格也是很了解,她劝道:“老爷,之之大了,你看她在东厂办的几起案子,也该知道女儿是个有分寸的人,你就说说看吧,也让她心里有个数。”

    陆惜之感激的看了母亲一眼。

    陆仲廉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常重虎此人,能坐上高位,城府自然极深。每当我接近此人的时候,就总感觉他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一般,盘踞在身边,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忽然暴起,狠狠地咬上人一口。”

    提及常重虎,陆仲廉眉头紧皱,几乎是斟酌了一会言辞之后才真正开始说话。

第五章 常重虎的过往

    “可是父亲,他都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陆惜之撇撇嘴,调皮的眨眨眼:“您这皮也怪厚的,他咬不动您……”

    一个暴栗敲在她脑门,细嫩的皮肤上顿时红了个小包。

    陆惜之气鼓鼓的摸着脑袋,看着他爹。

    陆仲廉却不理她:“其实,朝廷中一直有传言,常重虎身上有着前金国和大靳皇室的血统,本来也可说是望族,只因金国突然挑起战争,而常家因为家族中有人与金国联姻,所以在两国交战之时被人诟病,最终大靳付出惨痛代价获得胜利,但常家也被皇帝冠上了不作为之大罪,所以家道就此中落,常重虎一出生就已经是戴罪之身。

    不过幸运的是,大靳到了祁皇帝父亲那一代,国家律法森严同时,也尽可能保持了公正,虽然是戴罪之身,但常重虎还是能够得到很好的教育。据说,他天资聪明,在年幼时候就发挥出了极大的天赋,因此又被挑选成了伴读,送到了……”陆仲廉朝外面瞅了一眼,低声说:“送到了尚年幼的现任皇上身边当玩伴,成为了皇帝小时候身边出现的最早的人之一,陪皇帝一起渡过了一段对于他来说最黑暗的时间。”

    听到这,陆惜之若有所思,陆仲廉则深深叹了口气。

    以常重虎当时的尴尬身份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被送到皇亲国戚身边,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当时的祁天印也不受皇家待见,所以这才从一堆烂叉子中,挑了个中用的给他。

    陆仲廉接着说:“后来大靳统一之后,太和帝在皇宫里经受了一系列的生死夺权的权谋交战,而常重虎也同样也经历了重重考验,给祁天印出谋划策,俨然已经是一副太师指点的模样,慢慢地成为了太和帝的左右手,等太和帝执权之后,便把他加封为贴身侍卫。几年下来,常重虎在皇帝面前表现中规中矩,深得祁天印的器重,在某些方面,就算祁天印的亲兄弟也不如他如此得到皇帝的信任。在大臣面前,常重虎也和蔼无比,一团和气,朝野之中,对他的评价都不错。

    当然,也有人对常重虎的动机始终表示怀疑,常有人上书说常重虎对皇帝不怀好意,因着他常家的身份,担心他谋权篡位。但常重虎平时的表现,却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偏偏当时太和帝的上位,又不是老皇帝的属意人选,因此不少野心分子都在蠢蠢欲动,准备伺机重新选皇帝。

    太和帝当然知道自己的势力不及其他几个兄弟,他急需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而他唯一信任的人就是常重虎。他也果然不负重托,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短时间内,征到了不下一万人的常家军,除了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可光凭这样的人数,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而他自己则自封为常胜将军。

    太和帝兴奋不已,为了证明这支军队的可靠性,特意派他们去到靖州,剿灭了一伙长期盘踞的倭国外贼,常家军就此打响了名气。

    作为祁天印当时的头号劲敌,贤王在着急的同时又找不到解决办法,而恰好当时发生了一起令朝野上下震动的事情。

    刚建朝,时局动荡不稳,十里营的民间粮草屯被金国余孽捣毁一空,让贤王怀疑到了常重虎的头上,举朝之中,能够知道朝廷最新举动的,除了皇帝和军机大臣之外,最有可能的一人就是常重虎。

    祁天印当然一口否决,作为自己的近身禁卫军,常重虎已经可以说是家族荣华,做此等事情,风险太高,而且收益根本不对等,一旦查出来,可是被皇帝抄家灭族的事情,常家好不容易复起的希望就此被打入天牢,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动机,绝不可能做这种糊涂事。

    而贤王却说:正是因为常重虎跟皇上几乎是形影不离,所以朝廷之中很多还没有发出的政策,他都能够熟悉无比,烧了粮仓,他理所当然就有理由把常家军往京城边上再挪进十里,这对于皇室来说是极其不安全的。”

    陆仲廉说到这,喝了一大口水,看了眼听得津津有味的妻子和女儿。

    “这件事,到现在仍是一桩无头公案,因为朝廷派出了不少精兵强将却查不到金国余孽。”

    “怎么可能?”陆惜之跳了起来,“难道大靳当时对军营的看守这么松懈吗?那可是军事重地!”

    陆仲廉被女儿的动作吓了一跳,还听到从她嘴里蹦出‘军事重地’四个字,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惜之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赶紧又正襟危坐,解释道:“不是,爹爹,女儿的意思是,既然十里营屯放了粮草,那防守肯定很严实才对,怎么能叫人轻易放了火去呢?”

    陆仲廉的注意力被拉回来,“连你都想到了,常重虎岂会没想到呢?”

    所以啊,他立即抓住了贤王话里的漏洞,指出当时看守粮仓的恰恰是贤王亲信派出的人,正是他们的失职,才让贼人得了手,现在反倒诬陷他,真是贼喊捉贼。

    大臣们面对这样的互咬,谁都不敢出声,都在明哲保身。

    太和帝也没有多加思考,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定谁的罪,只找了个由头,责备了常重虎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还顺便借机敲打了贤王一番。

    从那以后,百官们看出了常重虎在皇上面前的重要性,作为臣子,皇帝的心思他们猜不透,也不想猜得太透,全都默认了常家重新崛起的身份地位。

    陆惜之仔细倾听完了陆仲廉对常重虎的评价,一阵沉思。

    短短的来龙去脉,领她清楚常重虎是一个怎么样的货色,多少也明白了皇上了解完自己手上的剥皮案,哪怕真凶摆在眼前,也不能轻易定罪的原因了。

    常重虎是皇后常心悦的亲爹,太子是常心悦的宝贝儿子,常任新又是常重虎最器重的孙子……这堂兄弟两人,怎么动?

    必须有个万全的对策,得一举钉死,不能有半丝能翻身的机会。

    一家人聊到这,陆仲廉终于问出心底的疑问:“惜之,你老实告诉为父,你查的案子,是不是跟常任新还有…太子有关?范明只是个垫背的?”

    “哎呀,爹,人家有纪律,案子在查清楚之前,不能透露半点跟案子有关的信息,您别问了。”陆惜之听完自己想要的情报,立刻站起身子,拍拍屁股准备开溜。

    李文君是什么人,那可是会武功的,她心里也替女儿担心,自然这次要站在陆仲廉这边。

    她眼疾手快的一扯,稳稳提溜着女儿的后衣领,让她动弹不得。

    “过河拆桥?好女儿,母亲也是不依的。”

    陆惜之心知,这次要是不说点什么,恐怕是走不掉了……

    “哎呀,我只能说一点点。”没好气的坐下,“这个范明肯定有参与,他可不无辜。另外,太子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出面。还有常任新,我都会查清楚的。”

    “女儿啊,你父亲今晚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知道常重虎是什么样的人吗?朝廷上下官员们对于他私底下那些勾当,都是敢怒不敢言,你怎的非要去淌这摊浑水。这叫我们怎么能放心啊……”李文君抓住她的手,循循善诱,希望女儿放弃这个案子。

    “爹,娘,有人丧尽天良,视人命如草贱,肆意玩弄,残忍虐杀,这等恶行如果不揭露,若下一个受害者是咱们的亲人,怎么办?你们也要官府放弃追凶吗?”

    简单一句话,把陆仲廉两夫妻震在原地,无话可说。

    夫妻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叹了口气。

    “父亲,母亲。官员手中有权,若没有人监督,没有人大胆去查去管,老百姓们就没有活路了呀。”

    陆仲廉重重坐在凳子上,低声说:“没想到,我的女儿竟有如此眼界,哎……是我老了,想岔了,想岔了……”

    又聊了一阵,陆仲廉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盯着茶杯,一脸若有所思的说道:“今天,皇上不仅说了范明的事,还有件事,很有意思。”

    陆惜之疑惑的看着父亲。

    “什么事?”

    “是关于一个新打下来,收复的地界,皇上已经取名叫‘礼县’,这个县虽然现在看起来寸草不生,一毛不拔,可是那个搞铸造的方思成,对那倒是很感兴趣,多次请缨要去那查勘地形,这次收复回来,新的人事任命就显得尤为重要。”

    陆惜之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爹爹要表达的意思。

    陆仲廉却又是神秘一笑,再不肯往下多说,但是他颇有深意地沉吟一会之后,不着边际地说道:“皇上也开始在磨刀了。”

    离开主院,陆惜之还在想他爹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回到自己的小院,还没想明白。

    北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一进屋就看见陆姑娘出神的盯着桌子发呆。

    “陆姑娘?陆姑娘?”

    “诶,北雪,你回来了。正好有事问你。”陆惜之套话,“听说,大靳收回一块地,新任命的郡守,你知道是谁吗?”

    “哟,姑娘的消息挺灵通,是陆大人说的吧?”北雪嘿嘿一笑,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新郡守,叫萧宏才。”

    哦!姓萧。

    渐入佳境

第六章 审刺客

    第二天一早,陆惜之到处找北雪,想让她带自己去见范明,该是时候开门见山的会会这个变态了。

    可找遍了院子,也没见北雪的人影。

    “陆姑娘,北雪昨个夜里去东厂了,有刺客。”行云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

    “什么?怎么回事?”陆惜之吃惊。

    “陆姑娘还不知道,大理寺捉拿了范明,可是厂督离京之前有过交待,为防节外生枝,犯人一旦到案,必须关押在东厂,皇上也同意了。昨天夜里果然有刺客,对方派出了不少高手,北雪回去帮忙了。”

    “那咱们赶紧去看看。”

    “诶…”算了,以姑娘的性格,拦也拦不住,自己只要尽全力保护好就可以了。

    皇宫里肯定也得到了消息,现在不过早上辰时的光景,从自己去东厂的街道两旁,出现了不少官兵,看样子应该是在问话。

    刚到门口,便见着十几个黑衣人正推着几台板车,上面都蒙着黑布,他们推着车进了东厂后边的大牢之中。

    陆惜之只瞄了一眼,就猜到,黑布下面都是刺杀范明的刺客,当然,是刺客的尸体。

    行云:“还有一个留了条命,已经带到审堂了,这些尸体只是为了辨认他们的身份。”她瞧着陆姑娘盯着那层黑布发呆,以为她被吓到了。

    陆惜之回他:“嗯,做得好。”

    随后一脸急切问道:“活着那个现在在哪?”

    抓住的那名刺客,倒是撬开范明那张嘴的突破口也说不定。

    “怕他自尽,所以用了点迷药,现在昏睡着吧。”

    陆惜之忖了片刻,对行云说:“我们得做一场戏。”当她把计策说出来之后,行云眼前一亮,连声说:“就依姑娘的。”

    审堂

    “哗啦……”一盆冰冷的水泼在地上的人身上,刺客打了一个冷颤,悠悠地醒了过来,睁开眼之后,却发现浑身剧痛无比,手脚更是被沉重的镣铐锁着。

    “赶紧出来。”一个看起来官差打扮的家伙,把套在他脖子上的铁链用力一扯,顿时让他一个趔趄,跌出牢门。

    他正想开口大骂,却发现嘴里被用什么东西堵住,根本出不了声。

    “快走。”这名刺客被提起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经被套着一个黑色的麻袋,他试着眨了眨眼睛,还好,并不是瞎了,隐约透过蒙蒙的一层布,他悚然的发现,前面还有两名同伴,和他一样,身上也被锁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人挣扎了一下,试图甩开头上的罩子,但却惹来了一记拳脚,立马打得老实了。

    “怎么可能?”刺客微微悚然了片刻,回想起被打晕之前,似乎还有几个同伴,难道也全部被俘了?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人身上的衣服确实都是同伴的,心里不由更沉了。

    牢房外,行云问陆惜之:“现在开始审问吗?”

    陆惜之微微一笑,说道:“不,先晾他两个时辰再说。”把一个正常人放在一个封闭寂静和黑暗的环境里,这样的折磨,够他受的。

    而此时,隔壁的牢房里不断传来“啪…啊…”的皮鞭抽打声,还有人的惨叫声,不断得在地牢里响起。

    一个时辰后,刺客被倒拖着拉出了地牢,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快疯掉了,周围一片阴冷寂静漆黑,听不到任何一点声音。这样安静的场面整整持续了几炷香的时间,身上受到的伤痛被无形放大,每一秒都是沉重的折磨。

    而后半个时辰,隔壁开始出现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他也开始惊慌失措,奈何嘴里被堵着,叫都叫不出来,这会被从地牢里拖出去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有些呆滞了。

    “说不说?是谁指使你行刺的?”粗暴的声音伴随着阵阵惨叫声又在隔壁响起,刺客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目光里才有些神采。

    “供出来的免死!家人免受牵连!不刑责!拒不交待者,则会被凌迟,腰斩全族…”粗暴的声音,散发着浓郁的暴戾和血腥味的语言,时时刺激着人的神经。

    刺客听到这话,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很清楚,在东厂的刑罚之中,残酷的死法不少于十五种,而且很多种在行刑之后许久才会死去。在死亡的过程之中,会在痛苦之中挣扎,多久没人知道,但刺客却清楚,以自己身体的强壮程度,恐怕承受痛苦的过程比正常人还要长许多。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像其他同伴一般遭到非人的待遇,而是又关进了一个四面封闭的屋子里面,除了手脚上戴着重重的镣铐,并没有人对他进行严刑拷打,而且过了一会,还有人给他送上了几个饭团和一块肉。

    经过一夜的打斗,又加上几个时辰的精神折磨,刺客也早已经饥肠辘辘身心疲惫,见到有饭有肉,没丝毫的迟疑,拿起来便吃,压根没考虑这饭菜里是否有毒,反正他已经抱有必死之心,有毒才好呢。

    通过一个秘密小孔观察刺客行为的东海等人眉头大皱,悄声问陆惜之:“陆姑娘,这法子行不行?万一刺客吃饱了有力气自尽了怎么办?”

    陆惜之却淡淡一笑,说道:“死,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或许在刚被抓的时候,他的确抱有求死之心,想同归于尽。但实际上,体验死亡的过程并不好玩,有过一次之后,很难再有这样的勇气,既然这人能够感觉到自己饿了,自然是对求生的欲望更大了一些。瞧着吧,一会儿我们下去,会简单许多。”

    给足了刺客时间吃饱,陆惜之对北雪使了个眼色。

    “哐当”一声,屋子的铁锁被打开了,两个黑衣人走了近来,把刺客拖到一张造型古怪的椅子上,用力按着他坐下,随即把他和椅子锁在了一块。

    东海领头,男人装扮的陆惜之跟着走了进来,身后又紧跟着北雪,还有一个拿着笔墨纸砚,准备全程做记录的男子,以及最后进来的,一身禁卫军打扮,孔武有力的韦正。

    他看了陆惜之一眼,示意可以开始审问。虽然在皇上的命令里,他是此事的主审官,但具体的审讯程序,陆惜之却主动请缨,愿意负责全程审讯,韦正也乐得清闲,便让她折腾,自己只要在一旁听审,回去复命即可。

    刺客头上的罩袋已经拿开,陆惜之看了对面这个蓬头垢面,眼中带着几分失魂和故作凶狠模样的男子,淡淡一笑,先不说话,而是拿起水囊喝了一口,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从你的面貌看来,也应该三十出头了吧,在这个年纪,家里必然也有父母双亲,老婆孩子了。”

    听到陆惜之提及家人,刺客瞳孔紧缩了一下,但脸色却如常,他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细微的表情却没能够逃得了陆惜之的眼睛,她接着又平淡说道:“我知道你在想着什么,你胆敢在京城进入东厂行刺,必定已经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我问得再多,你也会一直沉默下去,或者说一些激怒我的话,好早些领死,对吧?”

    刺客双唇微翕,盯着面前这个年轻,却又给人压迫感的‘男子’看了一眼,好一会才说道:“既然你都清楚了,为何还不杀了我?”

    见刺客应话,陆惜之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波澜不惊,说道:“因为我看你比较顺眼。”

    “你应该清楚,昨个夜里不止你人被俘,但你也知道,到目前为止,只有你一人没有受到严刑拷打,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刑具。”她顿了顿,又说:“你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并不值得法外开恩,只是因为我看你顺眼,想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而已。当然,如果你不把握这个机会,你的同伴说不定就会把这个机会拿走了。”

    尽管陆惜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语气却变得阴森起来:“身为一个刺客,你比我还清楚,死亡,从来就不是最可怕的事情。”而是那个过程。

    刺客“哼”了一声,不理睬她,显然心意已决。

    陆惜之却满不在乎说道:“你们一共有四个活口落在我手中,也就是说,我并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所以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不过,我手上有一份皇上的特赦令,特赦令上写着,谁能够首先招供,便可获得赦免。”陆惜之的语气很诚恳:“在所有被俘的人当中,我想,你是最需要这东西的。”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把掌心里的一个香囊放在了案桌上,往刺客面前一推。

    见到这个香囊,刺客脸色突然大变,挣扎着便要起来,怎奈何身上的镣铐连在椅子上,如何能够挣脱得了。又被身后的两名黑衣人用力一按,便再也无法弹动。

    “我瞅着这香囊里面有三种香草,都是云州一带的特产,而香囊的料子,更是云州某个曾经只给皇室织造丝绸的村落所产。这种香囊,只有那一带的织女才会编织,是姑娘送给情郎、妻子送给丈夫的护身之物。”

    陆惜之故意停顿了一下,拿起香囊朝刺客方向一举:“我想,这个东西,不可能是你是捡来或者买到的吧?”

    这个香囊,乃是东海他们意外从刺客身上搜到的,秉着一丝不苟的精神,当即带回。北雪昨晚一眼就看出其中奥妙,事前陆惜之也了解了这一点,便确定了以这个香囊为突破口,一击溃刺客的心理防线。

    “哼!”刺客背后大汗淋漓,但依旧嘴硬不已。

    “没关系,你不说无所谓,可东厂是干什么的?我们根据这香囊的线索,足以判定你和那个名叫海棠的人有关系。

    “而他们也会因为你行刺朝廷钦犯的行为而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凡男丁超过十六岁者,腰斩;十六岁以下十三岁以上者,贬谪为奴籍,世代为奴;而女人则全部送到官坊青楼,世代为娼。这样的代价,你是否满意?”

    陆惜之信口开河,故意说得极其严重。

    刺客狠狠地看着陆惜之,两眼如喷火的蛟龙,咬牙切齿吼道:“杀我便可,为何杀无辜之人?”

    陆惜之冷冷一笑,语气依旧平淡:“瞪我干什么?他们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她对刺客身后的两名黑衣人说道:“这人已经没价值了,带到大牢,大刑伺候着,不过可别弄死了,在云州那些与他有干洗的亲属直系没押解到京城处决之前,断不可放任这厮死了。”

    “带下一个进来,我倒是要看看,有几人会如此铁血心肠,连妻儿父母,亲人族人的命都不要的!!”说到这里的时候,陆惜之的语气之中已经带有了凛冽的杀意。

    “狗官,你不得好死!”刺客睚眦欲裂,口中不由大声咒骂着陆惜之,还忒了一口浓痰,朝着她脸上吐来。

    陆惜之轻松侧身,避开浓痰,脸色冷漠地说道:“若诅咒能死人,我早死千万遍了,放眼大靳,不知有多少犯人日夜咒骂我,可他们还不是被一刀两段,血流成河了?我已经给过活路给你,是你自找死路,如何怨我?”陆惜之倒是沉得住气,这种时候了,还跟刺客讲道理。

    东海和北雪二人同时听完一席话,不由同时在脑海中浮现袁厂督的身影,心里竖起大拇指。

    见刺客不老实,后面的两个黑衣人同时往刺客身上招呼了一顿胖揍,把他和座椅上的锁扣解开,准备押解出去,陆惜之海不忘吩咐道:“把那个矮个子带进来,从他身上可是搜出了不少东西,应该不会这么嘴硬,眼见着亲人和族人的命都不要了。”

    “等等!”快被拖到了审堂外面的刺客听到这话,终于有些扛不住了,和同伴们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清楚他们的家庭背景,听到陆惜之提及同伴的消息,心理防线顿时崩溃。

    刺客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坚持不泄露任何秘密,那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亲人不受背后势力的迫害。但是眼前这个面目可憎的狗官,却已经掌握了家人的信息,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从这狗官的口中,他还得知若族人落到朝廷手中,比落在组织中还要悲惨。坚持既然已经没有用处,那只能抓住皇帝给出的那唯一的特赦令了。

    可即使获得朝廷的特赦,自己的背叛也会让组织对自己的家族赶尽杀绝,很显然,朝廷的特赦,是远远不够的。

    “我要是说出来,朝廷愿意放了我,我背后的势力,也不会放过我的族人。”刺客扭头绝望地说道。

    “那便配合我们,把你背后的人都抓到,那么你和你的族人都安全了。”陆惜之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平淡如常,她手一挥,身后的两名‘侍’卫便把刺客再次放回了位置上。

    陆惜之和韦正对视了一眼,看到后者脸上的笑容,她不由地矜持笑了一下,才重新对着那刺客说道:“好了,告诉我,派你行刺钦犯的人,是谁?”

    前一个案子的凶手与后一个故事承前启后。

第七章 不简单

    刺客扫了一眼全屋的人,颓然跌坐。

    低着头,抓着自己的头发道:“是常家公子。”

    意料之中。

    祁玉璋是常任新背后的主子,常任新出面又使唤范明进行所有的实际操作,被抓后,祁玉璋是半点腥臊不沾身,顶多落下一个寻花问柳的名声,而常家又有常重虎在保驾护航。独独一个范明,宣平侯虽有爵位在身,但是听东海的口气,其父范延平碌碌无为,带兵打仗和治理郡下均只能算是平庸之辈,仅仅因着已经过世的老宣平膝下香火不旺,只得三个儿子,作为嫡长子的范延平这才袭了爵位。

    宣平侯也是妥妥的太子党一派,失去这颗棋子,对于常重虎来说,并未有太大损失。

    可对于陆惜之他们来说,范明比任何人证都更重要,对方也知道他的危险,所以也就不难想到,昨夜的刺杀会是怎样一番激烈。

    站在走廊,陆惜之用力呼出一口浊气,她始终闻不得那腐败腐朽的气味。

    正值七月中,天下间都开始热了,即便京城这等靠北的地方也变成了蒸笼一般,操场上有人咒骂这个鬼天气,冬天冷得要命不说,春天都和冬天一样,然后直接就热了,热的人没处躲没处藏,难受的很。

    陆惜之突然就想到,那皇亲国戚、高官富贵,有避暑的庄子花园,有冰窖里的藏冰,解暑消乏的法子多得是,而穷人家除了脱光没别的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要说凉快地方也不是没有,光百姓公认的就有两处,一个是大理寺的诏狱,一个就是东厂的大牢。

    她回头看向大牢,这两处都是关押要犯重犯的地方,多年下来,不知道在里面死了多少多人,光天化日,正午时分都是阴气森森的,走近了都能感觉冷风吹过来,这等地方,若是进去可想而知。

    当然,百姓也只是闲聊,凶煞重地,进去了怎么可能出的来。

    若不是自己得以进入,没准儿还真就信了。

    可这东厂其中有一处大牢,建的高大宽敞,这等房舍,就算不是牢狱一样会凉快,而且外人想不到的是,里面其实没有想象的那样血腥可怖,因为……

    能进这里的都是位高权重的犯人,这等犯人的亲朋故旧也都不差,如果在此地遭了狠手,难保不会在外面被人报复,那东厂可又多了不少麻烦事。加上政坛如云,瞬息万变,今日阶下囚,明日堂上官,你动刑拷打或者百般刁难,日后万一翻身怎么办?

    她问过袁晏溪,既然东厂本身就是打压有异心的官员,为何还要留此一地?

    袁晏溪很干脆:“有些时候,本督也要审时度势。”

    陆惜之当时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这次牵连的高级官员,让她好像有些懂了。

    然而,现在要去的,并不是那间干净的屋子。

    阴暗的牢房里,即使是大白天也透不进光,几盏忽明忽暗的蜡烛灯印着墙上的血迹斑斑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些许火药味,还有蜡烛燃烧的劈啪声混于其中。

    墙上吊着的几个人尽管遍体鳞伤,竟然一声也不吭。

    陆惜之忍住喉间泛起的恶心感,使劲吞咽了几口唾沫,避开那个方向,朝另一边看去。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西风。

    西风正阴冷的坐在对面,斜靠在椅子上缓缓的把玩着手中的鞭子,东海站在一旁,两人均是司空见惯般的目无表情。

    “说,除了炼狱门的四大门徒,还派出了多少人?有何企图?”西风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陆惜之抬眼看了看几个被反复抽打和泼水的人,如果他们还能叫‘人’的话。

    那几个‘尸体’仍旧没有回答,陆惜之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都死了。

    “陆姑娘,这都问了两个时辰了……要不要想想别的法子?”北雪凑近她悄声道。

    从昨夜到现在,几个活捉的刺客都被关押在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守着,但是,没有得到授意,迟迟不敢用大刑,仅仅只是抽打罢了。

    陆惜之冷了脸,缓缓开口:“诸位,我倒也敬你们是条汉子,不过,皇上已经下令,再过几日便要派人踏平整个炼狱谷,到时候可不会给你们的家人留活口。”

    她森然的脸仿佛修罗,骇人的神色在跳动的灯火中投下阴影。

    墙上吊着的几人依旧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还活着。

    “那就继续吧。”陆惜之背对着那几人,轻声道。

    鞭子声便此起彼伏的响起,墙上投下了鞭影和哼声。

    除此以外,竟然静的可怕。

    “陆辑事,这个不行了。”有差役喘着粗气报告。

    “拖下去。”陆惜之答道,眉毛也不曾动下,该狠绝的时候就应该不留余地,现在面对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

    随后她小声问北雪:“人在里面?”

    “是,就在那。”北雪的手往右后方指了指。

    陆惜之顺着看去,正好与范明的视线交汇。

    呵,想来,这份大礼,他应该全程参与了‘享受’。

    “范世子,我们终于见面了。”陆惜之缓缓来到范明的牢房前,气定神闲的开口。

    皇宫

    御书房里,皇帝一脸‘阴’沉,姜恒则从北宣进宫开始,就默默坐在一旁,倾听着皇帝的满腔怒火。

    刚才在群臣面前,他的表现甚是平静,但心中已经怒火滔天,竟然有人如此无法无天地明目张胆刺杀钦犯,如果不狠狠杀掉一批,实在难以平息他的恨意。

    姜恒的心情也是非常沉重,皇帝愤怒起来,觉得谁都有可能是指示刺杀的人,尤其是太子和常家,更是被祁天印列入了重点关注的目标,让姜恒调集了烽火阁的精干力量调查,姜恒心情沉重更是因此,这已经表明,皇上已经对朝中的所有大臣都产生了不信任感。

    咏叹楼已经有好一阵没有营业了,这些个高官大臣各个都是人精,一定从里面嗅到了危机,所以他们任何一人都有可能安排这场刺杀。

    皇帝对臣子的猜忌,让精通阴谋学的姜恒忧心忡忡,这起案件会对朝廷产生多大的不利影响,姜恒深感不安,但却不能在此时劝慰皇帝,否则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也会大打折扣。

第八章 朝堂弹劾(一更求票)

    与姜恒发了一通火,交待了协查的事,就该上朝了。

    祁天印其实是一位勤于政事,平时无事也会两日一次小朝,五日一大朝的皇帝。小朝会的人数较少,只有各要害部门的主要大臣出席议事,大朝会的时候,朝廷的三公九卿,各部主要人员,监察御史们都会列席参与。大朝会的与会期间,要不就平凡无奇,众人走过场就算了,要不就是要处理极其重要的事务,一般的小事,小朝会期间早已经处理完毕,不会拖到大朝会时候。

    自从五日之前,朝廷里不少官员已经开始期待这一天的大朝会。

    其一因为在半月之前,皇上曾经下令御史大臣们举荐礼县郡守的人选,在这十几天里,朝廷已经收到了大量的推荐名单,今天皇上就要公布最佳人选了,除了郡守一职之外,还有相应的郡尉、郡丞和治下县令等名单。礼县虽然看上去是穷山僻岭的地方,但朝中各方势力依旧盯着,趋之若鹜;其二,宣平侯世子被囚,今日是第三日,皇上需要给出一个罪名以抚民心。

    皇帝身着绞着金丝龙纹的黑色缎衣,头戴六旒皇冕,腰佩宝剑,大马金刀地往龙椅上一坐,群臣忙跪下高呼万岁。按照既定的礼仪行完君臣之礼后,身材略略发福的宦官吕顺,站在皇帝皇案前扯着尖锐的嗓子,颁布了关于礼县任命的人事命令,以及范明连续杀人一案的审理进度。

    又按惯例叫了一嗓子:“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御史周杨松有奏!”站在文臣行列后面的一个御史,手捧木简,出列朝着御座上的祁天印躬身行礼。

    自祁天印接管大靳以来,给了大臣们相当的体面尊严,除了上朝最初的跪拜,基本是可以站着说话,对答也可以不跪,小朝会的时候,大臣议事还都有位置坐。

    “臣亦有本奏!”

    “……”一时之间,七八个御史站了出来。

    站在队伍最前列的兵部尚书常重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虽然御史不归他管,但是这么多的御史上奏章,御史大夫肯定会跟他吹风,但是今天他不仅没有收到风声,还一下出来御史们的集体爆发,让他心中有些愤怒。

    “准奏!”皇帝点了点头。

    周杨松大声道:“臣周杨松,列奏弹劾宣平侯范延平!”

    周杨松话一落音,举朝哗然。

    周杨松是大儒,原本就是皇上的智囊之一,此人言辞犀利,极善辩论,所以皇上让其当了个御史。

    当了御史的周杨松,秉着宽于律己,严待他人的宗旨,整天写奏章骂人,除了三公九卿等重要官员,不少皇亲国戚,朝廷重臣都被他弹劾过,素有‘周疯子’之称。不过由于御史地位特殊,被周杨松得罪的大臣也无法发作,不少大臣也由于被他弹劾而被罢免了官职,所以周疯子还有‘周瘟神’的称呼。

    被周杨松弹劾过的官员很多,但没人能够想到,今天圣上都还没定范世子的罪,他竟然胆大到敢先弹劾侯爷!

    而常重虎听到周杨松这话,心头是猛烈一震。

    他比任何人清楚周杨松,因为周杨松不仅仅只是一个御史,实际上,他很多时候不过是代表着皇帝说出一些话,借以敲打群臣,如果周杨松弹劾谁,那便意味着皇帝陛下正对那人有所不满。

    “说!”祁天印一挥手,群臣顿时肃静。

    弹劾大臣的事情周杨松已经做得太多,他心不慌脸不红气不喘,慢慢说道:“臣弹劾宣平侯之事有二。其一,去年夏秋,由侯爷管辖的五个郡,其中四个郡的余粮私下被高价大肆购买,对此侯府毫无反应,此乃侯爷失职,罪一也;其二,在其管辖的范围内,竟然发现了大量旧币和外币的流通,依臣所知,在此之前,我国已经发布旧币兑换半两钱的法令,却还出现如此巨量旧币流动,可见宣平侯执行无力,此乃侯爷罪二。”

    “侯爷这两事不利,造成我大靳南征大军如今作战不利,粮草跟不上,险动摇我国根本。另外,范世子贪欲吃喝,懒于做事,依仗侯府势力为非作歹,更犯下如此滥杀无辜之恶行,臣因此奏请圣上,罢黜宣平侯范延平之职!免去其世袭爵位!”

    周杨松的话落音之后,站满了人的宫殿却变得寂静无比,连呼吸声都没能够听到一丝。这样严厉狠绝的弹劾,没人敢插嘴。

    自从发现民间粮草被大肆抢购之后,开始朝廷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反应,直到南征大军出现了粮草匮乏之后,朝廷才真正重视起这事情。也可以说,不仅是各个郡的管事失职,更是负责处理政务的户部以及兵部尚书要直接负责此事。

    但是周杨松却选择了拿宣平侯开刀,多少也与此次范世子一事脱不开干系。

    “宣平侯,周御史所言,你可有何辩解?”祁天印眉头一皱,挥袖暂时屏退了周杨松,对着范延平不阴不阳地问道。

    范延平后脑勺一凉,他没有口才,面对着周杨松的弹劾和皇上的诘问,他心中已是惶恐不安,忐忑起伏。

    周杨松的弹劾他不怕,实际上是皇帝的这一番诘问才真正可怕。

    在朝堂之上,太和帝还是第一次用如此平淡冷漠的语气对他说话,让他甚为紧张。

    范延平跟在皇帝身边快二十年,袭爵也有十几年,虽无大功,可也算恪尽职守,要论利用职务之便贪腐…他眼角瞄了眼身边同僚,自己不算是最狠的。

    该死的周杨松,在这个节骨眼弹劾自己,他不禁额冒冷汗,频频擦拭,希望那个人能站出来为他说话,否则……

    可久久未见那人有动作。

    无奈,稍稍冷静下来之后,范延平脸色平淡,说道:“周御史所言甚是。”

    “自从去年发生此事之后,南征大军粮草一度捉襟见肘,险些一度断粮,这其中有臣的过失,臣每寻思,总夜不能寐,惶恐不已。即便周御史不弹劾臣,臣也难辞其咎,请陛下降罪!”

    说完,范延平出列,伏拜地上,一脸悲色,发冠别着的头发,白花花地直晃着,晃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沧桑。

    看到这一幕,祁天印喝了口吕顺递过来的参茶,不着痕迹的瞄了下首的常重虎,心中暗道:倒是能沉得住气,他这是看朕会不会当场就罢免了范延平,对于这样一位老臣,若是轻易说罢就罢,会不会让臣子们心寒?想到这里,皇帝的眼神的冷意渐深。

    群臣一阵死寂的沉默。

    范延平要是想反驳周杨松的弹劾,可以列出无数的理由来说明他无罪,加上皇上对老宣平侯的敬重,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他却应下了。

    “冯国正,你说,宣平侯此言如何?”祁天印脸色依旧静如秋水,对着御史大夫冯国正问道。

    冯国正心中暗暗喊苦,他就知道,有御史出来弹劾官员,圣上就会让他来做个评判,而实际上,圣上这是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啊……

    故意让人误会周杨松是受了他的指使,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冯国正轻拭额边细汗,嘴角斟酌着准备回答。

    有没有人想男主啊?

    没人想,那就~~~先不回来?

第九章 宣平侯府

    冯国正一脸凝重之色,出列应道:“禀陛下,周杨松所言丞相失职二事,实际可归纳为一事,都是购粮一案之事。臣以为,大靳除金,统一帝国不过几十年,不排除有金国余孽尚在苟且,他们狡诈无比,行事缜密,烽火阁、东厂、以及各郡县的郡守都一时难以发现逆贼企图,更何况日夜殚思极虑的侯爷?臣以为,此事与侯爷并无大干系。如今追查金国余孽,以及南疆边关战事事大,追责侯爷事小。但可依我大靳律,罚俸半年,以作为惩戒即可。”

    冯国正说话时候,言辞谨慎无比,言语之间不无为宣平侯开脱的意思。

    祁天印冷冷一笑。想了一下,说道:“冯大夫说得不错,缉拿金国余孽,实乃重中之重。”

    皇上接着说道:“既然这样,宣平侯在家自省,所管辖之五郡暂由镇远侯袁仁杰接手。”

    无人敢有异议…

    是夜,宣平侯府。

    福寿居内,全家女眷坐在宴席上围着老太君说话打趣,起码表面看去,宣平侯府平静如常。

    但是不难看出,除了老太君,每个人的笑容多少都有点牵强,在老太君看不到的地方,愁眉锁眼。

    朱氏和王氏两个孙媳妇忙的团团乱转,一刻也歇不住,恰好能避开尴尬和不安。而两位太太则陪着老太君坐在首席,周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体面妈妈,老太君放下银筷,笑问道:“你们这两天倒是有空来这院子,我都觉得自己吃胖了,怎么瑜儿还未回来?”

    端着菜进屋的朱巧顿时停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看了眼正被拉扯着灌酒的丈夫,强打精神笑道:“头前派了人回来,说被常公子招了去,要陪着尚书大人喝点儿,怕是今晚回不来了。”

    “哦。”老太君笑着说道:“呵呵,咱们瑜儿是个有福气的,年末啊你们再我添个曾孙,我这把老骨头可就知足了。来来来,咱们吃咱们的,不管他了。”

    其他人皆含笑点头,纷纷赞扬起范明的本事等等,老太君笑眯眯的听着,朱氏见状赶忙上前添酒。

    然,未等酒过三巡,都是有苦说不出的众人借口时辰已晚,不妨碍老人家休息,便一一起身告辞。

    朱氏打算伺候老太君按摩洗脚,目送她们一一离去,转身进了厨房打热水。

    今天,是夫君被抓走的第三天,若再想不出办法,他们也该瞒不下去了。老太君自从去年中风,身体每况愈下,要是知道自己最疼爱的孙子犯了大罪,说不定一口气上不来就……

    老太君要是没了,侯爷可就更不受皇上待见,范家,该如何自处。

    叹了口气,朱氏吩咐丫头把热水抬进屋内,刚走了一半,突闻有断断续续的啼哭,她暗叫一声糟了,快步走进屋去。

    就见侯夫人哭的梨花带雨,跪在老太君身前放声大哭,而二夫人脸色惨白,不停抹着眼泪,二老爷也站在一旁,背着手苦着脸。

    其他姑娘和兄弟们都不在,应该是去了别的屋子里暂避。

    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不要告诉老太君,母亲这是……

    朱巧暗自嘀咕,赶忙上前,就见老太君抬手指着自己,沉声道:“巧儿!你知不知道瑜儿干的好事?说!”

    朱巧立时嗓子发干,期期艾艾的道:“知道。”

    “那你为何不说?”老太君大怒。

    朱巧苦笑道:“回老太君,您身子骨不能有半点闪失,所以…再说,马上到您的大寿,要是闹得大家扫了兴致,岂不是罪过。本想着是有什么误会,夫君没几天也许就被放回来了。因此就寻思着等事情过了再说也不晚。”

    “你,你们气死老身了。”老太君一脸激动,颤抖的手指向二儿子和两个媳妇:“老侯爷刚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宣平侯府来之不易,你们两个天资平平,但仍是有爵位在身,全家才得以享尽荣华。就指望着瑜儿能在仕途有所建树,将侯府发扬光大!好不容易,他能得尚书赏识,本是一件幸事,怎的突然犯上了杀人案!你们竟还敢瞒着我!”

    “杀人案!几天就能被放回来??”老太君一把摔了拐杖,粗木竟应声而断,可看出,是气得狠了。

    朱巧一脸沉痛,用汗巾子抹了抹眼角,低声道:“巧儿知错了。”

    “哼!”老太君一声长叹,又摇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孽障,天要亡我范家啊!”

    侯夫人见状哭道:“老太君,瑜儿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的品行,咱们难道不清楚吗?我…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恶事,您想想,若万一,是太子殿下交代的事,他敢不听?”

    “你给我闭嘴。”老太君气红的脸恶狠狠的盯着她。

    疾言厉色的大声呵斥道:“你是魔怔了还是吃错了药?居然敢这么说话,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说这番话你是还嫌咱们全家命不够长吗?”

    “你没听清老二的话?你那宝贝儿子杀了好几个年轻闺女,还扒了皮!他东厂敢乱栽赃这么严重的事?证据确凿!连皇上都雷霆大怒!”

    “圣上没有当场杖毙了那孽畜,已是给足了侯府薄面啊!”

    侯夫人当下欲言又止,可看着老太太愤怒的模样,没敢继续替儿子辩解,其实她心里也糊涂了,儿子犯下这么大的罪过,怎么会保住了性命?

    该多亏了老天保佑吧!

    二夫人为了缓和气氛,说道:“老太君息怒,瑜儿虽然被抓进了东厂,可是侯爷也打点了一二,来人回说瑜儿…除了不怎么吃东西,睡的地方还是干净的。侯府现在处境艰难,侯爷也着急上火,连着几日留在军营想办法,还希望老太君保重身体啊。”

    老太君一拍桌子:“难怪几日来天天往我这跑,是想要我豁处这张老脸,去求太后娘娘!”

    侯夫人一听这话,赶紧抓住机会,又哭吼道:“老祖宗,您也不想看到侯府这么多年家业毁于一旦,再说要是瑜儿他…真是被冤枉的,您要为瑜儿做主啊!”

    老太君虽然气极,可好歹是经历过风浪的过来人,半响后,她沉痛开口:“你们都糊涂。”

    “圣上还未处死他,这是为何?依我看,除了在等瑜儿自己认罪,还有…就是留着瑜儿有更大的用处,而这用处,不用我明说,你们心里都有数吧?”

    不管瑜儿认不认罪,宣平侯府都已经被记在了太子和常家一派的党系之中。

    老太君苦笑:终于还是来到了这一天,当初老侯爷弥留之际,就说千万不可在圣上未退隐之前,将侯府摆到太子一派的明面。可这十几年过去,祁天印并没有太大作为,她本以为太子登基是迟早的事,也就顺着儿子的想法,没有插手孙儿与太子,还有常任新的来往。

    二夫人表情带着厌恶,又有着为自己将来荣华与否,还是被抄家灭族的悲惨在担忧,遂在一旁,带着埋怨道:“瑜儿这孩子糊涂啊,安安生生的做世子,继续袭爵,光耀门楣不好吗?怎的就犯下这么可怕的事。”

    老太君气极,指着哭趴在地上的侯夫人:“还不是为了他这个要面子的娘?不然瑜儿会失心疯了似的明目张胆跑去巴结常任新?”

    “你现在倒说起后悔的话来,自从瑜儿攀附了常家,看把你成天美得?现在好了,连侯府恐怕都要没了,从今往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侯夫人眼眶红了,哽咽道:“媳妇知道错了,经此一事,只求平平安安的守在身边,再不求权贵了。”

    “行了行了,别哭哭啼啼了,人还没死呢!”

    老太君终于不耐烦:“都滚出去!”

    众人知道这是老太君下了逐客令,纷纷收拾好情绪,退了出来。

    宣平侯府,注定要无眠了。

    而整夜无眠的,不止宣平侯府,还有东厂牢房里,面对陆惜之的侯府世子。

对不起大家,二阳了

    今天确诊二阳,症状不能说比第一次难受,但是发高烧昏昏沉沉。

    今天是肯定更不了了,吃了消炎药和布洛芬。

    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感谢投票的亲们,你们的名字我都记着,谢谢你们一路陪伴,包容与鼓励。

    感恩

第十章 审范明(一)

    陆惜之微笑着坐到范明对面,并不马上与他对话,神态自若的拿出一沓卷轴,不紧不慢的打开看了起来。

    三年间的剥皮案,就是陆惜之手里这薄薄的几张纸,已知的八名受害人,她们的尸体所呈现的每一个细节,陆惜之都已经掌握的清清楚楚。

    每每想到这几个无辜的生命,死无完尸的惨状,她心口就是一闷。冷眼盯着前方的男子,低声开口:“凶手…还真是歹毒啊…”

    “不光歹毒,这心理素质也真不是一般的好。”陆惜之瞄着王远之所有的尸检报告,沉声说。

    “割喉,剜心,扎破主动脉,直到放干最后一滴血,扒下全身的皮……”

    范明听见她的话,慢慢睁开眼,眼前女子素颜单衣,兴许是牢房过于阴冷,她披了件薄斗篷,头发简单挽了个发髻,清丽姣好的面容此刻暗沉,出声喑哑,正用冷漠的眼光瞧着自己。

    他愣了下,随即冷笑置之。

    “陆惜之?”范明仍旧背靠着墙,半坐着。

    他似乎没有去细想陆惜之所用的专业术语,情绪也没有受到波动,

    “你是来看我的下场么?”范明冷然道,“免了吧,陆…辑事。”

    “范世子理应知道,连环扒皮案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杀人案了,不仅有皇上特许督办,更是传遍了整个大靳,老百姓们都在等着凶手被绳之以法。”

    “世子还有所不知,在你被关进来的三天,外面可是发生了好多事呢?而且都跟世子有关,不想听听吗?”

    范明又把眼睛闭上。

    陆惜之早就料到范明会是块难啃的骨头,所以对他的反应并不气馁。

    “案子办到现在,我们走访了不少人。”

    她站起来,走到木栏前,“有人说你急功近利,上位心切而忘乎所以然,若非如此,世子哪怕多待些年月、审时度势也好过现在成为阶下之囚。”

    “还有些人说,世子为人阳奉阴违,不仅自己色欲熏心,喜好勾栏瓦舍,还拖着一些高级别官员一起堕落,十足的阴险小人嘴脸。”

    哟,还是没有反应,死猪不怕开水烫…

    “世子好像对这些忧关名誉的言论挺满不在乎的嘛。”

    范明只是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假寐。

    “世子还有所不知,你进来这几天,咱们东厂那叫一个忙啊。”

    “头一两天只来了几个小头目,连这大牢的门都没看见就被嘎了,不过,昨天夜里的大动静,你也听见了吧?足足三波,九九八十一名刺客呢。”

    陆惜之说到这,故意‘啧’了一声:“不过那个想置你于死地的人,想来也没太多手段。若换做是我,当初把你抓进来的时候,有很多办法坏你性命。就算要今日害你,只需让小吏在你饭食中下毒,何必要江湖上赫赫有名,让人闻风丧胆的炼狱谷的杀手出面?本来很简单的事情,被他们弄得复杂无比,生生坏了大事不是?”

    “不过啊,等我问了东掌刑,才知道,那头两日里,光是往饭菜里面下毒的人,他们就抓了三个,多亏呀,咱们英明神武的袁厂督领导有方,这三个人啊,还没进厨房就被捉拿住了。”

    所以,炼狱谷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范明闻言脊背绷直,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攥成拳。

    陆惜之观察到他的一举一动,又话锋一转道:“纵观常任新在咏叹楼里所结党羽,皆以亲眷、近臣为基石,可那些官员却是老的老,年少却又未成气候的。而皇上却广罗天下贤士、先后撤换先帝时期的旧时官员,亏他枉读那么多圣贤书,这等任人唯亲之举,何以抗衡?”

    范明听到这,终是睁开了眼睛,狠狠的踢开了脚边的矮凳,那凳子顿时四分五裂。

    陆惜之猛地住口,良久,她以为他怒了,不会理会她,没想到他却收了手,沉吟道:“如今,你说这些毫无用处。要杀便杀就是了。”

    她眼睛一暗,手握栏杆道:“世子打算把所有罪责揽在身上?”

    范明的手分明又在身侧握成了拳,随即又放开,低哑的说道:“我从小只顾读书,无忧无虑当着世子,只是我侯府里的事,尔等外人如何得知?是我自己心有怨恨、心有不甘、不信手足之情旦夕瞬变,由此下场,不过应该。”

    陆惜之霎时松了口气,察觉到他话里的松动,竟有丝欣慰,提了口气,小心道:“世子知此善莫大焉,只是你这样不顾侯府上下的安危,任意妄为,义无反顾的替某些人承担罪责,背负骂名,而让真正的凶手继续在外享受尊荣?侯府的命,就不是命?”

    “世子,是不是太自私了?”

    范明站起身,看上去仍不为所动,背对她站着。可从他不停起伏的胸口,众人不难看出,他此刻的挣扎。

    复阳的感受是……高烧退得比第一次快,喉咙不痛,但是第一天就失去味觉和嗅觉,吃了复方氨酚烷胺胶囊稍微缓和一点,但是鼻子还是不通气。

    去了医院,不给开针,还是得自己扛。

第十一章 审范明(二)

    说到底,范明与牵扯的其他人相比,就是个普通人。放眼整个朝堂,宣平侯府不过是个最边缘的存在,他所拥有的也不过是身为宣平侯世子,将来有个世袭的爵位罢了。

    在整个利益链条里,范明是唯一一个被推到台面上的人,为常家一派带来了巨大的好处。凭借世子的身份地位,有一定的社会关系,众人皆知他与常任新交好,于是一次次凭借这层关系,出面拉拢各个身居要位的官员。

    若他老老实实入仕,当个辅臣,以他的学识,以及他对官场的了解,足以让他顺风顺水,说不定能重新让侯府得到皇上青睐。

    可范明却偏偏选了一条不归路,成为太子和常家夺势的棋子,兴许是祁玉璋对他做了承诺,将来若是登基,会给他享不尽的荣华和权势。

    不得不说,常重虎这手算盘拨得不错,只需要自己坐阵后方统领指挥,指点一二便可。谁也没有证据说,咏叹楼和军火库是他一手策划。

    “世子,惜之终究只是女流之辈,虽有些机灵,可兴趣只在查案抓凶,朝堂里的风潮云涌,惜之是自愧不如世子了解通透。但若是,连小女子都能猜到的结果,想必世子更懂其中奥妙才对。”

    “听你这口气,倒认为凶手不是我。”

    “世子还记得大街上那次偶遇?”

    偶遇?范明眯着眼,歪着头想了半晌,抬头看她。

    “景明让你回头是岸,我相信他不会看错人。”

    以袁晏溪的性格,若他真厌恶对方,是不会多看一眼,多说一个字的。而他那天,显然还顾着世家子弟之间不值一提的‘友谊’,说明,他认定范明不是凶手,或者,他觉得范明做不出手起刀落的事。

    此时已尽戌时,整个东厂,灯火通明。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静谧又潮湿的…霉味,但随着端着美味佳肴的小厮鱼贯进入,整间屋子开始飘着浓郁的烟火气,暂时掩盖了令人窒息的味道,范明转过头来,眼神分外显得格外清醒,可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

    “景明他…可有书信回来?”明显带着颤声问道。

    陆惜之几不可见的眉头微动,不动声色的说:“自然是有的,昨夜杀手闯入之前还收到一封。”

    范明神色淡然,看上去好像松了口气,又好像浑不在意。

    一旁的东海突然开口道:“常尧就在隔壁,比世子早了两日。是在去往南潼关的路上被我们劫走的,南潼关在哪,想必世子不用我提醒?”

    范明冷笑:“南潼关?那根本就不重要。”

    他又看了陪审的皇上跟前的御前禁卫统领韦正,对方也冷漠的回敬他的注视。

    “我只等景明回来。”

    陆惜之点点头,“世子,不出意外一会儿便会有更厉害的杀手朝这里来,袁厂督有令,东厂不可能每天这样陪他们玩儿,外头树林里备有出游的马车,里头有水有干粮,扯掉外饰便是寻常马车。城门此时并未关闭,应该是因为近期蒲甘商队的到访,我们会安排你先从北门出,再绕道西路,那儿有接应的人马,世子安心跟我们的人走便是。还请世子不要回头。”

    “不要枉费了袁厂督一番好意,将宣平侯府尽可能的挽救于水火。”

    范明深呼出一口气,终于低下了头。

    陆惜之与韦正对视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这一安排势必冒了极大风险,幸好袁晏溪料事如神,昨晚同样一封密报传到了皇上手中,由韦正乔装护送范明,再由东厂挑出一个与范明相当身材的死刑犯,梦丹替他易容,让他在今晚混战中,被刺客袭击死去。

    皇上对此表示赞同。

    范明复杂的看了众人一眼,多少也猜到会是怎样一番安排,几次想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默默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这是我从不离身的玉佩,若尸体上没有,对方恐怕不会相信。”

    陆惜之看着他卸去冷厉的英朗眉眼、薄唇轻启而无声,暗叹他若没有被利欲蒙蔽良心,应是多么风光。

    “离出发还有一会儿,世子可先用些饭菜,不然,短时辰内,可就没精神用了。”这一路肯定不会太顺利。

    离开京城,范明脸上忽而有了无比悲恸之色,双眸紧闭,隐忍不发。

    陆惜之好像看透了他的不甘心:“世子,这只是暂时的,否则,你侯府上下今夜过后必会陷入常重虎更猛烈的攻击,体无完肤。”

    “拿纸笔来。”

    陆惜之眼睛一亮,赶紧使了个眼色,负责做记录的男子快跑两步将东西放到范明身前的桌子上。

    范明提笔,却没有马上落下,他在思忖。

    一室安静…

    过了片刻,陆惜之看了看夜色,明白此时已然到了说好的时辰,心中一闷,朝他道:“世子,时辰已到,该走了。”

    范明终是落下了笔,瞧他的样子,却只写下了寥寥数字。

    放下笔,他心中一痛。

    那个清爽的少年、那个曾经以优异成绩考取探花的少年;那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少年;也是那个鞍前马后、为了博得太子欢心不惜一切代价的少年。转眼都成云烟,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什么世子,更无法再靠近京城一步,如落水狗一般,别无选择。

    承担罪责赴死,还是苟且偷生、寻求转机,范明选了后者,他的视线穿越大牢,似乎要望向皇宫所在的位置,眼神从悔恨悲恸、再由愤恨到归于平静。

    末了,他抖了抖衣服,平静道:“走吧。”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喊打喊杀声,陆惜之小心翼翼收好范明留下的那张纸,对男子点了点头。

    朝外望去,两伙人已经打成一片,今夜来了更多人,态势也很猛烈。

    只听几声巨响,是为暗号,事不宜迟,韦正一个箭步冲到范明身边,抓起他的衣服就往牢狱深处走去。陆惜之则在北雪的保护下退到墙边。

    刺客还是来自炼狱谷,从昨夜的刺客口中得知,这次的刺杀对象牵涉到侯王级别的人物,至少收取万金,但陆惜之认为,刺杀一国侯府世子,根本不是金钱能够驱动的,对方肯定给了炼鬼人更需要的利益,他们才会动手。炼鬼人亲自操刀,特意指派了大弟子出谷行刺。

    东海冷静沉着的说着:“一切按计划行事!”便带着人冲出门去。

    这一夜的打斗,一直持续到了寅时,天边快放亮,才见几名穿着夜行衣的人拖着一具尸体,苟延残喘的从战局中偷偷离开。

    陆惜之摊开手中的纸张,只见上面简单写了六个字:“祁玉璋,谢展白。”

第十二章 边关后方

    颤若抖筛!汗如雨下!

    一个个词汇这个时候浮现在邓炳南的脑海中浮现的,这会他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一个月前,在这江阴城陷入贼手的时候,他便一直想拖着,想拖到靖州的朝廷大军来收复江阴,毕竟,靖王可握有三万多朝廷大军。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靖王却一直按兵不动,倒是他以为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蒲甘先锋军,非但打下了江阴,而且还夺占了离岛,甚至就连江阴府能不能保住都是一说。

    而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这位江阴守备还专门到了他的府上,不等他客气,两张薄纸便落在了他的面前,待他看清纸上的内容时,他的脸上便再没有了丝毫血色,只是跪在地上不住的求着饶。

    “老邓啊!”

    瞧着眼前不住求饶的邓炳南,毛明忠便冷笑道。

    “你说说你,你他妈的这么做有意思嘛,之前交给靖王的银粮,你他妈不出三天就给筹备齐了,可给老子的钱粮哪?”

    从蒲甘开始进攻,他毛明忠就一直在等着,他在等着机会,或者说,等着合适的时间下手。

    而现在,他不能再等了!练兵需要钱、养兵需要粮!

    是时候割羊毛了!

    想割羊毛,就要杀鸡,当初那初来乍到的小王爷就是杀了个“鸡”,才得了好几百万两银子,现在,轮到自己了!

    更重要的是,主子有令,出兵之前,必须要把后方给蒲甘了,这姓邓的留不得!

    “将、将军明鉴啊,草,草民这,这可是一直在筹措银粮……”邓炳南快吓死了。

    心微微一转,邓炳南连忙朝着默默站在后方的男子说道。

    “钱师爷,草,草民说过,打…打外贼,小人肯定愿意出银子,心甘情愿的出,这不是一直在等着收粮嘛,您瞧,刚收齐,正准备把粮食给将军送过去呢,您,您这怎么亲自来了……”这会的邓炳南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别的不说,从那些凶神恶煞的军汉闯入家中的瞬间,他的脑海中顿时便浮现出十几年前,他们进入江阴时那满城的腥风血雨状。

    纵是奸滑似泥鳅,可泥鳅也滑不过刀啊!这会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冲着男子求助道。

    “姓邓的,你别他么什么事都拉上老子!”被邓炳南这么一求,钱友安立即像是受到刺激似的连忙对毛明忠鞠躬道。

    “将军,这,这姓邓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他就是头一个冲新皇投明的没骨气,这数典忘宗的狗东西,非但死不悔改,甚至在将军入城时,也是包含祸心,他和其他人合计着拖住将军您,待到朝廷打来时,再把将军绑了献给靖王…”

    钱友安的话,只让邓炳南猛的睁大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姓钱的给卖了。

    “姓钱的,你,你血口喷人!”被钱友安这么一卖,邓炳南连忙冲着毛明忠接连叩头道,靖王的军队到底什么时候到啊,自己快死到临头了。

    “将军、将军明鉴,草民,草民就是有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啊,将、将军,草民,草民愿意助饷三万两,粮食万石……”

    这会为了活命的邓炳南可真是掏了家底,虽说家有良田数千亩,可一年所收也不过千石租子,这万石粮食,肯定需要掏银子从其它人手中高价购买。

    “只,只求大人念在草民、草民同是族人的份上,饶了草民一条狗命……”

    “晚了!”猛然将茶杯往地上一摔,毛明忠冷哼道:“当初你姓邓的助纣为虐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是族人,本将军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助纣为虐的小人奸细!来人!砍了他!”

    “将军、将军饶命…草民实在冤枉啊,您别听姓钱的胡说,他,他也,也是想……”

    被一声‘砍了’吓的脸色煞白,没有丝毫血色,只是怦怦叩头的邓炳南在试图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钱友安哪里敢容他再这么指责自己,猛然站起身来,跑到一旁,从卫兵的腰间抽过腰刀,不等邓炳南把话说完,冲着他的脖颈便砍了过去。

    手起刀落间,随着一团血污的喷出,那圆溜溜的脑袋更是直接滚到了他的脚下。

    钱友安自己都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把人的脑袋给砍掉了,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看着脚边的脑袋,和身上喷溅出来的鲜血,作为读书人的他,顿时被吓了一跳。

    “啊…”像是抓着炭火似的猛然甩掉手中的刀,钱友安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杀了人,而且还是当着毛明忠的面,看着他衣摆上的血污,钱友安猛的跪到地上,不顾地上的血污,不断叩头道。

    “将,将军…小、小人是心恼这厮当年、当年为虎作伥,一…一时心焦,才…还、还望将军明鉴…”

    看着那不住叩着头,甚脑门上还沾满血的男人,毛明忠只是冷笑而不语。

    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墙头草,眼看着当初祁玉辰带着三万兵马进驻靖州,以为拿到了护身符,对他这将军视而不见,阳奉阴违…呵,如今也好,杀鸡儆猴!

    不过……他扫了眼在场的其余几个富户。

    至少要做到恩威并施!

    “老钱啊,你说说你……”

    瞧一眼地上的无首死尸,还有那死不瞑目的脑袋,毛明忠品了口茶,随后又摇摇头说道。

    “你就是太冲动了,你也不想想,这一刀砍下去,知道的,说你杀贼心切;不知道的,哼哼,可就认为你是…杀人灭口啊!”

    啊…

    将军的话让钱友安忘记了叩头,坐在那,惊愕的看着毛明忠,嘴里喃喃道。

    “将,将军,小人可根本就没这么想啊!您是知道小人的,小人虽有些花花肠子,也都一五一十的全招了啊。”

    瞧着钱友安面若死灰,惊恐万分的模样,毛明忠装作长叹道:“老钱啊,你是怎么想的…嗯?本将军是知道的,若是不信你,恐怕你早就和这姓邓的一个下场了!得了,老钱,你说…”

    “现在怎么办?”

    被将军一问,钱友安连忙提起精神说道:“杀!”

    狠心吐出一个字后,钱友安又狠声说:“邓家上下,贪生怕死,枉顾军队缺资少粮,私藏粮草,满门无论男女老少…杀无赦!”

    钱友安厉声说出的冷血之语传入毛明忠的耳中,顿时让他认真的盯着其看了几眼。

    “哦?”

    “将军,既然要杀鸡,就不能手软,非如此,不能定人心,非如此,不能让那帮人安份下来。”他看了眼周围那些人。在说这番话时,钱友安那满是血污的脸上,杀气腾腾的,大有一副随时都要杀人的模样。

    毛明忠心里想的是:主子也曾有令,稳定江阴这个大后方,需要借一些人的脑袋,若是那些人要怪,就怪姓邓的自己甘当走狗!

    他便顺着这话,说道:“嗯,既然如此,那便……”

    “全杀了吧!”

    他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

    毛明忠不耐的皱了皱眉。

    片刻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屋内众人又把目光重新集中到一坐一跪的二人身上。

    这时,一道略带戏谑的男声响起:“毛将军这是要杀谁呢?”

    大厂督回归啦

今天打针太晚了,医院里写不出来…

    今天下班晚,随便吃个饭又要去打针,二阳的全身反应比第一次轻一些,但嗓子该疼还是在疼。

    这本书写到这,太多不足了,感觉写到最后有些不是自己的风格,明天得请教一下编辑和淼仔,我这想法是不是太多,设的伏线过多,自己圆不满的感觉。

    真是对大家抱歉了。

    赶紧调整状态,好好做个收尾

    新书现代悬疑吧还是

第十三章 夺回江阴(求票求票)

    位于城中的江阴郡府,是大靳收复江阴城后设立的,这座府邸曾是原来的蒲甘小城城主做住的总督府,里面装修奢华,应有尽有,一踏入院门,就能感受到江阴这块风水宝地的富足。

    正屋内,一袭红衣的男子位居首座,俊美的脸庞,两道剑眉斜插入鬓,一双凤目顾盼生威,鼻梁高挺,薄唇紧闭,江阴的朝廷命官皆列于两侧,尽管远处时时传来炮声,但所有人都知道,大靳援军已到,而且看样子还是京城精兵,只待把这城中的残敌肃清之后,不止江阴,大靳还要趁势往南推进,此次南伐就可谓功成了!

    堂上气氛肃穆,坐在首上的正是京城仆仆而来的大厂督袁晏溪,此刻脸色森冷的坐在那,两侧的文臣武将,皆沉默不语。

    跪于堂下的钱友安,同样紧张的垂着头,江阴的局势他是再清楚不过,毛明忠听令于谁,让他做什么,自己是一清二楚。原本,在得知蒲甘攻破城门后,心知已经无力回天的他,本想着讨好毛明忠,将来不至于落得家破人亡。

    可当大靳的援军赶到,钱友安就知道时局大变,毛明忠大势已去。

    于是他想着赶紧对来人表忠心,来一个原地自裁,可在他把剑架于脖颈时,却怎么也下不了那个手,刚才邓炳南血溅满地的场景,让他犹豫了,而这一犹豫就使得他成了援军第一个抓的人。面呈死灰状的他,现在所能想的只是种种酷刑,若是能被一刀砍了脑袋,怕已经是大厂督开恩了。

    毕竟……

    威名赫赫的东厂,从未对谁手下留情过。

    “钱师爷,无需如此!”

    就在钱友安寻思着这大厂督会如何罚治他时,一个声音便传入他的耳中。

    “师爷,虽说此城,非你所误,可于本督看来,师爷仍有献城之功…”

    难道大厂督准备如此羞辱自己,就在钱友安弄不明白袁晏溪话中意思时,只听那英俊男子又说道:

    “来人,还不快给他松绑!”

    啊!?

    这下钱友安完全迷糊了…这、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跪在地上满面不解的钱友安,袁晏溪的心里冷笑。

    常重虎想把这江阴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了蒲甘,以表自己拉拢竺多郎的决心和态度,又派人要挟本地的商人地主,不仅命令他们高价购买附近三省的粮草军备,还对他们重收苛捐杂税,从而将朝廷的储备通通垄断在自己人的手中。边关战火一起,江阴只有沦陷的份,而靖州的援军迟迟收不到军粮,拔营赶来也坚持不了几天,没有补给,对军队来说是致命一击。

    袁晏溪早就收到了暗庄的消息,于是申请亲自南伐,为的就是铲除常重虎在江阴的左右手-——毛明忠。

    “厂督,江阴守备毛明忠在外求见…”雷鸣声音低沉的进来通报。

    这就等不及了?

    袁晏溪抬眉,“传他进来吧!”

    “传江阴守备毛明忠!”

    “江阴守备毛明忠参见袁厂督!”他言语动作都显得略微谨慎,明明把一切都计划得很周密,几波人马配合得相当到位,靖王的援军也被拖在靖州动弹不得,尤其在南潼关早已设下了重重埋伏,并且是由常家的亲信常山和远亲常尧亲自参战,怎么可能让这伙京城援军率先赶到。

    毛明忠不敢抬头,琢磨着袁晏溪的斤两,常山和常尧两人是否已经被抓?他不算浸淫官场的老油条,却也比顶头这小子资历高出不少,东厂?哼!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

    你能奈我何?

    毛明忠这边盘算着对策,袁晏溪也不让他起来,就让他单膝跪在面前。

    “本督听说,在城南门,毛将军身先士卒杀入敌阵,方才保住南门不失,凭着五千残军杀退了近万蒲军…”

    盯着单膝跪在那的毛明忠,袁晏溪的眉头微挑,若换做别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为其悍勇所折服,敢身先士卒的悍将,别说是其他人,便是他自己,领五千残军都不觉得能撑住上万敌人拼死的猛攻,他不但撑住了,按百姓的说法,城门外战鼓擂擂,打杀声响彻方圆十里。

    身为武将的袁晏溪,自然欣赏这样的人才。

    呵呵,可惜啊……他在心底冷笑。

    “毛将军,不仅令百姓刮目相看,更是让袁某自叹不如。”随即,又话锋一转,习惯性的弹着桌面,带着阴冷的语调说道:“可,我怎么还听说,此番被攻下的城北门和城西门兵力严重不足,而另一处只有三千敌军,跟南城门同样未被攻下的东门,却集结了将军麾下上万精兵。”

    “袁某想听听,毛将军…这是唱的哪一出?”

    “在下冤枉。”毛明忠未见惊慌,只撇撇嘴,手作揖大呼冤枉。

    “毛某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是在分配兵力上,此番是毛某未能预判,愿受处罚。”

    “毛将军别急啊,听听冤枉你的人,怎么说?”

    袁晏溪朝雷鸣示意,不一会儿,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被抬了进来。

    毛明忠眯着眼朝旁边一瞄,心底一惊。

    是他?!

    蒋国章。

    “这位蒋副将说了一些与毛将军做说相左的话,还说…毛将军原本准备在几日后,将江阴完全献予蒲甘现任君王竺多郎,若是……”

    袁晏溪手指着蒋时中,可不等他说完,原本就因为自己的队伍死伤过半的蒋时中,此刻就像仇人见面似的,顿时怒由心生,怒视着毛明忠吼问道。

    “将军!为何不出兵!!”

    觉察到对方的目中的杀意,毛明忠顿时说不上话来,此人不应该啊!不应该出现在这啊!

    如果说先前他只是感觉到袁晏溪难缠的话,那么现在面对部下目中的杀意,他说话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国章…”

    蒋国章身上透出的杀意,让堂内的,除了袁晏溪一方的人以外,所有人无不是一愣,钱友安更是连忙让开,生怕连累到自己。

    在众人没反应之际,突然看到蒋国章用尽全力,从担架上吃力的坐起,奋力‘爬’向毛明忠的方向:

    “你这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混蛋,还我军中弟兄们的命来……”

    待可以够到毛明忠的手,他一把抽出腰间宝剑,指向对方,哪里还顾得上身在何处,他的脑海中只有那城外城内,数千大靳士兵的尸体。

    就在他剑指毛明忠的脖子,想要一剑封喉的时候,却被袁晏溪厉声打断,手中的剑也瞬间被人打掉,噗通一声来不及反应的倒地。

    “蒋副将,保重身体要紧。”

    狂风和疾语把蒋时中扶起,叫人拿来软座安顿在一旁,又让随行军医为其诊治。

    这番场面,与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的毛明忠产生了鲜明对比。

    “袁厂督,这恩将仇报的毛明忠,先是用缓兵之计欲陷我军于水火,后来又于城北处杀死数千弟兄,我若不杀他,又如何对得起阵亡的弟兄啊!!”他怒吼着。

    已经被家国仇恨蒙了理智的蒋国章那里顾得其它,挣扎起身,轻易夺了身边人配在腰间的短刀,用尽全力往前一扑,短刀霎时没入毛明忠的身体。

    “你……”被插了一刀的毛明忠都没来得急发出救声,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随时要从眼眶掉出来。

    狂风这时才‘姗姗来迟’,扶住蒋国章的肩膀,轻轻将他拖开。

    而毛明忠缓缓倒在地上,浑身颤抖,他要死了吗…不…不…

    眼看计划就要完成,那些享不尽的荣华和富贵…

    可没一会,无边的黑暗还有无数人影将他淹没,惊恐的挥舞双手试图赶走那些索命的冤魂,嘴里喊着:“不要,走开,走开……”

    “苗万火!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袁晏溪不紧不慢的朝一处戏谑。

    “啧!”只见一人从他右手边蹦出。

    “这一看就死不了。”他捉住毛明忠的脉搏,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又朝椅子上的蒋国章看去,“自己都快不行了,还想杀人,自不量力。”

    “没扎在要害,切,我可不想脏了手。”

    “诶,你!过来给他包扎一下,记住了,别让他太舒服,留口气回京就行。”苗万火幸灾乐祸的说完,又捧着自己的宝贝药罐,一溜烟消失在院外。

    袁晏溪摇摇头,询问雷鸣:“剩下的守备军怎么样了。”

    “回主子,尚有三千可用,其余…”雷鸣不忍往下说。

    ‘啪’地一声,桌子应声而碎,袁晏溪猛的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出去:

    “随我杀敌!”

    “咚、咚……”

    清晨时分,鼓声于校场中回荡着,那鼓声很急,紧促的鼓声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集合、紧急集合……”

    在急促的鼓声中,士兵长们不断的在一顶顶油布帐篷前大声呼喊着。

    在他们的喊声中,帐内的兵丁纷纷迅速穿好绛蓝色的军衣,在冲出帐篷的时候,又急忙从帐前的兵器架上,取下各自的长枪,当然还不忘记背上火药袋以及行军包。

    “各自按规定领取行军物资,注意检查装备!”他们就像是训练时那般,快速集合,而在校场上的官佐们则不断大声喊着。

    “到这边取水,大家都要把水筒装满……”负责分发物资的兵丁和官佐不断吆喝,以免有人遗漏,必竟这些可都是保命的东西,就像那一尺高的由竹筒制成的水筒一般,瞧着不怎么起眼,可这么热的天,行军的路上口渴了可全指往这竹水筒。

    “粮草终于来了。”

    “咱们有救了,援军来了!”

    “听说是镇远侯的小侯爷亲自带队,出兵南伐。”

    “什么小侯爷,那可是东厂大厂督。”

    “原来大厂督并不如传言中的可怕,你们瞧他那架势,一看就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啊。”

    “弟兄们,咱们振作起来,把蒲甘人打出去!叫他们尝尝真正的厉害!”

    终于,当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剩下的的三千守备军将士,按照袁晏溪传来的话,扛着刀枪踏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城内的校场。

    出征!把城夺回来!

    “厂督,加上守备军的三千,我们共有约二万人,探子回报,蒲甘除了已进入城内的五千多人,尚有五万余人正在朝这里行进。”

    袁晏溪皱眉,人数想差太远,江阴现在东西被攻,相当于腹背受敌,如何保住百姓生命安全,突破重围与靖王会合是关键。

    “厂督!”狂风跑进大帐,似有要事相报。

    “说!”

    “外头有人求见,自称来自城内百姓自发组成的忠义自卫营。”

    忠义,自卫营?

    “传!”

    半个时辰后

    对于江阴人来说,他们有些意外,尽管心知总有一天,忠义军肯定要出征,但是他们却没有想到会那么快。

    这会,江阴城南门前,挤满了人,数以千计的百姓都自发的来到这里,为忠义军送行,毕竟,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江阴本地人,目送着他们出征的时候,路边的人们眼里含着泪花看着他们的离去,尤其是那些兵丁家眷们,她们抱着孩子,在路边看着出征的部队,想从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家人。总有一些人喊着丈夫或者儿子的名字,更有一些百姓不断的将鸡蛋、果子、烧饼之类食物塞进那些兵丁的手中。

    “孩他爹,一定要活着回来…”

    “娃子,活着回来…”

    “我要爹、爹…”

    在人们的哭喊声中,南门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骑于马上的袁晏溪面目严肃。

    原本他以为能够看到“祈战死”的一幕,可没想到,那些妇人们却哭嚷“活着回来”,妇人们和孩子的哭喊声声容易撼动人心,许多兵丁的脸上更是带着生死离别似的悲壮。

    “立正,都抬起头来!”

    骑在马上的袁晏溪策马跑到南门城下,冲着那些满面悲色的兵丁大声喊道。

    “告诉我,这上面写着什么!”手中的马鞭指着嵌入南门城垣的石碑。

    忠义之邦!石碑上的每个字两尺见方,使得每个人都能清楚的看到这四个字。

    “忠义之邦!”

    面色凄然的兵丁的声音有些杂乱,而不甚整齐。

    “大声点,我听不到!”

    “忠义之邦!”

    有如雷鸣般的吼声终于统一而有力的从这群兵丁们的嗓间迸发出来,而骑在马上的袁晏溪,却依然大吼着“我听不到!”,对于已经习惯了这种训练的兵卒更是本能的大声吼喊着。

    “忠义之邦!”

    “忠义之邦!”

    ……

    不是一个人在吼,不仅仅只是忠义军的官兵在那里呼喊着这四个字,而是所有人,南门内外的所有人都跟着大声呼喊着十万江阴百姓用生命与鲜血换来的四个字。所有的声音汇成了一个声音,这简单而沉重的四个字,慢慢的驱散了人们心中的离别之情,慢慢的驱散了人们对于亲人的留连。

    情绪是会互相影响的,当这简单的四个字不断的冲撞着人们的灵魂,人们心中的恐惧慢慢的淡去了,有的只是一种从未曾有过的激动。在那种莫名的激荡与所有人的胸膛中聚集着的时候,不知是谁在那里唱了起来。

    “云从龙,风从虎,功名利禄尘与土…”

    这是一首大靳人再熟悉不过的歌,对于这首歌,每个大靳人都不陌生,几百年前,他们正是唱着这首歌推翻了旧时残暴君主的统治,使这河山重归大靳人之手,而现在,又一次,这歌声,再一次于众人的嗓间唱响……

    “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

    过渡,袁厂督启程回京

第十四章 陆家忙着呢

    已经进入八月末,林子里静静地刮着风,陆惜之百无聊赖地沿着青湖散步,初秋的天气有些凉意,微风轻轻摇曳着树梢,带起一阵簌簌的轻响,沙沙地,却奇异地好听,仿佛带了丝迷人的醉意。

    说起来祁天印能从最不受宠的皇子,坐上皇位,除了运气,确实还有果决狠辣的手段。

    经过东厂一个月的仔细调查,咏叹岛上所涉及贪腐受贿的官员,共二百八十四名,总计一百零七桩案件,实在是浩若烟海、纷繁复杂。皇上还专程从刑部调来通熟例律、熟办案件的官员和书办,索性在岛上大干一场,日以继夜地问案看卷。另外特地让方思成带了上百名工人登岛,将岛上的武器库通通收缴国库,不得不说,这一步棋是真狠。

    陆惜之噗嗤笑出声来,估计常重虎那把怒火快把祁天印给焚烧殆尽了。

    皇宫还特地发布告示昭告天下百姓,将所有社会上有涉案的各大营商和地主,连同涉案官员,以其所犯罪行的轻重,按照大靳例律从重处罚。

    一时间,消息传遍大靳南北,老百姓们无不拍手称道,这一波骚操作,让祁天印在百姓那里收获了一大票民心民意。一时间皇上英明神武,惩贪官办污吏的佳话流传开来。虽然其中偶有一两个定罪明显过轻的,旁人看来,也只以为是这些人戴罪立功,皇上法外开恩而已,惩办了这么多坏官,老百姓们高兴还来不及,也没人再往别处想。

    最后,皇上还委派东厂,处理了十年来近百件上诉到县衙等小级别地方的贪腐案件,又捎带着清理了一些州县的陈年积案,替不少百姓伸了冤、报了仇。故而东厂在百姓之中声望日隆,乃至还给陆惜之冠上了“女青天”的美称。

    这些美谈传到陆惜之耳朵里的时候,足以让这位骨子里头天生带了三分‘好大喜功’的姑娘更加高兴,愈发干劲十足地审办起案件来。

    一时之间,大理寺、刑部和东厂大牢内关满了各级犯官和犯人,而府衙门口被处以枷梏示众的官员更是摩肩接踵、门庭若市,搞得整个官场顿时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陆惜之找到一处阴凉,坐了下来,北雪递上水壶和手帕:“姑娘,这日头大了起来,咱们回去吗?”

    “刚好补补钙,吸吸阳气,这一个多月连轴转,感觉浑身被抽干……”

    她双手一耷拉的样子,有些滑稽,北雪被她逗笑了,想起最近听到的官员之间的传言。

    若是陆惜之始终铁面无私,无论何人统统一视同仁,官员们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旁的念想。可偏偏这位陆辑事,好像藏了私心,手下留情的犯官虽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毕竟无数双眼睛盯着,又能瞒得过谁去?

    于是那些心怀鬼胎的官员,都以为或许能有门路好走。他们旁敲侧击辗转打听到陆仲廉喜好字画,陆家主母喜好武术,而陆家大儿子正准备参加秋闱,陆家二姑娘已经嫁人,夫家是在礼部担任要职的年轻员外郎,这些消息,如同让他们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纷来沓至的前来陆家试探。

    这可就难坏了一向在官场‘恃才傲物、两袖清风’的陆仲廉。

    压力给到他,他心里快愁死了,不仅加固了大门,还多雇了两个门童,死死守住房门。

    刚开始是这么吩咐的:凡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人,通通不让进;

    第三日:凡是带着夫人带着丫鬟的,不让进;

    第五日:媒婆不让进;

    第八日:是人都不让进。

    直到现在,加上以上几条,但凡是个活物都不得踏进陆府半步,害得家里的公猫夜夜思春得不到发泄,一家人别提多难受了。

    连皇上都听说后还哈哈大笑着开起了玩笑:“看来,连朕都进不去他陆家大门啊。”

    然而那些心怀鬼胎的官员眼见着陆惜之一个个处置犯事官员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眼看就要轮到自己,早已是慌了手脚,只觉得送了礼总比不送礼心里要踏实不少,也不管能不能见到陆家人的面,便将精心备下的丰厚礼物夹带上自己的名帖,堆放在陆家门口,就算是送过礼了。

    陆仲廉一看,好家伙,这简直就是强送强收啊。

    他也最见不得官场上这些迎来送往的勾当,见自己好好一个家,居然被这群污糟官员备下的庸俗礼品堵塞住了出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一家人一合计,千万不能给女儿拖一丁点后腿,不能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赶忙连夜花钱让人在自家门外搭了个简易棚子,又写了一块“失物招领”的牌子,把那些备注了姓名的礼品有序的摆放整齐,还请了专人看守。

    众人一看,哎呀,这哪里了得,皇上正在大力惩治贪污腐败,这不是赶着往死路上自尽吗?

    于是,棚子刚搭好一天,傍晚时分,那些礼品便被各家小厮实名领走了。

    皇上听说,也是一笑置之,只是轻松的将陆仲廉交上来的送礼名单压在了案头。

    “陆家那丫头现在何处?”

    “回皇上,陆惜之在青湖,似乎是在散心。”韦正回道。

    “哼,小狐狸!那么多案子就办完了?还有心思散心。”祁天印笑骂,“去传吧,她这是故意等朕招她呢。”

    半个时辰后,陆惜之慢悠悠踱到御书房门口,没有人通传,她只能跪在门外请安。

    “案子都办完了?”祁天印的声音传来。

    “回皇上,还没有呢,这不您召唤我么?百忙之中这就来了。”陆惜之撇撇嘴。

    “混账!百忙之中还能游山玩水?朕看你是玩忽职守!不怕朕治你个旷费时日,擅离职守之罪?”

    陆惜之干脆摆烂:“皇上治吧,把民女关起来,省得担心自己哪日不小心就中了坏人的道,也落得成个贪赃枉法的小人。”

    “哦,对了,还有那八具女尸,至今还存放在东厂冰窟,幸得没有发臭,还有他们的家人,日日等着盼着惜之能把凶手绳之以法,以告慰亲人在天之灵。您把我关起来也好,就不用去面对他们了。”

    “民女这心里难受。”说完,还抹了抹眼睛。

    可眼珠子却机灵的转了又转。

    “哼!还不滚进来!”祁天印大嗓门的吼了她一句。

    “诶!民女来啦。”

第十五章 听皇上我来说说

    走上阶梯,凉如水的夜风拂过面颊,让陆惜之的脸庞凉了下来,之前一直因心底的不甘和愤慨引发的热血也缓缓平息。

    她眉头皱得极紧,想起早上出门前,父亲对她的叮嘱,“之之啊,若是面圣,你不可枉言乱语,一定要慎之又慎。”

    “外人看来你现在盛宠在身,可是,皇上给东厂特权,却是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宣平侯世子已死,他们一家也被贬流放,保住一条性命已是皇上开恩,这就是皇上对扒皮案的最终态度,且不可操之过急。”

    太和帝喜怒无常,一怒之下,金銮殿上杀人也是时有发生,有御史言官言语过激,触怒天子,曾被当廷杖毙。陆仲廉了解自己的女儿,生怕她一个忍不住就触怒了祁天印。

    陆惜之抿紧唇角,迈开脚步。

    吕顺出来迎接:“陆姑娘请。”

    吕公公能成为天子最信任的内侍,城府之深,远非常人能比,他面上看不出半分端倪。

    陆惜之定定心神,也未再多想,随着他一同迈步进殿。

    太和帝正在翻阅奏折,整个御书房静谧而…充斥着肃穆和庄严。

    陆惜之压下心中不安,行礼:“民女陆惜之,见过皇上。”

    殿内一片沉寂。

    祁天印没有出声,目光沉沉地看着陆惜之,无声无形的威压,如泰山临顶。

    陆惜之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神色如何,不得而知,可她显然并未惊惧慌乱,冷静镇定的令人不敢置信。

    她这是笃定,朕一定不会发落她吗?

    哼,看来,景明说的那番话,不是假话。

    祁天印目光闪动,终于张口:“平身。”

    陆惜之一边谢恩起身,一边心里暗叹:这古代社会,但凡腿脚好的,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哼,说吧。”祁天印扔下奏折,没好气的盯着她。

    “民女惶恐。”陆惜之又跪下。

    “刚才不是还振振有词来着?”祁天印站起来,走到窗前。

    “臣女斗胆,不知皇上对范明所写是否认同。”

    “哼!”祁天印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中花枝。

    一众宫人宫女吓得跪在地上。

    祁天印却话锋一转,对她说起了另一件事。

    “十五日前,也就是朕决定将宣平贬为庶民的前一天开始,这宫中发生了不少事,其中几件,你可能感兴趣。”

    那日议事后,祁天印甚感虚弱疲惫,刚在御书房睡了一个时辰不到,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门外喧哗声吵醒,还没待他睁眼,便听到常心悦在低声呵斥谁。

    “吕顺,何事喧哗?”

    门外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吕顺尖细的声音回到:“回皇上,是…皇后娘娘和长公主。”

    祁天印心里冷笑。

    “宣。”

    常心悦看起来很慌张:“…乐儿不知轻重,竟在此时为范冷玉求情…臣妾心中十分恼怒,窝了一团火张口怒骂了她一顿,扰到皇上,请皇上责罚。”

    祁天印的面色也顿时沉了下来,龙目中闪过怒色,哼了一声:“乐儿,可有此事?!”

    祁乐歆听到父皇的厉喝,瑟缩了一下。

    常心悦赶紧轻叹一声:“说起来,都是臣妾的错,这些年,只顾着后宫杂事,好些日子才见她一回,未好好教导过她…”一边说,一边红了眼眶。

    祁天印怒容未消,道:“她都二十岁,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可见是她自己太过糊涂蠢钝,怪不得你。”

    顿了片刻,太和帝又道:“来人,传朕口谕,蒲甘撕毁盟约,主动进犯边关,边关百姓枉死者数不胜数。让长公主茹素两个月,每日抄写佛经三个时辰,为边关无辜惨死的百姓祈福。”

    这样的处罚,对金娇玉贵的长公主来说,不可谓不重了。茹素抄佛经还在其次,最要紧是丢人哪!

    常皇后以帕子擦拭眼角,轻声道:“女儿犯下大错,理应重罚。臣妾不敢为乐儿说情,从今日起,臣妾也一同茹素两月,也算全了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心。”

    一味指责长公主,只会显得皇后这个亲娘太过严苛,陪着女儿一同茹素,传出去就是一片慈母心肠了。

    也算是给了曾经的手帕之交——宣平侯夫人一个天大的面子。

    宣平侯家落得如此下场,常心悦心里虽有歉意,却也不深。她以为,盛怒之下的祁天印会把宣平侯府清理门户,可现在居然只是将他们流放,真是妇人之仁!

    好在…范明已死。

    想到这,常心悦才微微扬起唇角。

    太和帝的口谕很快传遍了宫中。

    一双眼睛哭得红肿的长公主,回到自己宫殿,气得胀红了脸,眼看着就要说出‘忤逆不孝’的话语,一旁的贴身宫女心惊肉跳,鼓起勇气提醒一声:“公主,皇上指派的嚒嚒还在,殿下还是……”

    嚒嚒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压根没将长公主咬牙切齿的愤怒放在心上,不紧不慢地接了话茬:“皇上有令,令公主现下就开始执行,还请殿下接旨,奴才才好复命。”

    公主若是不接旨,可就不是茹素两个月每日抄佛经那么简单了。

    祁乐歆自然听出了嚒嚒的话外之意,暗暗咬牙切齿一回,到底还是开始让宫人开始听吩咐准备。

    嚒嚒又特意张口提醒:“皇上还有令,从今日起,殿下只管安心在长乐宫里抄佛经。宫中若有人敢擅自来打扰殿下,皇上定不轻饶。”

    祁乐歆:“…”

    之前因为诗社的杀人案,父皇禁了她的足,还只是不能出寝宫,其他兄妹等人还能进出长乐宫,这一回倒好,不但不让她出寝宫,还不准任何人来看她!

    祁乐歆满心憋屈懊恼,可却不敢违抗,狠狠看了一眼嚒嚒,咬牙应了。

    嚒嚒这才行礼告退。

    嚒嚒一走,祁乐歆便气得变了脸,寝室里的摆设器具,小件的被砸的粉碎,大一些的被踹倒在地,满屋狼藉。

    待到晚上,长乐宫的宫女去御膳房领膳,领来的便只有一个轻飘飘的食盒,四样素菜,一碗粳米粥,还有几个馒头而已。她平日锦衣玉食,对吃食尤其挑剔,何曾吃过这样寡淡素净的晚饭,一怒之下,竟将食盒打翻,全部扔了出去。

    伺候的宫女们都快哭出来了,忙去收拾。

    祁乐歆怒道:“去御膳房重新点膳!”

    其中一个大宫女硬着头皮凑上前来低声答道:“殿下请消消气。皇上下了口谕,御膳房的管事孟公公也得了旨意,说是一日三餐都是这样。而且,长乐宫不可私下点膳,否则…”宫女不安的看了眼公主,“否则,惹皇上动怒,他们就得掉脑袋…”

    也就是说,她打翻了食盒,今晚就得饿肚子了。

    公主满心羞愤,无处可泄,扬起手就打了贴身宫女一巴掌:“混账!”

    长公主被重罚一事,很快传遍后宫,当然也传进了久不闻世事的太后耳中。

    太和帝下了口谕,任何人不得擅进长乐宫,可是…

    却没人敢拦太后。

    **********

    “陆惜之,你现在可知,仅是为了一个宣平侯,除了朕的公主来求情,连太后也来了。”祁天印眯着眼睛,看向跪着的女子。

    陆惜之沉默……

第十六章 疑惑

    祁天印踱着步,背着手,抬头望着日头,深叹一口气:“朕以为,你是个极聪明的。”

    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毕竟,你是景明看上的人。”

    陆惜之没有抬头,暗自腹诽:皇上…是什么意思?

    古往今来,权力就是一切,封建社会,祁天印作为九五之尊,他就是天!天帝老子要发飙,谁人敢拦。

    范明指认凶手是祁玉璋和谢展白,可他却只罚了范氏一家,就算是不想动自己的亲生儿子,那对武安侯谢展白又是为何手下留情?只判了个罚俸一年,即刻回到营地,没有召唤暂不得回京的结果。

    哪怕要考虑朝堂稳定平衡,也不至于……

    陆惜之眯起了眼,硬着头皮一咬牙说道:“民女愚钝,斗胆敢问陛下,为何不再追查武安侯和…太…太子殿下,以遏制现在百姓之中那些对皇室不利的流言?”

    这时候若是下旨缉查太子和武安侯谢展白,更能显得皇帝大公无私,收获人心,使人信服。

    本以为祁天印一怒之下会砍了他的头,毕竟…皇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砍别人的头。

    可那天子,却难得没有发火,沉沉道:“你可知大靳边关不稳,不止一个蒲甘对我国土虎视眈眈,还有大食,扶桑和天竺也都在觊觎,都在跃跃欲试的想要挑衅。”

    “宣平侯的队伍本应在与大食的边境驻守,可如今已是群龙无首,朕还没有委派人选;而武安侯的军队常年驻守与天竺的边境,无功无过,却也算兢兢业业。”

    “陆惜之,聪明如你,可知为何暂时不查谢展白?”

    陆惜之突然有一种被醍醐灌顶的感觉。

    对,不是不查,而是暂时查不得,她不懂朝政,却也领悟了祁天印的话外之音:

    大靳现在看似国堂稳定,实际却是四面楚歌,若不是在武器弹药方面有个天才方思成,想必边关早已被攻破。

    而惩治一个文武皆弱的宣平侯,可以杀一儆百,万不可在这时候拆散削弱兵力。

    暂时不杀,却也提醒了谢展白,你的项上人头我不是不要,而是就让你悬着一颗心,带着将功补过的悔意去带兵杀敌。正是这样的心理暗示,会给赎罪的人套上千斤枷锁,幻想着若我奋力杀敌,为国捐躯,或许就能立功赎罪,将功补过了。

    陆惜之低着头,茅塞顿开,可…还有一个人。

    “那太子……殿下…”为了那些失去性命的女子,她是真豁出去了。

    “哼,你还真是胆子大。”

    祁天印一甩袖子,愤愤走回龙椅坐下。

    “景明那个傻小子也有看走眼的一回!”

    说完,便开始看起奏折,“吕顺,送陆辑事出去。”

    不再理她。

    陆惜之撇撇嘴,慢慢跟着吕顺,退了出去。

    来之前,她想着说服皇上让她捉拿谢展白;来了之后,变得犹豫。

    都说君无戏言,这并不是一句玩笑,尤其对太和帝来说,他这样一位稍显势单力薄,举步维艰的皇帝,如果因为几句流言,就随随便便收回已经下发的圣旨,别人只会认为君王毫无威信,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陆惜之想透以后,却是自嘲一声轻笑。

    “陆姑娘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吕顺尖细的嗓子在旁响起。

    “是惜之自视甚高,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现在的局势对她一点也不友好,百姓们说太子是凶手的传言,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而皇上处理的方式,有点放任流言愈演愈烈的事态。

    “奴家伺候陛下二十多年,看得出来,陛下对姑娘是有爱才之心呐。”

    “民女不敢,刚才…让皇上失望了。”

    临到宫门,吕顺却不再往前走了,只吩咐了一个小太监继续送她,又递给她几个食盒:“这是皇上赏赐给姑娘的,听说你爱吃玫瑰糕点,特意嘱咐厨子做的。”

    啪嗒一声,陆惜之的腰牌却从腰间滑落,她刚想去捡,却被吕顺一手抢了先去,拾起腰牌递给她。

    陆惜之怔愣一下,接过食盒和腰牌,跟着小太监出了宫去。

    北雪正在宫门外焦急的等候,见她失魂落魄一样的出来,急忙迎上去:

    “姑娘,你可算出来了。”

    而此刻,陆惜之耳边还回想着刚才吕顺偷偷说的一句简短的话:“太子有没有被冤枉,谁也说不清,既然是说不清的事,那自然人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稍微添油加醋,就能让案子,在普通百姓心中,充满迷云迷雾。

    皇上让吕顺说的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子是被冤枉的?

    范明?

    常任新?

    不对,常家是太子的外家,不可能。

    皇上到底想让他查什么?

    慈宁宫

    “你给我闭嘴。”

    太后正在疾言厉色的大声呵斥道:“刚才你没听清吗?你那宝贝儿子竟然参与营党结私,还奸淫幼女,这等下作行为到底是跟谁学的!还竟然敢私自制造军工兵器!这哪一条都够死罪了!皇上雷霆大怒怎么就不杖毙了那孽畜?”

    常心悦当下欲言又止,看着太后愤怒的模样,不敢继续替儿子继续辩解,本以为解决了范家此事就算了了,可不知谁放出风声,说太子才是幕后主谋,皇上已经下令禁了太子的足,跟乐儿一样,不得任何人进出东宫。

    她挤出眼泪,哭道:“太后娘娘,璋儿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要我儿陷于万劫不复之地,皇上被有心之人蒙蔽了双眼,您…您可要为璋儿做主啊!”

    太后苦笑道:“怎么替你做主?那孽子如今在皇位已有人撑腰,谁敢奈何他?”

    言语之间,处处体现了自己与皇上这个儿子之间的不睦之态。

    常心悦又说:“那范延平一家既然已经被贬为庶民,皇上也确认他是杀人凶手,就当让他们以死谢罪,看那些草民还如何造谣我儿。”

    “你糊涂。”太后皱眉:“连圣上都未处死他,旨意谁敢违背?再说罪魁祸首范明已死,宣平侯府一家在边关有一定声望,若连坐九族,边关大乱……你若真是糊涂的看不透这里面的关节,一心想着包庇璋儿,可别怪老身到时翻脸无情,把你以前做的那点事都抖出来。”

    虽然不喜祁天印,可现在国泰民安比什么都强,自己的晚年生活也不想闹出什么腌渍,再生出事端。

    常心悦顿时惊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疯了一样的大叫道:“母后您怎能如此偏心?范延平教子无方,说不定从头到尾知道范明所作的事,范明现在杀了人就一死了之,府上的人也就这么不了了之,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懒得和你说。”心神不定的太后不耐烦了,挥手道:“把皇后扶回去,好生照顾,出了事谁都别想活命。”

    就这样慈宁宫里的老嚒嚒和大宫女们好说歹说,总算把不甘心的常皇后劝走了。

    然而刚出慈宁宫,常心悦便一扫刚才狼狈不堪,惊慌失措的样子,甩开宫女的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又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

    换上以往唯我独尊的凤仪之姿,嘴边带着得逞的笑意,高傲的走回自己的宫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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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东厂当侦探介绍:
小刑警陆惜之穿到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女身上。
奈何女子不能出仕,一身刑侦本领无处释放,本以为就这样平淡熬完这世,谁曾想意外卷入凶杀案。
从雨夜杀人魔,灭门案,画皮案,到破解千岁爷袁晏溪的身世之谜,陆惜之的目标是成为古代第一女私家侦探!
抓事业,顺便谈个恋爱?
不不不,怎么能对九千岁有非分之想呢!
PS:不是宦妃文,男主不是真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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