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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灭春至     我给东厂当侦探txt下载     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锦钰

    “今天怎么这么没精神,我们那个光芒万丈,活蹦乱跳的小太阳呢?”钰娘边做活边打趣。

    瘫在贵妃椅上的一团不明‘物体’有气无力的说:“小太阳没电了,充电器在哪里…”

    电?充电器?钰娘好笑的摇摇头,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陆惜之瘫软的样子,多少能猜到一些。这位官家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得很,看着陆惜之,锦钰娘不禁想起三个月前两人的相识。

    味香楼一年一次美食自荐会如期举行,每年这个时候就会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手艺人来此竞艺,比赛项目是风味特色小食。一旦拔得头筹就有机会获得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菜品名,还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和味香楼合作,成为味香楼的合伙人,不得不说,这幕后老板很会做生意。不仅留得住人才还为自己打响了名气,更听说皇上曾微服私访,到此一吃,赞不绝口之余还留下墨宝一幅,如今是镇店之宝悬挂在酒楼大堂。

    决赛那天味香楼门庭若市,鼓乐喧天,人声鼎沸,万人空巷的盛景难得一见,酒楼里边更是座无虚席,锦钰好不容易挤到楼梯间,却被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厮用力撞了一下肩膀,她刚想开口训斥,却听那小厮先发制人:“大姐,您一个人占了两块地,匀一点给我。”

    锦钰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居然说她胖?作为仙丝楼的老板娘,她对自己的身材要求极为严格,腰身只有一尺七,这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黄金身段啊!“你这泼猴,眼瞎了吗?撞了人还倒打一耙,你给我起开!”说着用力推了小厮一把。

    哎哟,这一推,锦钰懵了,看看手指,又看看面前的胸脯…这人裹了…是个女子?

    冷不防被推,小厮下意识双手抱胸,两人对看,从对方眼里都看出了蹊跷,锦钰见那小厮眼神闪躲,装作没事的东张西望,她也不想惹是生非多管闲事,便不再理她。

    决赛如火如荼,异常激烈。最后一道妃子笑红尘,和另一道表里不一进入到争夺第一名的环节。

    妃子笑红尘在荔枝肉里塞满甜糯米,用新鲜的梨汁代替水,蒸熟,最后取出叠放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叠中,不仅造型甜美,口感也十分软糯香甜,让人心情愉悦;

    再看表里不一,不光造型让人一言难尽,就连味道也奇臭无比,活像那茅房屎坑里捞出来一样,众人纷纷捂鼻犯呕,更别说想尝试了。

    可没想到,其中三位评委却对这道臭菜赞不绝口,称其果然表里不一,外表邋遢不堪,入口却香脆可口,鲜嫩而香辣,别有一番风味。

    身边那女扮男装的小厮早在这道菜刚上来,就惊呼一声“臭豆腐!”,两眼放光,垂涎三尺的模样让人生奇。

    比分三比三,味香楼将决定权交由现场食客投票决定,从食客中也选出六名最终评委上台试菜。

    “我”“我”“我”!自荐声此起彼伏。

    锦钰和小厮,连同其他四个人都被选中,没曾想,试菜之后只有锦钰和那小厮投给了臭豆腐,最终结果妃子笑红尘得了第一。

    两人突然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再后来发现对方和自己不管是美食还是性格都臭味相投,一来二去竟成了手帕之交,还从她那里学到不少稀奇古怪的名词和物件,锦钰想到这,又是噗嗤一笑。

    “你老自己笑什么呢?”陆惜之掀开手帕,朝锦钰看过来。

    “我呀,笑你一会回家又要挨陆员外训啊。气走了先生,这次得好好关个十天半月的,我呀,也得些清闲,嘻嘻…”

    锦钰的两个丫鬟也跟着乐呵呵。

    “哼!你就笑话我吧,下回我要再有什么菜谱,就不告诉你,嘿,我自己开小灶去。”

    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笑出来,就陆惜之的厨艺,能自己开小灶那可真是奇迹了。

    “我这得了一块好布,不仅布好,那颜色也是顶好的,很适合你。”想起什么,锦钰又说:“是廖氏布庄的货呢,你那未来夫家的家底可不薄,哈哈,看来以后我也可以跟着沾沾光。”说完让金线去把布拿来。

    “钰娘!那可跟我没关系!少提廖家,我都快烦死了。”陆惜之突然坐起来,手帕一甩。

    “哟,这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锦钰看着她。

    “总之以后别提了,我不会跟他订亲的!”

    “好好好,不提不提。”锦钰赶紧起身走到库房,拦下取布回来的丫鬟,将布放回去,拿起另一块花布,递给陆惜之。

    “诺,这是云州米氏布庄的,也是新货,看看喜不喜欢,你皮肤白,我给你做个对袄,肯定漂亮,赛过那宫里的公主。”锦钰拍拍陆惜之的小脸。

    陆惜之接过布,觉得自己刚才反应过激,看着锦钰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复又抬头,认真的说:“锦钰,你有自己的事业,这样很好,我也想有自己的工作。在我告诉你的那个梦里,十五岁还是未成年人,是不允许嫁娶的。”

    锦钰呆住了,摸了摸陆惜之的额头,无奈的笑说:“没烧啊,怎么还说胡话了呢?”

    “傻丫头,那只是个梦。再说你能跟我比吗?我父母双亡,曾订下的婚约也随双亲消逝而不了了之,他们唯独留给我一手裁缝手艺,还有一家店铺,除了支撑起来,还能怎么样呢?上门求亲的人的确不少,可他们都是让我去做妾室,还要将这店铺作为嫁妆拱手奉上。唉…谁不想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呢。”

    “钰娘,你一定会遇到那个人的。”陆惜之握住她的手,钰娘很少提及她的过往,这是第一次对她袒露心声。

    锦钰拍了拍她的手,拿起面料在陆惜之身上比划:“来,比一下,看称不称你。”

    两人来到镜子前,比着比着就又开始嘻嘻哈哈的你来我往。

    “钰娘,等我有钱了,咱俩一起把这家仙丝楼做大吧!”陆惜之突然神清气爽,她需要有自己的经济来源,做到经济独立。

    “哈哈哈,可别说我瞧不起你,就你每个月二两银子,还都被你胡吃海喝花得丁点不剩,哪来的余钱做生意?”钰娘笑着看她,眼里有真诚。

    陆惜之想了想:“你的手艺好,若是把隔壁盘下来,得需要多少?”

    锦钰也配合她,笑嘻嘻的伸出食指,在陆惜之眼前晃了晃:“怎么的,也得这个数。”

    “一百两?”陆惜之呆住了,放在现在不过三十平的两层小楼,还只是个三环,我滴个乖乖,看来三个月时间还是不能让陆惜之对这个时代有足够的认识。

    “我跟你开玩笑呢!哎呀,这块布你看着做吧,还挺称我。钰娘,我好饿呀,你赶紧做饭去。”说完陆惜之跑到店门外,装作整理两棵山茶花。

    锦钰乐不可支,笑得直不起腰,陆惜之的脸越来越红,转身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化解尴尬。

    突然,看着行人陆续往一个方向走,有些人面露惊讶,悉悉索索的听得“死人”两个字,陆惜之走下台阶,拦住其中一个路人询问,那人慌张告诉她对面街有户人家女儿死了。

    陆惜之心头一跳,快步走至人潮聚集的地方,朝里看去,两个身穿官服的衙差正跟一个女人说着什么,就见那妇人脸色大变,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闺女呀!”

    不好!

第十四章 第三个死者

    陆惜之在跟人群不断挨肩迭背,推来挤去后,好不容易看到了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齐勇。

    “陈嫂,你先不要哭了,陈叔人呢?”齐勇今天的声音透着哀伤。

    陈嫂不愿接受事实,抓住齐勇的胳膊用力摇晃:“大勇啊,你可看清了,真是我家秀珠吗?”

    齐勇赶忙伸手扶住她快要跌倒在地的身体,“陈嫂,咱们去衙门再细说吧。张东,你在这等陈叔。”

    秀珠?陈叔?那不是……

    “让开,让开,都让开。”齐勇扶着陈嫂,穿过人群,看这样子是去认尸。

    陆惜之来不及换男装,只极快的返回仙丝楼随手扯了块面纱挡在脸上,加快脚步向衙门跑去。

    锦钰在她身后纳闷:这就充好电了?

    气喘吁吁到了后巷,这回可不再不像以往,她不假思索的敲响门。

    里面传来不耐的吼声:“催命呐?敲敲敲!”

    大门轰的一下子打开,豁牙子鄙陋的脸露出来,看到眼前居然是位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姑娘,难得裂开一口豁牙,笑容讨好的问:“姑娘,你有何事?”

    “我有急事找王仵作。”陆惜之语气急迫。

    难得能同如此貌美姑娘说话,豁牙子声音多了丝猥琐:“嘿嘿,姑娘,你找哪个王仵作啊?”

    “王远之,王仵作!”陆惜之望望巷口,算算时间齐勇他们也快到了,尽管厌恶此人,但她不想再耽搁时间,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豁牙子,“买点酒喝。”

    豁牙子掂量掂量手心的铜板,又看了看陆惜之戴着面纱的脸,嘴角勾了勾打开了门,“姑娘可尽快。”

    陆惜之侧身,远离这糟老头子进了后院,直奔王远之的书房。

    直到看见空无一人的资料室,才想到王远之此刻必定正在验尸,陆惜之告诉自己冷静,耐心等待,坐在桌前,她想着各种可能。

    第一起凶案发生在七月三日;第二起凶案发生在七月九日;今天是七月十一,若三起案件是同一人所为,这间隔时间突然缩短得太快了。昨日,陆惜之向王仵作打听过近年是否有类似案件发生,而王仵作回答则是来此地任职的两年间并无相同作案手法案件,这说明凶手的情绪波动或许今年,甚至这两个月开始起了巨大波动,如果再抓不到他,很可能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思索间,王远之回来了。

    对于陆惜之的到来他并不意外,只是看到陆惜之女装本尊,眼里还是闪过一丝惊艳,转瞬即逝。

    陆惜之按耐不住焦急,“怎么样,跟前两起…?”

    王远之将手中记录放在桌上,隐晦的点点头。

    陆惜之心头一沉!

    “这次的死亡时间提前了,大约是在戌时五刻,指甲里没有找到衣物残留,但据刚才死者家属所述,死者生前曾高热不退,身体虚弱,或许受侵害之时无力反抗。”

    “赵捕头他们这两天排查做得怎么样了?周彩蝶和孙翠儿都在城里的高档茶楼酒楼工作,接触的富商熟客中有没有可疑的人?”

    “你也知道这两家店客流量有多大,而且这样的客人注重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愿意配合,调查难度大,目前只有三位熟客接受了询问,但核查过后都排除了嫌疑。”

    “死者的外衫还是没有找到吗?除了周彩蝶的父亲不记得女儿穿着,周翠儿和第三个死者的家属提供了什么线索吗?”

    “据周翠儿的母亲回忆,她死亡当日穿的是蓝色外裙,她最喜欢的一件裙子。至于秀珠,她母亲现在情绪激动,还无法提供相关情况。”

    “秀珠…是对面陈记食铺的…”

    一阵男人的嘶吼,打断了陆惜之的话。

    “秀珠!!!我的女儿啊!”

    王仵作让陆惜之呆在房里不要出来,随即走了出去。

    陆惜之听着院子里家属们的哀嚎和痛苦,唤起了上一世的记忆,这样的画面她经历过无数,被告的残忍,被害者家庭的痛苦,又想到自己的死带给爸爸妈妈的巨大悲伤,一手捂着疼痛的胸口,一手扶着椅子蹲下来,缓解这股锥心之痛。

    “陈叔,陈叔,你冷静点,陈嫂身体不好,阿桂出城又没回来,你可要挺住。”这是赵铺头的声音。

    “赵捕头,我的秀珠昨日还好好的,她怎么可能躺在那里呢?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声音足够让人痛心入骨。

    “老陈,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我们现在时间紧迫,尽快捉拿凶手才能还秀珠一个说法!”

    又一阵嚎哭声,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终于,陈叔悲恸说:“让我看看秀珠。”

    陆惜之悄悄打开一丝门缝,向外看去,两日前,那个与客人谈笑风生的男人,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一般,步履蹒跚,在赵捕头的搀扶下,缓缓来到妻子身边。

    两夫妻双手相握,丈夫搂住妻子半边肩膀,给予彼此仅剩的勇气和坚强。

    赵捕头对王仵作点了点头,白色棉布被揭开。

    陈嫂伸出手,触碰女儿已经冰冷的脸颊,陈叔搂紧妻子,强忍悲痛,“赵捕头,你有什么就问吧。”

    “你们最后一次见秀珠,是什么时候?”

    “昨日一个远房侄儿成亲,我与阿桂先行去了城外陈家本村帮忙,用过早膳后就出门了,再也没见过她,直到现在…”

    陈嫂说:“我们本应一起去,可秀珠舍不得这一天的空闲,便约好白日我和她去开店,晚上早点关门再一同前往陈家村吃喜酒。”

    “那你们怎么没有同去?”站在一旁始终未出声的齐勇说话了。

    “大概是申时一刻,陈家村的表姑匆忙跑来店里,说是阿桂吃了酒,跟村里不对付的二流子又快要打起来,让我赶紧去劝架,我便与秀珠说好,让她稍后关好店门就过来,然后就跟表姑走了。”陈嫂后悔莫及,“早知道,我就应该硬抓着秀珠跟我一起走啊,她就不会…”

    “秀珠迟迟未见,你们怎么没有来找?”

    “都怪昨日那场暴雨啊,阿桂闹了一场,醉酒早早睡下,我跟他娘也是筋疲力尽,都以为是因为暴雨,秀珠身体本就不适,便不来了…加上我也经不住亲戚的劝酒,这再一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我是彻夜难眠,天刚放亮就回了家,谁知却不见秀珠,刚想出门报官,你们便来了。”陈嫂的声音充满懊悔。

    “陈嫂,昨日秀珠穿的什么外衣?”王远之看着夫妻二人询问出声。

    陈嫂想了一下回答道:“蓝色。”

    赵捕头和王远之交换了眼神。

    “陈叔,陈嫂,你们先回去吧,秀珠遇害一事不必过多对外透露,官府查案需要时间。”赵捕头安抚他们。

    “赵捕头,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把秀珠带回家?”

    “暂时还无法确定,但是王仵作有办法让尸体不腐,到时候定会给你们交待。”

    夫妻二人点点头,互相支撑着,跟着叫张东的衙差走出院外。

    “大勇,一鸣呢?”赵玄武四下张望。

    “我让他在现场周边收集线索,应该快回来了。”齐勇有些犹豫。

    “怎么了,有话就说!”

    “捕头,一鸣和陈叔一家是二十年的邻居,他对秀珠…”

    “你怎么不早说!一会他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赵捕头交待完,转向王远之。“王仵作,陈秀珠和之前的孙翠儿,还有周彩蝶,这三起案件依你之见,是否有可能是连环案?”

    王远之说出了他的立场:“从尸检结果来说,基本认定这是同一人所为的连环杀人案。而且他很有可能还会继续作案,我们必须尽快抓住凶手。”

    赵玄武下令:“通知所有人,一刻钟后在院里集合!谁也不许请假!”

    “捕头,捕头!”刚送家属出去的张东匆匆跑进来。

    “你见鬼了?跑那么急!”

    “大理寺,连少卿来了!”

第十五章 大理寺来人

    赵玄武愣了一下,这么快!

    “赵玄武何在?”此人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人未到声先行。

    “连大人。”赵玄武快走几步,朝对方拱手行礼。

    陆惜之只能从狭小的门缝里勉强看到来人身穿玄色官袍,腰间束着红色腰带,外服正面绣有一只振翅云雁,身形挺拔高大,彰显着孔武有力的姿态;他一手叉腰,一手扶着腰间长剑,审视着在场所有人,连同他在内,还有四名身着红色官差服的侍卫。

    “哼,本官早就说留着这破衙门无用,奈何寺卿大人说缺个跑腿打杂的,本以为能辅佐大理寺处理一些杂务,呵,没想到七天过去居然连死了三人,连皇上都惊动了!赵玄武,若今日本官不来,你打算何时将凶徒捉拿归案?”

    这姓连的声音让陆惜之十分不舒服,听得出来,这衙门在这就是最基层的民警,不仅不受重视,干的还都是繁琐的杂事不算,抓了人还领不到功劳,最后出了事还得被推出来背黑锅。

    全场鸦雀无声,赵玄武双拳紧握,没有抬头,隐忍接话:“连大人,弟兄们自案发以来每日都在走访排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您也知道这里人手确实就那么几个,着实有实际困难。但也并非一点收获都没有。”

    “以你所言,大理寺各个清闲,属你们最累最苦啰?”阴阳怪气的口气有增无减。

    “在下不敢。”赵玄武朝张东使了个眼色。

    张东心领神会,说道:“连大人,日头正烈,还请堂内歇息,喝口茶才好。”

    “我可喝不起你们的茶,免得人家说我们大理寺不务正业,浑水摸鱼。”他盯着赵玄武,皮笑肉不笑的接着说:“不如,赵捕头给我搬张椅子,咱们就在这说。”连同四个侍卫,几个大理寺来的人发出嘲讽的笑声。

    “你们…”张东是个急性子,年轻气盛,忍不住就要站出来。

    “张东!”赵玄武出声喝斥,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回头对连大人抱拳:“属下这就去。”

    连大人根本没把张东放在眼里,斜睨他一眼,满意的看着赵玄武拿了张椅子来,客气的让他坐在阴凉处,等候命令。

    “就站在那说吧,这三起命案你们查到些什么,另外,她们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姓连的稳坐在椅上,让赵玄武和张东还有包括王远之等几人都站在烈日下回话。

    今日高温,众人早已满头大汗,此刻也顾不上擦。

    赵玄武将连日来的调查情况,还有王远之的验尸结果一字不落的叙述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由于嫌疑人很有可能是有身份背景地位的男性,所以在追查时,属下和弟兄们着实遇到不少麻烦,许多人不愿意配合。”

    “哦?仅凭一点破布料就断定凶手是富商,赵大人是不是太武断了?”

    “这种布料纤维极其昂贵,普通人家,哪怕小商户也不见得能买得起一尺,何况是一整件外袍。”

    连深看向说话的人,见此人不卑不亢的背着双手,双肩宽阔,衣袍下隐约可见壮硕的身材,尽管晒着太阳冒着热汗,丝毫也没有影响那声线之后冷冰的腔调。

    “你就是那个烹煮骨头,替尚书家那个野小子开棺验尸认亲的仵作?”

    “我叫王远之。”

    “呵,一个贱民还真以为自己被尚书大人高看了?多管闲事之人,下场一定很难看。”连深意味深长的说。

    王远之并没有被他的话激怒,正相反,他还是冷冰冰一句:“在下静候。”

    陆惜之在门后真想跳起来给王远之鼓掌!怼得太好了,这嚣张跋扈的东西,给他两巴掌才能解这气。

    “哼!果真是牙尖嘴利,听说你爹也是仵作?呵呵,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鼠生来就会钻地洞,以你的资历作出的记录,本官不予认定。”连深挖苦到,跟来的侍卫也嗤笑哈哈。

    笑够了,“赵玄武,现在这起连环杀人案全权由大理寺负责,案件记录和尸检记录我们都要带走。”连深阴恻恻地恐吓:“若是在大理寺验出的结果与王仵作之证有出入,那可就别怪本官无情了。”

    赵玄武领命而去,王远之也慢慢踱步回到书房整理案卷,连深阴寒的目光死死盯着王远之的背影。

    书房内,陆惜之早已愤慨满满,王远之一进屋,就被她的锤头砸到肩膀。

    陆惜之压低声音:“王远之,那姓连的如此可恶,你们辛辛苦苦调查来的资料,就这样拱手相让?还有他那是什么趾高气扬的态度!?”

    王远之没有理他,手上整理的动作也没有停。

    “你!”陆惜之一手按在卷宗上,不让他继续。

    王远之深吸一口气,压抑的说:“陆姑娘,或许你跟我的师父一样,来自同一个遥远的地方,你们都有着聪明的头脑,先进而系统的办案方式,还有神奇的工具辅助,甚至是人人平等的天方夜谭,但是…”他双眼紧闭,太阳穴青筋爆起。

    陆惜之以为他要揍她。

    男人似乎抑制了激动,深深呼出一口气,慢慢睁开双眼,瞳孔里有着连日来因为劳累而生出的血丝。

    “但是,这里是大靳国,是比你们早了几百年,或许甚至是几千年的封建王朝,就连我的师父,她也…!”王远之眼里似乎隐含热泪,“所以现在光凭你我,是对抗不了他们的!”

    陆惜之为之一恸,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迸发出来的绝望,特别是对于他神秘的师父,王远之两次虽然都轻描淡写的带过,一副不愿深谈的模样。但在现在这刻看来,那一定是他心里深埋的苦痛。

    她突然醒悟,他说的对,这里…不是她的故乡。

    陆惜之慢慢移开手,如鲠在喉:“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王远之收起所有情绪,快速收好尸检记录,准备出门之时,手伏在门上,不经意的说:“我的记性极好,只要是经手的尸体,那就是过目不忘。若你想继续查下去,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忙。”不等陆惜之说话,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陆惜之在屋内怅然若失,光是进一个衙门都这么费劲,难道,她还能光明正大进大理寺不成?

    屋外,赵玄武接过王远之递来的卷宗,连同自己手上的正准备一并交给连深。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且慢!”

    院内众人看向声音来源——房顶,没错,就是房顶。

    只见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一柄长剑插在后腰,看上去不过十几出头,青春张扬,英姿飒爽。

    他利落的跳到院内,一把接过赵玄武手中厚厚一沓案卷,末了还对着连深晃了晃,那样子十足的欠揍,但又让陆惜之格外幸灾乐祸,差点笑出声来。

    变故发生得太快,连深和几个侍卫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眼见着到手的卷宗飞了。

    “大胆!是哪个不要命的!”可惜最后那个‘命’字还未出口,便惊在原地,待看清来人,他又迅速换上另一副面孔。

    “原来是东护卫,怎地不走正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呢。”连深若有所指。

    “那就不劳烦连大人操心了,任谁也没见过这么帅气的贼啊。”年轻人得意洋洋的随手翻着卷宗。

    赵玄武领着手下人默默低头,站到一旁,不参与其中。

    “东护卫这是何意?本官奉大理寺寺卿大人之命来接管此案,莫非袁厂公对此案已有高见?”

    “呵,瞧您说的,下个月皇上大寿,咱们忙着呢,只不过…厂公听说连死三人,自然彻夜难眠,又是这个节骨眼,所以凡是有可能涉及皇城安危的,东厂自是要过问。”

    东护卫走近几步,对赵玄武拱手:“赵捕头,厂公有请,还请您和王仵作随我走一趟。”

    赵玄武和王远之互相看了一眼,眼里都有惊讶。

    “二位请吧。”不容他们多想,东护卫作了个先行的手势。

    两人没得选择,对连深行过礼,便跟着年轻人走出了院子。

    待他们一走,连深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像一条毒蛇,狠狠盯着他们消失在视野。

    陆惜之:东厂怎么也来了?

第十六章 ‘可怕的’袁督主(10.22修改)

    所有人都离开后,陆惜之悄悄出了后门。

    回家路上,陆惜之一直在想这起连环杀人三个被害者之间的关联,周彩蝶和孙翠儿的工作环境类似,接触的来往富商偏多,而第三个死者陈秀珠明显没有这样的条件,为什么她会成为凶手的目标?

    另外,刚才秀珠的案件记录上写着尸体是在城东一处垃圾池发现的,距第一名被害者的抛尸地点不远,但是距离秀珠与父母约好的出城方向却是完全相反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莫非……凶手利用自己的身份,假献殷勤,骗取信任后将其杀害?

    难道凶手同时认识三名被害者,这种可能性…

    不,经询问三人家属得知,她们都是普通贫民女子,每天上工,放工轨迹简单清晰,更何况秀珠每天都跟父母一起在小店帮忙,并无可疑人员与之经常接触。

    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死亡时都穿着蓝色衣裙,显然凶手对蓝色有特殊的感情,应该是很深的恨意,这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陆惜之还大致浏览了对案件发生时周边目击群众的查找,但由于天气原因,除了周翠儿死亡当晚,那个姜先生说听到有人拉东西的声音外,毫无头绪。而对两大酒楼来往客人的调查记录更是少得可怜,正如赵捕头和王远之所说,王权社会之下,达官贵人自持高人一等,面对这样的排查,不配合是正常的。

    陆惜之抬头看着晴空蔚蓝的天空,闭眼感受着轻柔的微风拂过脸颊,烈日俯视这人世间,行人被阳光笼罩,沉浸在一片温暖中,可是…那三名如花似玉,正直人生开端,此刻却冰冷的躺在停尸房,再也无法享受这美好。

    再睁开眼,陆惜之目光如炬,正义绝不会被遮盖!不配合?那我就让你们主动现身。

    咕噜…咕噜…

    什么声音?

    啊!是了,时间早过了午食,摸摸干瘪的肚子,原来是你在叫。

    正好,那就去聆书楼!

    再说赵玄武和王远之,被带到城东一座豪华大院。

    说豪华一点也不为过,红色砌墙,正门恢弘大气,两座张开血盆巨口的石狮等着铜铃大的眼睛盯着来往众人;院子宽敞巨大,几乎可容纳百人操练,而此时正有三四十身着紧身劲装的人在集合待命;正前方一座三层楼邸魏然耸立,整栋楼却是涂以黑色油漆,阴森诡异至极。

    听说这东厂宅楼里,还设有一个军器部,专门设计各类新型杀人利器,更利用死囚做试验,这里的地下刑房,甚至比大理寺的牢狱更大,凡是进到这里面的人,都有去无回,谁也走不出东厂的地狱。

    东厂为了对付异己,不仅从朝廷军队内部挑选精兵卫士,还不惜用重金在全国各地招募了一批凶悍死士,组成一支红带黑旗战队秘密加以严格训练,专门秘密处死朝廷命官。

    曾经在偏僻的漳州,有几个官兵喝酒喝高了,发泄心里郁积已久的怨恨,痛骂起袁督主来,旁人听到赶紧制止:兄弟,说话可要小心啊。谁知那人哈哈大笑:你们是被那毛还没长全的狗吓破了胆吗?这么偏僻的地方,还能有东厂阉狗?话音刚落,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东厂侍卫冲了进来,一刀就结果了几人的性命。

    这就是大靳国皇帝的千里眼顺风耳,最为‘嚣张跋扈’,令人谈虎色变的东厂。

    不知是否天气太热,赵玄武不停擦拭额头滴落的汗,他斜眼看了看同来的王远之,倒是很诧异对方的冷静和泰然自若。

    “赵捕头,您这是发的虚汗还是穿得太厚?”领路的东护卫回头睨笑。

    赵玄武尬笑一声:“东护卫可真会开玩笑,我就是怕热。”

    “那您就快走两步,屋里凉快。”说着头也不回朝那黑色小楼走去。

    王远之先于赵玄武一步进了楼,赵玄武牙关一咬,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甩甩衣袖,跟了上去。

    正厅首座上,端坐着一位伏案的红衣人,整个人高出大半个桌子,足见此人身材何其高大;传闻袁督主喜穿红衣,更有甚传是因为他喜好杀人,血的颜色与红衣最是相配;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右手撑着额头,左手翻阅卷宗,让人看不清相貌,但高挺的鼻梁和两道剑眉如利刃入鬓,此人当是英俊的。难怪就算东厂名声极恶,一些官家小姐还是会感叹:袁郎一笑惑京城。可赵玄武看他,却如同来自地狱手持利剑的红衣修罗。

    “赵捕头可看够了?”一道阳刚中带着磁性的声音传来,上座的人仍旧低着头,但这话也足够让人捏把冷汗。

    “小人不敢!”赵玄武惊到,赶紧单膝跪地,拱手请安。

    “十日之内,连出三起凶案,想必已经知道为何找你们来。”

    赵玄武声音都有些发颤,“小人办事不力,案件已小有眉目,还请袁督主再给几天时间。”

    “王仵作的验尸记录,可有遗漏?”

    “不知袁督主指的是哪方面?”王远之虽双腿跪地,但仍坦荡的看着上座。

    “记录上写着:死者都死于掐脖窒息而亡,凶手行凶之时,力道极大,导致死者舌骨断裂,下颌骨脱离。有此力道者,是否是习武之人?”

    “以经验判断,男女力量悬殊,加上女子骨骼本身比男人弱,所以普通男子亦有可能在极度愤怒之下掐断其骨。”

    “哦?王仵作确定吗?”

    “仅凭这一点当然无法确定,但死者后足部的割痕却不是一次性切割造成的,而是反复来回划了几次才造成的大量失血,若是习武之人,定能一刀结果。”

    上座没了声音,似在思考王远之的话。

    整个厅堂只剩纸张起落的声音,一刻钟后。

    “案件记录为何如此少,十天过去,居然没有找到目击者,酒楼来往之人虽然多,但总会有一两个熟客可以追查询问,为何上面只字未提?”

    “这……”赵玄武犹疑不定。

    “督主问话,还请赵大人如是说明。”东护卫在旁提醒。

    “小人确实在鸿顺楼和聆书楼查到几个可疑之人,但…他们…”

    “是谁?”袁督主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命令。

    赵玄武不敢再吞吐,一口气说出来:“分别是兵部常尚书的孙儿常任新,宣平侯世子范明,还有云襄侯世子韦不易。”

    呵,果真是不好查啊…

    咚,咚,咚…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在大厅回响。

    “有何证据?”

    “他们经常结伴在这两个地方出入,叫的包房最常点的就是周彩蝶和孙翠儿,就是本案的第一,第二名死者。而且…而且……”赵玄武冷汗直冒。

    “说!”

    “而且,店小二和掌柜都反应,这三人喜好女色,经常对丫鬟们毛手毛脚,她们敢怒不敢言,有好几个还辞工了。”

    “好色?呵,好色的食客肯定不止他们,仅凭这一点,赵捕头真让人失望呐。”厂公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据两家店员回忆,两起案件事发当天,周彩蝶和孙翠儿服务的最后一桌客人,正是他们,随后就被杀了。”

    咚,咚,咚…似乎仍在等着回话。

    赵玄武紧接着说:“小人曾带人去三位府上想询问一番,可是,却连门也没进去。”

    “哼,自然是进不去的。”袁厂督冷笑。

    又是一阵静默,赵玄武连头都不敢抬。

    “东海,将令牌给他。”

    “是!”

    赵玄武大惊,要知道,这东厂令牌,是皇帝给东厂的特殊职权,但凡引起东厂怀疑的人,皆可执牌提审。

    “袁督主,这…”

    “怎么?不敢接?”冷笑再度传来。

    “不,不,只是大理寺那边…”赵玄武赶紧低头,惶恐的双手接过令牌。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拿到令牌,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若再查不到凶手,提头来见!”

    “是!”

第十七章 来头不小的嫌疑人

    陆惜之做梦也没想到,聆书楼今天请了有名的说书先生作客评书,一时间高朋满座,插脚的地方都没有,简直就是顶流明星的架势。

    无奈之下刚想离开先去陈记食铺走访,却听见有人大喊她的名字:陆惜之,惜之妹妹。

    抬头一看,巧了!真是瞌睡遇见枕头,当次妹妹也不错。

    照着商仕杰的比划,陆惜之来到聆书楼的后巷,不多时,就有一个小厮来开了门。随后又跟着他来到二楼,这是陆惜之第一次上到这里,才发现二楼全是包厢,但是整栋楼是个四方井,所以二楼的回字形走廊是可以看到整个一层的。

    “惜之妹妹。”

    陆惜之循声望去,哟,今天花孔雀穿得很是让人眼前一亮,一身白衣,腰间系着玄青色腰带,手持骨扇,一头乌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多情的眸子透露出几分明亮,身材挺拔,颇有几分学子的风度翩翩。

    “商老板。”陆惜之想着到底多亏他,于是客气的给他行个礼。

    “瞧你多见外,喊我商大哥不行吗?”说着还一打扇,在胸前晃了晃。

    陆惜之心里翻个白眼,“惜之不敢,一个人出门在外,还请商老板注意点好。”婉转提醒他一下。

    商仕杰也怕吓到她,收起玩笑的姿态,问她:“怎的,想听书?”

    “是的,昨日听大哥提起,所以…可没想到这么多人。”

    “哈哈,那是自然,这位白先生可是很难请啊,我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笼络来作客,而且仅三日,你这运气好,赶上最后一日。”

    “多谢商老板带我上来,你有事先去忙,我在这里站着就好。”

    “哪有让这么美的姑娘辛苦的道理。”商仕杰招来小厮,耳语了几句。

    “妹妹且等等,我让人给你搬张椅子。”

    陆惜之倒不好意思起来,“真没必要麻烦,我听会就走。”

    商仕杰含笑望着楼下说书先生,打着扇子好像没听到。

    随他去吧。

    趁着那位白先生的休息时间,陆惜之无聊打量起二楼包房,二楼装修明显比一楼高了不止几个档次,木质看上去都是上好松木,不知用了什么漆,还泛着点点香味;回廊的栏杆都有精美雕花,包房的门柱门窗除了雕花,还有精美的镂空;每间房外都有一盆与其名相对应的花卉,古色古香让人赏心又悦目;看着店里小二不停来回穿梭传菜,再在门外递给里面的丫鬟布菜,不仅服务一气呵成,菜品的模样也与一楼大相径庭,也许类似隐藏菜单差不多吧。

    有几间包房的客人,将大门敞开,以方便听书,虽然距离甚远,陆惜之看得不真切,但用肚脐眼也能猜到里面都是穿着华丽,荷包满满的大人物才能享受这奢华的服务。

    陆惜之瞟一眼商仕杰,这家伙还挺会做生意,把那些上流人士的心态把握得真准。

    不经意间,她余光扫到二楼之上似乎有个黑色物体飘过…放眼望去,却什么都没有。但这一看,似乎,还有三楼?

    但明明,她又看一眼,楼梯在二楼就截止了呀,而且她记得从外面看,这栋酒楼好像只有二层呢?

    应该是眼花了,摇摇头,继续无聊的撑在围廊上想着寻机会找到康福和张掌柜。

    “惜之,惜之妹妹?”

    啊,“啊?”

    “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商仕杰笑她。

    “啊,呵呵,没什么。”陆惜之抿了抿嘴,尽量装得天真无邪:“商大哥,这二楼都是什么样的人来呀?”还眨了眨漂亮的小圆眼。

    商仕杰感觉瞬间被射中心脏,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得欢快,结结巴巴的说:“就,就是普通的客人呀。”见对方那眼睛继续扑闪扑闪,他接着说:“也不是很普通,就稍微有钱一些的客人。”接着又故作神秘,遮着嘴:“还有当官儿的。”

    “商大哥可真厉害,这里招待客人的不仅菜不一般,还有专门布菜的丫头呢,里面的费用肯定很贵吧?”

    “嗨,惜之妹妹要是想吃,随时可以来,商大哥请你吃。”

    差不多了,陆惜之准备切入正题,稍微走近几步,问他:“商大哥,前几天死的那个翠儿,也是二楼包房的丫鬟吗?”

    商仕杰惊讶的看着她,一个姑娘家不害怕说这个事呢?

    “确实是的,这丫头来店里做工两年了,平时机灵得很,手脚麻利,茶艺也好。唉…我已经让张掌柜给了家属一笔善后费,也算尽一点绵薄心意吧。”

    “这么多包厢,客人都是固定的吗?”

    “这些包房啊,里面装修都不一样的,可花了我不少心思呢,所以有些客人习惯了,几乎每次来都会要同一间。”

    “那你知道翠儿经常服务的是哪一间吗?”陆惜之再接再厉。

    “这就多了,我可记不清。”

    “或者,谁是她的常客呢?”

    商仕杰看着越来越近的陆惜之,退后一步:“惜之妹妹,你…”

    陆惜之看他眼神,才惊觉自己刚才太激动,现在两人的脸都快贴上了,反应过来的陆惜之赶紧向后一跳,扶着额头掩饰慌乱。

    商仕杰突然就后悔了,啧,刚才若是不叫她,差点就能…啊,不行不行,那是子易的妹妹,不可亵玩焉,不可不可。

    他也假装拍了拍衣衫,疑惑的问:“惜之妹妹怎么对翠儿的事这么感兴趣。”

    陆惜之镇定下来,“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一个小丫头家家的,怎么会遭遇这么可怕的事呢,太可怜了。”

    商仕杰不疑有他,也全当是姑娘家的好奇心,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椅子,让陆惜之坐下。

    “商大哥,我去方便一下。”

    陆惜之一溜烟跑到楼下,左看右看,终于看到她要找的人,迅速跟上去,待他走到后厨,瞅准时机,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拽入茅房和后厨之间的围墙之间。

    那人被吓得半死,不停挣扎,双手拼命想扯开捂在嘴上的手,这手好嫩呢?

    “康福!你不出声,我就松开你,我不是坏人,就想问你一些关于翠儿的事!听明白了吗?”陆惜之快坚持不住了,这具身体真的太缺乏锻炼,我的妈呀,救救她。

    康福一听果然是女子,虽还是有点害怕,但慢慢的放松下来,缓缓点了点头。

    陆惜之终于松开双手,靠在墙上喘气,等她回去,一定要每天开始锻炼起来,体力也太弱了。

    康福转过身,上下打量一遍,这漂亮姑娘不仅力气大,还一身华服,莫不是在唬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现在只想问你,翠儿那天回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或者哭或者难受。”

    “姑娘,你…你,你是官差吗?”

    “别管我是谁,只要记住,我可以找到杀害翠儿的凶手,我还知道你喜欢她,你也不想她死不瞑目吧。”陆惜之抛出杀手锏,这还多亏女人的直觉。

    康福错愕一下,这姑娘…

    “回答我的问题。”

    “翠儿那天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说话像感冒受寒了。”

    哭过?陆惜之记下来。

    “你记得谁经常点她泡茶吗?”

    康福想了想,“翠儿手艺好,嘴也会说话,点她的客人挺多的。”

    “点她的客人虽然多,但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你仔细想想,特别是最近,有没有哪个客人是非她不可的?”

    这么一说,好像…

    “有!”

    “谁?”

第十八章 分头行动(10.22修改)

    兵部常尚书,宣平侯,云襄侯…从谁查起?

    衙府内,赵玄武和王远之已回来多时。

    赵玄武似还有些惊魂未定,王远之面上也多少有些凝重,内心波澜起伏。

    “王仵作,咱们这算死里逃生?”

    没有回应,赵玄武对这人的惜字如金早就习以为常,接着又说:“令牌在手,我怎么觉得更不踏实了。”

    王远之有了点反应,默默看了看赵玄武的头,现在这脑袋指不定是谁的,能踏实才怪了。

    赵玄武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这三人的身份,就算令牌在手,也犹如烫手山芋丢也不得,使也不敢。

    宣平侯府是功勋显赫的大家,战功累累,侯爵本人如今仍率重兵镇守大靳一方边疆要塞,不仅深得皇上的信任与托付,也深受百姓的爱戴,这范明去年受封世子之位,虽在殿试落榜,但也有进士加身,宣平侯极是疼爱这个嫡子,范明不愿从军,便挑了庶子随他在边疆历练,让嫡子在京中享受荣华。

    云襄侯这两年不如宣平侯风光,多少与世子韦不易整日无所事事,嚣张跋扈有关。云襄侯虽多次管教,可碍于宫中德妃对这唯一的侄子很是包庇,最后都不了了之。又因为老云襄侯在皇上年轻时曾有过救命之恩,所以皇上对于韦不易的所作所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两位来头已经不小,最后那位更是惹不得。兵部常尚书乃太子外公,皇后亲爹,听闻常任新跟太子这俩表兄弟关系和睦,走得很近。用老百姓私底下话说,这就是太子的后台。而常任新为人低调,相比之前那两位二世祖,这位世家公子谦逊得体得多。

    太子与东厂不睦,这不是秘密。

    拿着东厂令牌,去查太子一派,若他们跟案件无关还好,若他们其中果然有真凶…赵玄武背脊发凉。

    从怀里掏出要命的牌子,被上面的字刺瞎了眼,自己干捕头快十五年,如今,怕是要到头了。

    “捕头,捕头?”王远之伸手在赵玄武眼前晃。

    “王仵作,咱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赵玄武更像是自言自语。

    “赵捕头,东厂势力遍布大靳各个角落,更何况我们刚接过这令牌,能跑到哪去。”王远之被捕头的话整笑了,眼睛瞟向虚空,说不定已经有探子开始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了。

    赵玄武忧心仲仲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屋外,可不是么…

    王远之陷入沉思,从赵玄武那里得知,之前的探访,已经引起这三户世家不满,尽管连门都没让进,却已知其来意。如今再去,怕是会认为衙门也是东厂一派的嫌疑,闹得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他们只怕也难以脱身。

    袁督主这是借案子给双方一个下马威啊。

    两人或许都察觉到了这里面的玄机,都默不作声,室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赵捕头,一鸣回来了。”张东在外通传。

    文一鸣两眼肿胀通红,明显哭过,浑身像被拿走了魂的躯壳,拖着无力的双腿一步步走进院子。

    “一鸣,你今天就休沐吧。”赵玄武刚知道他对秀珠的心意,唉…要不怎么说世事难料呢。

    “头儿,我不休息,抓不到杀害秀珠的凶手,绝不罢休。”

    “这…”

    文一鸣狠狠的说:“捕头,秀珠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接触的客人与其他两名被害者不同,昨天本应该出城与父母会合,却在城内被杀,凶手一定是路过陈记食铺,偶然看到秀珠的蓝色衣裙才动了杀机。”

    “没错,凶手作案的间隔时间有所缩短,这意味着他的胆子会越来越大,咱们着重从秀珠这件案子下手。”赵玄武说完,看着王仵作,对方也点了点头。

    “目前,三个嫌疑人的身份大家都清楚,兹事体大,都去换身衣裳,张东,文一鸣还有大河去鸿顺楼,侧面打听周彩蝶遇害当晚服务过程中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我和齐勇去聆书楼,剩下的申保全和大田你们去秀珠家店铺两边街坊,仔细询问昨晚是否见过穿着体面的人找秀珠。”

    最后看向王远之:“王仵作,你守家,顺便看看还能不能在尸体上找出其他线索。”

    王远之点了点头,他也同意赵玄武的做法,不到万不得已,令牌暂且使不得,若要使,有一个人或许比他们更适合。

第十九章 第一次交锋

    回到二楼的陆惜之有些魂不守舍,案件到这,终于有了点嫌疑人的影子…

    就是这影子有点大。

    她绞尽脑汁把脑袋里所有的历史知识都翻出来算了一下,乖乖…以她现在的身份,想给人家提鞋恐怕还要看对方愿不愿意呐。

    要不,还是算了吧,别管了,反正也素不相识的。

    陆惜之坐下来,眼睛失神的看着说书先生嘴巴一开一合,说的内容,那肯定是一句没听进去。

    “惜之妹妹。”

    “嗯。”陆惜之懒懒答应一声。

    “惜之妹妹可知道这先生在说哪一段?”

    陆惜之茫然转个脸看他,摇了摇头。

    商仕杰失笑,解释给她听:“这说的是十五年前,萧南笙将军勾结蒲甘王意图谋反,残害忠良一案。”

    “将军谋反?”

    商仕杰叹了口气:“听父亲说,萧南笙将军可是当时大靳国的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漠北那些蛮夷能对大靳俯首称臣,可都是萧大将军的功劳啊。但十五年前,却从军中传出大将军不仅挥空军饷,还故意拖延粮草,致使在与蒲甘一战中大败,大靳损失惨重,多亏云襄侯赶到,才没有让边境失守。”

    “云襄侯?”

    “是老云襄侯,他还是萧将军的老师呢。”

    “老师救学生,很感人的故事。”

    “可惜结局,太惨烈了。”

    “后来怎么了?”

    云襄侯赶到,将蒲甘打了回去,本应缉拿萧将军回京受审。可老侯爷念在师徒一场,希望萧南笙束手就擒,交出虎符,萧南笙假装投降,却趁人不备抓了侯爷,以放他离开大靳为条件要挟众人。

    商仕杰收了扇子,表情略微凝重,“萧将军是老侯爷的爱徒,看到他执迷不悟,自是心痛,甚至表示愿以一死将他拉回正途,不要一错再错,将自己和上千将士带上不归路,萧南笙哪里听得进去,没想到,老侯爷当真将脖子在剑上一抹,就这样去了。萧南笙大受刺激,在即将被抓到的一刹那,执剑自刎,坠下山崖。”一代战神陨落了。

    陆惜之也是深深叹息,自古王权建立都是趟着一条又一条的血海过来的,于是乎有了深仇有了大恨,看商仕杰的表情,似乎很为萧南笙惋惜。

    商仕杰知道她心中所想,笑着看她:“你还小,自然是不知道萧将军的故事,当他叛变,坠崖的消息传回京城,百姓们都不敢相信他们的战神会是通敌叛国的小人。”

    “这白先生在说的,可是在骂萧将军?”

    商仕杰眼神冷了下来,“自然是在骂的。”

    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出声安慰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别让耳朵骗了自己的眼睛。”

    “商老板,这位姑娘是?”一道公鸭嗓传来。

    商仕杰眉头一皱,又迅速恢复职业性的笑容,转过身去拱手客气的道:“韦世子,怎地出来了?菜不合您胃口?”

    “那倒不是,只是见这么一位漂亮佳人坐在走廊,于心不忍得很。”

    恶心的鸭公嗓,配上此人猥琐垂涎的表情,让陆惜之想冲上去给他一个锁喉。

    “这是在下一位好友的妹妹,喜欢听书,这不,时间已晚,刚准备跟我告辞。”

    接收到暗示,陆惜之赶紧微微屈膝行礼,转身直奔下楼。

    “诶,姑娘且慢,我们的百合包房地方不仅宽敞,还安静得很,更有美酒佳肴,若是喜欢听书,何不一起?”猥琐男横在她面前。

    陆惜之强忍心中不适,自动过滤不堪入耳的话,说了句:“不了。”飞快低下身子从他臂下溜走朝楼梯跑去,奈何这古代褥裙繁琐,差点被绊倒。紧要关头,身边伸出一只大手,轻轻托住她的肩膀,待她站稳,又迅速撤开。

    “姑娘,你没事吧。”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果然是齐勇。

    齐勇也认出了陆惜之,虽有惊讶,但面上不显,只拱手行个礼便回到赵捕头身边。

    韦不易眼见佳人要跑,紧追两步快要摸到佳人裙袖,却被一双手抢先,顿时大怒:“这是哪个多管闲事的。”

    商仕杰为陆惜之捏了把冷汗,他也认出了赵捕头,刚才要是没有他们,惜之恐怕要遭轻薄,朝那边使个眼色让她快走。

    眼看韦不易要发飙,他赶紧上前两步对来人道:“赵捕头,真是稀客,来听书的?”

    赵玄武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嫌疑人,刚才那情形看来…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他往中间一站,刚好挡住韦不易的视线,然后自报家门:“韦世子,在下赵玄武,衙门捕头,这是捕快齐勇。”

    “什么捕头捕快,赶紧给我让开。”佳人跑得真快,转眼不见踪影。

    “韦世子,在下正好有事需要询问几句,不如借一步说话?”

    “你是什么东西,敢拦我的路?来人!把他们给我拿下。”

    尽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赵玄武和齐勇还是对看了一眼,赵玄武对他点点头,表示一会注意安全,打斗点到即止。

    “住手!”

    只见从转角包房走来一位仪态庄重,神采飞扬的翩翩公子,他走到韦不易身边,低声说道:“这里人多口杂,莫要惹是生非。”

    说完转向赵玄武,扇子在胸前一打:“赵捕头,不知何事找世子。”

    赵玄武暗道一声不妙,常任新,莫非三人此时都在?

    “常公子,在下确有一事,需要韦世子解惑,这里人多嘈杂,可否…”

    “赵捕头不必多礼,正好包房无其他人,里边说吧。”

    赵玄武和齐勇跟上前去,商仕杰略一迟疑,交待店小二在此守候,若有不对,立即喊张掌柜上楼,自己则匆匆离去。

    包房内

    二人跟随进到包厢,扫视一圈,果然范明也在。

    常任新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齐勇敏锐发现几个家丁守在包房外,他不着痕迹的站在门中间,牢牢挡住,这个位置既好守也易攻。

    “赵捕头,现在可以说了。”

    “在下前来,本有一事想请教韦世子,但其实,或多或少跟常公子,范世子也带点关系。”

    三人互看一眼,其中常任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稍纵即逝。

    “不知几位可记得这聆书楼里一个叫翠儿的小丫鬟吗?”

    韦不易本就不耐烦,这会一见是打听个丫鬟,顿时没了耐心:“楼里丫鬟多了去了,这他妈谁记得。”

    赵玄武不急,看向常任新和范明,等他们的回答。

    范明眼睛盯着手边茶杯,摩挲着把手,常任新表情疑惑,似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常任新说:“不记得,你们呢?”

    范明和韦不易都摇摇头。

    “那么鸿顺楼的布菜丫头周彩蝶,几位可有印象?”

    韦不易彻底坐不住了:“姓赵的,你是不是有病?老他妈问丫鬟,我又不是那人贩子,你要买丫鬟去找人牙子,少他妈来烦我们。”

    齐勇仔细看到常任新还是一副自若的表情,而范明听到周彩蝶的名字,明显有了一丝慌乱,察觉齐勇再看他,才摸了摸耳朵,靠在椅背上。

    “赵捕头,您出去吃饭,会记得给你上菜的店小二是谁吗?”常任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自然不会,但如果是经常给我上菜,或者点名让他上菜,那当然记得。”

    鸭公嗓问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这二人都死了,被人杀了。而死前最后上工的客人,正是在座三位。”赵玄武故意停顿一下,“所以,诸位想起来了吗?”

    “死了??”韦不易第一个跳起来,常任新也有些吃惊,转头看看范明,却见范明冷静得早就知道一般。

    “所以,赵捕头怀疑我们?”这是范明第一次开口。

    “在下只是例行公事,还请诸位配合。”

    “呸,配合个屁,区区一个丫鬟,死了又怎么样,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怀疑我们?”

    “够了!崇光,坐下。”

    常任新冷冷盯着放佛如蝼蚁般的赵玄武和齐勇,区区小捕头,胆子竟然这么大,若不是太子表哥让他们这段时间不要有动作,如何会…

    陆惜之猫在窗下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刚才赵玄武和齐勇的突然出现,她就有所猜测,顺势躲到了楼梯转角,侧耳一听,这果然就是嫌疑人,得来不费功夫。

    里面又开始说话,陆惜之听不真切,又往前走了两步。

    “陆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惜之不耐烦转过头

    “廖辰霖??”

第二十章 毛遂自荐

    廖辰霖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陆惜之,而且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他抬头瞄了一眼那间房,眼里有愕然,“你认识范世子?”

    陆惜之除了第一秒有点被抓包的慌乱,现下已经恢复镇定:“什么范世子?我刚才在捡荷包。”

    随意甩甩腰间的荷包,他信不信其实没关系,陆惜之只想让他赶快离开,虽然这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独自对面前这个人时,有些惊慌,陆惜之按住胸口砰砰跳的小心脏。

    前天与廖家会面后,她婉转跟春香打听过两人以前是不是见过或者有什么不愉快,可小丫鬟闪烁其词,只是说陆惜之有回参加林夫人的生日宴,那日大雨,她独自在花园长廊闲逛,不知怎的迷了路,大家一顿好找,最后是廖家姑娘廖伶俐找到了她,浑身被大雨湿透,似乎还受了惊吓,一家人匆匆从宴会离开,回到家陆惜之就大病一场,高热不退,足足昏迷了三天,再次醒来居然忘了那天的事,好在医婆检查后并无大碍,家人才放心。可他们有所不知,醒来的陆惜之已不是他们的女儿和小姐了。

    而廖伶俐正是廖辰霖的妹妹,陆惜之猜测,这具身体的排斥,或许是因为当天的陆惜之撞见了不同寻常的事而导致的本能应激反应。

    会跟眼前的男人有关吗?

    “陆姑娘,陆姑娘?怎的就你一个人。”

    陆惜之回过神来,想要再偷听是不可能了,只能晚些时候再去找王远之,现在要离廖辰霖越远越好。于是敷衍的行过礼,越过他向楼下走去。

    廖辰霖盯着她的背影冷哼,刚走两步,转念一想,走到陆惜之刚才呆过的地方,耳朵贴在墙上…

    却说屋内的赵玄武,对于三人的不配合早有预料,所以询问到这里,他认为可以见好就收,告辞走出包房门,齐勇却突然回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抛了出去。

    抛物线的方向,直奔范明!

    “我们做捕快的,经常有跌打损伤,这是极好的土方,若范世子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试,对你的手伤有奇效。”

    范明本能接住飞过来的物体,听到齐勇的话,迅速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扯过宽袖遮住伤口,眼角微眯看向门口二人。

    齐勇不怕死的拱手致意,跟在赵玄武后面离开了包房。

    待二人走后,韦不易一把掀翻桌子,一桌昂贵菜肴摔得稀碎,尽管如此还是不能浇灭那团窝火。

    “崇光,你这脾气真要改改。”常任新面不改色。

    “我可没你们这么好脾气,老子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待我领人去砸了他的衙门。”

    韦不易确实被富养娇惯长大,家里也只有祖母可以管教两句,享受着老云襄侯攒下的功名福德,除了皇家,谁不得让他三分。

    “哼!太子有令,万寿节之前都安分些,若是出了事,就别说我也保不住你们。”常任新示意外面小厮重新整理房间。

    范明把玩着手里的小药瓶,末了随手扔到地上,药瓶迅速和残渣混淆在一起,难辨其样。

    “子瑜的手如何弄的?”

    范明将右手背到身后,“小事,吃醉酒摔倒碰伤了。”

    韦不易又转头拿小厮们撒气,常任新不理他,低声问范明:“鸿顺楼那丫头,你确定处理好了?”

    范明语气倨傲:“文和兄几时连我都不信了?”

    常任新看他一脸轻松,这才放下心来,刚才谈话的功夫,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想起太子的吩咐,暗骂赵玄武来的不是时候。

    常任新赶紧起身准备离开,范明喊住了他:“文和打算去那儿?”

    看到对方点头,他冷笑一声,朝赵玄武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语重心长’说道:“我劝你啊,最近还是不要去那的好,当心被狗咬到不松口,脱不了身可就…”

    常任新深思片刻,眼色深深看着范明:“若是不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范明眼角尽是不屑,满不在乎说着不含温度的话,“那也是他的命。”

    赵玄武和齐勇从聆书楼出来,直接回了衙门,他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刚才的对话,确定这三人肯定有问题,哪怕得罪,这一趟也值了!

    其他几人也陆续回来,尤其是那个大田,火急火燎跑进来就抱着茶壶倒进嘴里,兴冲冲的说:“大哥,我们这回可有重大发现。”

    “哈哈,别呛着,喝完慢慢说。”赵大田是他的堂弟,家中贫困,却有一身腱子肉,便收到衙门里做了捕快。

    等大家都喝完水净过脸休整一番,赵玄武喊出王远之,众人聚在大厅开始梳理案情。

    “一鸣,张东,你们先说。”

    “我们在鸿顺楼查到周彩蝶当晚最后一桌客人,正是常任新,范明,韦不易,同包房的还有另外二名男子,但那日当值的小二回了邻村奔丧,那两名男子的身份还需等他回来才能知晓;还有,当晚范明曾与周彩蝶两人一同离开大约三刻钟,回来的时候都快散席了,周彩蝶还换了一身衣裳。”

    赵大田是个粗人,听到这里暧昧的笑了起来起来,“哈哈,肯定那是见不得人的腌渍之事,俺用屁股猜也能猜到。”

    赵玄武狠狠瞪他一眼,对大伙说:“这跟王仵作的验尸结果相符,周彩蝶还未议亲,却已非完璧,遇害当晚又没有发现被强迫侵害的迹象,说明是自愿的。”

    有人跟着点头,齐勇问当时吃饭的气氛怎么样,文一鸣告诉他,据当时隔壁包房上菜的丫鬟回忆,那晚他们相谈甚欢,并无任何干戈。

    “所以,周彩蝶之所以遭遇杀生之祸,全是因为她新换的蓝色裙衫。”齐勇推测。

    鸿顺楼的情况大致说明清楚,张东问赵玄武:“老大,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大勇,你说吧。”

    “我们今日也正好在聆书楼遇到了三名嫌疑人,他们刚开始否认认识两个丫头,常任新和范明似乎有意隐瞒,很不愿提起这二人,特别是范明。不过,他们也承认在酒楼吃饭,难免言语轻佻,戏弄过一些小丫头也说不定。而孙翠儿遇害当晚,他们三人在包房吃到很晚,饮了些酒,出门的时候需要靠小厮和朋友扶着才能走。可惜的是,当晚聆书楼生意极好,掌柜想不起来那位朋友究竟是谁,他们离开时是戌时一刻。”齐勇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文一鸣,沉声说:“我们也问了昨天夜里他们的行踪,范明说他们昨夜在一位同窗家中饮酒作乐,互相作了不在场证明,真实与否还需要我们进一步确认。最后,值得注意的是,范明的右手有明显的抓痕。”

    文一鸣双拳紧握,额上青筋突起,“一定是他们!!”

    “一鸣!注意你的情绪!”赵玄武制止他。

    齐勇赶紧转移注意:“大田,保全,你们有什么发现?”

    “我和大田分头问了左右街道的邻里,其中陈记食铺隔壁的裁缝铺老板娘回忆起,昨晚大雨刚至,一个身穿绛紫色华服的男子曾在她的店门口一闪而过,在陈记食铺逗留了一会,老板娘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时那个男子手中的伞频繁掉了两次,似乎有点着急。”

    大雨刚至?

    “昨日那场雨快戌时才下,秀珠的死亡之间大致在戌时五刻,这个男子确有可疑。保全,那老板娘有没有看清男子长相?”齐勇说。

    “天色太暗,她并未看清,只记得那把伞是灰色的。”

    赵玄武看一眼王远之,后者对他点点头,是了!案发现场遗留的伞正是灰色。

    这名身穿绛紫色衣衫的男子,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连日来的雾霾积压在整个衙门,今天感觉终于要重见天日,赵玄武一拍大腿:“时间紧迫,大家都打起精神!张东,你即刻赶往邻村,找到当值的小二问清楚当晚包房的另两个客人是谁;齐勇,你立即到常任新说的同窗家,确认他们三人昨夜行踪;大河大田,你们互相照应,盯着常家,常任新几时出门几时归家去了哪里,不得遗漏;保全,你去盯着范明。”

    “头,我呢!?”文一鸣看着众人纷纷领命出门,不甘的拉住赵玄武。

    赵玄武头也不回,命令他好好呆在衙门,哪也不许去。

    王远之知道文一鸣心里不好受,上前两步,拍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情绪激动,调查时容易被这样的心态误导判断,若真相为秀珠做什么,就听赵捕头的安排吧。”

    文一鸣一拳打在立柱上,恨不得立即将凶手碎尸万段。

    安抚好他,王远之转身回到自己的档案房,反手将门关好,对着满室卷宗,说了句:“出来吧。”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架子后面探出个脑袋,嘿,可不真是小刑警陆惜之吗?

    “全都听见了?”

    陆惜之忙不迭的点头。

    “你有何想法?”

    “王仵作,你相信直觉吗?”

    王远之未加思索:“我只相信死者留下的证据。”

    陆惜之愣了一下,呵呵笑了起来,老朋友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对对对,法医只重证据。但我是做刑侦的,直觉也是引导我搜寻证据的关键。”

    “况且他们两次与被害人的最后接触,现场都有其他人,所以,嫌疑人不止三个。还有韦不易喜怒无常,情绪易被操控,暂且不论他;范明和常任新的确很可疑,刻意隐瞒与两名被害人的关系,还有范明受伤的右手…”陆惜之在屋内踱步,这中间好像…有什么没抓住。

    王远之淡然说道:“等张东回来,其余两个男人是谁便一清二楚了。”

    “可东厂不是要你们限时破案吗?慢一点,你这好看的脑袋可就没有了。”陆惜之调侃他。

    王远之不置可否,只盯着卷宗看。

    “其实,我有个很简单的法子,可以引蛇出洞!让真凶现身。”小刑警胸有成竹。

    男子这才抬起头,看着她,等着下文。

    “化装侦查!”

    王远之嘴角微勾,“这可是很危险的,而且衙门里没有女捕快可以乔装。”

    陆惜之笑嘻嘻看着他,顶直小身板,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二十一章 廖家的布?

    从衙门出来,陆惜之浑身轻松,她同王远之已经商量好,由他负责提出并说服赵玄武让陆惜之加入调查,而她自己只要准备好随时同狡猾的嫌疑人周旋即可。

    作为警校高材生的陆惜之,深知化装侦查的危险性,她必须冷静,用有限的线索去理解和判断,分析凶手的杀人规律。

    犯罪心理学中对这样的连环杀人犯有一个大致的总结,连环杀人犯的人格特点是非常鲜明的,高智商、冷酷、残忍、麻木不仁。一般来说一个典型的连环凶手不一定会有精神上的问题,但是,他的精神状态无疑是畸形和病态的,他的家庭背景不一定会差,也许还相当不错,但是整个家庭一定是有非常大的矛盾;在这样的优质的外在条件下,很难会有人会把他和连环凶手联想到一起,并且这样的罪犯一般会有一个周期性的犯罪冲动,冲动结束后,就会回到正常的生活里面,是非常非常危险的罪犯。

    本案目前为止三名嫌疑人外表干净利落,温文尔雅,他们的家庭背景也都极其优渥,然而这时代三妻四妾,家宅中之中的矛盾皆属秘辛,不要说陆惜之,恐怕连赵玄武这样的身份都无法得知。

    另外针对这起案件里所有的死者一个共同的特征——蓝衣女子,说明凶手很可能在童年时遭受过这种特征的女性的迫害甚至是虐待,他的童年时代非常痛苦压抑,才导致成年后在某种特殊环境中被激化,也许是暴雨,也许是死者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刺激到凶手,从而杀人泄愤。

    “诶诶诶,刚才一溜烟跑出去,这会儿是遭小仙眯了眼呐?”

    陆惜之听到咯咯咯的轻笑声,茫然抬头,花了好几秒,待看清来人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回到了仙丝楼。

    看看晴空万里的天空,琢磨着今天是下不出雨来,拉着钰娘进了屋。

    “钰娘,能给我赶一件外衫吗?”

    “你这傻丫头,刚才咱们不是把布都选好你忘啦?”

    陆惜之这才想起,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想要件蓝色的,而且挺急,就这两天吧。”

    “你肯定有事瞒我,你这两天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进出,还又是要这又是要那的,发生什么事了?”

    陆惜之眼神躲闪,“哪有什么事儿啊,就刚才出去看了会儿热闹,瞧见花店里有蓝色的花,觉得挺好看,就想着做外衫肯定漂亮。”

    店里此时还有两个客人在挑布,锦钰让金线银线照看着,扯着陆惜之进了里屋库房。

    “这没人,老实说吧,神神秘秘的。”锦钰知道这丫头在撒谎。

    “钰娘,真没什么大事儿。”

    锦钰表情不善,陆惜之只好使出杀手锏,搂着她的腰,头贴在她肩膀,撒娇!

    “好钰娘,确实是有点小事,不过这事儿还只是个小开头,我答应你,事成之后,一定原原本本的讲给你听。”说完还蹭了蹭。

    锦钰虽然对她支支吾吾有所隐瞒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作为好友,多少还算了解她的性格,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所以在陆惜之的软磨硬泡之下还是应承了下来。

    她走到最里面,从一筐大蓝子里,抽出一卷漂亮的碧穹色绸布递给陆惜之。

    “诺!我说你可真是犟,今早拿给你,你非说是廖家东西,呛得我无话可说,现在知道好看了?”说着拿起布在陆惜之身上比划。

    “照我说,自己用的好看就行了,管他是不是廖家呢。再说了,如果那廖家是盐商,你还不吃了?”

    “这布就是今早拿给我看的?”

    “对呀,你可倒好,看也没看一眼,碰都没碰一下就给我扔回来了。”

    陆惜之好像没听到她在说什么,直视镜子发呆。

    锦钰还在感叹:“还真别说,这布贵就是有贵的道理,颜色真漂亮。难怪这廖家生意能做这么大,舍得下本儿啊。”

    “为什么这么说?”

    锦钰笑她官家小姐啥也不懂,她们做这行的,好多年没见着这么好看的碧穹蓝了,虽然还是不如那皇宫里的工艺,但这个染色工艺也特别复杂,好多布庄都不愿意做。店里这唯一一卷还是花了不少银子拿下的,就等着陆惜之这好样貌穿出去,然后吸引别家小姐来买。

    陆惜之听完问她:“钰娘,你做这行多少年了?”

    “我祖辈就开始做裁缝,怎么?还不放心我的手艺呢?”

    “那倒不是,就觉得怎么一块布,被你说得那么玄乎,我看外面好多人穿蓝色呢。”

    “啧,你这人。也不瞅瞅那能跟这比?外头人穿的那是什么麻布,那蓝草色能有这鲜亮?”

    陆惜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是这了,她感觉脑子里有根断线快要连起来了。

    “钰娘,你去上货,知道这城里还有哪家裁缝铺有吗?”

    钰娘不明所以,回答道:“好像城里几家裁缝铺都上了。”

    “那就用这块布吧,能赶在这两天给我吗?”

    “这…怎么也得三日吧。”

    不行,三日太久了,凶手很可能再次行凶。

    千叮咛万嘱咐,让钰娘无论如何最迟后天一定要做好,陆惜之风一般跑回了家。

    傍晚

    赵玄武大汗淋漓,披着星辰回到衙门,见王仵作还在库房有些惊讶。

    “王仵作怎么这么晚没回家。”

    王远之揉揉双眼,捏捏鼻梁,说了句正在等你们。

    “赵捕头这是从哪里回来?”

    赵玄武松开腰带,放下大刀,咕咚咕咚灌了壶水,“我去了趟街道司,想看看这些天他们是否搜罗到女子的蓝色外衫裙。”他随手抹了抹散落的水滴。

    “可惜,垃圾实在太多,他们也记不清了。”

    王远之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凶手将被害者遗物带走了也说不定。

    “赵捕头,我有个想法,也许能让凶手现形。”

    “哦?王仵作请说。”

    于是,王远之将陆惜之的计划仔细的说与了赵玄武,末了,还加了句,东厂要我们三天内破案,这是唯一可行的最快的办法。

    赵玄武点点头,表示可行。

    “可衙门没有女捕快,咱们几个大老爷们都是五大三粗的,谁去扮这个女子呢?”

    “赵捕头,我有一个非常聪明的朋友,胆子也大,对这件案子有独到见解。”

    “哈哈,那更好,是谁?”

    “陆家三姑娘,陆惜之。”

第二十二章 失去的那段记忆

    马不停蹄赶回家的陆惜之,顾不上前胸贴后背的饥饿,冲进父母亲的院子。

    “父亲,母亲…”

    今日户部有要事,陆仲廉跟同僚们快近午时才各自回到家,吃过午饭,这会儿正在午休,李文君没有午睡习惯,但也会在花园里小憩。

    陆惜之咋咋呼呼的跑进来,惊得一院儿的人都猛的一震。

    “出什么事了?”

    李文君起来得太快,头一阵晕眩,好在旁边的大丫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慢慢坐回躺椅,拍着胸口,担忧的看着陆惜之。

    陆仲廉连外袍都来不及穿,跳下床就冲出房门,差点磕一大跟斗,跟陆惜之一样的大嗓门朝外面吼着:“走水了?出什么事了?!谁这么惊惊乍乍的!”

    看清来人,冒着火气冲过去就揪住女儿的小耳朵:“魂都快被你喊飞到五里外了,我琢磨着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来报恩的,就你这丫头一天天的跟我这报仇来了吧?!”

    “哎哟,爹,轻点儿轻点儿…掉了掉了。”陆惜之没刹住车,活生生被抓了个正着,是真疼啊。

    陆仲廉松开手,没好气的瞪着她,看着陆惜之的耳朵被揪得通红通红,眼神又闪过一抹不忍,好像下手有点重了,冲身后的丫头使个眼色,让她去割小块冰拿过来给小姐的耳朵降温。

    陆惜之可怜兮兮的捂着小耳朵,眼睛汪汪的看着他们,嘴唇哆哆嗦嗦,像极了陆惜若原来养的那只猫。

    李氏看不下去,让丫鬟赶紧给拿了张椅子放在她身边,让陆惜之坐下,接着又拉过陆惜之的小手,拍一拍,安抚道:“告诉母亲,这么急慌慌的过来,怎么了?”

    “母亲,那日林夫人家的花宴,究竟发生了什么?”

    夫妻两惊讶的对看一眼,特别是陆仲廉,那脸比翻书还快,刚才的怒火转眼就变成了小心翼翼:“之之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们的态度,验证了陆惜之的猜测,谨慎措辞回道:“好像有点模糊的映象,但是再想,头就有点疼。”

    陆仲廉心疼的说:“想不起就不要想了,都过去了,惜之啊,你平平安安就好。”

    “爹,最近每次遇到大雨天,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发抖,以前从不这样。”陆惜之镇定自若的撒谎。

    李文君眼神躲闪,朝陆仲廉打了个眼色。

    陆仲廉想了一下,挥手让丫鬟小厮都退下,让妻子和女儿进到堂屋说话。

    “之之,你昏迷的那三日,家里人都食不知味,夜不能眠,生怕有个万一,你主母和两位姨娘每天烧香拜佛,你二姐没日没夜的抄佛经,你大哥更不用说,家里大小事宜都是他在打点。终于你醒了,还完好无伤,那伤心事,就别再提她了吧。”陆仲廉想起那三日的担惊受怕,仍是心有余悸。

    “爹爹,那我就问一个问题,那日花宴,廖家人都在吗?”

    “傻孩子,林夫人的花宴,每年都只邀请女眷,你爹爹都不能去,廖家当然也只有唐氏和两个女儿去了。”李文君摸摸陆惜之被揪过的耳朵,好笑的看着她。

    只有女眷?那是她想多了?

    但这具身体对那人的惧怕却不是作假。

    “那日,我迷路的前后,有什么奇怪的事或者不对劲的地方吗?”陆惜之问道。

    奇怪的事?

    “母亲,你一定好好想想,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李文君看着陆惜之认真紧张的样子,叹了口气,“原本,我们都不愿意再提,只当是不小心让你遭回罪,这灾消了,也就作罢。但看你现在这犟脾气,跟你爹当年真是一模一样。”

    那日,本来天气晴好,到了林夫人家,女眷们都开心的在两个院里赏花作诗,掷骰玩乐,一派和乐融融。可午食刚过一半,这六月天孩子脸似的,说变就变,轰隆隆就下起暴雨来。众人便纷纷遣了小厮回家取伞。等待的时候,大家又兴致勃勃的行酒令,不胜酒力的陆惜之开始有些微醺,跟身边主母打了声招呼就摇摇晃晃到净房去了。

    直到大家快散了,仍不见陆惜之回来,李文君不放心,赶紧带着丫鬟去寻她,这林家说大不大,偏有两个分开的花园子,李文君和丫鬟一顿好找也没看到陆惜之的影子。林夫人安慰她,寻思是不是吃醉了酒,随便进个屋歇着了,就挨个屋的找。

    李文君和陆惜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大活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又过了快一刻钟,才见廖伶俐搀扶着陆惜之从后院竹林走过来,陆惜之当时从头到脚都湿漉漉的,浑身都在哆嗦,丢了魂一样,不管问什么都不说,嘴里就念叨着林,林…

    林夫人见状赶紧让人煮了姜茶,又拿了一套林家姑娘的衣衫让她换上,外加一条棉毯裹在外面,众人见状也没了玩耍的兴致,纷纷告辞。

    接下来,就是三日的昏迷。

    林?陆惜之嘴里说的‘林’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竹林?

    终于知道了当日的来龙去脉,陆惜之抓紧时机,接着问道:

    “母亲,那日你见到廖伶俐扶着我,她的表情是怎样的?有没有害怕或者着急?”

    “她…”李文君目视前方,似在回忆。

    隔了一会又摇摇头,“伶俐那日也跟见了鬼似的,但是你想想,你浑身都被雨淋湿,她扶着你也沾了一身,能不发抖吗?”

    陆惜之没有说话,试着努力拨开脑子里那片迷雾,为何偏偏是廖伶俐?

    她努力再次引导问话:“母亲,你再想一下,廖伶俐还有没有说了什么?”

    “她只说在后院发现你醉倒在竹林边。”李文君若有所思:“竹林离着净房还得绕个很大的弯呢,都快到林府后门了,若真说有什么奇怪的事,就是这个了,你怎么会去那呢?”

    后门?

    大雨,喝醉,净房,后门…

    对了!

    “母亲,廖伶俐手上是不是还拿着伞?”陆惜之激动的抓住主母的手。

    李文君被她的情绪感染,用力回想了一下,突然,好似也很激动,“对,她手上还有两把油伞。之之,你怎么知道?你都想起来了?”

    陆仲廉看着母女俩你一言我一句说得欢,顿时放下心来。

    说起那日看见母女二人扶着虚弱的陆惜之失魂落魄的回来,还以为女儿遭遇了歹人欺负,差点就要去林家拼命,煎熬着待医婆一番仔细检查,确认女儿完好无损,一家人这才定下了心。

    要说对林家不介意那是假的,事后林员外虽也携家眷登门道歉,却仍是让陆仲廉对林家生了嫌隙,倒是廖家的探望,让他深受感动,对廖明理的大女儿也是感激得很。

    “父亲,母亲,我听你们说过,林家事后也曾来过家里,除了道歉,他们还有没有说起别的事。”

    “你林伯母给你带了不少补品,有几支参啊甚是不错,就是你爹这脾气啊,差点直接把人轰走。人家林员外为这事,还专门辞退了一个门房和一个丫头。”

    “辞退了两个下人?”

    “可不是么,不过那丫头是自己走的,林家立马就同意了。”

    整件事就快串联起来了,陆惜之需要去林家再确认一件事。

    “母亲,可否带我去一趟林府?”

    “什么?”陆仲廉站起身,想狠狠甩一把宽袖,又发现自己只着中衣,在李文君调侃的眼神中,假装拍了拍桌子,“去那干什么!那林家差点害你丢了性命,你还往前凑呢。”

    “爹!我觉得那次出事,跟林家没有关系,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可不想病得不明不白的,若是真有歹人想害我,应该更要查清楚防着才是!”还有你的亲闺女,是真的被害死了!

    这…

    “父亲,我推测,那时晕倒不是偶然的,去林家自然有我的原因,还有,我不相信廖伶俐。”

    陆仲廉夫妇从没想过有人想害自己的女儿,这孩子怀疑的还是廖家。

    “你,你怀疑廖家?”

    “爹,有些事,我还不确定,但廖家跟这件事有八九不离十的关系。”

    “老爷,虽然我不知道之之为什么这样说,但我也同样认为林家跟这事无关,林菁菁与我二十年手帕交,互相交心知底,之之那天,有可能不是因为醉倒,而是其他的原因。”

    陆仲廉颇有些头痛,一方面觉得母女两多心,一方面又害怕万一真是女儿怀疑的那样,那跟廖家的婚约,岂不是推她进火坑。

    “你们母女同去,我不放心,咱们一起去!”

    “多谢父亲母亲,我这就去外面等着。”

    咕咕咕……

    夫妇二人眼睛看过来,陆惜之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还真是劳碌命,都转世投胎了,还跟在刑警队一样拼。

    李文君招来了丫鬟,让厨房赶紧做了碗鸡蛋面,陆惜之狼吞虎咽的吸完,嘴都没抹,两只手一边一个,架着父母出了门。

    刚走出门,准备上马车,眼尖的陆惜之撇见站在街对面的王远之。

    让父母稍等片刻,陆惜之跳下马车,来到街对面:“王仵作,你这是在等我?”

    “正是!我已经同赵捕头说明了你的计划,他不同意。”

    “我早料到了,这样吧,我现在急着去一趟林府,你先回衙门等我,我亲自跟赵捕头申请!”说完回头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

    “还有,我认为还应该再加一个嫌疑人,等我从林府确认过回来就知道了。”

    回到马车的陆惜之,又开始沉思默想,陆仲廉作为父亲到底忍不住。

    “之之,刚才同你说话的男子是谁?”那人好面熟。

    正在拼凑案件的陆惜之头也不抬:“王远之。”

    果真是他!他女儿,怎么跟一个仵作这么熟??

第二十三章 无题

    陆林两家挨得不远,坐马车也就一刻钟的时间。

    陆惜之沉浸在案件推理,没注意到陆仲廉也在震惊刚才她和王远之之间的那种熟稔。

    想问,又怕妻子跟着担心,按捺住心底的焦虑,他静静凝视女儿,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的女儿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陆惜之穿了件水碧色挑线裙子,裙角绣着的淡青色蝴蝶,月牙白璎珞纹的罩衫,觉得太素净,便又加了杏黄色腰带,衬的小脸莹白如玉,下巴尖尖,一双弯弯妙目灵动可人,似乎立刻就要笑出来,真是我见犹怜;一头乌发绾了个小髻,戴了浅碧色的珠花,后脑勺的紫色飘带垂及腰间,眉心处的花钿格外秀丽,耳垂上一对白色耳环。

    明明就还是那个水灵灵的陆家三小姐,可她现在周身散发出的沉静与聪慧,哪里像只有十四岁的少女。

    唉,终究是女儿长大了,他,也老了。

    “陆老爷,到了。”车夫将马车停下。

    整理好衣衫,陆仲廉第一个下车,待妻子女儿站稳,他吩咐车夫在这里等他们,便上前敲开林府大门。

    林菁菁一听是陆家夫妻带着三姑娘到访,赶紧跟丈夫一起亲自到门口迎接。

    “文君”

    林李两家是世交,孩子们从小玩到大,特别是她和文君,两人不仅同岁,生辰也只相差一天,及笄后同一天订亲,同一天大婚,丈夫还都是同僚,生的孩子也恰好差一天,是缘分颇深的深闺密友。

    三月前的那次意外,陆仲廉很是生气,对林家后来的几次邀约和登门拜访都不冷不热,虽然林菁菁私下里与李文君约过两回,但气氛始终是有些拘谨了。毕竟一个好好的姑娘,昏倒在自家还差点丢了性命,林菁菁也深感不安。

    所以,今天陆仲廉两口子带着陆惜之来家拜访,她和老爷自然是有些受宠若惊。

    “陆兄,陆夫人,真是稀客稀客啊,快快快,里边儿请。”

    林祥生是礼部员外,他和陆仲廉开始是因为两人妻子的关系而变得亲近,一来二去的交往中发现二人性格多有互补,如今也算是莫逆之交。

    四个大人自是一番寒暄,林家夫妻极其热情,直接让厨房开始着手准备晚膳,被陆仲廉客气拒绝后,开口进入了正题。

    李文君说道:“惜之最近身体好了不少,但偶尔还会因为短暂性的失忆头疼,今日登门,之之想问清楚那日的一些疑问,对她恢复记忆也有好处。”

    “这…”林氏夫妻对看一眼,眼里都有些讶异,而林菁菁眼里则闪过一丝慌乱,恰巧被陆惜之捕捉到了。

    “文君,那日咱们一直都在一处,你也是知道的,家里的下人事后我也仔细盘问过,并无不妥,最后还辞退了门房和丫头,不知惜之的疑问是什么呢?”

    “林夫人,花宴之后,每逢大雨我不仅会莫名的害怕,夜半还会被雷声惊醒,所以,我怀疑那次晕倒并不是因为喝醉。还拜托林夫人帮帮我。”

    林菁菁听到陆惜之这样说,内心不安更甚,可是,自家宅院,出了如此可怕的事,要是传出去…

    “菁菁,菁菁?”

    “诶,夫君,’

    “林夫人,咱们去花园走走吧。”

    林家竹园挨近后院,陆惜之径直走到了到竹园。

第二十四章 接近真相

    林府占地比陆家大,这是林菁菁祖父留给她的,双林大婚后,林员外见她极喜欢便又在隔壁买下一个小些的宅地,特意贯通了两套房子,当作婚房。不得不说,双林夫妻感情很好,家中只有妻子和三个孩子,没有旁的妾室,每每想到这点,陆惜之就会在心里对陆仲廉翻个白眼。好在李文君对此倒不介意,还与两个妾室相敬如宾,对儿女一视同仁。

    到了竹园,陆惜之傻了眼,好家伙!林菁菁家的花农,可真能耐…

    竹园位于林府的最末端,紧挨着后门,分布在一条青石板路的两边,这片竹林既大又幽静,除了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外,再无别的杂音,成年的竹子高约五米,非常非常茂密,透过竹间缝隙都看不真切院墙,只有一片片的绿影,无尽的绿。

    “林姨,那日你们在哪里发现的我?”陆惜之发问。

    “我们当时找过这里,但并没有看到你。是廖家姑娘说看到昏倒在竹林,扶着你回到前院的。”

    这就是了,按照这个说法,所以当时只有廖伶俐一个人发现了她,并无旁人作证。

    陆惜之走到尽头,发现了被林子遮住视线的后门,旁边就是门房住的小房子,从门房往主路看,却可以清楚看到站在路口的几人。

    “父亲,母亲。”陆惜之朝几人喊到。

    然后,她看到陆仲廉和李文君顺着声音在东张西望寻找她,而林氏夫妻却一眼就透过缝隙准确找到了她的位置。

    当日,她很有可能就倒在了这里。

    陆惜之走回父母亲身边,请林菁菁让门房过来问话,但林氏却告诉她,那个不称职的小厮已经被她辞退了。

    是了,陆惜之想起来,“林姨,既然已经辞退了小厮,为何还有一名丫鬟?”

    林菁菁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避开了陆惜之的眼神,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可陆惜之哪能让她这样糊弄,安静的随她先回到了大厅,便单刀直入。

    “林姨,那个丫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菁菁当然没料到她会发现事情的真相,除了震撼还有羞愧,她和丈夫交换个眼神,终于挨不过内心的煎熬,决定不再隐瞒,惶恐不安的她走过来握住陆惜之的手,轻轻抚了抚,随后走到李氏身前,泫然欲泣望着她,短短几分钟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似不安,似慌张,似汗颜。

    “文君,这件事…”刚开口,又内疚的看了眼陆惜之,“那日确实发生了一件事,我和夫君这几月来一直想对你们说出实情,可这关系到我们林家的声誉,所以…好在惜之没事,否则我这心里…。”

    陆仲廉双拳紧握,这事还真的别有内情,他告诉自己冷静,站起来走到了陆惜之身边,轻轻扶着女儿的肩膀,坚定的做着妻女后盾。

    李文君告诉自己冷静,镇定的说:“菁菁,你说吧。”

    “有人差点杀了青梅。”

    陆氏夫妻明显被这个答案吓到,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陆惜之虽然已经料到个大概,但得到林氏的肯定还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青梅就是那个丫鬟。你们走后没多久,小厮在竹林里找到了昏迷的她,醒来后她说是有人从背后袭击她,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当时喊不出声,也喘不上气,再睁眼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林菁菁说,起初都以为青梅得罪了什么人,可她从十二岁开始就在林府做事,到如今十七岁负责前后院的清洁日常,为人老实本分,只偶尔在家人探望时才出府小聚。发生这样的事,整个林府上下都很不安,夫妻俩一想起当日还有那么多的官家女眷在院里,更是不寒而栗。

    第二日便将府里所有下人全都一一叫来问过话,他们受到的惊吓也不小,都害怕极了。林祥生在礼部任职,也算阅人无数,问话之后他说下人们都不像在说谎。

    青梅本人受到的惊吓更是巨大,但歹人是从背后袭击,随后她就失去了知觉,根本没看见凶手是谁。那日之后,她晚上夜夜不能入眠,整天疑神疑鬼,做事也提不起精神,只得给了她一笔不菲的银两,让家人领了回去。

    如果不是家里的其他下人行凶,那么说明花宴当天有外人进入林府,前门似乎不太可能,后门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林姨,青梅那天为何去后院?”

    “那日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客人都遣了小厮们回去拿伞具,青梅那会儿应该是去替夫人小姐们拿伞的。”

    陆惜之默默听完,大概还原了花宴当日的来龙去脉。

    凶手从趁小厮开门,然后从后门潜入林府,埋伏在竹林里,待看到去取伞的青梅,便伺机行凶,而恰巧被路过醒酒的陆惜之撞见罪行,逃跑出府…

    不,凶手不可能知道会有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下雨送伞只是巧合,对,他不是埋伏,是巧合!青梅也只是巧合,这一切本不在他的计划里。

    所以只需要再弄清一点。

    “林姨,那天青梅穿的是不是蓝色衣裙。”

    林菁菁想了一下,“对,是蓝色的。”

    所以那日送伞来的人是他!门打开后,他看到了身穿蓝衣的青梅,刺激了他的神经,便让自己的随从支开了小厮,瞅准时机进入竹林,下手伤害了青梅。路过的陆惜之不一定看得清他的真面目,但是凶手却有可能看到了她。

    她生病后,参加花宴的几位世家都来探望过病情,她失忆的事定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这才没有加害于她,但接下来对她的态度也不会好。这也证明了那次作客,他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淡漠。

    那么,最后一个疑问,廖伶俐又是如何第一时间发现的她呢?难道她早就知道那人会来?

    不太可能。

    …有可能是因为三个月前的他还没有想杀人,当惊觉自己闯了祸时,立即让随从通知了廖伶俐把陆惜之先带走,自己则在那之后趁乱不慌不忙离开了现场。

    所以,青梅才是他犯下的案件中第一个被害者,而在接下来的日子,定然发生了重大变故,才让他胆大妄为的杀人。

    “父亲,母亲,林姨,林伯父,这件事在我看来不简单。那日我的昏倒,说不定就是看见了凶手行凶,为了以防万一,还有个问题,一定要那个被辞退的门房来回答。”

    林氏夫妻当然也猜到了前因后果,也生怕再给陆惜之带来不安定的危险,于是将门房的家庭住址给了陆仲廉。

    从林家出来,陆仲廉夫妇不淡定了,这林家太过分,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对他们只字不提,若不是女儿自己发现不对劲,这要是真被凶手再遇到,岂不是更凶险。

    “哼!这林家以后少来往!”

    李文君点了点头,担忧的看着女儿,“惜之,你有什么问题要问那个小厮?告诉你父亲,让他去吧,咱们回家好生歇息,那个人找到之前,你也少出门。”

    “父亲,母亲,那小厮住得远,现在都快用晚膳了,咱们明日再去不迟。”

    陆仲廉想想也对,一家人便回了家。

    吃过晚饭,陆惜之早早跟父母请安回了房,陆仲廉也只当她今天听到事情真相有些害怕,便让人给她煮了安神汤,让她带回院里喝了。

    放下安神汤,陆惜之拿出纸笔,写下刚才询问的记录,封进一个纸包里,叫来了春香,让她趁天色还早,将这张纸送到衙门,交由当值捕快,并一定转交王远之王仵作。

    春香不明所以,小姐什么时候认识衙门的人了?可陆惜之没有再多说话,只让她好好完成任务,回来有赏。

    三刻钟后,收到纸包的王远之没有搭理张东的调侃,不动声色的回到库房,纸包里一张纸上写着问询记录,另一张写着一个地址,他看完后把记录放进了雨夜连环杀人案的整卷里面,然后将那个地址记在心里,出了衙门。

    大理寺

    “寺卿大人,臣办事不利,案宗被东厂拿走了。”

    “这种时候东厂有动作倒也不奇怪,让你派人盯着赵玄武,有什么回话?”

    “赵玄武他们已经找到了三个嫌疑人,分别是宣平侯世子,云襄侯世子,还有常公子。”

    曹金岳眼睛一眯,怎么是他们!

    “赵玄武已经去找他们了?”

    “是,派去的人说,两位世子和常公子在聆书楼包房里发了一顿脾气,赵玄武和他的手下没落着好。”

    “既然东厂要插手,那我们就按兵不动,必要时咱们再来个黄雀在后。派人继续盯着赵玄武,有任何动作必须通通上报。”

    连深恭敬的领命退下,出了曹寺卿的书房,对着门内,他嘴角露出不屑。

    他若无其事换了一身常服,来到城中一处大宅,敲开后门,等待通传。

    等待的过程里,他眼睛深深看向这豪华的宅院,眼里贪恋的欲望快要脱出眼眶,羡慕拥有这无上荣华的世家,向往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荣华富贵。

    门,再度打开,出来一位姿容极好,气质清俊的贵公子

    连深赶紧上前一步行礼

    “常公子,在下有要事相告。”

第二十五章 只欠东风

    陆惜之在一片鸟鸣中醒来,这古代的生态幻境就是好,前些天春香还说有窝燕子在长廊顶结了窝,现在听来,园子里肯定不止燕子。

    心情极好的她快速起身,匆匆洗漱过后来到主院。

    陆仲廉这会儿正准备出门上值,家里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除了节庆,他也没规定妾室或者儿女需要每天来主院请安,所以今天这么一大早见到陆惜之还真有点吃惊。

    “狗鼻子?知道我这院里今天有生煎包吧。”

    李氏笑她:“天还没大亮能见到惜之,可真是稀奇啊。生煎包都给你们几个屋送过去了,这趟特地跑来,怕是为了去找那个小厮的事吧。”

    陆惜之有点不好意思,穿来这么久,好像这真是第一次过来跟两位长辈问安,作为家里的当家主父母,陆仲廉真是好丈夫好父亲,他一碗水端得很平,对三位妻子,三个儿女不偏不袒,他的关心和爱护都让人心安和幸福;李文君全身心投入家庭,把家宅和谐与稳定都顾得很好,对两个妾室也尽到主母责任,三个女人从来不为争宠而较劲,二位姨娘也许就是在这夫妻俩共同的人格魅力影响下,才都做到了各安本分,各司其职的和睦共处。

    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慢慢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这样的家庭氛围起了很大的影响,以前的陆惜之也一定是很幸福快乐的。所以对于她的离去,陆惜之穿来后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既然凑巧发现了元凶的影子,她必然会死咬不放,除了孝敬好她的父母,姨娘,哥哥,姐姐,揪出害死她的人也是唯一能为陆惜之做的事了。她也虔诚并祈祷另一个世界,能有一个人替她尽自己未完的义务和责任。

    陆惜之擦擦湿润的眼角,看着陆氏夫妻的互动和对她的疼爱,她走过去拽着父亲的衣袖,撒娇道:“父亲,我这狗鼻子,还不是随了您么。”

    “哈哈,没错没错,那味香楼的醉鹅一出锅啊,我这鼻子确实就闻着味儿了。”

    “好了,赶紧的吧,当心又被尚书大人训话。”李文君在旁提醒他。

    “为父给你们挣钱买好吃的去了,一会儿你母亲陪你去城西,再带上两个家丁,听到了吗?”陆仲廉交待好母女俩,出门去了。

    陆惜之扶着李氏坐到桌边,夹了个生煎包给她,又给她倒好茶水,这才开了口:“母亲,我认识了一个衙门朋友,昨晚已经捎信给他,让他去找那门房问话了,我们在家等信即可。”

    李文君好奇的说:“你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认识衙门的朋友?”

    陆惜之汗颜,这两月她没少瞒着府里上下偷溜出门,家里的大人们都以为她也就偶尔出门会会朋友,遛遛街。

    没有正面回答,故作天真问出了另一个问题:“母亲,听说您的父亲李侍郎负责所有官员的任免、升迁、考核、和惩罚,权利大得很呢?”

    李氏吃着小菜喝着清粥,撇她一眼,“姑娘家家的,问这做什么?”

    “女儿就是好奇,咱们大靳真没有一个女官吗?”

    李文君吃东西的嘴突然停了一下,而后又慢慢的嚼着嘴里的脆皮,似乎这问题触动了她心中某一块地方,叹了口气,说道:“自古以来不要说大靳,就连来往使国也没有听说女人入仕做官的。”

    陆惜之想起历史书上的对封建王朝的阐述,由于古代的社会生产力发展,男权的力量不断增加,女权没落,使得社会风气是男尊女卑,女子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都不得不低三下四,她们在外抛头露面都是不被允许的。另外,女子还不能读书,而古代的官员都是通过科举制度选举,所以她们只能在家里相夫教子,也就不能当官了。

    但纵观上下五千年,女性一但飞身上位,大多被冠以妖言惑众红颜祸水祸国殃民,危害江山社稷的恶名。又以吕后,贾南风,武则天,韦后,慈禧太后为典型,都被后人说成狐媚惑主,夜夜笙歌,滛乱后宫,污烟障气,臭不要脸…

    牝鸡司晨阴阳不调,男主阳,女主阴,也是封建迷信礼教制约了女性从政入仕的途径。

    “咱们大靳,倒也出过一位足智多谋,具有非凡技艺的女官,可惜…她也只是一名仵作。”李文君甚为惋惜。

    陆惜之看到李氏的表情,有羡慕,有渴望,也有…失落。

    “哦?她是谁?”心中已经猜到。

    “她叫章羽,生前一直在那小衙门做仵作,听说,大理寺寺卿曾破格点名让她去大理寺做事,可她拒绝了。”

    李文君吃了口包子,继续说:“那时,我与你父亲刚成亲,京城出了个大案,一户人家七口全被杀了,连三个几岁的孩子都没有放过,大理寺抓回来三个嫌疑人,可是啊,那三人全都有证人证明当时不在现场,后来,这位章仵作拿着现场遗留的一个血掌纹出现在堂上,保证说自己能找出凶手,并让观案的上百百姓都参与作证。”

    说到这里,李文君看了眼听得津津有味的陆惜之,笑着说:“当时啊,由于这起灭门案,城里人都人心惶惶,所以审案时,连刑部也派了人来会审,当这位章仵作夸下海口,在场所有人都没将一个女人放在眼里,将她赶了出去。但是她不管不顾,再次冲进法堂,申请要了一块印泥,并用自己的掌纹按在了白纸上给大家看。原来,她要证明给大家看,每个人的掌纹都是不一样的,只要三名嫌疑人对上了现场留下的印记,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凶手!”

    “后来呢后来呢?”陆惜之摇着李文君的手臂,赖在她身边不走。

    不光是陆惜之,院里的丫鬟们也都听得入神。

    “后来呀,是当时的刑部侍郎点头同意,允她三天时间,让她证明自己的推论。于是,那三日,这位章仵作敲开了上百户人家,只为要人家的掌纹。”李文君用骄傲的口气,眼里都快闪出小星星。“我也有幸参与了这次取证,还在掌纹旁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日后,章羽取到了整整三百人的掌纹。

    公堂之上,她将这三百人的证明呈给主审官,并由他们一一比对,你们猜怎么着!?这三百多人的掌纹,居然真的全是不一样的!章仵作果然没有错!凶手也因为这样被判了死刑。这件事,传到宫中皇上的耳朵里,他微服私访,专门接见了章羽,还将这次的掌纹比对法纳入了三堂会审手册呢。

    “母亲,您似乎很喜欢这位章仵作?”

    李文君听到陆惜之这样问,顿觉自己有些失态,她缓缓坐下,不无感慨的说道:“咱们女子所为,能得到皇上的认可,与有荣焉罢了。”

    “这位章仵作后来呢?”

    “后来她并没有去到大理寺任职,一直在小衙门做最苦最累的仵作,一生未嫁,却也深得周围百姓爱戴。”

    章羽是快乐的,她穿到这里孤立无援,却仍没有被封建所束缚,甚至宛如勇士一般独身到底,不顾自己被古人所唾弃的低贱职业一做到底,还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交予他人,为自己在这时代留下浓重一笔,陆惜之好生羡慕她。

    “母亲,若有朝一日,我也……”

    “夫人,刚才仙丝楼的掌柜将这张纸条递给门房,说转交三小姐。”

    喝!来了。

    “仙丝楼?”

    “母亲,就是城东很有名的那家小姐夫人们很喜欢去的衣服店,我与那钰娘很是相熟,想必我托她定做的衫裙做好了。”

    李文君点点头,对于儿女们她很放心,都不是大手大脚的孩子,做点衣服也能理解,她叫来丫头,取了二两银子给陆惜之。

    对于手头很紧的陆惜之来说,这会见到钱两眼就发绿,差点给李文君跪下了。

    “母亲,大恩不言谢,待我飞黄腾达定让您坐花车游街。”

    李文君用手戳她脑袋,“死丫头,就知道贫,快走快走。”

    陆惜之快步来到门外,一看,果然是锦钰。

    锦钰神秘兮兮的拉着她边走边问:“今天一大早,我门才开了一条缝,就见一个身穿白衣的雄武男子,站在店门前,我还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吓得魂都飞走。”

    陆惜之笑嘻嘻。

    “你赶紧跟我去店里,那尊大佛到现在还没走,非得让我把你找出来,真是怕了他了。”锦钰边走边比划王远之的身材,确实…挺魁梧。

    这一路,陆惜之把连续几天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锦钰自然是一脸担心和受怕,拍着胸脯压惊,到了自己的店,还左看右看东张西望了好久才把门关好,陆惜之看来,她就像在演谍战片一样。

    “陆姑娘。”

    “王仵作,怎么样?”

    两人见面直接进入正题,也不再避讳锦钰。

    “正如陆姑娘所猜测的一样,那门房当时,正是给廖家小厮开的门,接过廖家的伞,又寒暄了一阵,直到其中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子进来,说要借用茅厕,他这才离开了一会,再次回来,廖家的人已经走了。”

    “他确定没看见那个人?”陆惜之问。

    王远之摇了摇头。

    呵,没关系,既然已经确定是廖家小厮,接下来,陆惜之只要在那人与其他几人见面时,试上一试便好。

    “钰娘,我的衣服可做好了?”

    锦钰担忧的从里屋取出衫裙,犹豫的说:“惜之,你当真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陆惜之伸手取过衣服,安抚的拍拍锦钰的脸:“放心吧!我可狡猾着呢,有事的只会是他们!”

    “王仵作,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了!”陆惜之胸有成竹。

    王远之走到天井,看看天。

    “不出意外的话,就在今晚。”

第二十六章 暴雨将至

    事情看似顺利的在往前推进,可陆惜之知道,还有最大的一个挑战----

    那就是赵玄武!

    “王仵作,赵捕头平常都好点什么?”

    王远之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垂下的嘴角弯了起来,笑着说:“好酒,却没有好酒量。”

    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陆惜之以前在所里就是海量,各种会餐拼酒皆是众醉独醒的状态。她赶紧掏出二两银子递给王远之显摆。

    “走,王仵作,今儿的酒我请了!”

    “叫我远之便可。”

    陆惜之走在前面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见魁梧男子在后面无奈的摇摇头。

    两人进进出出晃了几家酒馆,待再次出来,陆惜之回头看着掌柜,一脸错愕。酒可真贵啊,瞅着手里的碎银,诶,刚才还觉着能买上一壶好酒外加几个小菜,没想到…

    “远之,你们一个月有多少俸禄?”

    王远之看向她手里的银子,随后伸出食指。

    “才一两?”

    还真不把人当人呐,陆惜之胸中愤慨满满,朝皇宫的方向呸了一口。

    王远之赶紧拉住她,东厂眼线无处不在。尽管两人知道仵作长期从事人命关天的工作,但仍是封建思想极重,仵作在这里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大抵是殓尸送葬、卖棺屠宰之家,其后代也禁绝参加科举考试,还成为不少人奚落和嘲讽的对象,月俸也就刚好糊口而已。

    “远之,法医有着为生者权,为死者言的神圣使命,这项工作在现代是十分受人尊重和敬畏的,而你现在,连一壶酒都买不起…”可惜可惜,也很不公平。

    王远之沉默,眼睛望向远处,聚焦在一朵白云上,师父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她如今已经回到了让她想念一生的地方了吧。

    “走吧,赵捕头喜欢‘一壶春’,再备些花生米,二两银子绰绰有余了。”这回王远之背手走在了前面。

    衙门

    齐勇满头大汗的扛着一根巨木走进院子,正准备去换哨的赵大田打趣他:“你这身力气倒是应该去参加城中那玩杂耍的戏班子,走个过场,还能给哥几个换些好酒回来,哈哈。”

    “我可没那闲功夫,这是准备给桥边儿张老太的柴火,孤零零一个老人怪造孽的。”

    抡起柴刀就开始劈,没等到大田接嘴,正觉着奇怪,就听到有人叫他。

    “大勇,大田。”

    抹了把头上的汗,顺着声,看到王仵作…领着个漂亮姑娘走了进来,没错!还是个顶漂亮的女子,就是这女子莫名有些眼熟。

    和尚庙里突然来这么一位仙女,任谁都要多看两眼,瞧那赵大田的眼睛都快看直了。

    王远之咳嗽一声,把两人的魂咳了回来。

    赵大田当下手脚都不利索了,同手同脚顺拐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停下来,傻兮兮的又盯着陆惜之。齐勇也好不到哪去,为了方便劈柴,他脱了常服,只身着一件背心,手臂上的腱子肉亮晶晶的发着光。

    被关注的女主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一趟还能大饱眼福,察觉到失态的两人赶紧收回目光,齐勇脸涨得通红,抢过旁边的衣服,手忙脚乱的套回身上,才故作镇定的上前两步询问。

    “王仵作,这是?”

    王远之一番介绍,齐勇想了起来,这正是那日孙翠儿现场替他们解围,又在聆书楼见过的陆姑娘,不禁有些好奇她的来意。

    “大田,怎么还在磨蹭!”

    赵玄武洪亮的声音从兵器房传出,他着一身黑色劲装,也是大汗淋漓,应该是刚打完一套拳。

    看到院里那一抹亮眼的粉红,当场也是一愣。

    “赵捕头,我买了壶酒,还有些下酒菜,咱们坐下说吧。”

    赵玄武看到她和王远之站在一起,突然想起之前那个提议,没想到这姑娘是认真的。

    不敢怠慢,他赶紧让齐勇关上院门,几人进了内堂。

    王远之将桌子收拾干净,陆惜之利落的把酒菜摆好,开门见山。

    开始跟他们详细分析现在的案情,并且就现在的三名嫌疑人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最后给出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凶手很可能另有其人。

    赵玄武和齐勇随着她的分析,越来越震惊,眼前这个姑娘娇小的个头,皎美的脸庞,落落大方的举止,珠圆玉润的嗓音无不显示出她的出身。可就是这样的官家小姐,出口却是案发现场,尸体,尸体解剖等等词汇,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陆姑娘怎么对案情这么了解?”齐勇深感疑惑。

    陆惜之心里咯噔一下,摸了摸小翘鼻,眼里有些尴尬,要她当面承认自己使的那些小伎俩有点儿丢人,不过,比起出卖王远之,也就不算什么了。

    勇猛无比的捕头听完,除了对衙门的戒备松散而懊恼,更讶异于陆惜之不按常理出牌的机敏和勇气,有些佩服。

    “陆姑娘,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那三人城府极深,让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乔装打扮引蛇出洞实在太危险,我们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赵捕头,东厂给你们的时间就快到了,与其受到惩罚,不如孤注一掷。再说,有你们在旁安排保护我,我是一点都不害怕的。”

    赵玄武仍是摇头:“陆姑娘千金之躯,还请不要为难在下。姑娘给了我们思路,抓凶手这件事,就交由我们吧。”

    “齐捕快,昨日你去调查他们三人的不在场证明,那位同窗是不是满口保证,当晚他们几人一直都在一起,并无人离开。”陆惜之不急于求成,开始曲线游说。

    “姑娘如何知道?”齐勇大吃一惊,不可能呀,要是被跟踪自己肯定会发现。

    “还有,他是不是说其中一位受邀者迟到了,而那个迟到的人,我猜…正是与他们三人在鸿顺楼吃酒时的其中一个。”

    现在连赵玄武都有些诧异,这姑娘是不是就刚好也在现场。

    陆惜之从他俩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接着她又告诉他们,现在只需等派去问话的张东从邻村回来,便能知晓自己的猜测。陆惜之与赵玄武打赌,她一会说出的人若是与张东,齐勇得到的人名相符,那么他们就要让她参与破案,并且同意让她去试探真凶,反之,她则不得再提乔装的事。

    赵玄武和齐勇互看一眼,再看向引荐人--王远之,见他点了点头,便拉着齐勇走到一边,两人似乎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一会儿,赵玄武下定决心一般,拿起酒杯跟陆惜之一碰,成交!

    就在他们推杯换盏间,时间匆匆来到了申时,也正如王远之预料的一样,天空越来越阴沉,人就感觉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沉闷不已。

    陆惜之担忧的站起身,走到门边,远处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刚刚的满眼猩红,沉沉的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淡漠的风凌厉地穿梭着,将街上行人的惊呼抛在身后,正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能再等了。

    “王仵作,可否将书房借我一用。”陆惜之拿起包袱,不等王远之回答,径直走向隔壁。

    三个大男人也似乎嗅到了暴雨来临前的味道,纷纷放下酒杯碗筷,起身走到井边用冷水清醒头脑。

    没到一刻钟,陆惜之便换好了衫裙走出书房,脸上有义无反顾的坚定。

    赵玄武,齐勇也整理好常服,将称手的武器藏在腰间。

    “陆姑娘,你不能去!”

    “赵捕头,若你们不愿助我,我只需更多加小心便是。”陆惜之转身边走,不顾身后几人的叫喊。

    “这姑娘怎么这么犟!”赵玄武低咒一声,喝了口酒也快步跟了上去,伸手抵住院门,不让她出去。

    僵持不下之际,终于,让人好等的张东回来了!

    大步流星的张东,旁若无人的冲到井边就是一顿狂喝,渴死他了。

    刚准备脱掉衣服清洗风尘,就听见三道吼声:“不许脱!”

    这吼声不亚于霹雳雷鸣,吓得张东一个趔趄,跪倒在地,迅速抬头朝这边望来。

    哟呵,姑娘!

    齐勇跑过来,一把拉起他,让他赶紧回话。陆惜之等人也急忙围过来,张东头一回觉得自己是那凯旋而归的英雄,受人瞩目。

    那店小二当日负责给常公子的包房上菜上茶,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包房共有五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公子,其中常公子,范世子和韦世子是包房常客,另两位公子偶尔会参与他们,那日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只有一位公子好似身体不适,只喝了两杯,便提前离开了,接着另一位公子也被家丁喊了回去,剩下三人快到亥时二刻才醉醺醺被各自府上的人接走。然后他和周彩蝶也在

    “亥时二刻,根据他们住的地方和方向,那么也就证实了三人根本没有时间在案发现场出现,并且完成杀人!”陆惜之说道。

    赵玄武赶紧问张东,先行离开的二人究竟是谁。

    陆惜之让他先说那位被家庭喊走的公子名,正是那个隔几日邀他们去家饮酒的同窗。

    正当张东要说出另一个名字的时候,陆惜之朝齐勇看了一眼,后者拦住张东,并拿来纸笔,三人各自写下那个人名。

    风越刮越大,细雨已经开始随风飘落,几人身上已有水印。

    当他们把纸张展开,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三张纸赫然写着同一个名字-----

    廖辰霖!

第二十七章 狐狸尾巴

    陆惜之和赵玄武之间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东厂的眼睛,一举一动皆被带到袁晏溪耳朵里。

    东缉事厂正堂内

    四名身着干净利落,玄色劲装的护卫正在听候发落。

    “女子?”坐在上首的英俊男子冷声询问。

    “是,那名女子自称是陆家三姑娘,微臣在聆书楼见到的鬼祟女子也正是她。”说话的是上次出现在衙门的东海。

    “哪个陆家?”

    “户部员外郎陆仲廉。”

    陆仲廉?

    袁晏溪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户部六品以上的官员,总算有了一点印象。那个见人总是乐呵呵,整天笑眯眯的中年男子,头顶上时常扣着一顶黑色的小官帽,身板硬朗,喜好背着手走路,逢人便问吃了吗?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厂督,看他们的样子,似乎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袁晏溪嘴角下拉,揉了揉眉心,对于突然出现的陆三,他心下另有了安排。

    东海看出他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关心询问否要叫太医,却被袁晏溪随意摆摆手打发了。

    “大理寺那边有什么动作?”

    东海赶紧接话:“果然不出厂督所料,派去的探子回来告知,连深在当天去了尚书府。”

    “哼,趋炎附势,不值一提。”袁晏溪耸了耸肩,将头靠在椅背上,伸手招来一个小太监,让他给自己按揉太阳穴。

    接着又问:“西风,咏叹楼最近有什么动静?”

    “启禀厂督,咏叹楼最近异常安静,甚至已经三天没有任何人员出入了,常任新和范明也没有出门。”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今连环杀人案牵扯到那三人,想必也让他们分身乏术,加上东厂的介入,几人定是嗅到了什么…“有猎物在,他们一定会露出马脚,西风和南洋继续死死守着蛇窝①,若有不对,可随时出手将人拿下!”袁晏溪语气冷酷。

    随后又对剩下二人命令:“东海,今天晚上带人,务必要盯住赵玄武一行,北雪即刻去查清陆家,特别是陆三的底细!”

    “是!”四人领命而去,出门几个纵跃便消失无踪。

    鸿顺楼

    据申保全快马加鞭带回来的消息,范明今天申时未到,便出了门,他悄悄跟着范明和小厮去到了常尚书家,直到酉时,他与常任新一同出了门,目的地正是鸿顺楼。所以他赶紧回来给赵玄武报信,而赵大田和大河则留下继续监视。

    他们刚抵达鸿顺楼,暴雨便接踵而至,哗啦啦如同瀑布一般垂泻而下。

    赵玄武出资要了一间紧邻三人的包房,几人刚坐下来,陆惜之就眼冒精光,崇拜的看着他。

    “赵捕头,您太客气了,嘿嘿,这包间儿可不便宜,听说还送精美小食,让您破费了,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呢。”

    齐勇憋着笑,王远之则无奈摇了摇头。

    赵玄武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从容不迫的说:“大理寺每个月会给我们十两银子,作为日常维护的月银。”

    哟,这活动经费挺多啊,她试探的问:“那…咱们今晚真的好好可以饱餐一顿?”

    “陆姑娘,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待会要做的事,有多危险,虽然我们已经有凶手的雏形,但万一…在下现在可真是提着脑袋在跟着你胡闹啊。”

    陆惜之当然知道赵玄武这是在担心他,不止是他,衙门里所有人都在捏着一把汗。她这不是就想让他们轻松一点么。

    “赵捕头,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万分小心。再说了,咱们可是有所准备的,我相信你们!”

    “陆姑娘,这是催泪散。师父生前传授于我的防身秘器,遇到危险,朝敌人的眼睛用力撒出去即可。”

    陆惜之从王远之手里接过一个小纸包,只稍微凑近闻了闻,艾玛…呛得她直咳嗽,眼泪瞬间决堤,还止不住的流鼻涕,乖乖,药力真猛。前人章羽果真是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了这个徒弟,好在王远之也没让她失望,学艺精进给力,她可以瞑目了。

    “嘘!”齐勇耳尖的听到隔壁有动静,示意他们安静。

    古人真神了,不光有一身好武艺,就连那人体五感也是绝顶敏锐的。陆惜之没招,只能独自一人把耳朵贴在隔墙上,开始侦查。

    “廖公子今日可真是意气风发啊,这是有备而来?”常任新一贯斯文清冷的声音。

    “哪里比得上常公子,廖某只不过是片绿叶罢了,怎不见韦世子?”这声音正是廖辰霖。

    陆惜之从来没有想过会把廖辰霖推为凶手,只是第一次在聆书楼遇到他,他问她是否认识范世子时,才让陆惜之对他有了怀疑。如果只是路过,他如何能准确说出包房主人的名字,所以他不仅认识范明,还应当是熟识,当天也是去找他们的,那么鸿顺楼也一定有他参与的身影。接下来推测他在林夫人花宴当日曾出现并且行凶,最后结合他在两次案发时都有作案时间,直觉告诉她,廖辰霖跟案子脱不了干系。至于作案动机,暂时还不明了,所以这次试探,极其重要。

    隔壁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声洪亮的声音:“我来迟了。”正是韦不易。

    “崇光姗姗来迟,莫不是被哪位小娘子给扯住了衣服?”范明揶揄。

    “呸,谁敢扯小爷的衣服?手都给他剁啰!”

    “今儿怎么火气这么大,若不是被小娘子拖住后腿,莫非又是被侯爷训话了。”常任新问道。

    “哼,你倒是清楚得很!我问你,借给你的牌子,怎么会掉在护城河边?偏偏还是那发现死人的地方!害我被父亲一顿收拾!”

    常任新和范明互看一眼,没有作答,廖辰霖看气氛不对,赶紧站起身,给韦不易沏了杯茶,还说这是韦世子最爱的极品大红袍,特意从闽州捎回来的,让他喝了消消气。

    韦不易看出二人不对,‘啪’一声拍着桌子,“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常任新这才一收扇子,站起来走到韦不易身边,“崇光,我可真是冤枉,那牌子你给我,我压根就没用,那晚吃醉了酒,和子瑜又带了两个姑娘去游船,不知被哪个挨千刀的扯掉了去。我是真没敢跟你说啊,派人去寻至今未寻到,没曾想被侯爷抢先一步。”

    “这么巧??你们可知那河边,今早发现死了个光着屁股的女人。”

    “居然有这样的事?”范明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大吃一惊。

    “大理寺少卿连深今天午时将牌子交还于我父亲,还问了一大堆,多亏我父亲说我这两天都在家,东西不小心遗落,才将此事压下来,你们都他妈欠我一顿!”

    常任新赶紧说:“是是是,让崇光受委屈了,这顿我请客,还让那最好看的丫鬟给你沏茶。”说着赶紧对着外面吩咐。

    “来人啊,叫掌柜的过来。”

    店里不敢怠慢这三个祖宗,掌柜的立马跑了上来,点头哈腰问他们有什么吩咐。

    常任新趾高气昂点了一大桌菜,上等的美酒,还点了两个丫鬟伺候。

    陆惜之边听是边流口水,肚子好饿,胃里面只有早上出来吃的生煎包,这会儿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

    瞅瞅室内几人,最后把掌握着办案资金的头头身上。

    陆惜之使出拿手绝活,眨巴两下大眼睛:“赵捕头,咱们点碗面吧。”

    赵玄武还在寻思刚才听到的消息,冷不丁被这么一喊,愣了一下。

    哟,可不是么,他们几个大男人还好,人家陆姑娘本跟整件事无关,哪怕是耍赖跟着来的,也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可千万不能委屈了。使了个眼色给齐勇,他出去很小声的吩咐着店小二,点了四菜一汤,一大盆米饭。

    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隔壁包房开始了他们平常的相处模式,荤话脏话怎么下流怎么来,陆惜之暗暗翻了无数个白眼,撇了撇嘴角走回桌子坐下,并问清楚了刚才说话的都是谁谁谁。

    赵玄武和齐勇是习武之人,对那种男人之间的对话见怪不怪,只是现在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场面不免有些尴尬。

    王远之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说:“今早河边发现了女尸?为何衙门没有接到任何报信?”

    赵玄武刚才就开始纳闷,“确实有些奇怪,难道报官的人直接去了大理寺?”

    “亦或者,有人直接通知了大理寺,而他们就顺势隐瞒了下来。”陆惜之自言自语。

    那这不就是…

    四人互看一眼,都是有些惊惧,陆惜之捂住了嘴,不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他们可不是为这个来的。

    听到包房外小二准备上菜的声音,陆惜之知道,机会来了。

    几人迅速起身,齐勇和赵玄武纷纷站到包房门边,齐勇看了眼走廊上的情况,确认无事,对她点点头。

    陆惜之抚抚身上褶皱,整理一下头发,深呼一口气,走出包房。

    瞅准时机,陆惜之快要接近隔壁包厢,装作不小心碰倒了正要往里送菜的小二手上的餐盘。

    “哎呀!”她惊呼一声。

    店小二连忙道歉,

    此时,包房内走出一个人,想来是要看看发生何事。

    “陆姑娘!?”

    来人正是廖辰霖,陆惜之直呼得来不费功夫。

    陆惜之假装惊讶:“廖公子?!”趁机走到房内可以看清的亮出,余光瞄到房内三人也在看向她。

    廖辰霖看到她确实愣住了,再定睛一看,他的拳头瞬间一紧,语气紧绷的问她是与朋友来吃饭吗?

    “正是,本想出去醒醒酒,可外面雨太大了,只得回来。不小心撞到小二,害你们的菜也…真是对不住。”陆惜之甚是有礼。

    “哈哈,不妨事不妨事,一碟小菜而已,敢问姑娘芳名?”

    陆惜之想起这正是那天在聆书楼对他出言不逊的猥琐男,也就是韦不易。既然已在众人面前亮过相,陆惜之不想与其中任何一个多有纠缠,准备撤退了。

    她屈膝微微行过一礼,越过店小二往自己的包房走去,却不想被韦不易踩住了裙角。

    陆惜之心里一万只草泥马跑过,问候他家里每一个亲戚,耐住性子,稳住声音,冷静的说:“还请公子脚下留情,小女的父母弟兄都在等我,请自重。”

    “崇光!回来!”常任新开口拦下了韦不易。

    韦世子有些悻悻,兴味索然的撇开脚,走回了房间。廖辰霖似乎也不想多聊,对陆惜之抱拳以示歉意,也退了回去。

    陆惜之快步走回包厢,这时才深呼一口气,快瘫软在桌边,她当然是有害怕的。

    她从没想过,仅凭自己来自现代,就能单打独斗拼过皇权,对方随便一人就能将他们全家都如蝼蚁般踩在脚底,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自报家门。陆惜之赌的就是在公众地方他们不会以权压人,若他们真要对她动手,赵玄武也会及时出手,还好,一切都在掌握。

    “陆姑娘,喝口茶压压惊。”赵玄武对这个姑娘的机智勇敢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惜之猛地灌下一大口茶,冲淡心中的惊慌不定,不好意思的抬头看着他们,去之前耀武扬威说自己不害怕,去之后瞬间变狗熊,这面子怎么才能拾起来。

    “赵捕头,齐勇还有我,刚才已经准备冲出去解围,就算计划失败,也不能让你受到欺辱。没曾想却被你婉转化解,不得不说,你现在着实让我们刮目相看,更没有人会笑话你。”王远之平心静气的说着。

    赵玄武和齐勇跟着点头,尽在不言中。

    突然,隔壁传来韦不易的叫好声:“廖公子真是好酒量,哈哈,我就喜欢跟爽快的人说话。”

    “宸霖今日心情看上去极好,这酒量都跟着好起来。”范明让丫鬟给众人满上酒。

    “常公子,范世子,韦世子,明日要与家父去云州进货,在下便先行告辞,自罚三杯以表歉意,咱们改日再聚。”

    此时戌时五刻!隔壁四人听到廖辰霖的告辞,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狐狸就要露出尾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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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东厂当侦探介绍:
小刑警陆惜之穿到一个员外郎家的庶女身上。
奈何女子不能出仕,一身刑侦本领无处释放,本以为就这样平淡熬完这世,谁曾想意外卷入凶杀案。
从雨夜杀人魔,灭门案,画皮案,到破解千岁爷袁晏溪的身世之谜,陆惜之的目标是成为古代第一女私家侦探!
抓事业,顺便谈个恋爱?
不不不,怎么能对九千岁有非分之想呢!
PS:不是宦妃文,男主不是真太监

作者:品质保障,绝不弃坑,求收藏求票票我给东厂当侦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给东厂当侦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给东厂当侦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