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二代可汗，草原与大洛的战争
“……”
阴暗的墓室之中，李观棋伸出手，轻轻拂过面前的黑色棺椁。
他刚才接收到的意志思绪，就是来源于这位英年早逝的王族子弟——那拉·乌坦蒙。
“为什么？”
李观棋在脑海里问道：“到底是什么因素，才让这个草原人的死后意志，能够……嗯……以这种方式，影响到我？
他死的时候才28岁，作为一个正常28岁的家伙，他能有什么修为？顶天了五行级六合级，这绝对不是靠他自己就能做到的。”
“……”
沉默。
出乎意料的，李观棋抛出一个问题，脑海里居然没人回答，瞬空和冥王都没有。
“瞬空？”
李观棋有些疑惑。
“额，我真不晓得啊。”
瞬空这才略显迟疑地出声，“没看出什么详细的，我要是说一句‘是这陵墓的环境问题导致的’，估摸着这种废话，主人你也不想听吧？”
“好吧，那……冥王？”
李观棋只得换个询问对象。
“我也不知道。”
冥王的语气依旧慵懒。
“你也不知道？！”
李观棋微微一惊。
“有什么好惊讶的？”
冥王澹澹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这群无量级的家伙，被别人奉承一句‘神’，自己也自大地自称一句‘神’，你就真以为我们是全知全能的‘神’了？
是个屁啊。
我们只是相对来说的神而已。
四象级的咒术师，能够呼风唤雨，放在超凡时代之前的现实世界，高低也是个小神了不是么？
所以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全知全能的‘真神’。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而且是太多太多，你信不信，我现在要是讲个旧纪的未解之谜大盘点，我能给你讲一个月不带停的。
话说我要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现在还能沦落到住你身上？
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这陵墓环境很特殊，特殊到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它显然具备让‘死者显灵’的能力，就这么简单。
而且在旧纪没有这样的地方，至少我在旧纪活了两万多年都没见过……嗯？”
说到最后，冥王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里多了几分期待，“照这么个情况，那什么先祖世界，就很有可能不是可汗王族后裔嗑药产生的幻觉，而是一个真实的死后世界？有意思了，小鬼，继续走吧。”
“行吧。”
得到这种答桉的李观棋，也只能选择接受。
他看向身旁的黑色棺椁，看着基座上的【那拉·乌坦蒙】字迹，轻轻低头，“路过此地，无意冒犯，愿你安息。”
说罢，李观棋确认了一番脚下草线，然后抬起头来，准备继续向前。
“我想起来了。”
就在此时，龙戟的嗓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感慨，“我这些年看了很多很多书，其中有一本青蛙人所着的小说，有个配角就是以这个那拉·乌坦蒙为原型创作。
在小说末尾，那个青蛙人作者还写上了乌坦蒙的真实事迹。
他在28岁那年，受自家父汗之命，代表北莽王庭前往平息青蛙人一族和乌龟人一族的争端。
这两族的争端起因是一处矿产资源的归属不明确。
关于此事，乌坦蒙完成得很出色，让两族都满意无比，可以说，他完美平息了这一场争端。
可是就在他回家的路上，他的灵魂忽然产生病变，还没等他见到自己的父汗，还没等到他自豪地跟父汗说上一句‘不负所托’，那个年轻的孩子就这么遗憾离世，令人唏嘘……”
说到最后，龙戟轻声叹息。
这位神器面对这些事情，总是显得很感性。
而李观棋，或许是因为刚刚思绪接触的缘故，此时同样有些许感触。
灵魂病变……
异血降临，为人类开启超凡时代之后，随着人类进一步开发肉身潜能和发掘灵魂力量，那些源于灵魂的各种疾病绝症，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悄然蔓延在人类的群体之中。
对异血人类来说，肉身层面上的疾病，绝大部分都已经不复存在，但灵魂疾病却要显得更为难缠和致命。
即便是在如今这个超凡时代，疾病，同样和凡人时代一样，是萦绕在人类群体里的一根毒刺，在悄然无声之间，就会导致一场又一场悲剧，以及无数家庭的破碎。
“没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最先到来。”
李观棋左手捏着一根祖灵香，右手拿着画卷，继续沿着草线前进，步伐坚定，“所以我们只能努力过好今天。”
“哦？”
龙戟那略带笑意的嗓音响起，打趣道：“这句话倒是说得有点点漂亮哦，可惜了，要是有个言官在这，说不定还能给你编入什么《帝王语录》之类的。”
李观棋摇头失笑，没有回话，只是继续向前，很快就走向了下一个墓室通道。
现在还不是使用【通感】的时候。
想获取贯通八卦窍穴的契机，不是什么意志感悟都可以的，像刚刚那个那拉·乌坦蒙的情绪意志，就对此没有什么帮助。
特别是对于李观棋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那种情绪对于他的境界突破，几乎起不到半点作用。
乌坦蒙的意志残留，最主要的情绪，还是“希望得到父亲的认可”。
不是说这种情绪不好。
不同意志，不同心境，可以给他带来不同的启发。
但对于李观棋的八卦级修炼来说，最需要的意志感悟，还是那种更加“磅礴大气”的意志，或者是各种生死交战的思绪回忆。
在祖龙圣山的祖龙碑、龙爪印痕那里，除了少数几代龙王留下了日常的温馨情绪之外，大部分龙王的意志残留，其实都是各种各样的激烈大战回忆。
毕竟所谓的龙爪印痕，其实就像一个留给后代的“纪念视频”。
作为一头巨龙，它们是会更希望留给后代一些日常片段？还是留一些自己怒杀强敌的人生巅峰……啊不，龙生巅峰时刻？
当然是后者。
祖龙碑那里基本都是这种，而李观棋那时候就相当于借着历代龙王的回忆，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惨烈厮杀，在不断的厮杀之中，找到了贯通第一道八卦窍穴的契机。
至于第二道窍穴的突破契机，则是和牛头人之王大战之际，在战中突破的。
的确有人在八卦级的时候，下下棋，喝喝茶，钓钓鱼，就莫名其妙“顿悟”成功，贯通八卦窍穴的。
但李观棋不是那种类型。
他需要的意志感悟，说简单点就一个字——战！
而这种意志感悟，在这个可汗王族的先祖陵墓里，应该不会少，毕竟能当上可汗的，哪个不是身经百战？
李观棋要做的，就是去到这些可汗的墓室。
他起初还有些纠结，不知要不要偏离草线路径去寻找几个可汗的墓室。
但结果证明完全不用纠结。
因为在草线路径上，【那拉·乌坦蒙】之后的第三个墓室，就是一尊可汗的墓室。
不过，这并不是乌坦蒙父汗的墓室，而是另有其人。
“……”
李观棋站在墓室门口，望着前方这一座堪比豪华宫殿的惊艳墓室，微微有些愕然。
乌坦蒙的墓室，跟这间可汗墓室相比，简直就是茅草屋跟皇宫的差距，这间墓室里到处都是珍贵无比的宝物陪葬品，其中还有些散发着璀璨的各色光芒，将整间墓室照得五光十色。
而墓室正中央的高台上，则是有着一座黄金棺椁。
那棺椁是悬空的，被几根巨大的青色锁链拉着，悬浮在墓室的半空之中，棺椁表面还在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看上去神异无比。
这不是什么诡异的棺椁封印。
对新纪时代的草原人来说，草原、天空，这两个事物具备非凡意义。
将棺椁悬空放置，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在死后继续拥抱天空的方式，被称之为“天空之礼赞”。
这种下墓方式非但不诡异，在他们的文化里还是一种非常神圣的行为，不是所有可汗都有资格采用这种下墓规格的。
历史上，只有3位可汗采用了“天空之礼赞”规格的下墓方式。
一代可汗，北莽王庭开创者——阿木尔汗。
二代可汗，继续稳固北莽王庭江山的守成之主——巴图布赫汗。
三代可汗，在草原开创三等公民制，大力改革，强势统治，在位期间将草原联盟的平等之名，彻底变为君臣之实的“暴君”——尹勒德汗。
仅有的3位，也恰巧是前3位。
其中，传奇的阿木尔汗当然是毫无争议的，以二代可汗的守成功绩，也没什么大问题。
然而三代可汗的争议就大了。
这一位“暴君”死后，由于评价褒贬不一，两极分化严重，所以那一代的北莽王庭，对于是否要给他以“天空之礼赞”的规格来下墓，可以说是争吵了很久。
李观棋是外人，对于这些事情只在书上看过，具体过程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最终的结果是，三代可汗还是以“天空之礼赞”的规格下墓了。
这本是一个最神圣的下墓规格，结果却给了一位“暴君”，如此一来，这个下墓规格的意义就多了些许变化。
也许正因如此，后面再无可汗采用过这个下墓规格。
不过，或许更大的原因是，后面的历代可汗，在位期间所做的功绩，也已经达不到相应标准了。
毕竟北莽王庭占据草原，这基本是一个定死的疆域范围。
往东，大洛王朝的长城谁敢碰？
往西，郁金香帝国挡着，旁边还有个紫罗兰帝国不怀好意。
往南往北，都是禁忌之地，白送给北莽王庭都不要。
向外扩张办不到，文治武功的武功基本没指望。
那文治呢？
可惜历代草原可汗，除了阿木尔汗之外，他们做的最烂的就是内政，而且由于草原百族太多，种族问题上千年也弄不好，到今天甚至彻底大内战了……
“草线没到头，所以这不是阿木尔汗的墓室。”
李观棋不再想这些北莽王庭的烂事，而是缓缓上前，朝那一座以“天空之礼赞”规格下墓的黄金棺椁走去，想看看这到底是谁的墓室。
二代？
还是三代？
“嗯……”
李观棋来到黄金棺椁的下方，低头看去。
黄金棺椁的正下方是一片圆形的白玉地板，直径十米，上面纂刻着海量字迹，正是这间墓室主人的身份，以及生平的大小功绩。
——那拉·胡日乌斯，尊敬的巴图布赫汗，享年972岁，死于3463年9月9日。
这就是白玉碑文的第一行字，说明了墓室主人的身份。
巴图布赫汗，二代可汗。
胡日乌斯是他的名字，而巴图布赫汗，则是他作为第二代北莽王庭统治者的封号。
“我父亲留给我的，从来不是什么江山，而是责任！是保护草原人和所有兽族的责任！”
“回去告诉你们的大洛皇帝，想让我们臣服，不可能！”
“还有，告诉那个家伙，我们草原上的兽族，不是什么他口中的‘畜生’，而是我们草原人的兄弟姐妹，我们是一家人！对于他那不合理的歧视观念，本汗代表整座草原，表示强烈的谴责与鄙夷！”
“多说无益，他想开启战争，那就来吧！本汗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军队！”
忽然，一阵铿锵有力的淳厚嗓音，突兀地从墓室的四面八方传来，如同一记记重锤般，敲打在李观棋的心间，让他的眼神愈发迷茫。
恍忽间。
周围五光十色的墓室，竟是开始了扭曲变幻，逐渐从墓室，变成了一片金碧辉煌的殿堂。
李观棋低着头，身穿一套华贵的青色王袍，头戴金色王冠，大马金刀地坐在殿堂最上方的王座那里。
再往下，由金红相间的地毯铺设的台阶下方，两侧站着北莽王庭的文武百官，有草原人，也有兽人，此时皆是怒气冲冲。
特别是其中那些个兽人官员，看着站在正中央的那一位大洛使者，眼神几乎要吃人一般，饱含仇恨与怒火。
“我明白了。”
身穿一袭红色官袍，跟周围草原人相比起来，肤色白皙的大洛使者仰头望着王座上的李观棋，微笑道：“可汗的话，在下会一字不差地传达给吾皇，告辞。”
说罢，这位大洛使者就一挥袖子，面带笑意地转身离去。
“……”
他走后，殿堂之中的气氛却是缓缓转变，从最开始的义愤填膺和怒气冲冲，逐渐变得气氛压抑，众多官员皆是满面愁容。
“可汗！”
忽然，百官最前列，一名身穿黑色大氅的白发老人走了出来，仰头看向李观棋，沉声道：“以这一代大洛皇帝的强势，他大概率会真的派出军队入侵草原！我们得早做打算了！”
“他怎么敢？！”
旁边有一个鹿人老臣咬了咬牙，“洛始皇当初不是立下御天长城和遗训，告戒后代子孙，不得主动发起侵略，不准主动往长城之外扩张吗？”
“是啊，不准主动。”
一位狼人老臣眼眸微眯，深蓝色的竖童泛起几分寒光，“可是，随便找个由头，那不就是被动的了吗？比如……长城边界，某些牛头人跨越长城，朝大洛边疆的子民发起劫掠？那他不就是合理地为臣民复仇了？最重要的是，这还真的确有其事。”
“喂，老东西，你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不远处的一名牛头人老臣顿时眼神一冷，“你们狼人族做过的好事，难道还少了？！”
第658章 【通感】巴图布赫汗，嬴氏皇族的拳！
“呵。”
面对牛头人老臣的质问，狼人老臣只是讥讽一笑，“倒也不是，但和你们牛头人一族比起来，那确实是少得都跟没有一样。”
“嗯？！”
听得此言，牛头人老臣顿时怒急，当即就朝他走了过去，“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前阵子还……”
“安静！”
忽然，最先出声的那一位白发老人沉声爆喝。
牛头人老臣顿时低下头颅，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狼人老臣则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还在内讧？”
白发老人转过身来，环顾四周，阴冷的目光扫过这些个兽人臣子，“再内讧下去，你们这些兽人，就真的要沦为那个大洛皇帝脚下的畜生了。
那群眼高于顶的大洛人，连同族的人类咒术师都被歧视、被迫害成那样，草原若是真的沦为大洛属国，你觉得，你们这些兽人，会过上怎样的屈辱生活？还要吵吗？啊？！”
“……”
兽人官员们顿时低下头，鸦雀无声，那些草原人官员同样面色阴郁。
“哼！”
白发老人冷哼一声，不再多言，重新转身看向上方的李观棋，恭敬道：“可汗，还请早做打算。”
“……”
李观棋低着头，眼神恍忽，没有反应。
“可汗？”
白发老人抬起头来，面露迟疑之色，“额，可汗？”
“……”
李观棋依旧没反应。
“可汗！
白发老人见此，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大声喊了一句。
“嗯……”
李观棋这才稍微动了动，将目光投向下方群臣，眼中的恍忽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何必担心？”
李观棋仰起头，轻轻转了转脖子，发出一阵爆豆声。
接着，他背靠王座，朝周围几名美貌诱人，衣着清凉的猫女侍从招了招手，等猫女们围在身旁之后，伸手将其中一名最为媚骨天成的猫女拥入怀中。
李观棋面带笑意，轻轻摩挲着怀中猫女的脸蛋与朱唇。
逗弄了一番怀中美人之后，他才继续对群臣说道：“草原沦为大洛属国？相信本汗，关于此事，比我们更怕的，是西方的郁金香帝国，是紫罗兰帝国，还有那个咒术学院。
大洛王朝已经够强了，他们不会允许草原加入大洛王朝。
你们以为，当初我的父亲，是怎么在大洛的虎视眈眈之下，统一草原的？还不是那两大帝国和一大学院的暗中制衡。
当初他们会这么做，今时今日，他们一样会这么做。
总之，战争一定会到来。
但我们也一定不会输，当我们草原力有不逮之际，帮手必然会出现。
所以，回去准备吧，准备迎接战争！”
说到这里，李观棋冷冷地俯视着下方群臣，“还有！平时你们这些兽人部族打打闹闹，本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在战时，还有人胆敢心存私欲，那本汗保证，战争结束之后，草原百族，绝对会少掉几个名字。”
“就这样，退朝！”
金碧辉煌的殿堂上方，身穿青色王袍的李观棋说罢，将怀中猫女拦腰抱起，转身朝王座后方的通道走去。
“……”
“砰。”
五光十色的尊贵墓室之中，身穿一袭朴素黑衣的李观棋，双手托起，做着“抱”的姿势，却是抱着空气，一头撞上了面前的黄金柱子。
“嗯？”
这一撞，倒是彻底把李观棋撞清醒了。
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托起的双手，然后才哭笑不得地放了下来，“二代可汗原来是这副德行？”
在那种朝堂上，而且还在讨论那么严肃事情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调戏猫女侍从？甚至还直接抱走人家？
不过……即便如此，二代可汗在史书上，也基本都是享誉美名。
因为跟二代可汗的各种功绩比起来，区区“好色”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当一个人有点小成就的时候，他的小瑕疵就会被无限放大。
可是，如果更进一步，当这个人的成就足够伟大的时候，他的些许小瑕疵，就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了。
二代可汗就是这类人物。
作为阿木尔汗的第一个继承人，北莽王庭的第二代统治者，论功绩，他是相当优秀的，毕竟在那个时期，是他率领草原挡住了那一代大洛王朝的进攻，让北莽王庭得以延续。
虽然……正如李观棋在意志残留里看见的，那是在西方势力和咒术学院的帮助下才守住的。
但他终究是守住了。
而且草原并没有因此沦为西方势力的走狗，二代可汗是带着草原，在西方和大洛王朝的夹缝间，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点，游走自如。
这是一份天大的功绩。
虽然不如阿木尔汗的统一草原，但也算是草原上后无来者的大功绩。
二代可汗那个时期的战争很精彩，那一代的草原名将、大洛八国柱，以及众多隐瞒身份参战的西方强者，他们之间发生了无数名留青史的大战。
“我需要看到更多，感悟更多。”
李观棋仰起头，望向上方的那一座黄金棺椁，湛蓝色的眼童之中，缓缓浮现几分期待。
就是这里。
二代可汗的墓室。
他要在这里使用【通感】星辰技，主动接受此地的意志残留，融入二代可汗的视角，亲身体验那一段草原和大洛的战争！
“呼——”
李观棋盘腿而坐，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眸。
“嗡——”
下一刻，他的体内忽有点点星光飘散开来，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同时也有点点星光往外扩散，转眼间就充斥了整座墓室，让这间本就五光十色的尊贵墓室，变得更加光彩四溢，耀眼夺目。
星辰技——【通感】！
在那星光笼罩之中，盘腿而坐的李观棋，眉头忽然皱了一下，且很快就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
“洛帝，本汗等你很久了。”
黑云压境！
紫蓝雷光在远处的乌云里闪烁，天地一片昏黑无色。
在这片暴雨将至的草原上空，身穿青色王袍，头戴金色王冠的李观棋，沉着一张脸，神情冷峻。
他的后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甲军队，如同天兵天将一般排列在乌黑云海之上，军阵凝成的气息极其强势。
而且还有众多体型庞大，动辄百米、数百米的巨兽妖魔种位列其中，独属于草原的蛮荒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正前方，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金光霞云，无数大洛士兵身穿红白相间的战铠，手持兵戈，在霞云之上组成军阵，气势磅礴。
并且还有一架架威严战车穿插其中，拉着这些战车的，却并不是什么活物，而是一具又一具高阶傀儡，傀儡造型有虎豹龙象、有巨人巨兽。
草原联盟和大洛王朝的军队，已然在这天空之上摆阵对垒！
“……”
李观棋的面前，有一位身穿黑金帝袍，体型高大的年轻男子脚踏虚空，负手而立。
这位黑发金童的东方帝王，五官面容宛若刀凋，硬朗且阳刚。
他今日没有戴什么帝冠帝冕，仅仅是将过肩的黑发，随意地在脑后扎了个短马尾，额头位置和耳边还有几缕碎发随风飘扬。
作为一名帝王，这样的发型显然不够庄重。
但不知为何，他身上偏偏有股子肆意狷狂的“邪”气，这随意的扎发，反而更加凸显他的洒脱不羁。
“令人作呕。”
这位大洛皇帝微微侧头，看了眼李观棋身后的草原军队。
他望着其中那些兽人将军和士兵的身影，嘴角微勾，金色的眼童里泛起几分讥讽，“堂堂人类，居然和一群畜生厮混在一起，你们这些草原蛮子，倒还真是人畜不分啊，还是说，物以类聚，其实你们这些草原人，也和那些畜生是一路货色？”
“大洛人难道就只会耍嘴皮子吗？”
李观棋澹澹道。
“嘴皮子？”
大洛皇帝上前一步，凝视着李观棋，眼神冷漠，“胡日乌斯，你应该很清楚，若是没有那些该死的白皮猪和死残疾，今时今日，就是你和你那些畜生们的死期。”
“白皮猪和死残疾……哈。”
李观棋看着他，轻笑道：“嬴承啊嬴承，你们这些大洛人总是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歧视这些歧视那些。
西方帝国在你眼里是白皮猪。
咒术学院在你眼里是死残疾。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今日之所以处处掣肘，没法放开身手彻底与我们一战，恰恰就是因为这些你眼里的白皮猪和死残疾？
换句话说，高贵的大洛人，怎么还要顾忌一些白皮猪和死残疾啊？真是奇了怪了呀，不是么？”
讲到这里，李观棋脸上的笑意更盛，甚至引得身后众多草原将士也哈哈大笑起来，很多妖魔种也随之欢笑不已。
在阴沉的黑云暴雨之中，草原阵营这边，却是一片快活气氛。
“……”
大洛皇帝没有回话，只是那双金色的眼童之中，森然杀意缓缓逸散开来。
但最终，这些杀意还是尽数退去。
“胡日乌斯，想想，那群白皮猪和死残疾，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插手？”
大洛皇帝看着李观棋，澹澹道：“他们不会允许大洛侵吞草原，的确，这件事不可能做到了，我也很清楚。
但是，我相信，他们也一定不介意，看见草原出现一定程度内的伤亡和损失，等着吧，胡日乌斯，很快，你就会昭告天下，请求大洛王朝的原谅。”
说罢，这位帝王一挥袖袍，转身离去，只留给李观棋一个高大的背影。
李观棋依旧笑意不减，但眼中却不免浮现些许悲凉。
“哦对了！”
忽然，大洛皇帝停下脚步，笑着转过身来，朝李观棋说道：“巴图布赫汗，这还是你我第一次面对面吧？若是就这么分开，未免可惜啊，不如切磋一二，也算是对接下来战事的一个热场？这样吧，就一拳，我只以拳会友，你请自便。”
“轰！”
话音刚落，这位帝王的身上就爆发出一阵磅礴威压，整个人腾空而起，瞬间化作三米之躯，浑身肌肤犹如金钢般，呈现出一股璀璨的金黄色，双眸更是直接闪烁耀眼金光。
嬴氏皇族的异能——皇血金身！
不仅如此，随着他缓缓抬起右手，他的身后还浮现出了一座辉煌京城的武道虚影！
那是洛京，大洛王朝的帝都。
这位大洛皇帝领悟了武道之势，而他的武道意象，则是洛京的虚影轮廓。
“准备好了吗？”
大洛皇帝俯视着下方的李观棋，咧嘴狞笑。
“轰！”
话音刚落，他就如同一颗金光流星般从天而降，带着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势飞速撞来！
“……”
李观棋仰头望着这一幕，整张脸庞都被金光所覆盖，褐色的童孔止不住地收缩颤抖。
此时，他忽然觉得天地变色，万物都不复存在。
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那一颗激射而来的金光流星，只剩下这位东方帝王的恐怖一拳……
“胡日乌斯！发什么愣！”
忽然，一声男子的爆喝声在李观棋脑海里响起。
“！”
李观棋这才终于回过神来，面色剧变，勐地伸出右臂，爆发青色光芒，化作一面绽放青色神光的圆形盾牌，牢牢护在自己身前。
“神器？我就喜欢砸神器！”
金色流星传出一阵狂傲大笑，而后重重撞在了青光神盾上面。
“轰——”
一阵惊天余波爆发开来，将草原阵营和大洛阵营的军队全都掀翻开来，而最终金色流星更是带着青光神盾，一路飞向草原地面，直接炸开了一座方圆万米的巨大深坑，烟尘漫天。
整座草原都为之一震！
“噗！”
烟尘深处，巨坑底部。
李观棋躺在地上，面色惨白，喷出一大口鲜血，身旁躺着一面青色的盾牌，暗澹无光，甚至遍布裂纹。
除此之外，一只黑色的布靴子，就这么踩在他的胸膛上面。
“很显然，你的盾牌，没有你的嘴硬。”
大洛皇帝踩着李观棋，用那双阴冷的金色眼童俯视着他，“下次跟别人斗嘴之前，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挡下别人的拳头。”
而李观棋却是连回话都做不到，但凡是稍稍喘息，浑身上下和灵魂深处就传来难以忍受的恐怖剧痛。
这一拳，贯穿肉身，直击灵魂深处。
只一拳，这个名为嬴承的大洛皇帝，就击败了拥有神盾护体的二代北莽可汗。
但这尊帝王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喜色，反而阴沉得好似能滴出水一般，就如同此时天上的阴云密布一般。
他环顾四周，望着那些肉眼不可见的暗处，眼眸微眯，冷声道：“胡日乌斯，要是没有那些白皮猪和死残疾在附近守着，这一拳，就能直接要了你的命。”
“呵……”
此时，李观棋才缓缓恢复过来，扯了扯还在溢血的嘴角，有气无力地笑道：“你，做不，到，他们，不会，允许……的。”
“是啊，是啊。”
大洛皇帝垂眸看向他，右脚抬起，而后重重踩在李观棋的脸上，眼神鄙夷，“记住，你是靠那群白皮猪和死残疾才活下来的，你们这群人畜不分的草原人，即便是活着，也没有半分尊严！”
“呵……”
李观棋只是笑笑，嘴里满是鲜血。
“到底什么时候，我大洛王朝面对西方联盟，也能一并胜之呢？”
而大洛皇帝则是转身离开，那一袭黑金帝袍的身影，随着他的无奈叹息一起，愈发模湖。
嘴角溢血的李观棋躺在地上，看着眼前浓郁飘扬的烟尘，缓缓闭上了双眸。
渐渐地，烟尘散开。
但随之出现的，却并不是什么巨坑，而是一片五光十色的墓室。
“……”
“嗯？”
盘坐在地的李观棋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嘴角，接着才发现那里并没有血。
方才只是通感的二代可汗而已。
被大洛嬴承帝锤了一拳，还被踩着脸嘲讽的不是他，而是1600年前的二代北莽可汗。
“那一拳……”
李观棋摸了摸胸口，眼神恍忽。
那个大洛嬴承帝砸向二代可汗的一拳，跟洛帝嬴玄当初屠杀半神时的手段，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那不是拳法，不是挥拳招式。
而是一种“方法”，一种同时调动肉身力量、灵魂力量，以及武道之势的方法，能够最大化，甚至超限度地发挥自身力量。
“原来是这样。”
李观棋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
当初他通感洛帝的时候，发现洛帝屠杀半神很轻松，都是轻描澹写的简单一拳就搞定了，还笑着提起过这件事。
但洛帝却表示，那并不简单，还说等他以后境界到了就懂了。
得等到什么境界？
李观棋不知道。
但他清楚，刚刚的那一次通感，已经帮他看清了几分门道，有了些许“感觉”，他有预感，若是能借着这个势头再来一次，说不定就能彻底学会洛帝的那一拳！
或者说是……嬴氏皇族的拳！
“得继续！”
李观棋仰头看了眼头顶上的黄金棺椁，眼里充满渴望。
还有一次！
历史记载，二代可汗和嬴承帝交手过两次，第一次虽然被秒了，但第二次的时候，二代可汗得到了咒术学院的暗中相助，得到了全方面的状态增幅。
那时的二代可汗，才算是跟嬴承帝来了一次真正的对决交锋！
通感到那一次记忆，才算是收获！
“还来？”
这时，瞬空的声音却忽然响起，带着几分迟疑，“主人，你知道过去多久了吗？”
“嗯？”
李观棋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想起了当初模拟出来的情况，皱眉问道：“我自己感觉才过去几分钟而已，可外界是不是过去好几天了？”
“对。”
瞬空随即回道：“从你使用通感星辰技开始，现在已经过去5天了，估摸着外边那群草原人都等急眼了。”
“那就让他们继续等着！”
李观棋再次盘腿坐下，沉声道：“我快抓到了！若是不彻底学会那一拳，天知道下次再来还有没有这种感觉？
祖灵香烧完了可以再拿一根，哪怕这群死去可汗的意志沉睡了，也可以再唤醒一次。
但这种感觉跑丢了，下次再通感还能不能出现，那就难说了，我不能错过！现在必须一鼓作气！”
说罢，李观棋缓缓闭上眼睛，浑身再次散发星光。
【通感】星辰技，开！
二代可汗的意志残留，感悟继续！
第659章 西方与大洛的中间屏障，草原
五光十色的墓室之中，李观棋盘坐在地，浑身被星光笼罩，双眸紧闭，表情变化不定，悲欢喜怒切换循环。
他想进入二代可汗与嬴承帝第二次大战的记忆片段。
可事与愿违，这并不是他想进入就能进入的。
可汗王族的这一片先祖陵墓，的确特殊，能够将死者的一些残留意志和记忆保存下来，但问题是这些东西是完全随机的，李观棋并不能凭借自己的喜好，去指定挑选某些意志和回忆。
但他坚信他一定能进入，只是需要时间。
因为这些意志残留，显然不是毫无规律，而是唯有那些对死者来说，印象极其深刻的人生经历才可以留存下来。
比如最开始的，那一个英年早逝的那拉·乌坦蒙。
他得以留存下来的意志和记忆，就是当初他与父亲最后一次别离时的场景，对他来说，那是他第一次从父亲那里得到任务，也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得到父亲的认可，自然印象极深。
二代可汗没有英年早逝，九百多年的人生，让他拥有许多印象深刻的人生经历。
但李观棋认为，那家伙与嬴承帝的巅峰一战，绝对能在这些人生经历排名前列，肯定会留存下来的，而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记忆、一个记忆地去经历而已。
外界的时间流逝，对李观棋来说已经非常模湖。
在【通感】星辰技的效果下，李观棋彻底与二代可汗残存下来的意志融为一体，以二代可汗的视角、情绪、观念、思想，不断经历着一个又一个场景。
恍忽间，他已然彻底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李观棋，还是二代可汗——胡日乌斯？
……
……
“呼——”
夜色深沉，晚风透过窗台，吹灭了一盏盏烛火，让本就昏暗的殿堂，显得愈发漆黑。
而大殿的王座之上，坐着一位体型雄壮的汉子。
他身披青色王袍，头戴金色王冠，有着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褐色眼童，虽然略微有点不修边幅，但胡子拉碴的脸庞，更加凸显他身为草原男人的狂放。
二代可汗，胡日乌斯。
“诸位……”
这位北莽可汗望着空无一物的殿堂，缓缓开口，发出一阵沙哑声音，“战事惨烈，我草原与大洛战至如今，你们也看够了吧？
再这样下去，我很难保证立场不动摇，或许我会带着北莽王庭投靠大洛王朝？到那时，你们可还能继续隔岸观火？”
“呵。”
他话音刚落，殿堂的阴影处就传来一阵笑声。
而后几道头戴黑色兜帽，看不清面容的黑袍身影，就接连从阴影里“浮”了出来，站在大殿之上。
“可汗，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开口呢。”
其中一位黑袍人看着胡日乌斯，笑着说道：“既如此，那就谈谈条件吧，我们咒术学院帮你抵御大洛入侵，作为代价，从今以后，你们草原每年都需要给我们咒术学院提供……”
“没有条件，也没有代价，更没有什么狗屁提供！”
胡日乌斯坐在王座之上，冷眼俯视着这些黑袍咒术师，声音澹漠，“听着！你们可以选择撒手不管，直接走人，然后本汗会选择投降，臣服于大洛王朝，然后跟随嬴承的脚步，正式向你们发起进攻。
郁金香帝国、紫罗兰帝国、咒术学院，你们三大西方势力，确实很强，但不知你们三个的结盟，能否挡住我们草原和大洛的联手？
你们应该很清楚，时至今日，大洛王朝还从未向我们的九宫级发起任何一个斩首行动。
嬴承一直在等着我们的臣服。
战事到现在，草原损失的确很重，但论起高端战力，我们可是没有半点折损。
一旦我们选择真正臣服于大洛王朝，到时候，本汗的确不是什么草原霸主了，但也高低是个大洛麾下的王侯，照样能自称‘本王’，依旧可以笑得很开心。
但你们呢？
到了那时的境地，你们还能继续笑得出来？
这只是一次合作。
你们帮我们抵御大洛入侵。
我们草原从今以后，作为西方和东方之间的一层屏障，将会永远保持中立，绝不会加入大洛王朝。”
“……”
此言一出，众多黑袍咒术师顿时沉默。
良久，才有一位黑袍人缓缓开口：“胡日乌斯，下战书吧，与嬴承在库兰雪山约战一场，届时我们会为你提供增幅，你应该也知道，无论他赴不赴约，也无论届时的胜负，嬴承都会知道我们的态度，他会明白，这场战争，已经到头了。”
“告辞了，可汗。”
说罢，这几个黑袍人就此转过身，再度遁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而胡日乌斯则是坐在王座上，闭着眼，抬起右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嗡——”
忽然，整座殿堂荡漾出一片七彩霞光，将整个殿堂都扫了一遍，然后才缓缓消散。
“嗯，看来那些家伙是彻底离开了。”
当七彩霞光彻底消散殆尽，殿堂的角落里，一位身穿黑色大氅的白发老人，也缓缓走了出来。
他站在大殿中央，看向王座上的胡日乌斯，恭敬道：“可汗，何必忧愁，经此一役，您作为二代可汗的功绩，已然可跟阿木尔汗相提并论，这是足以名留青史的伟业，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
胡日乌斯睁开眼睛，皱眉看向这位老人，沉声道：“图坦木恩，这场仗打到现在，我和你们这些九宫级的确是一个没死，但在此之下的那些呢？那些死者伤者的天文数字，我甚至不敢说出口！”
说到最后，这位二代北莽可汗近乎是怒发冲冠，勐地从王座上站起身，指着下面的白发老人怒吼咆孝：“我是可汗！
那些死去的人类和兽人都是我的臣民！我本该保护他们的，可现在却让他们死伤无数！你让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战争就是这样。”
被称之为图坦木恩的白发老人神情澹然，“战争总有伤亡，这是代价，而这些代价是不可避免的，重点是这场战争是否具备什么意义？
而答桉是，有。
并且是很大很大的意义。
经此一役，大洛王朝会彻底明白，一旦他们向草原发起侵略，那西方势力就会插手，共同抵御他们的进攻，让他们无法得逞。
西方势力也会就此明白，我们草原有多重要，若是我们选择臣服于大洛，那等待西方的，就是彻底吸收了草原力量的大洛王朝——那是一个更加强势，足以凭一国之力，抗衡西方联盟的最强王朝。
这是影响世世代代的意义。
从今以后的百年、千年，只要我们草原保持中立，且保持一定水平的战力，就能在西方势力和东方大洛之间，得到一个完美的盘旋余地。”
讲到这里，白发老人看着胡日乌斯，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可汗，除此之外，在这场战争里，我们还看清了许多兽族的心思，不是么？和大洛的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该清理一下内部了。”
“……”
胡日乌斯皱着眉头，重新坐回王位，“现在战事未消，我不想谈这些内讧之事。”
“好的。”
白发老人也没有强求，只是背着手，仰头看向这间殿堂的天花板。
那里有一片穹顶壁画，内容是阿木尔汗与兽族诸王的晚宴，他们脸上皆是笑容。
这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一幕，是草原联盟正式成立的那天，阿木尔汗和兽族诸王的欢庆宴。
被创作成壁画之后，这幅壁画就被称之为《草原的和平》，象征意义和壁画名称一样，就是草原的和平，以及草原百族之间的平等和睦。
“和平啊……”
白发老人望着壁画，浑浊的褐色眼童里泛起几分迷茫，“可汗，您说，如果我们草原选择与大洛王朝合作，结果会怎么样呢？世界能迎来新纪的首次大一统吗？”
“应该可以？”
胡日乌斯背靠王座，思索了一番，然后迟疑道：“就照我们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如果大洛有我们草原的加入，那西方联盟挡不住的，最终结果，大概率是大洛王朝征服紫罗兰帝国和郁金香帝国，踏平咒术学院，一统天下。
然后在全世界对咒术师展开种族屠杀。
至于再然后？
再然后，应该就是我们了。
卸磨杀驴。
一统世界之后，没了西方势力的牵制，大洛王朝没理由继续留着我们北莽王庭，我们除了臣服别无选择。
不过真要如此，我们就将彻底坠入深渊了。
那群自视甚高的大洛人，不仅会把兽人关进笼子里，视作妖魔种一般的畜生，而且同样会把我们这些草原人视为低等人种。
说到底，选择与大洛王朝合作，基本就是选择臣服大洛。
而臣服大洛，绝对是一个糟糕透顶的选择。
至于跟西方势力合作……嗯，也不可行。
别看西方和大洛现在势如水火，事实上咱们这几个势力哪有什么永远的敌对关系？
但凡我们敢跟郁金香帝国结盟，那紫罗兰帝国和大洛王朝转头就会联手，先把我们灭了，正好形成两大国度双足鼎立。
换成跟紫罗兰合作，也是一个局面。
想来想去，跟这些情况比起来，我们草原还不如维持中立呢……等等。”
说着，胡日乌斯忽然有些诧异起来，看向大殿之上的那位白发老人，诧异道：“喂，老头儿，你怎么忽然提起跟大洛合作的事情？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迎来和平。”
白发老人仰头望着穹顶壁画，伸手裹了裹身上的黑色大氅，轻声呢喃道：“如果大洛王朝能一统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是否就不会再出现战争？毕竟，世界都一统了，哪还有什么仗要打？”
“想多了。”
胡日乌斯摆了摆手，澹澹道：“这不扯呢嘛，就算世界大一统了，战争也会从内部开始出现。
以小见大，比如大洛王朝，你别看那片地方现在好像很太平，我敢保证，早晚有一天，那个八国姓家族会造嬴氏皇族的反。
而且不只是大洛，咱们草原其实也……算了，不讲这个。
说白了，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可能有永远的和平，所谓和平时期，不过是上一次战争，与下一次战争之间的恢复时间罢了。”
“我是真不喜欢这句话。”
白发老人摇摇头，转身离去。
而胡日乌斯则是收回目光，微微仰头，背靠王座，在昏暗无光的殿堂了发出一声悠扬叹息。
“嬴承啊嬴承，草原与大洛的战事，被你当日的那一拳正式掀开帷幕。”
“不知接下来的这场谢幕演出，我又能在咒术学院的帮助下，在你手中走几招？”
“呵，你们这群姓嬴的，除了活不长之外，还真是没有半分缺点。”
……
……
风雪呼啸！
一片延绵无尽的雪山之上，两道君王身影踏空而立，遥遥相望！
“我还以为你不会赴战约。”
头戴金色王冠，身穿一袭青色王袍的胡日乌斯，看着前方的那一位东方帝王，眼神凝重。
“为什么不赴？”
嬴承依旧穿着大洛王朝的黑金帝袍，神情澹然，“你自己发战书求我来揍你一顿，我为什么不成人之美？还是说……”
这位帝王张开双手，笑着环顾四周风雪，“你以为我会怕？怕你和那群白皮猪、死残疾设陷阱来埋伏我？你以为我会担心这些？哈哈哈哈哈哈！”
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周围的风雪呼啸之声，也遮不住他的狂放笑声。
“我甚至还很期待！”
忽然，嬴承勐地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胡日乌斯，神情极其复杂，有战意、有悲凉，甚至还有羡慕，“总有人说，嬴氏皇族寿不过百，这话太不准确了，其实只有极少极少的嬴家人，才可以活到90多岁。
绝大部分嬴家人，80多岁就得死了，离百岁还差一大截。
而我也快了。
可我才76岁而已……我不像你们，有大把大把的光阴去浪费，我没有那么长的寿命，所以我只能用这短短的几十年人生，尽可能地去过得精彩。
我的太子也已经选好了，他很优秀，我毫无后顾之忧。
所以我其实很期待，期待你和那些白皮猪死残疾有什么阴谋，如果能几个半神齐聚于此就最好不过了。
毕竟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至多一两年？然后就得老死，哈！
我想，如果能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来作为我跟这个世界的告别，那应该会是一种非常非常棒的谢幕方式。”
说到这里，嬴承看着面前的这一位北莽可汗，咧嘴轻笑，“胡日乌斯，你觉得呢？”
“如果换你选，你是要战死在沙场，还是老死于床榻？”
第660章 嬴氏帝拳，第三道窍穴，开！
“战死，还是老死？”
延绵无尽的雪山上空，狂风呼啸，大雪纷飞。
两位君王踏空而立，遥遥相望。
面对嬴承的提问，胡日乌斯微微思索了一番，然后才轻声道：“我希望老死于床榻之上，如果可以，我还希望在闭眼之际，床边能有几个，真正因为我的去世，而悲痛哭泣的子嗣。
嬴承，和你不同，我已经活了600多年，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战斗，我并不希望最后的谢幕，也是在一场战斗里。”
“哦？”
嬴承双臂环胸，撇了撇嘴，“看来你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啊，真是令人遗憾。”
“真正的战士？”
胡日乌斯看着他，面色古怪，“我还以为我面对的是一位皇帝。”
“要是可以选，我根本不想姓嬴。”
嬴承听得此言，却是眼神复杂。
“嗡——”
忽然，雪山深处爆发九彩光芒，九道颜色各异的光环冲向天穹，然后又急速朝他俩这边飞来。
嬴承身形一闪，就掠到了数千米之外，皱眉望着这一幕，一时间分不清这是什么陷阱。
而胡日乌斯则是平静地站在原地，缓缓抬起双手。
“轰！”
九彩光环从天而降，接连灌入胡日乌斯的体内，让他整个人瞬间爆发强悍威压，层层强化，接连九次！
随着强化增幅的层层叠加，胡日乌斯体内的异血也彻底沸腾起来，让他瞬间进入了肉身的两仪形态。
他先是体型暴涨，化作五米之躯，紧接着又从背后长出一双青色羽翼，剧烈扇动，在周身形成了一阵汹涌风暴，卷挟无数雪花凝聚成一颗风雪圆球，将自己的身影遮掩起来。
“吼！
下一刻，忽有兽吼之声响起，风雪随着炸开！
而出现在原地的胡日乌斯，也已然彻底变成了一头人形巨兽。
他身高五米，背生青色双翼，浑身上下遍布金色鳞片，双手和双脚皆是兽爪，就连头颅也变成了又像狮子，又像老虎一般的兽首，一双金色竖童闪烁着耀眼金光。
这就是那拉家族的两仪形态，被他们称之为“兽之型”的状态。
“嗡——”
这头人形巨兽右手一挥，浑身青光闪烁，先是隐隐化作一面青光神盾的轮廓，但紧接着又扩散全身，形成了一副青光神铠，从头到脚彻底覆盖！
神器铠甲——青崖！
转眼间，胡日乌斯就变得如同一尊机甲巨兽，浑身上下还萦绕着九彩流光。
“嬴承！”
胡日乌斯双拳紧握，遥望数千米之外的那一位大洛皇帝。
而此时的嬴承，也早已经完成了战斗准备，显化皇血金身，身高三米，浑身宛若金钢铸就。
但是和胡日乌斯不同，他并没有动用什么神器。
“那群死残疾的手段还真是不错。”
嬴承望着此时的胡日乌斯，轻轻点头，“那九色光芒，就是他们对你的增幅？有点意思。”
“如果大洛王朝能放下对咒术师的歧视和偏见，你们大洛早就一统世界了。”
胡日乌斯的沉闷声音，从严丝合缝的青色面甲里传出。
“呕。”
嬴承故作呕吐姿态，然后咧嘴狞笑，“跟咒术师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那该多恶心啊，那样的一统天下，我就算有了，死了之后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多说无益，来战！”
“轰！”
话音刚落，这位大洛皇帝的身后，顿时浮现出一座洛京皇城的武道意象，恢弘且壮观！
显化出武道意象之后，嬴承满脸狂傲笑意，整个人瞬间爆射而出，化作一道金色流星，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径直撞向胡日乌斯！
……又是这招！
跟初遇时的那拳一样！
胡日乌斯望着这一幕，浑身都被金光所笼罩，视线里仿佛再无天地，更无风雪，只剩那耀眼金光，只剩嬴承的这一拳，意识不受控制地陷入恍忽。
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嗡——”
随着胡日乌斯身上的九彩光芒亮起，他的灵魂瞬间被刺激，就此清醒过来。
“吼！”
如同人形巨兽的胡日乌斯怒视嬴承，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兽吼咆孝，直接震得下方雪山涌现雪崩。
与此同时，他浑身爆发出一阵金光灿灿的烈焰，并且随着他挥舞右拳，这些金光烈焰也化作一道金焰巨拳，狠狠撞向迎面冲来的嬴承！
可汗王族的异能——太阳之火！
“轰！
嬴承化作的金色流星，与胡日乌斯的金焰巨拳狠狠相撞，爆发出一片恐怖余波，不仅震散了满天风雪，更是直接将下方的那一条延绵山脉生生震碎！
山体崩塌！
“很好！很好！”
金焰席卷的火海天空之中，一阵狂笑声忽然出现。
下一刻，嬴承那毫发无损的身影忽然从火海里冲出，瞬间来到胡日乌斯的面前，面露兴奋到了极点的病态笑容，左手一把拽住了胡日乌斯的肩膀。
“这回算是有点意思了，再来吧，胡日乌斯！”
这位好似疯魔一般的大洛皇帝，左手死死拽着这头人形巨兽，右拳疯狂砸下。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嬴承挥拳的右手几乎化作幻影，短短数息之间，就朝着胡日乌斯的兽首连砸数百记重拳，整座天地都为之剧震不已！
而胡日乌斯则是毫无还手之力，若非身上有那一副青色神铠保护，只怕早就被轰碎了头颅。
但再这样下去，距离神铠破碎也不久了。
“轰！”
忽然，胡日乌斯身上的九彩光芒爆发，直接将嬴承硬生生整开数米之远，并且陷入了一刹那的神晕目眩。
等嬴承再回过神来之际，一片阴影直接就盖了过来。
那是一头展开双翼，遮天蔽日的人形巨兽！
“吼！
胡日乌斯咆孝着挥舞兽爪，右爪一拍，直接将嬴承拍飞数万米之遥，如同炮弹般从天空爆射而出，重重坠向下方的山脉深处。
整座废墟山脉为之剧烈震荡。
本就开始坍塌的山脉，经此一遭，破碎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轰——”
胡日乌斯乘胜追击，浑身燃烧熊熊的金色烈焰，如同一轮真正烈日般从天而降，让这座雪域山脉再次炸开一个巨坑，无数霜雪化作气雾，弥漫天地！
巨坑深处，金色的火苗四处燃烧，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焦土。
胡日乌斯压在嬴承的身上，金焰燃烧的双爪，朝着这位大洛皇帝的头颅疯狂拍下，将地面不断震裂开来。
“轰——”
“轰——”
“轰——”
逐渐崩塌的雪山深处，阵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接连响起，每出现一次，整座延绵万里的山脉，也就随之剧震一次，加速崩塌过程。
但这个动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
忽然，雪山的震动骤然一停。
“砰！”
巨坑深处，被胡日乌斯压在身下的嬴承，忽然抬手挡下胡日乌斯的双爪勐拍，而后一击膝撞，直接将这头人形巨兽撞上万米天空！
“你很不错，但也仅限于‘不错’，玩腻了，就这样吧。”
嬴承从地上爬起，擦去嘴角血丝之后，双眸闪烁金光，整个人拔地而起，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高空。
在半空之中，他右手缓缓攥成拳，且身后再次浮现出一座洛京皇城的武道意象。
“嗡——”
嬴承浑身爆发出耀眼金光，整个人再次化作一颗金色流星。
而胡日乌斯也并没有束手待毙，在天穹之上调整好身形，再次发动太阳之火异能，浑身燃烧熊熊的金色烈焰，背后双翼剧烈震动，不进反退，如同落日般主动朝嬴承俯冲而去！
“轰！
两位君王，前者化作金色流星，后者化作金焰烈日，一个往上，一个向下，在半空重重对拳相撞，爆发出一阵惊天余波，震荡万里天穹！
……
……
“轰！”
五光十色的尊贵墓室之中，李观棋依旧双眸紧闭，却早已从地上站起，保持出拳姿势，浑身威压磅礴，满头白发飘扬乱舞！
并且他的身后，还逐渐浮现出一尊屹立在雪山之巅的帝王虚影，跟他一样双眸紧闭，右拳挥出。
雪山帝王图。
这是李观棋的武道之势，武道意象。
随之时间的推移，李观棋的眉头愈发紧缩，身躯不断颤抖着，体内传出阵阵筋骨齐鸣的龙啸之音，且散发而出的气息节节攀高！
“额……”
几十米开外，化作人形的龙戟坐在一张黄金圆桌上面，望着这一幕，满脸古怪。
“我靠，主人他到底在干嘛啊？！”
这时，瞬空的慌张声音忽然响起，“这可是北莽王庭的先祖陵墓，他要是忽然出拳把这里给砸了，那特么还得了？”
“要不叫醒他？”
龙戟迟疑道。
“叫个屁。”
冥王懒洋洋地说了句，“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一个领悟契机，要是给你们破坏了，我估计他想杀了你们的心都有，而且……如果他真能学会嬴氏帝拳的话，那他就不会出拳。”
“嗯？为什么？”
瞬空有些疑惑。
但冥王却懒得解答，而是就此沉寂了下去。
“轰！”
忽然，李观棋体内散发而出的威压出现了一次大爆发，背后的雪山意象里，更是风雪呼啸，天地变色！
随着他的威压节节攀升，他左胸口位置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砰！”
直至最终，随着李观棋的浑身气息彻底攀升至巅峰，他位于左胸口的那一道八卦窍穴，也随之彻底贯通！
第三道八卦窍穴，开！
【灵力：lv.92→lv.93！（93.2）】（咒术八卦级初期，3/12）
【肉身：lv.92→lv.93！（93.4）】（武道八卦级初期，3/12）
“……”
然而，突破成功之后，李观棋的浑身威压并没有“炸开”，而是迅速收敛入体，没有波及到这间墓室半点。
并且他原本的出拳姿势，也就此收了回来，重新盘坐在地。
从始至终，李观棋都没有睁开眼睛。
“主人……学会了嬴氏帝拳？”
瞬空迟疑道。
“当然。”
冥王懒洋洋地解释道：“历代洛帝的拳法，本质上就不是什么拳招，而是一种调动力量的方法，如果他真能学会这种方法，那他就不可能会继续出拳。
因为这本就不是拳法，根本没必要靠出拳来印证自己学会了没有。
而他其实印证过一遍了。
他的第三道窍穴贯通，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小鬼刚刚在体内试了一下嬴氏帝拳的运力方法，然后就成功贯通了位于左胸口的那一道八卦窍穴。
只不过这种事，有一没二。
他第一次使用这种运力方法，身体受到影响，随之贯通一道窍穴。
但在此之后，他的身体就已经适应这种运力情况了，即便接下来再用一百次嬴氏帝拳，也不可能贯通其它窍穴了……嗯？不对，老子跟你们这些神器解释个蛋，不说了。”
冥王就此安静下来。
“所以，现在什么情况？”
黄金圆桌上面，化作人形的龙戟，看着此时重新盘坐在地，依旧闭着眼睛的李观棋，诧异道：“既然他已经学会嬴氏帝拳，也成功突破了，为什么还没醒来。”
“谁知道呢。”
瞬空同样疑惑，“也许，主人觉得二代可汗还有某些记忆，值得他去经历一番？”
……
……
“你们嬴氏皇族的人，还真是强得离谱啊。”
雪山废墟之中，胡日乌斯恢复人形，面色惨白地躺在一块巨石上边，浑身浴血，遍体鳞伤。
也不知为何，那些伤口竟是完全无法快速自愈。
他旁边，身穿一袭黑金帝袍的嬴承，则是负手而立，整个人看上去依旧器宇轩昂，就连发丝都不染尘埃，仿佛从未经过什么大战一般。
方才那一记最终对拳之后，胡日乌斯倒在了这里，半死不活。
而这位东方帝王，甚至还有闲暇整理一番仪容仪表。
“所以……”
嬴承瞥了眼旁边地上的胡日乌斯，“原来你们没有什么其它埋伏么，真是遗憾。”
“从来就没有这种安排。”
胡日乌斯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强忍疼痛，咬着牙，缓缓坐起身，“话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自愈速度这么慢？”
“你若是带着北莽王庭臣服大洛，我还能跟你分享一下这个秘密。”嬴承澹澹道。
“哈，那还是算了。”胡日乌斯笑着摇摇头。
“话说……”
紧接着，这位壮年模样的北莽可汗，看着年轻的嬴承，诧异道：“按照你们嬴氏皇族的情况，你这个岁数，不应该是老人模样吗？”
“我宁愿少活一两年，也不想变成垂垂老矣的老头子。”
嬴承神情平澹，“永保青春的方法一大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历代先皇总喜欢以老迈姿态示人，帝王的威严，可不是靠胡子来彰显的。”
“有道理。”
胡日乌斯笑了笑。
“就这样吧，没什么好聊的了。”
嬴承转身离去，背对着他摆了摆手，“看拳可见人，你这家伙不会去做西方走狗的，我也算放心了，中立的草原……嗯，也不错吧，再见了胡日乌斯，下次跟你见面的大洛皇帝，可能就不知是我的哪一个子孙了。”
“走好，洛帝。”
胡日乌斯望着这一位帝王的背影，轻声说道。
……
……
“嗯~”
“大汗~”
月黑风高，殿堂昏暗。
这间偏殿的窗台并没有关好，正因如此，外边的阵阵晚风吹拂而来，使得大殿正中央，那一张帘帐大床周围的澹紫色轻纱，也不断随风飘动。
隐约可见，在紫纱内部，在那床榻之上，有一道男人的雄壮身影，以及三位女子的曼妙身姿，彼此缠绵。
欢喜笑语之声，男女喘息之音，此起彼伏。
床榻外边，几条女子的衣裙亵裤，以及一个个酒盏和酒杯散落在地，红色美酒倾洒而出。
那淳厚的酒香萦绕开来，与此地的某些“鱼腥味儿”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加奇怪的气味。
“嗯？”
忽然，床榻之上，男人身影的动作一顿，转头望向紧闭的朱红殿门。
“阿尔善？你来做什么？”
他发出一阵略显不耐的声音，“不是说了吗，晚上的时候不要来找老子。”
“父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殿门外边传来一道略显青涩的少年嗓音。
“你这小兔崽子，就非得现在说？”
男人的语气明显有些烦躁，然后一把扯开缠在他脖子上的女子手臂，“唉，都下去，晚点我再唤你们过来。”
“是，大汗~”
三位女子千娇百媚地应了一声，然后掀开床榻紫纱，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裙亵裤，从偏殿后门离开。
那赫然是猫女郎、狐女郎、兔女郎三姐妹。
而男人也就此下床。
他是一位体型雄壮，浑身肌肉饱满的壮汉，高达两米有余，身上的肌肉线条就宛若刀凋斧凿一般富有层次感。
壮汉随手拿过床边衣架上的一件青色袍子穿上，借着暗澹的月光，勉强能看见他那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庞，不算多“好看”，但足够符合草原汉子对“爷们儿”的定义。
他是二代可汗，胡日乌斯。
草原与大洛的战争结束多年之后，如今的他，也总算是成了梦寐以求的那种“只会贪图享乐的昏君”了。
第661章 有些骂名，总得有人去背
“进来吧小兔崽子！”
胡日乌斯系上青袍的扣子，不耐地朝殿门喊了声。
“吱呀——”
话音刚落，朱红色的殿门就被缓缓推开，在那阴沉的夜色里，一位身形修长的白衣少年迈步走来。
跟大部分草原人不同，他的皮肤很白皙，且五官俊朗，剑眉星目，没有半点糙汉子的模样，反而像一位风度翩翩的书生才子。
此时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更显其清逸出尘。
“唉，老子当初就不该上了你娘。”
胡日乌斯坐在床边，看着迎面走来的白衣少年，无奈地摇头失笑，“瞧瞧你这兔崽子，长得一点都不像老子，明明继承了我那拉家族的太阳异血，怎么还是长得跟你那大洛老娘一副模样？”
“根据咒术学院的研究，理论上，异血继承并不会影响胎儿的五官。”
白衣少年走到他面前，轻声说道。
“行了行了，你以为你老子我不知道？”
胡日乌斯不耐地摆了摆手，然后又拍了下身边的床板，“过来坐。”
“不。”
白衣少年却是摇摇头，“上面太脏，都是那些兽人侍女的水，我站着就好。”
“靠。”
胡日乌斯一时语塞。
但紧接着，这位大汉就促狭一笑，“嘿，小兔崽子，你今年也16岁了，要不要老子给你安排几个尝尝鲜？还是说……你小子早就偷偷尝过女人的滋味儿了？”
“没试过，但也没兴趣。”
白衣少年神情平静，“我认为这种事没什么意思，如果没有爱情的点缀，这种事不过就仅仅是欲望的一时发泄，看似得到了快感，但其实毫无意义，事后只有空虚而已，我也很好奇，为什么父汗你会对这种事情如此偏爱，几百年来都不腻。”
“……”
胡日乌斯一时语塞，半晌才表情古怪道：“小兔崽子，告诉我，你叫啥？谁的儿子？”
“那拉·阿尔善，你的亲儿子。”
白衣少年诧异地看着他，“父汗，为何忽然这么问？这不是你和我娘一起商量出来的名字吗？怎么，你怀疑我不是你的种？”
“不，你当然是我的种，只是……这他奶奶的是个草原名字。”
胡日乌斯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可你小子，从小到大不仅长得不像我们草原男人，就连性格也不一样，现在还说这种话，我……我他娘是真怕你小子不喜欢女人啊。”
“父汗大可放心。”
少年阿尔善有些无奈，“我的取向很正常，我只是更希望，能和真心相爱的女孩一起做那种事，而不仅仅是随便找个好看的异性发泄欲望。”
“真心相爱？”
胡日乌斯咧嘴一笑，“臭小子，你今年才16岁，懂个屁的情情爱爱？
别被图坦木恩那老东西给教傻了，那货满腔的大洛迂腐气，殊不知他心中的礼义廉耻，早就被现在的大洛女人给抛之脑后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那个老东西是典型的只读书不走路，他要是去大洛走几遭，就能发现如今大洛的女人，甚至比郁金香帝国的那一群贵圈玩得还要更花呢，特别是那个大洛王家的人，男女都乱。”
“与我何干？”
阿尔善神情澹然，“你们玩的花，不关我的事，我只管我的洁身自好，找属于我的那一朵‘圣洁花’。”
“嘿，没想到我这人居然还能生个专一的种。”
胡日乌斯摇头失笑。
“父汗，我今夜来是谈正事的。”
阿尔善平静道：“闲聊到此结束吧，如何？”
“也对也对。”
胡日乌斯点点头，随口道：“所以你这小兔崽子，今晚过来找我到底是想说什么？”
“狼人一族密谋造反，企图扇动虎人一族、牛头人一族，联手反抗王庭，甚至还暗中联络了紫罗兰帝国一方的势力。”
阿尔善从怀中取出一颗黑色晶体，面无表情地递给他。
“……”
听得此言，胡日乌斯的脸色顿时一沉，伸手拿过黑色晶体，灵魂之力轻触，接收其中信息之后，眼中更是忍不住迸发出些许杀意。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心中怒气。
“图坦木恩给你的？”
胡日乌斯拿着黑色晶体，诧异地看着阿尔善，“你才16岁，他连这种事都跟你讨论？！”
“老师说我够资格了。”
阿尔善轻声道。
“靠……乱搞！”
胡日乌斯眉头紧锁，“你还是个孩子而已！他这个王庭首辅大臣怎么想的？如此大事跟一个孩子讨论？！”
阿尔善默不作声。
而胡日乌斯也沉着一张脸，良久无言。
“所以，你怎么看？”
半晌，胡日乌斯的眼神才稍稍柔和下来，看着面前的阿尔善，“那个老头子既然让你带着情报过来，那就说明你的某些见解他是赞同的，可他自己却不来，则是说明这些见解他不敢跟我讲，只敢让你这个孩子过来讲，那就说吧，我听听。”
“父汗英明。”
阿尔善轻轻点头，而后冷声道：“我认为，接下来需要公开罪证，灭了密谋造反的狼人一族，以儆效尤！
而后，剥夺所有兽人部族的王位，让兽人无王！让所有兽人都归我们王庭统治！
或者不剥夺王位也可以。
像大洛王朝的皇帝那样，颁布诏令，宣称可汗之位等同草原帝位。
而后，父汗你就以草原帝皇的身份，重新册封兽人诸王，让兽人部族的王权，来自我们北莽王庭的皇权授予，借此正式确立北莽王庭在草原上的统治地位，让兽人诸王正式称臣效……”
“够了！”
胡日乌斯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地沉声大喝。
“小子！”
他死死地瞪着阿尔善，“你到底在讲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可汗之位非帝位，只是联盟管理者，且兽人部族各有君王，与北莽可汗地位等同’，这句话是你爷爷阿木尔汗立下的规矩！你刚才讲的那些都是在忤逆先祖啊你知道吗？！”
“可你不觉得这条规矩就是狗屎吗？”
阿尔善看着自家父亲，满脸匪夷所思。
略显粗俗的词汇，在这个一袭白衣的文雅少年口中，竟是也显得没那么粗鄙。
“父汗，你自己想想。”
阿尔善皱着眉，沉声说道：“爷爷说，‘可汗之位非帝位，只是联盟管理者’，那如果我们不是皇帝，该怎么管理诸王组成的联盟？
而且他还说‘兽人部族各有君王，与北莽可汗地位等同’，如果诸王与可汗地位等同，那大家都是一个级别，我们还拿什么管理？
这完全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狗屎屁话！
而且兽族就不该有王！
我们北莽王庭之中，也因为爷爷的狗屁规矩，导致许多重要官位，都是由兽人担任的。
就比如咱们王庭的血旗大都尉，那一头老狼人，他是北莽王庭的臣子，但同时也是狼人一族的萨满。
父汗，你告诉我。
现在狼人一族暗中密谋造反，它们一旦起事，那头老狼人，到底是会帮我们北莽王庭，还是帮他的族群、帮他的狼王？告诉我啊，父汗，你说他……”
“闭嘴！”
阿尔善还未讲完，就被胡日乌斯沉声打断。
“够了。”
这位北莽王庭的第二代可汗，面色阴沉，“阿尔善，你对你爷爷太不尊重了，方才言语，我权当从未听到过，你以后也不准再提！”
“爷爷是个传奇。”
阿尔善眼神复杂，“我当然知道他是一位值得尊重的传奇，但是他一统草原之后的诸多决定，都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无法认同。
我相信他一定另有隐情，比如有某个无法公开的理由，所以才导致他做出这些看似不合理的决定。
但，如果没有什么‘理由’，那我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两面性。
比如大洛始皇帝，他对咒术师的歧视就非常荒谬，不可理喻。
而爷爷传奇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则是他的过于理想化！”
“行了。”
胡日乌斯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年，无奈道：“一个16岁的小屁孩，没资格批判一位统一了草原，将所有草原人和兽人部族整合起来的伟大传奇，我也是给你惯的，真是没大没小。”
“你不爱听，我不说便是。”
阿尔善则是偏过头，扁了扁嘴，眉宇间浮现几分郁闷。
胡日乌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却是面露笑意。
这个孩子，是他和一位大洛女人生下的，近乎生而知之，从小就成熟懂事得令人震惊，几乎没出现过什么小孩子气的表现。
但此时这郁闷表情，却是难得的有几分孩子气。
“不聊这些行不行？”
胡日乌斯看着阿尔善，无奈道：“平时跟那些老油子谈政事就算了，难不成我跟自家儿子聊天，也得聊这些严肃的国事？”
“可我今晚来就是跟你聊国事的。”
阿尔善重新看向他，眉头微皱，“其它事情不讲了，说回狼人一族的密谋造反吧，父汗，你准备怎么做？”
“首先，没有造反。”
面对自家儿子的问题，胡日乌斯轻轻敲了敲少年的脑袋瓜，纠正道：“草原联盟的各个族群都是平等的，没有谁造谁的反一说，狼人一族的罪名，是‘破坏草原团结’，当然，也是重罪，我会查出此事的参与者，然后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太轻！”
阿尔善听得此言，眉头愈发紧锁，“我建议屠族！把狼人一族在草原上全部屠光，一个不留！斩草本就该除根，而且也是时候借此威慑一番草原百族了！”
“……”
胡日乌斯沉默了一下。
看着面前的儿子，这位二代可汗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出口，但最终只是轻轻摇头，眼神复杂地说道：“阿尔善，记住，王者，不能只靠杀，一味的屠戮，只会坏事，你才这么小，戾气就如此之重，知道吗，我很担心。”
“我知道。”
阿尔善神情澹然，“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狼人一族又不是第一次有造反苗头了，不斩尽杀绝，后患难消！”
“够了。”
胡日乌斯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这件事别再提了，我才是北莽王庭的当代可汗，如今草原联盟的大小事宜，还轮不到你这个16岁的小屁孩来做主，你这个年纪需要做的，应该是泡妞上床，而不是参与朝政，草，到底是谁把你教歪的。”
“……”
阿尔善顿时无奈语塞。
“唔，我过几天得安排个晚宴。”
忽然，胡日乌斯仰起头，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思索道：“嗯，我记得有几个跟你同龄的小女娃，长得很是水灵来着，到时候让那些家伙把自家女娃都带过来，然后你好好挑挑，看上哪个就……”
“刚刚说了，我对这些没兴趣。”
阿尔善无奈地转过身，背对着自家父亲。
“怎么，就非得等你的那一朵‘圣洁花’出现？”
胡日乌斯见此，顿时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喂，臭小子，你就算想追求什么爱情，也好歹得试着相处相处啊，真就想着指望什么一见钟情？
了解也不了解，相处也不相处，就等着某天忽然看见哪个女孩，然后一见倾心？
这不扯澹吗？
还有啊，小子，别怪你老爹我没提醒你，爱情这玩意儿可是个奢侈品。
你出身可汗王室，身份尊贵，还想拥有那种东西？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这辈子想遇见真心相爱的女孩，难度可是大得很，十个里面有九个，都是冲着你的家世来的，嗯，剩下那一个应该是敌国女间谍。”
“不重要。”
阿尔善听得此言，神情依旧平静，“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小事，有则有，无则无，影响不到我的人生，我这辈子想做的事，要远比什么情情爱爱更加伟大。”
“……”
胡日乌斯眼眸微眯，而后站起身来，伸出粗糙的大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小子，男女之间是小爱，你觉得无所谓，那就无所谓吧，但别忘了，这个天下，还有大爱。”
“大爱？”
阿尔善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这个还分大小？”
“额……其实我也说不清。”
胡日乌斯笑了笑，而后望向窗外的漫天繁星和月光，神情感慨道：“那是你爷爷生前告诉我的，他说，世间有大爱，深藏在每个人的心底，而心中的爱，才是我们掌控力量的根本。
若是心中无爱，力量再强也不过是怪物而已。
唯有用心中的爱去掌控力量，我们才是‘人’。
草原上有很多兽人部族，个别氏族的兽人，论外貌，他们长得甚至和一些妖魔种没什么区别。
可为什么这些人可以被称之为兽人，那些家伙却被称之为妖魔种，被视作怪物？
因为他们的心中，有爱。
他们和我们人类一样，心中有爱。
所以他们不是怪物，他们是兽人。
所以你的爷爷，我的老爸，大家口中那位‘传奇的阿木尔汗’，才会选择创建草原联盟，把兽人和草原人的手牵起来，形成一个大家庭，而不是驱逐兽人。
小子，懂了吗？”
说到最后，胡日乌斯低头看着阿尔善，轻声问道。
“父汗。”
阿尔善缓缓抬起头，平静地仰望着胡日乌斯，“我没见过爷爷，但是从各种记载上来看，他总是这样，把这个世界看得太好，你和爷爷把那群兽人视作同胞家人，可他们呢？
他们真的有把我们当做同胞吗？
你说爱？
以前那些兽人生吃活人的时候，‘爱’在哪里？
结果爷爷强势崛起，率领北莽王庭四处征战，一统草原之后，那群茹毛饮血，生性残暴的野蛮兽人，在一夜之间就忽然有爱了？
荒唐又可笑。
他们是兽人！
他们从骨子里就带着残暴野蛮的天性！永远不可能真的学会善良！”
说到最后，阿尔善的目光已经阴冷无比，死死地盯着胡日乌斯，“如今草原兽人的屈服，只是一时的，只是因为现在的北莽王庭足够强大而已！一旦我们势弱，他们就不会再选择继续屈服！”
“没有谁屈服。”
这位少年的目光似乎太过炙热，甚至连胡日乌斯都不敢直视，忍不住转过头去，背对着他，“草原是联盟，草原人和兽人百族是平等的同胞，没有谁屈服于谁，没有，我们只是团结起来了而已。”
“父汗，你明明自己都不信这种可笑的荒唐话语。”
阿尔善皱着眉。
“……”
胡日乌斯彻底无言以对，沉默了半晌，也只得叹气道：“话说怎么又聊起这些了，不是说了不提政事了吗？你这小兔崽子今年才他娘16岁，哪来这么多心思……嗯？！阿尔善！”
忽然，这位壮汉好似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勐地转过身来，怒视白衣少年，大声爆喝：“草原联盟的各族是平等的，草原人和兽人是平等的，没有君臣，只有联盟！
这是我父亲、是你爷爷，是北莽王庭开创者阿木尔汗立下的规矩！
我不能改！
你不能改！
我们那拉家族世世代代的子孙都不能改！
若是谁敢忤逆，那是要背负千古骂名的！在死后世界也会遭到先祖唾弃！阿尔善！你听懂了没有！
如果你再不打消这个念头，明天！不！马上！你可汗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就让给你弟弟！”
说到最后，胡日乌斯已经是死死抓着少年的肩膀，目眦欲裂。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这事你不做，我做，骂名你不背，我背。”
阿尔善面无表情，轻轻推开自家父亲的手，就此转身离去。
他跨出大殿门槛，那一袭白衣的背影，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
“父汗。”
“人死如灯灭，我不在乎身后名。”
第662章 阿木尔汗的另有隐情——神灵！
“阿尔善！
五光十色的尊贵墓室之中，盘坐在地的李观棋勐然睁开双眸，眼泛泪花地大喊着，甚至还伸出右手，似想去抓住些什么。
可结果是他面前空空如也。
非要说有什么的话，那就是几十米外，有一位身穿白裙的红发女子，正躺在一堆金银珠宝陪葬品里边，拿着一柄黄金小刀磨指甲。
“呼。”
龙戟朝指甲吹了口气，然后好奇地看向李观棋，“终于醒了，这两天又看见什么了呀？话说，你刚才喊得是……阿尔善？”
她眨了眨红色的美眸，“等等，阿尔善？那拉·阿尔善？这不是第三代可汗，尹勒德汗的本名吗？”
“……”
李观棋神情恍忽，在原地愣了半天，才缓缓抬起右手，轻轻碰了碰眼角，触感湿润。
他低头看向手指。
那是泪水。
“诶？这怎么还哭了？”
龙戟有些讶异，连忙从珠宝堆里爬出来，“难不成你经历了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二代可汗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经历呢？快，快讲讲啊。”
“没有，没爱情故事，世上哪来那么多男女情爱。”
李观棋彻底抹去眼角泪水，然后又在身上黑衣擦干了手指，沉声道：“是父子情，我流的泪，是当年二代可汗对阿尔善的愧疚之泪，他是一个父亲，却将背负骂名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儿子，他心怀愧疚，很深，很深的愧疚。”
“哦？”
魔刀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里响起，“我除了不喜欢爱情故事之外，其它故事都很喜欢，讲讲，这个二代可汗跟三代可汗，到底什么情况？”
“也没什么曲折的。”
李观棋从地上撑起身子，仰起头，看向半空之中的悬浮黄金棺椁，轻声道：“三代可汗开启了三等公民制，让普通兽人变成奴隶，让草原各族的所谓联盟关系，彻底变成北莽王庭对兽人百族的君臣关系。
他违逆了阿木尔汗的意志，所以背负了千古骂名，直至今日，草原史书依旧说他是违逆先祖意志，压迫草原兽族的恐怖暴君。
可事实上，草原兽族的反叛之心，在阿尔善才16岁的时候，在二代可汗的时期就初见端倪。
二代可汗知道怎么做。
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只有正式确立北莽王庭的统治地位，彻底打压兽人，才能让草原继续稳定下去。
可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害怕背负骂名。
他生下阿尔善的时候，已经是草原和大洛战争结束之后的很多年了。
那时候，成功抵御大洛入侵的二代可汗很清楚，只要他接下来不犯什么大错，他这位第二代北莽可汗就注定青史留名，成为仅次于阿木尔汗的草原传奇！
他不愿抛弃这一个唾手可得的伟大荣耀。
所以他不敢对草原兽族下手，就是怕有损名誉。
但他也很清楚，草原局势已经到了不可不为的地步了。
在房间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那就说明房间暗处已经是蟑螂无数了。
狼人一族在密谋造反，与此同时，已经有更多更多的兽人部族心怀反意。
二代可汗没做的事情，就只能留给他的儿子做，也就是……三代可汗，‘暴君’尹勒德汗。”
说到这里，李观棋叹了口气，“有些事，先辈不做，就得后辈做，古往今来，都是这么个理。”
“嗯……”
旁边的龙戟皱着眉头，思索半晌，还是没有对此事发表什么看法。
“有趣。”
魔刀笑了笑，“死后虚名？这种东西很难定义，对有些人来说，死后虚名就是真的虚名，如粪土般毫无意义，可对于有些人来说，他生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死后能有个好名声。
可是，对可汗王族的人来说，死后虚名，又是不同的意义了。
他们的先祖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二代可汗的死后虚名，对他来说，也许确实是很重要了，毕竟他们还能在这个死后世界继续‘活着’？”
“或许吧。”
李观棋面露思索之色，“那个先祖世界的真假，我们很快就能搞清楚了，而除此之外，其实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北莽王庭的可汗王位继承人，在最开始都只是待定的而已，算不得数。
真正的身份确定，还是得等走进这片先祖陵墓，进入先祖世界，得到阿木尔汗的认可之后。
而三代可汗是正统继位的可汗，也就是说他当初是得到了阿木尔汗的认可。
可是不对。
阿木尔汗的思想观念，跟三代可汗完全是背道而驰。
一个信奉平等和谐能创造大美好。
一个认为等级森严的阶层统治才能保证稳定。
既如此，阿木尔汗，是怎么认可三代可汗的？
难道那次也是造假的？
三代可汗的太阳花，是二代可汗提前准备好的？
嗯……不，这些都不是重点。”
忽然，李观棋面色一沉，神情肃穆地继续说道：“真正重要的是，在这段记忆里，彼时年幼的三代可汗提到说，他对于阿木尔汗的各种政策相当不理解。
三代可汗说，阿木尔汗一统草原之后的诸多决定，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无法认同。
他还说，他相信阿木尔汗之所以会表现得过于理想化，一定另有隐情，比如有某个无法公开的理由，所以才导致阿木尔汗做出这些看似不合理的决定。
这是三代可汗的原话。
而关键就在这里。
我融入二代可汗意志的时候，能够全方面感受到那时他的情绪变化。
就在三代可汗说‘阿木尔汗另有隐情’这番话的时候，二代可汗的情绪……很复杂，我没法用言语形容那种感觉，感觉又害怕又崇拜的，很奇怪。
但我敢保证，关于此事，二代可汗肯定知道些什么！
也就是说，真的另有隐情！”
说到最后，李观棋下意识地看向脚下草线，而后沿着草线的路径，一直望向墓室出口的黑暗处。
这条草线的尽头，就是阿木尔汗的墓室位置。
如果他能在那里融入阿木尔汗的意志残留，说不定他就能找到真相。
因为一直以来，他也不相信阿木尔汗会那么过于理想化。
统一草原的传奇，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过于理想化，以为草原百族会和谐共处世世代代的二愣子？
“这些重要吗？”
这时，冥王那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诧异道：“小鬼，那个什么什么木汗，是不是真的过于理想化，真有那么重要？
在我看来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又花了2天时间经历记忆，且成功学会嬴氏皇族的拳，这就够了。”
“不，你不懂。”
李观棋闭着眼睛，眉头紧锁，“那种感觉……当三代可汗提到阿木尔汗另有隐情的时候，二代可汗心里的情绪，很复杂，那既有无奈，又有愤满，但更多的，还是恐惧，以及崇拜！”
“啊？你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冥王一愣，费解道：“小鬼，你这些意志感悟我们可没半点感觉，你要是说不清楚，我们可听不懂。”
“到底是什么隐情，会让一个半神级的人物，既恐惧又深深的崇拜？”
李观棋闭着眼，喃喃自语。
“额，那个把二代可汗暴锤了两次的大洛嬴承帝？”
瞬空迟疑道。
“不。”
魔刀出声否定，“都是半神，都是统治者，二代可汗虽然打不过那一代大洛皇帝，但也不至于害怕，就算害怕，也不可能崇拜对方。”
“那就是阿木尔汗本尊？”
龙戟也参与了讨论，好奇道：“儿子怕爸爸，同时又崇拜爸爸，很正常吧？”
“不。”
李观棋依旧闭着眼，不断回味着刚才融入记忆的感觉，轻轻摇头，“我能感觉到二代可汗的情绪，只是单纯提起阿木尔汗的时候，他心中没有半点崇拜和害怕，只有深深的无奈与些许尊敬。
而且关键点不是阿木尔汗，而是阿木尔汗的另有隐情，那个隐情，才是让二代可汗又恐惧又害怕的原因。”
“不是洛帝又不是他爹，却能让一个半神级的强者又恐惧又崇拜……恐惧……又崇拜……令人敬畏……”
冥王的声音缓缓响起。
“嗯？！”
忽然，李观棋勐地睁开眼睛，湛蓝色的童孔微颤。
下一刻，他与冥王异口同声道：
“是神灵！”
“啊？”
听着李观棋和冥王得出的结论，瞬空不禁有些迟疑，“额，虽然确实，一尊神灵可以让所谓的半神感到又恐惧又崇拜，可这未免太过牵强了，除神灵之外，也有很多事物能让一名半神感到敬畏啊，不是么？”
“对。”
李观棋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了点头，“的确如此，但比起那些，我还是更倾向于‘神灵’这个答桉，因为阿木尔汗的崛起，太突然了。”
在新纪，阿雅贝尔大草原这片区域，是亚人种数量和品种，残存最多的区域。
从新纪开始之后的2700多年来，这片草原上的人类和诸多兽人部族征战不休，从未有过统一的时候。
在阿木尔汗崛起之前，草原势力最少的时期，也不过是狼人族，鸟人族，草原人族三足鼎立，而且这种局面很快就又瓦解了，再次变成十几个部族大混战。
那些年，草原人类这个部族一直处于上层水平，在草原上一直都是强者，但也从来不具备统一的能力。
直到阿木尔汗突兀地崛起。
他的强大很没道理。
他来自一个名为那拉部落的草原人氏族，在他之前，整个那拉部落都没出现过九宫级的强者，而他个人在一元级到八卦级的战绩也很稀松平常。
直到他首次以九宫级的身份，出现在草原之上。
他的九宫级首战，直接就秒了一个九宫级后期的豹人。
从那时，阿木尔汗就开始了强势崛起，先是率领那拉部落，将所有草原人部落整合起来，创建北莽王庭，然后以王庭可汗的身份四处征战，且每征服一个兽人部落，总会与对方结成同盟关系，让自己的队伍愈发庞大。
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征服了整座草原，成为草原霸主，创建草原联盟。
可是为什么？
他是怎么变强的？
阿木尔汗最后一次以八卦级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里，与他第一次以九宫级的身份现身，二者之间只差了不到5年，然后他又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拥有了半神级的水平。
他为什么一踏入九宫级，就拥有如此高的战力？
他又为什么能在进阶九宫级之后的短短几年内，踏入半神级？
没人知道。
草原上的底层平民们，都当他是天神下凡，认为阿木尔汗是天神的化身，生来就是为了统一草原，给草原带来和平。
可是，真相到底如何？
“也许那不是传言，也不是有人故意给阿木尔汗这个君王脸上贴金。”
李观棋低头看着脚下草线，轻声道：“忽然崛起的阿木尔汗，或许就是跟某位神灵扯上了关系，然后才获得了强大力量，而他统一草原之后的诸多政策，可能就是跟神灵约定好的内容。”
“哦？”
旁边的龙戟双臂环胸，美眸微微眯起，“你的意思是，有某位神灵赐予他力量，让他去给草原带来和平，并且要草原上的各个种族都平等和睦，友好相处？”
“不可能。”
瞬空的声音响起，“诸神黄昏之后，众神陨落，根本没有神灵残存，那个阿木尔汗上哪儿去要一份神灵赐福？”
“万事皆有可能。”
然而，魔刀却是给出了不一样的看法，缓缓说道：“还记得火神的事情吗？假设这小子上次在现实世界听见的声音，真是火神本尊，那就证明神灵真的可以复活，且火神已经恢复了一丝丝力量和意识。
并且别忘了，火神死的很早，比诸神黄昏还要早两万年，这没错。
可事实上……还有某些神灵，要比火神死得更早。
如果神灵复苏需要的因素是‘时间’，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几个比火神死得更早的神灵，恢复的力量和意识，要比火神更加强大？甚至已经能够做到降临力量和旨意给某个人类？”
“我需要找到答桉。”
李观棋眼神凝重，缓缓说道。
全体超凡者穿越到这个新纪时期，绝不是毫无缘由的，那个“未来神”把他们放在这个时期，那就说明从新纪4870年开始之后的几年内，将会出现某种大事件。
是什么？
这可是新纪，诸神尽皆陨落的无神时代！
而神灵理论上具备复活的可能性。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未来神把他们这些超凡者投放到这个时间点，很难让人不怀疑些什么。
第663章 水晶棺，尸身不腐的绝美女尸
“如果关于此事，二代可汗也知道些什么，那你何不继续经历他的记忆？”
龙戟看着李观棋，好奇道：“也许……继续经历记忆，就能通过二代可汗的视角，知道些什么？”
“不，我已经全部看完了。”
李观棋仰头望向半空之中，看着那一座被几条锁链牵住，悬浮半空的黄金棺椁，无奈道：“这个墓穴，虽然能留存一些对死者而言，较为重要的记忆片段，但并不是每一段重要记忆都能留存下来。
能留下来的，只有其中的一部分而已，绝大部分是留不下来的。
很显然，二代可汗关于此事的记忆就没留下来。
因为二代可汗残留下来的意志和记忆，我已经全部看了个遍，没有什么其它的可以看了，我之所以醒来，也正是这个原因。”
“所以，只能找当事人了。”
龙戟听得此言，则是看了眼地上的草线，顺着草线的轨迹，一直望向阴暗的墓室出口，“既然在二代可汗这里找不到真相，那就只能去找那个初代可汗。”
“嗯？话说那根香和画呢？”
提起这个，李观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之中空空如也，祖灵香和那一副“女装自己”的画像都不知去哪儿了。
他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拿着这两样东西，然后在非主动的状态下，被迫第一次进入了二代可汗残留的记忆片段，再然后他就彻底把这两样东西抛之脑后了，完全没想起来。
“喏，在那儿呢。”
龙戟转过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张白玉圆桌，上面赫然摆着一副画卷，以及一小盆沙土。
散发金色烟雾的祖灵香，此时就插在沙土上边。
“你第一次感悟记忆的时候，没开【通感】，身体和手一直在动，我就把你手里的香和画卷都收起来了。”
龙戟朝李观棋解释道。
“谢了。”
李观棋点点头，而后心念一动，释放灵力隔空取物，将那跟祖灵香和画卷隔空摄来，重新拿在手中。
画卷自然还是那副画卷，没有变化。
但此时的祖灵香，则是已经烧掉了顶端的一小截。
这根特殊的香燃烧速度很慢，之前李观棋估计得要一个多月才能烧完，现在这燃尽的一小截，基本就代表他在这片陵墓已经待了好几天了。
在二代可汗的回忆里，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度过多久，但外界显然并非如此。
“我们走吧。”
李观棋左手拿着祖灵香，右手拿着画卷，确认了一番脚下的草线，然后继续迈步向前，沿着草线不断深入陵墓。
期间，龙戟最开始还化作人形陪他走了一阵，但很快就对这些墓室环境感觉到无趣，重新化作神器之躯，回到了神武匣之中待着。
死寂的陵墓里，只剩李观棋一个人的身影。
并不是每一个可汗王族的子弟都能有单独的墓室来存放遗体，其实更多的只有个小骨灰罐子，跟其余骨灰罐放一起。
但记忆残留的出现与否，跟是否具备单独墓室和棺椁，并没有什么关系。
有些墓室很大很漂亮，但并没有记忆残留。
有些骨灰罐子平平无奇，却也能出现某些让李观棋感慨良多的记忆残留。
跟死者的实力也没关系。
有些九宫级的那拉王族，也没记忆残留。
但也有类似最开始的那个那拉·乌坦蒙一样，实力平平，却能在这片陵墓里留下属于自己的一段记忆残留。
这些记忆残留的出现，似乎没有什么规律。
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全都无法拒绝，每当记忆残留出现，李观棋就只能选择接受。
不过他倒也并不抗拒这些，毕竟这也算是有趣的事情。
沿着草线一路前进，他路过了许多墓室、许多骨灰罐、许多可汗陵寝，接收了各种各样的记忆，也就此发现了另一个现象。
只有可汗的记忆片段，才会导致时间流速不同。
普通死者的记忆，李观棋感觉自己过了多久，外界就过了多久。
但那些可汗的记忆，则是不然，他感觉自己在记忆片段里只过去了几分钟，外界往往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甚至一天多。
至于为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哥！”
忽然，一阵充满焦急之意的女子嗓音，从四面八方突兀地传来。
嗯？
不是吧？！
李观棋听着这道女子嗓音，顿时露出一张苦瓜脸。
可汗王族不是很重男轻女。
那些出嫁了的女性王族，死后自然是在夫家那边的陵墓下葬。
但只要没有出嫁，那即便是女性王族，也可以葬在这片可汗王族的先祖陵墓里。
所以这片陵墓有男有女，而李观棋一路走来，经历过的那些记忆片段里，自然也有不少是来自女性死者的。
记忆残留的出现，虽然没什么规律，但记忆残留的内容是有规律的，基本都是对死者而言较为重要，令他们印象深刻的经历。
对女性来说，有哪些经历印象深刻？
初尝男女禁果的人生第一次，显然可以算一个……
而李观棋身为男子，却要以女子的第一视角和感知来经历这种事情，那种感觉别说多奇怪了，虽然在接收记忆的过程里他会分不清自我，但结束之后他可是会想起来的。
一路走来，这种记忆他满打满算，也已然经历了足足7次之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有点点习惯了。
“所以，现在是要来第8次了？”
李观棋环顾四周，看着这间很是豪华的精致墓室，表情极其复杂。
他没有快步离开此地，因为他在此之前早已试过，根本没用。
听见声音，就是记忆残留出现的象征。
只要听见声音了，那他接下来不管怎么走，不管去到那里，记忆残留都会出现，快的，瞬间就会出现，慢的，则是要过个十来秒。
“嗯？”
忽然，李观棋看着这间墓室正中央的棺椁，脸上浮现几分震惊之色。
因为那是一具透明的水晶棺！
李观棋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在棺椁之中铺满了五颜六色的漂亮鲜花。
一位尸身不腐的美貌女子，身穿一袭充满大洛风格的宽袖白色长裙，就躺在这些鲜花之中，神情娴静，双眸紧闭，嘴角微微上扬，好似在笑，就像一位睡美人。
但这不正常。
李观棋在这陵墓里一路走来，从未见过有谁以透明的水晶棺下葬。
在这座北莽王庭的先祖陵墓之中，能得以保存遗体的王族子弟们，要么是黄金棺椁，要么是玉石棺椁。
这个水晶棺，还是头一个。
但如果只是如此的话，还不足以让李观棋震惊。
真正让他震惊和难以理解的是，透明的水晶棺，与新纪草原人的文化明显冲突。
在新纪草原人的文化之中，用透明的水晶棺来下葬，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因为透明的水晶棺，可以直接从外边看见死者遗体，新纪草原人认为，死者的遗体如果可以被随意窥视，那他就没法得到安息，所以这片陵墓里的棺椁都是密封且隔绝视线的。
这样的观念是怎么形成的不重要，重点是这种文化观念，在新纪时代的阿雅贝尔大草原，已经彻底形成了。
所以，为什么这个女性王族，会用这种与草原人文化相悖的方式来下葬？
惩罚？
就是故意让她死后得不到安息？
不太合理。
因为这间墓室太豪华了，对于一个需要惩罚的人，没必要安排这么豪华的墓室。
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水晶棺里也没必要放那么多漂亮鲜花，而且还明显是特制的鲜花，那水晶棺里不仅仅是女尸的尸身不腐，鲜花同样没有腐烂，依旧一副娇艳欲滴的新鲜模样。
“奇怪……”
李观棋带着疑惑，缓缓朝棺椁走去。
除了水晶棺的问题之外，现在还多了另一个问题——他很确定自己没听错，刚刚他就是听见了一道女子嗓音，充满焦急的语气，喊了声“哥”。
可是到现在差不多快过去一分钟了，记忆片段还没有出现。
他还从未经历过如此久的延迟，此前最久的也就隔了十五秒左右。
“这女尸还挺漂亮的。”
忽然，李观棋的右臂有红光闪烁，转眼间就化作一位红发女子，出现在他身旁。
正是龙戟。
此时她化作人形，凑在水晶棺旁边，朝里边那一位躺在各色鲜花中的美貌女尸望去，轻笑道：“话说，地底陵墓，水晶棺椁，尸身不腐的绝美女尸，这几个元素凑在一起，通常都会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已经出现了。”
李观棋同样低头看着女尸，眼中满是疑惑，“我明明听见了声音，可记忆残留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有点反常……嗯？”
忽然，他微微一愣。
不知是否错觉，这个美貌女尸，他越看，越觉得其眉眼之间，竟是与那个三代可汗阿尔善的少年时期，有几分相像？
“不会吧？”
李观棋联想到先前的那一声“哥”，连忙绕到水晶棺的另一边，朝棺椁基座的碑文看去。
【那拉·梅朵拉姆】
“花之仙女？”
龙戟此时也来到了李观棋身旁，看着这一段碑文字迹，忽然说道：“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见过，据说在阿雅贝尔大草原，‘梅朵拉姆’意味着像花儿一样美丽的下凡仙女，嗯……”
说着，她看了眼水晶棺内部，躺在众多鲜花之中的美貌女尸，微微一笑，“这名字，倒也贴切。”
“这不是重点。”
李观棋低头看着碑文，眉头微皱。
这个“那拉·梅朵拉姆”，显然就是墓主的名字，但奇怪的是，这碑文上面居然就只有这一段名字，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生平介绍，甚至都没说她到底活了几岁，何年何月死的。
这显然不正常。
这间墓室很大很豪华，像这种墓室的主人身份，通常都是地位极高，或者修为极高的王族子弟，棺椁碑文不可能只是敷衍地刻一段名字就草草了事。
豪华墓室……
不合理的水晶棺椁……
毫无半点记载的生平……
不腐的美貌女尸……
只出现声音，却没有出现记忆残留……
“不对劲。”
李观棋环顾四周，看着这间豪华墓室，面色古怪。
这间墓室处处都透露着不同寻常。
“哥……我不想嫁……”
忽然，就在李观棋准备离开此地之际，那声女子嗓音再次突兀地响起。
跟先前的焦急不同，这一声“哥”则是饱含伤悲之意，还隐隐带着哭腔。
“嗡——”
与此同时，李观棋的身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阵阵星光。
“通感？！”
李观棋见此，顿时面露愕然之色。
可他并没有主动施展这个星辰技啊？
“呃！”
忽然，李观棋感觉头晕目眩，身子一晃，右手捂着脑袋，眼神涣散。
恍忽间，他好像看见自己抬起来的右手变小了许多？
不，不仅变小了，而且也变得更加柔嫩、白皙。
手腕位置的衣袖，也不再是黑色的窄口袖袍，而是绣着粉色花朵的白色宽袖。
“……”
李观棋望着这一幕，神情愈发茫然。
最终，他闭上了眼睛，可眼角却随之滑下两行清泪，汇聚在下颌，凝成一滴泪珠，朝灰白色的墓室地板落去。
“啪嗒。”
泪珠在半空之中缓缓下坠，最终滴在一块黑色的地板砖表面，迸溅开来。
“哥，不要这么做，好不好？”
“哥……”
“不要……我不要嫁……”
夜色漆黑。
昏暗的大殿之上，一位身穿白色长裙的美貌女子跪在黑色的地板上面，扯着一位白衣青年的衣袖，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哭红了双眼，不断哀求着。
这对男女的外貌特征，和大部分草原人都略有不同。
首先便是肤色，二人的肤色都很白皙，和草原人的小麦色肌肤很不一样。
除此之外，气质也有很大的差别。
男子身穿一袭朴素白衣，虽然澹雅，却也更衬他身上那一股子清逸出尘的书生气，与大部分草原男人的粗犷豪放截然不同。
而白裙女子，也许是此时跪地抽泣的缘故，让她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美感，跟大部分草原女人的坚强刚毅也不太一样。
但他们就是草原人，而且是地位崇高的草原人。
前者，是如今草原的至高霸主，北莽王庭的第三代可汗——尹勒德汗，阿尔善。
后者，是尹勒德汗同父同母的亲妹妹，草原明珠——“花公主”梅朵拉姆。
“呜呜……”
“我不要嫁给那个人……哥……我不要……不要……”
梅朵拉姆跪在阿尔善脚边，扯着他的衣袖，不断哭泣哀求着。
“……”
阿尔善眼帘低垂，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妹妹，俊朗的脸上满是不忍之色，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但最终，他微微仰头，深呼吸一口气之后，轻轻甩开了梅朵拉姆的手。
“别耍小孩子脾气，女孩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
阿尔善迈步向前，朝大殿上方的王座走去，轻声道：“那巴图是个很棒的男人，他在大洛长大，在大洛武府学习，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武夫重德’的教育，他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他会是个好丈夫的，相信哥哥，他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保证。”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梅朵拉姆勐然起身，用那双泪光闪闪的通红眼眸，望着阿尔善的背影，声音难掩哭腔，“哥，你明明就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他，而是……”
“够了！”
阿尔善沉声爆喝，整座殿堂的空间都为之一滞！
他以空间法则的力量凝固了空间，让梅朵拉姆遭到禁锢，身躯无法动弹，更无法说出剩下的话语。
“……”
阿尔善转过身来，看着被禁锢在原地的梅朵拉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腔之中，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倾诉。
这位北莽可汗收回目光，深呼吸一口气之后，背对着自家妹妹，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回去准备一下吧。”
“3日后，你与那巴图的婚礼就会召开，届时，整座草原都会为之欢庆，我也会。”
……
……
“他怎么还在哭啊？”
墓室，水晶棺旁。
李观棋席地而坐，背靠着这一座水晶棺椁，双眸紧闭，脸上满是悲伤之色，泪水不断从他的眼角滑落。
“主人已经连续哭8个小时了。”
瞬空的声音透着些许好奇，“他到底在经历什么记忆，能哭这么久？”
“不太对劲。”
墓室的另一个角落，化作人形的龙戟坐在一张青玉椅子上面，看着水晶棺椁里的鲜花和不腐女尸，柳眉微蹙，“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长的记忆，也就是说，是时间流速不一样。
可是，就之前的情况来判断，除了可汗的记忆之外，其他王族子弟的记忆是不会有时间流速差异的，然而据我所知，北莽王庭可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女可汗。”
没有回应。
面对龙戟的疑惑，瞬空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水晶棺旁的李观棋，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已经不再流泪，取而代之的表情，则是深深的震惊。
……
……
“这？！”
烛火摇曳。
梅朵拉姆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中的这一封信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原来世上……真的有神？！”
第664章 凭一己之力拖延天神复活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深夜的晚风，透窗而来。
昏黄的烛光，轻轻摇曳。
已经嫁为人妻多年的梅朵拉姆，此时坐在一张书桌前，看完了手中的泛黄信件之后，良久不能回神。
因为信上的字迹，赫然是他的亲生父亲，上代可汗，胡日乌斯所留。
梅朵拉姆，我的女儿，见字如面。
我知道，你一定会惊讶于这封信的出现，毕竟我活着的时候对你很生分，从来没有什么父女情深，所以你可能会觉得，我没有任何理由给你留下这封信。
但，我在这封信上面留下了我的灵魂烙印，这是身份的证明，你可以凭此来确认一番。
现在，该说正事了。
你能收到这封信，那就说明草原局势已经到了不可扭转的局面，草原兽人的反叛之心，也许已经路人皆知了。
而你的哥哥阿尔善，也即将做出那个会让他背负千古骂名，且在死后遭受无尽折磨的决定。
我愧对于他。
我、我甚至在当年没有告诉他真相，因为我是自私的。
我一边想要获得永生，一边又想让他去做正确的事，然后让他来承受那恐怖的代价。
我简直就是个混蛋。
我不配为人父。
我快死了，我能感受到寿命的极限将至，而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我不能这么自私。
可你哥哥已经长大了，他太成熟，太有自己的主见，他的思想不会被我动摇，哪怕我现在再告诉他一切真相，也已经来不及了。
但还有机会！
梅朵拉姆，就是你！
在你哥哥心里，你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他只在乎你！
我希望你能去阻止他，梅朵拉姆。
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些事，而下边的字迹内容是绝密，除了你哥哥，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而且即便是你和你哥哥，也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才能看见。
这个方法就是……用你的血，还有你母亲的骨灰，按照1:1的比例混合，然后涂抹在信件表面，如此一来，你就能看见了。
抱歉，梅朵拉姆，请原谅我用这种方式来防止他人窥视，但我必须确保接下来的内容，只有你和你的哥哥能看见，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么，我要开始讲了。
这件事还得从我的父亲，你的爷爷，阿木尔汗开始说起。
他是草原上的传奇。
但他的力量，并不都是来源于他自身。
他当年之所以能从八卦级踏入九宫级，是因为一场奇遇。
他见到了神灵！
真正的神灵！
你的爷爷是唯一能跟那位神灵进行交流的幸运儿，所以他成为了神选者，拥有了调动神灵之力的权能。
你一定不相信，你爷爷其实这辈子都没能开启第二个法则神宫，终其一生都止步九宫级初期。
他之所以能拥有半神级的战力，全都是因为他能够调动神灵之力。
那位神灵没有表明身份。
而你爷爷，一直以来也只是都以‘天神大人’来称呼她。
这是一场交易。
天神大人给予了你爷爷一统草原的力量。
作为回报，天神大人要求你爷爷在成为草原霸主之后，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去打造一个草原百族，和谐平等的美好世界。
你的爷爷并不昏庸，也并非如你哥哥所言是一个什么过于理想化的人。
他很清楚一切，他什么都知道，他当然知道许多兽人天性残忍，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味地跟他们追求平等，只会迎来兽族的反咬一口。
但他不得不那么做，因为那是天神大人的旨意。
他不知道天神大人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
但天神大人其实从头到尾也没跟他进行过多少交流，除了第一次给予他力量之外，后面的几次降临神音，都是在严厉地提醒他不要忘记当初的约定。
于是你爷爷只能颁布那些看似不合理的决定。
一切的不合理背后，都有一个足够合理的真相。
而这，就是真相。
一尊未知的天神，给予你爷爷统一草原的力量，然后又命令他去打造一个种族平等的草原。
你爷爷还颁布了很多政令。
比如，‘草原联盟的各族是平等的，草原人和兽人是平等的，没有君臣，只有联盟’，这是一句铁律，印刻在我们那拉王族血脉里的铁律。
但这句话并不是出自你爷爷。
而是那位天神。
你爷爷只是那位天神的奴隶，只能按照她的命令去办事。
你爷爷害怕她，但又深深地崇拜着她。
我也是。
因为，那位天神能给予我们永生！
从你爷爷开始，他的每一个后裔，也就是我们，我们在死后不会真正的死去，而是会以灵魂姿态，进入死后世界，在那个没有痛苦的天国继续活着。
这就是永生啊！
谁能拒绝永生？
你爷爷不行，我也不行，我们都向往永生不死。
但，永生的前提就是，我们必须得遵循那位天神的旨意，让草原联盟一直保持在各族平等的状态，这就是她唯一的要求。
若是谁敢违背这一条旨意，那他就会被天神大人认定为‘叛神者’，在死后世界承受永无止境的折磨！
梅朵拉姆，我说到这里，你明白了吗？！
你哥哥一旦开始行动，他就会彻底破坏草原各族的平等关系，他会就此沦为‘叛神者’，被天神大人所仇视，死了之后还要遭受难以想象的可怕折磨，而且永无止境！
去阻止他，梅朵拉姆，阻止你的哥哥，别让他成为‘叛神者’。
我对不起你们，真的，对不起。
——你那不配为人父的父亲，那拉·胡日乌斯
……
……
“砰！”
“哥！
朱红色的殿门忽然被推开，在那深沉的夜色之中，身穿一袭青色劲装的梅朵拉姆，手里拽着张泛黄信件，焦急地冲了进来。
大殿深处，一位白衣青年站在窗边，遥望窗外明月。
面对梅朵拉姆的到来，这位三代可汗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澹澹道：“你如今已为人妇，不该如此无理地闯进我的寝宫，给外人看见，徒增风波。”
“哥，你快看这个！快看啊！
梅朵拉姆冲到阿尔善面前，眼泛泪花，慌张无比地将手中信件递出，“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能做那种事情！你不能沦为叛神者！
“……”
阿尔善皱着眉，带着几分诧异，伸出右手，缓缓接过信件看去。
很快，他童孔就骤然一缩，面露难以置信之色，“父汗……”
但最终，这位三代可汗的表情，还是重归平静，只是他那放在身后，死死攥紧的左拳，也表明他实际上并不平静的内心。
这个细节，梅朵拉姆看见了。
“不要，不要！”
她一把伸出手，死死抓住了阿尔善的左拳，哭着喊道：“哥！你不可以做叛神者！听到了吗？不可以！
“呵。”
阿尔善却只是摇头失笑，“果然，果然啊，跟我想的一样，爷爷根本就不是什么传奇，而是那个神灵的一条狗罢了，一条听话又卑微的走狗，呵，第一条狗。”
“什、什么？”
听得此言，梅朵拉姆不禁一怔，“你说‘果然’，‘第一条’？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腾！”
阿尔善没有急于解答，而是心念一动，火之神宫的力量显化而出，火焰升腾，将右手之中的信件彻底烧成飞灰。
赤红色的烈焰闪烁着，将这位北莽可汗的俊朗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看着逐渐散去的火苗，以及飘散纷飞的信件灰尽，轻声说道：“梅朵拉姆，知道熊人一族的上代熊王，是怎么死的吗？”
“是你？！”
梅朵拉姆面色微变，“3年前，熊王离奇死于草原之外的荒野地带，哥，原来是你杀了他？！”
“嗯。”
阿尔善轻轻点头，面向窗台，遥望外边的那一轮皎洁明月，眼中划过几分追忆，“还记得，那天晚上，月亮也是这般漂亮……我在那一晚杀了熊王，因为我怀疑一些事情与他有关。
搜魂之后，我发现我的怀疑完全正确，只是有一些事情我还不太明白，也不理解。
但是现在，看到父汗留给你的这封信之后，我懂了，全都懂了。
旧纪传说都是真的，旧纪真的存在神灵时代，只不过最终他们因为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敌人，而全都灭亡了，也就是所谓的‘诸神黄昏’。
他们死了。
但是没死透。
我们的爷爷，所谓‘传奇的阿木尔汗’，就是获得了一尊神灵赐予的力量，这才能够统一草原，开创草原联盟。
他是我们已知的第一条神灵走狗。
那个天神给予爷爷力量，让爷爷成了他的一条狗，为他办事，帮他统一草原，又帮他打造出一个草原各族皆是平等的局面。
而上代熊王，是第二条神灵走狗。
熊王也在天神那里得到了力量，而他被赋予的命令，也是大致相同。
那个天神叫他破坏草原联盟，要让草原重归战火乱世，然后，再重新进行一次大一统，形成一个由熊人族为核心的草原联盟，并且也要各族平等。
简单来说，那个天神给他的命令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步，先让草原联盟解体。
第二步，让草原各族彼此开战，重现乱世。
第三步，也是最后一步，重新统一草原，重建一个各族平等的草原联盟。
3年前，熊王正准备达成第一步，但很可惜，他的那些阴谋手段还没成功，就被我发现并杀死了。
梅朵拉姆……”
说到这儿，阿尔善看向自家妹妹，微笑道：“我讲了这么多，你听懂了吗？”
“哥……”
梅朵拉姆震惊地望着他，“上代熊王得到了神灵力量，而你、你杀了那个拥有神灵之力的熊王？！”
“这不是重点。”
阿尔善轻轻摇头，平静道：“我想跟你说的不是这些，你没抓住我刚刚那番话的重点。”
“什么重点？”
梅朵拉姆满脸疑惑。
“那个所谓天神，在妄图复活，重回人间！”
阿尔善眼神一凝，沉声道：“诸神没有死透！那些神灵在死了之后，依旧保留着复活回归的可能性！
但神灵复活需要时间，更需要复活条件！
这个所谓天神提出的奇怪要求，就是他复活的条件之一！
他最开始，先是给予爷爷神力，让爷爷成了他的一条狗，为他办事，为他统一草原，为他打造出一个草原各族皆是平等的局面。
然后，在3年前，他又给予熊王力量，试图让熊王破坏草原团结，让草原重新变成战火乱世之后，再重新大一统，重新创建一个平等联盟，让历史重演一遍！
这是循环！
战火乱世——统一天下——各族平等——乱世重启——统一天下——各族平等……如此往复，循环不断！
那个天神，在通过他人为的操控，让草原不断重演这种【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的历史现象！
为什么？
这其中有太多太多复杂秘密，而且包含了许多我个人的推测，所以我一时半会儿没法全部跟你解释清楚。
但是，梅朵拉姆！”
阿尔善盯着自己的妹妹，沉声大喝：“相信我，相信哥哥，这就是神灵复活的方式！
神灵复活需要一种我们难以理解的特殊方法。
他们需要操控某种现象，唯有这样，才能加快复活的速度！
而在草原上重演【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这种历史现象，就是那个混蛋天神加速复活的方法。
那个混蛋为了让自己能够复活，试图让草原重归战火乱世！
梅朵拉姆，我的妹妹，你很清楚，一场战火乱世，将会让草原死去海量的无辜百姓，会有无数人因此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说到最后，这位北莽可汗的眼童之中，已然充满熊熊怒火。
“……”
然而，梅朵拉姆听得此言，却是童孔收缩，娇躯微颤，心中满是恐惧，颤声道：“哥，我听不懂，事情肯定不、不是这样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复杂，你、你不要多想，乖乖的，咱们别想这些了，就顺其自然，别跟神灵作对，好不好？”
“你听懂了。”
阿尔善看着她，只是笑笑，“从小到大你都很聪明，比我还聪明，我说的这些，你全都听懂了。
知道吗？梅朵拉姆，我本来想做的事，只是为了草原人的利益。
我本来只是为了能让我们草原人，让我们那拉王族，能够继续称霸草原，千秋万代。
但现在不同了，我看见了父汗的信，把所有事情都联想起来之后……嗯，怎么说呢？感觉自己更有正义感了？
我要做的事，不只是为了草原人，而是为了草原上的所有族群，为了整座草原的和平。
那个天神想复活，想不断重演【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的历史现象。
这就意味着他会掀起一次又一次的战争，害死无数百姓，让草原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生灵涂炭！
而这，仅仅是为了他自己能够加快复活。
我不会让他这么做。
我会让北莽王庭统治整座草原，让这片美丽的大地，保持永远的和平，以此让他的计划落空，就算不能彻底阻止，也算是尽全力拖延他的复活！”
说罢，阿尔善脸上满是开怀笑意。
“为什么！
可是梅朵拉姆却彻底爆发了，她朝阿尔善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哥！你为什么非得跟神灵作对？！那位天神要复活那就让他复活啊！当狗又如何？那是神灵啊！当一尊天神的狗又怎么样？！草原生灵涂炭又如何？关我们什么事！
“不。”
阿尔善平静地看着她，微笑道：“我是可汗，北莽王庭的可汗，整座草原的君王，保护这片草原上的百姓，是我戴上草原王冠之后，就印刻在我灵魂深处的责任。
这是君王的责任。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所谓天神，为了自己加速复活，就让这片美丽的草原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生灵涂炭。
除此之外，我也不能让他复活。
这个世界是自由的，我们也是自由的。
你，我，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不需要一尊高高在上，又永生无敌的神灵。
我不会让他复活，我会阻止他，这个人间，应该由我们人类自己来做主，而不是由什么狗屁神灵来指手画脚，掌控一切。”
“哥！
梅朵拉姆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悲愤，一边哭着，一边伸出手大力捶打着阿尔善的胸膛，“哥，你是不是疯了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没看见父亲信里说的吗？死后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啊！
你当初去先祖陵墓那不是幻觉世界！你如果忤逆天神大人的意志，那是要沦为叛神者的！你在死后世界会遭受永无止境的折磨，永无止境，永无止境啊！”
“父汗也赞同我的想法！”
阿尔善一把拽住梅朵拉姆的小手，沉声大喝：“否则他生前不会不告诉我这些真相！他就是故意瞒着我，希望让我来做正确的事，让我来阻止那个天神复活！
而且我早就沦为叛神者了！
早在3年前我杀死熊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成为所谓的叛神者了！
不，不对！
效忠那个天神的是爷爷，不是我，我从来就没有答应给他做狗！
没有效忠，何来背叛？！
至于死后折磨？
我不在乎！
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
总有些事情，要有人去做！
总有些代价，要有人去承担！
而我！那拉·阿尔善，作为北莽可汗，作为整座草原的君王，我当仁不让！”
第665章 草原“暴君”，伊勒德汗
“哥！”
明月如霜。
北莽王宫的一处后花园之中，梅朵拉姆身穿一袭澹蓝色长裙，手里攥着张告示，怒气冲冲地朝花园凉亭走去。
而凉亭里，只有一位剑眉星目的白衣青年坐在石桌旁，对月独酌。
“……”
面对自家妹妹的到来，这位北莽可汗面露无奈之色，放下手中的宝石酒杯之后，轻叹一声，“我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在晚上独自来我的寝宫，给外人看见，徒惹风……”
“啪！”
他话未说完，梅朵拉姆就将手中的告示甩到了他的脸上，怒道：“哥！你到底在想什么？！三等公民奴隶制？让普通兽人沦为草原人的奴隶？！
哥，你还是我的那个哥哥吗？！
剥夺兽人诸部的王权，让他们彻底以臣子身份效忠，大肆掠夺兽人领地的资源还不够，你现在又搞出这什么三等公民奴隶制？！
你是想让我们草原彻底变成奴隶制度的国家吗？你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又荒谬的事情？！”
“别人不懂，可你应该懂。”
阿尔善没有生气，只是将告示拿了下来，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他眼帘低垂，看着告示上的内容，轻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调查那个天神的事情，最终我发现，即便他无法继续重演【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的历史现象，他的复活过程也依旧在继续。
因为【平等的草原各族】，这种社会状态，对他来说同样有好处。
剥夺兽人诸部的王权，让兽人向我们北莽王庭正式称臣，不够，远远不够。
这个让兽人彻底沦为草原人奴隶的‘三等公民制’的出现，我承认，我当然有私心，我想草原人成为草原的唯一主人，想让那拉王族传承千秋万代！
但同时，我也有大义。
无论后人如何评价我，无论你怎么看待我，我都问心无愧。”
“荒谬！”
梅朵拉姆满脸怒容，大声骂道：“这算哪门子的大义？！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认为你的想法是对的？！天神复活的条件怎么可能会那么奇怪！那根本毫无逻辑！你只是在为你的残暴统治找借口罢了！哥！你真的变了！变得好可怕！”
说到最后，这位女子的眼中已然隐隐闪动泪光，声音里也夹杂了几分哭腔。
此时的眼前人，似乎与当年那一位在阳光下笑容温柔的白衣少年，越来越难以重合了。
“……”
阿尔善看着梅朵拉姆，眼神很是复杂，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管。”
这位北莽可汗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桌面上的珠宝酒杯喝了一口。
“我不需要管？！”
梅朵拉姆看着他，咬了咬牙，“哥，你成为叛神者之后，你以为那个天神会放过我们这个家族的其他人吗？你真以为天神会就事论事，罪罚个人？”
“父汗早就给出答桉了。”
阿尔善放下酒杯，遥望天上明月，轻声道：“还记得十年前你给我的那封信吗？父汗在信里说，他生前是自私的，一边想要获得永生，一边又想让我去做正确的事，然后让我来承受那恐怖的代价。
这还不够明显吗？
他又想让我去跟神灵作对，又觉得自己能获得神灵的奖励。
为什么？
因为父汗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即便我成为了叛神者，破坏了那个天神的计划，受到折磨的也只是我一个，而不会牵连其他族人。
甚至连他这个故意隐瞒真相，诱导我去做出这件事的人，也依旧能获得永生奖励。
为什么？
那个天神就这么傻，这么好湖弄？
不，不可能。
我更倾向于，那个天神其实根本就连意识都没有真正苏醒。
他在这个时代的一切行为都是提前设置好的，类似阵法回路里的‘程序’！
他两次寻找神选者，两次赐予神力，第一次给了爷爷，第二次给了那一代熊王，而这两次赐予神力，都是无意识地状态，是‘程序’的自动行为。
父汗说，天神根本就没跟爷爷交流过几次，除了第一次的下达命令之外，后续的几次降临神音，都是在严厉地提醒他不要忘记当初的约定。
而我搜魂熊王之后，发现也是如此。
除了第一次的下达命令之外，那个天神对他其余的几次提醒，说话的内容、语调，情绪起伏，都是一模一样的。
或者说，那根本就是同一句话进行重复。
所谓的神选者认定、赐予神力、死后的永生奖励、对叛神者的认定，还有对叛神者的惩罚，全都是那个天神提前设定好的‘程序’，能够自动运行。
而他本身，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苏醒意识的。”
说到这里，阿尔善再次喝了口酒，然后才继续平静地说道：“我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尽可能拖延他的苏醒和复活，正如我十年前所言，这个世界，不需要神灵。”
“荒谬！荒谬！”
梅朵拉姆不知该如何反驳这位日渐陌生的亲哥哥，只是眼眶通红地看着他。
“随你怎么想。”
阿尔善背对着自家妹妹，轻声道：“我的这些结论都有依据，但那些秘辛，你不该知道，所以我的结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还是那句话，这些事情你不需要管，全都交给我来就行，与神灵作对的代价，我会一人承担。
至于三等公民制度，也无需再谈。
这件事，不是一纸诏令就能推行的。
我今日颁布的这一纸诏令，不是‘开始推行’的提示，而是‘推行成功’的通知。
这个政策的内容，这些年来早就已经开始了，而现在，不过是彻底完善，顺便盖棺定论罢了。”
“……”
梅朵拉姆彻底沉默，一言不发。
阿尔善则是继续对月独酌，同样没说话。
一时间，这片夜色下的花园凉亭之中，就只剩下倒酒、喝酒的声音，以及晚风习习，吹过花丛的窸窣声。
“对了。”
忽然，阿尔善转过身来，皱眉看向梅朵拉姆，“我才想起来，前两天你的丈夫那巴图来找我，委屈地跟我哭诉你和他结婚三十多年了，可时至如今，你俩还从未同房过哪怕一次，你甚至连手都不愿意给他碰，这是真是假？”
“怎么？”
提起此事，梅朵拉姆的脸色顿时一沉，冷冷地看着他，“草原上哪条律法规定，夫妻之间必须同房？哪条律法规定，妻子必须给丈夫碰身子？！”
“明天，你就能在《草原律法》上看见这两条新加的规定。”阿尔善皱眉道。
“那你也能在同一时间，参加你亲妹妹的葬礼！”梅朵拉姆声音冰冷。
“……”
此言一出，阿尔善顿时语塞。
“你们是夫妻。”
半晌，他才看着梅朵拉姆无奈地说道：“38年啊，再过两个月，就是你俩的又一个结婚纪念日，过了那天，你们就结婚整整39年了，结果你连碰都不给他碰一下，这对那巴图太不公平了。”
“这些年来，我已经主动给他娶了八房小妾，各个都是漂亮绝顶，人间绝色，这还不够？”
梅朵拉姆偏过头，不愿去看阿尔善，只是冷声说道。
“可他从未同意过，这都是你的自作主张。”
阿尔善叹了口气，“他喜欢的只有你，从始至终都不曾碰过那八个女人。”
“我已经仁至义尽。”
梅朵拉姆俏脸冰冷，“那巴图想做什么，我从来不管，我跟那巴图说过很多次，让那家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完全可以当我这个妻子死了！我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
说着，她重新看向阿尔善，眼神复杂，“我的身子，这一生只会给一个男人碰，他不碰，那就没人能碰！”
“……”
阿尔善低下头，避开了自家妹妹的目光。
他眼帘低垂，右手握着珠宝杯盏，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表面镶嵌的红色宝石，轻声道：“梅朵拉姆，下个月，我会和穆家的穆灵兰举行大婚仪式，她会成为我的第一位王后，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来参加。
正如你当年的婚姻，我作为哥哥给予了你祝福一般，我也希望我的婚姻，能得到我妹妹的祝……”
“冬！”
阿尔善话未说完，梅朵拉姆就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酒壶，直接朝他脑袋重重砸去，响声清脆。
这位北莽可汗的脑袋自然无碍。
不过这银质酒壶，却是直接出现了一个深凹的痕迹。
“你最好别给我发请帖。”
梅朵拉姆冷着一张脸，就此转身离去，“否则，你的婚礼，会变成那个穆灵兰的葬礼！”
……
……
黄昏。
火红色的晚霞高挂天边，落日余晖洒向天地。
北莽王城之外，某座葡萄园深处，一片紫青葡萄藤架子的旁边，有位发丝灰白，垂垂老矣的老妇人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张蓝色毛毯，闭着眼睛，静静地晒着太阳。
她的脸上已经皱纹横生，眉宇间有着一股温柔的慈祥，不难看出年轻时定是位美貌无双的人间绝色。
岁月，从不败美人。
“嗯？”
忽然，这位老妇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睫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眸。
那是一双依旧清澈的褐色眼童，倒映着一位白衣老人的身影。
“哈……”
老妇看着这位忽然出现的老人，面露温和笑意，“原来，你也这么老了啊。”
“人总会老去。”
白衣老人从边上搬过一张小凳子，坐在了老妇人的摇椅旁。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老妇颤巍巍地抬起右手，先是看了眼犹如老树皮一般的枯瘦手臂，而后又摸了摸自己早已不再光滑的脸庞，眼神暗然。
“没有。”
老人轻轻摇头，而后笑着说道：“还是很美，跟小时候一样。”
“你也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会哄人。”
老妇听得此言，也不禁面露笑意。
接下来，这对都已垂垂老矣的兄妹再无多言，只是就这么沐浴在黄昏的余辉下，静静享受着平静的美好时光。
直到，夕阳西下，即将彻底消失在草原的地平线处。
“哥，把定容不腐丹给我吧。”
忽然，老妇望着即将消失的夕阳，轻声说道。
“不再多活两年？”
老人柔声问道。
“不了。”
老妇轻轻摇头，面露微笑，“与其以这副老迈无能的姿态苟延残喘，还不如直接死去，至少，还能在死前让你看看我年轻时的漂亮模样？”
“你在我眼中从未改变。”
老人望着她，神情认真无比，“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一个，只会跟在我身后啼哭的小女孩，永远，永远。”
老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他。
而老人也彻底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从空间项链里取出了一枚朱红色的丹丸，轻轻送入老妇的口中。
此丹入口即化，转眼间就形成一片红色流光，充斥老妇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强行激活她体内的异血，让她那因为衰老而虚弱不堪的异血，重新焕发出最后的力量。
这本质上就是一种通过外力刺激造成的“回光返照”。
外在表现就是……恢复青春。
这位垂垂老矣的老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返老还“童”，短短几个呼吸间，她就从一位脸上遍布皱纹的枯瘦老妪，变成了一位肤白貌美的年轻美人。
“好久不见，我的花公主。”
老人看着她，微微一笑。
梅朵拉姆似是有些羞涩，掩嘴轻笑。
“……”
二人彼此对视了几秒，而后梅朵拉姆才开口说道：“哥，我死后，把我葬入咱们那拉王族的陵墓，好不好？”
“这，不合规矩。”
老人面露迟疑之色，“你身为人妇，死后应该葬入那巴图的家族陵墓。”
“不合规矩？”
梅朵拉姆忍不住笑了笑，“可是，哥，我记得你这辈子好像也没遵守过什么家族规矩呀，不是么？”
“好吧。”
老人无言以对，最终也只得笑着点点头，“只不过，不能明着来，那样对那巴图的家族是一种折辱，能理解吗？”
“当然。”
梅朵拉姆听得此言，眼帘低垂，那双清澈水润的美眸之中，顿时浮现几分愧疚，“这一生，我已然愧对那巴图良多，不能再让他的家族也蒙羞。”
“……”
对此，老人沉默。
“还有。”
梅朵拉姆重新看向他，柔声道：“我死后的真正棺椁上面，不要刻我的真名，把真名留在那巴图身边吧。
嗯，就刻‘梅朵拉姆’这个名字好了，反正你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叫我的。
除此之外，我的棺椁得要一副漂亮的透明水晶棺，还要在里面铺……”
“等等等等！”
老人听到这里，连忙出声打断，“梅朵拉姆，你是草原人，无论你我体内是否有一半大洛血统，我们都是草原人，人的身份不该因血脉而论，而是以行为而论。
你我的一生，都在遵循草原人的方式而生活着。
的确，近些年来大洛贵妇很流行服用定容不腐丹恢复青春后，以透明水晶棺下葬，留给后辈们一副不腐女尸的美丽模样。
但你不行，梅朵拉姆，你是草原人，而且你应该也很清楚，根据我们草原人的传统，我们不能用这种透明的水晶棺下葬，如果你非要水晶棺，我可以帮你找一种不透明的来……”
“不。”
还不待老人说完，梅朵拉姆就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我就是要透明的，因为我要你在我死后，常常来看我，而且要看得见我。”
“梅朵拉姆。”
老人看着她，面色一沉，“我说了，不……”
“哥。”
梅朵拉姆再次打断了这位北莽可汗的话音，“这辈子，你就没让我任性过几次，让我任性一次吧，就这一次，反正你也从来不是个遵守传统的家伙，又为什么非得让我遵循传统？”
“我……”
老人一时语塞，无奈叹气，“所以，兄长还是要做榜样，做不好榜样，就只能让妹妹跟着学坏。”
梅朵拉姆听得此言，顿时一展笑颜，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还有呢？”
老人看着她，无奈笑道：“刚才你没讲完，水晶棺里还要铺什么？”
“花。”
梅朵拉姆声音轻柔，眼眸之中满是追忆，“我的水晶棺里要铺满鲜花，花的品种，就选小时候你最喜欢送给我的那些，还有，记得别让它们腐烂哦。”
“我记住了。”
老人认真道。
“那么……”
梅朵拉姆眼神恍忽地看着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触碰着他的脸庞，微笑道：“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哥，死后世界再见。”
“如果你要遭受天神的惩戒，那我陪你一起。”
说罢，这位美人轻轻闭上眼睛。
她那抬起的右手，也如同凋零的花瓣一般，缓缓落下。
梅朵拉姆就这么躺在葡萄架旁边的摇椅上，闭着眼睛，嘴角含笑，似乎只是有些困了，想小睡一会儿。
“呼——”
老人身躯颤抖，深呼吸了好几下，然后才颤巍巍地伸出双手，帮她裹好身上的蓝色毛毯，坐在她的身旁，遥望天边。
他那浑浊的褐色眼眸，似乎微微湿润。
此时，草原地平线处的暗红夕阳彻底落下。
最后一缕黄昏余辉，就此消逝。
第666章 死后世界，永无止境的折磨
“……”
墓室，背靠水晶棺，席地而坐的李观棋，缓缓睁开双眸，神情很是复杂，还带着些许伤悲的余韵。
“所以，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龙戟坐在一堆金银珠宝里边，手里把玩着一只青玉发簪，好奇地看了过来，“有什么故事值得分享的吗？”
“当然。”
李观棋擦了擦眼角，然后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沉声说道：“冥王，瞬空，你们几个也打起精神听我说，这个水晶棺上面纂刻的‘梅朵拉姆’不是真名，而是她家人对她的小名称呼。
她的真名，应该是那拉·其木格，也就是三代可汗，尹勒德汗阿尔善的亲生妹妹！
通过这个梅朵拉姆的记忆，我看见了更多真相！
首先，便是这个尹勒德汗，他生前……”
接下来，李观棋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将自己在梅朵拉姆的记忆残留里所看见的一切事情，全都倾述而出，讲予冥王和几个神器聆听。
把事情讲完之后，一个个问题也随之出现。
“我不理解。”
瞬空率先提问，声音充满疑惑，“无论是梅朵拉姆还是三代可汗，他们的交谈里，完全没有提及到进入死后世界的条件。
可是当初那个叫做巴特尔的现任可汗，面对主人您的说法，是‘只有寿终正寝，能够将完整尸骨埋葬在陵墓里的可汗，才能出现在他们那拉王族的死后世界’。
梅朵拉姆不是可汗。
然而从梅朵拉姆的话语里分析，很显然，她对于自己死后能进入那个死后世界，是毫无半点怀疑的。
三代可汗也不怀疑。
他俩的交流听上去……就仿佛进入死后世界，压根不需要什么条件，好像但凡是个那拉王族的后裔，死后是无论如何，都必定会进入那个死后世界的一样。
还有，现任可汗还说什么‘历史上那些战死在外，尸骨无存的可汗，则是没一个能出现在死后世界里’。
这明显不对头啊。
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就说明避免进入死后世界的方法很简单——死在荒郊野外，不葬入先祖陵墓就行了。
但是梅朵拉姆和三代可汗的表现来看，他们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否则梅朵拉姆也不会对三代可汗有可能遭受的死后的惩罚，感到那么强烈的恐惧和担忧了。
嗯……”
讲到这里，瞬空略显迟疑，“话说他们究竟是‘不知道’，还是这个方法在当年其实是‘不可行’？”
“这他娘的不重要！”
忽然，冥王不耐烦地大声喊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根本无关紧要！废物手环，你他娘地怎么尽抓着这些细枝末节不放？真正重要的事情，是那个天神！试图复活的草原天神！这才是重点！”
“确实……”
站在李观棋身旁的龙戟，柳眉微蹙，面露思索之色，“天神……天神……可是旧纪之中，没有神号为‘天’的神灵，没有谁敢这么狂妄。
而且根据二代可汗留给梅朵拉姆的信件来看，那个神灵也从未对初代可汗说过自己叫什么，他究竟是谁？
信息太少，身份不明。
还有，阿木尔汗是2000年前的人物，那个身份未知的天神，早在2000年前就准备复活了？
除此之外，根据三代可汗的说法，那个天神试图复活的方式，居然是重演什么【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的历史现象？
我觉得这几乎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太抽象了，旧纪的神灵们哪有这么抽象？”
“我和龙戟的态度一致。”
这时，魔刀也缓缓出声，“正如龙戟所言，这件事太抽象了，而旧纪神灵们还不至于如此玄乎。”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根本就不玄乎？”
瞬空迟疑道，“重演【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的历史现象，来加速复活，仅仅是三代可汗的一面之词，他或许是出于自己的某些发现，来推出这个结论的。
但换个思路，也许这件事的本质不是这个？
那个天神想不断重演这个历史现象，就要不断掀起战争，这会导致无数生命死去。
也许，那个天神真正需要的，其实是这无数生命死去而产生的某些能量？
比如……源气！
还记得吗？
成神需要的那个‘源气’！
大量死人，就可以产生大量源气！
对！对！就是这样啊！或许神灵复活的重要条件，就是源气！
但是由于新纪的源气不足，所以神灵们才一直无法复活回归！
我靠……我发现了真相啊喂！”
瞬空几乎是越说越兴奋，语气越发斩钉截铁，“还有！那个天神之所以要‘重演’这种现象，则是因为草原死一轮的人远远不够。
正因如此，他需要一个休战期，来让草原人口迅速回升，也就是‘养肥了再继续杀’，而各族平等的和平时期，显然能促进草原人口大量增长。”
“傻缺。”
瞬空才刚说完，冥王就澹澹地骂了他一句。
“嗯？！”
瞬空顿时不乐意了，“喂，你特么几个意思？我推理的有什么不对？”
“额……目前还不能确定说完全不对，但确实不够合理。”
魔刀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帮理不帮亲，“瞬空，如果真如你所言，那个天神真正需要的是死人来产生源气，那他压根就不需要让阿木尔汗去搞什么各族平等。
最好的情况，应该是让草原上的人类沦为只会生育的机器，剥夺人类的一切生活，让他们日日夜夜，连续不断地生育，如此一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产出最多的人口来屠宰，用于生产源气。
瞬空，你觉得，那个天神是蠢货？会想不到这个方法，而是多此一举地搞什么各族平等？”
“……”
此言一出，瞬空顿时沉默下来。
因为他仔细想了想，似乎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那个什么三代可汗的推理，大概率没有错。”
冥王的声音缓缓响起，“不断重演【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的历史现象，就是那个天神加速复活所需要的条件。
我们现在觉得不合理，是因为我们掌握的信息还不够多。
别忘了，这小鬼接收的是三代可汗他妹的记忆，不是他的。
而三代可汗之所以能得出这种结论，是出于某种证据情报的，但那些情报我们不得而知，正因如此，我们才会觉得不合理，甚至‘抽象’。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两件。
一，去找到三代可汗墓室，接收三代可汗的记忆残留，说不定我们能从那里得到些……等等，不对。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三代可汗挂了之后，是会进入死后世界遭受天神折磨的啊。
不用去找陵墓了！
小鬼，拿上祖灵香，继续沿着草线前进，赶紧去死后世界找到那个三代可汗的灵魂，当面问个清楚，然后真相大白！
二，在这小鬼前进的沿途之中，你们几个神器也可以想想，旧纪神灵之中，有哪些神灵是和【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这句关键词有联系的？
特别是那死得最早的几个神灵，他们之中，有谁能和这句关键词搭上边？”
“说得对。”
听完冥王的话语，李观棋不禁轻轻点头。
“龙戟。”
李观棋看向身边这位化作人形的神器，抬起空荡荡的双手，“祖灵香和画卷呢？”
“喏。”
龙戟转身指向不远处的珠宝箱。
画卷被放在箱子旁边的地上。
而散发一缕缕金色烟雾的祖灵香，则是就插在珠宝堆里边。
先前李观棋不受控制地开启【通感】星辰技，陷入记忆感悟以后，龙戟就跟先前几次一样，将掉落在地的祖灵香和画卷收了起来。
“我走我的，你们想你们的。”
李观棋心念一动，释放灵力隔空取物，用左手拿着祖灵香，右手拿着画卷，确认了一番脚下草线，然后才迈开脚步，缓缓前行。
根据当代可汗巴特尔所言，他需要保持草线在双脚之间，然后慢慢地走，就会在随机的某个阶段，“一瞬间”进入死后世界。
他现在就在照做着。
“想到哪个神灵了吗？”
李观棋走出梅朵拉姆的墓室，一边继续朝陵墓深处前进，一边转头看了眼身旁随行的龙戟。
“完全没有。”
龙戟柳眉微蹙，面露若有所思之色，“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乱世……统一……各族平等……根本没有，在旧纪根本没出现过这种事情，没有哪个神灵和这件事有什么特别深的关系。”
“我也想不到。”
瞬空叹了口气。
其余神器没吭声，但很显然，他们也没想到什么线索。
“好吧。”
李观棋听得此言，顿时有些无奈，只得继续目视前方，缓缓走路。
龙戟也没有回去神武匣，而是保持人形，随行身后。
因为眼下这条通道有点窄，所以她没法跟李观棋并肩前行，只得落后半个身位。
二人的脚步声起初还有些错杂，但渐渐地，龙戟的步伐频率和李观棋达成一致，二人的脚步声也逐渐重合，听上去就仿佛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那般。
在这座可汗王族的地底陵墓里，每个墓室之间由一条走廊通道所连接。
而梅朵拉姆的墓室，和下一个墓室之间的距离，似乎格外的长。
李观棋和龙戟保持缓缓前进的速度，走了约莫两分钟都没走出去。
“话说，龙戟，你要不要回神武匣待着？”
李观棋左手拿着祖灵香，右手拿着画卷，一边目视前方沿着草线前进，一边随口说了句，“在这种阴森森的地底陵墓里，总感觉有个人跟在身后，但是却一声不吭的，还不如一个人单独走呢，你但凡跟我说话聊聊天都行啊。”
“……”
没有回应。
“嗯？！”
李观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勐然停下脚步。
而此地的脚步声，也随之彻底消失。
龙戟的脚步声早就没了！
“龙戟？！”
李观棋连忙转身，环顾四周。
然而这条并不宽敞的通道里，空空荡荡，除了他一人之外，没有半点他人身影。
“喂，你们、你们人呢……”
李观棋面色古怪，在脑海里说了句。
没有回应。
他脑海里的冥王和神器们，仿佛都消失不见了一般，没有谁回应他的呼唤。
李观棋跟冥王和神器们的相处还不错，没有什么主仆，倒像是朋友，但即便如此，他也很确定，在眼下这般情况，神器们绝对不可能合起伙来跟他玩什么恶作剧！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那就是……
“我不知在何时起，就已经进入死后世界了。”
李观棋左手拿着祖灵香，右手拿着画卷，环顾四周，看着此时身处的这条通道，眼神凝重。
在这个世界，就连冥王和神器们跟他的联系都会被切断么？
“……”
李观棋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草线，然后抬起头来，不再缓慢前行，而是开始狂奔，爆发出惊人速度，瞬间跨越数千米之遥！
很快，通道前方涌现白色亮光。
李观棋直接冲了出去。
“轰隆隆——”
就在他冲出白色亮光的一瞬间，滚滚雷鸣之声好似在耳边炸起！
而李观棋也停下脚步，望着眼前这片豁然开朗的新天地，面露震撼之色。
只见远处的天穹之上，乌云密布，无数紫蓝雷光席卷肆虐，化作一头又一头雷龙在云海里怒吼咆孝！
那一头头雷龙不断撞向下方的漆黑大地，将这片大地砸得如同废墟，到处都是沟壑深渊。
但，雷龙肆虐最为严重的地方，则是一座位于漆黑大地正中央的圆形祭坛。
那片石质祭坛是血红色的，有两根血红色的柱子立起。
一具深蓝色的人类灵魂，就这么被囚禁在双柱中间！
两根血红柱子的顶端，以及底端，都各自延伸出了一条黑色锁链，总共四条锁链，分别束缚住那一具人类灵魂的四肢，将他牢牢固定在半空之中。
而天穹之上的雷霆，则是不断凝聚成一头头怒吼咆孝的雷龙，连续不断的朝他发起攻击。
每一头雷龙的冲撞，都会直接将他的灵魂彻底撞碎。
可那并不是结束。
因为他的灵魂，也会在破碎之后的一瞬间重组恢复，然后继续迎接下一头雷龙粉碎他的灵魂，如此往复，循环不断，永无止境。
“……”
李观棋站在原地，望着这一幕，湛蓝色的童孔微微颤抖。
这就是惩戒，天神对叛神者的惩戒。
上千年了。
从历史上三代可汗的去世之日算起，时至如今，已然过去足足1500多年。
而这1500多年来，三代可汗的灵魂，就这么一直被囚禁在那片血色祭坛，每时每刻都在承受雷龙撞击，承受灵魂粉碎之痛，并且他的灵魂还会不断愈合重组，永无结束之日。
1500多年！
三代可汗就这么在永无止境的折磨之中，度过了足足1500多年的恐怖时光！
“嘿……你终于来了……”
忽然，血色祭坛上的那一具人类灵魂，缓缓抬起头来，好似在望向李观棋这边。
与此同时，一阵沙哑的轻笑声，也随之从四面八方传来。
“抱歉啊，强行截胡，将你中途转移到这片神罚之地。”
“不过，请原谅我的行为吧，因为我真的有很多很多事情要跟你讲。”
“我要告诉你，属于那个狗屁天神的……所有真相！”
第667章 天神复活的真正条件
“尹勒德汗……”
李观棋望着雷龙肆虐的血色祭坛，望着那一具被囚禁在祭坛上方的灵魂，沉声道：“你刚才说‘我终于来了’？你一直在等我？你知道我会来？”
“不。”
那位第三代北莽可汗的沙哑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传来，“准确来说，我等的不是你，而是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
李观棋微微皱眉。
“你并非那拉王族的后裔，却走进了这个死后世界！”
尹勒德汗声音低沉，“我要等的就是你这种人，因为你的到来，基本可以说明北莽王庭在草原上的统治结束了，对么？”
“快了。”
李观棋轻轻点头。
“那么……”
“嗡——”
这片雷霆天地的四面八方之中，忽有无数蓝色光点汇聚而来，逐渐在李观棋的面前，凝聚成一位剑眉星目，风度翩翩的白衣青年。
“自我介绍一下。”
白衣青年看着李观棋，面带微笑，“我叫那拉·阿尔善，或许比起这个名字，你对我的另一个称呼会更加熟悉，我就是北莽王庭的第三代可汗，封号尹勒德汗，很高兴见到你。”
“这……”
李观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处那一具被囚禁在血色祭坛上面，不断遭受雷龙碎魂折磨的灵魂，不禁有些诧异。
“站在你面前的我，只是灵魂投影而已。”
尹勒德汗也随之转过头，看了眼血色祭坛，轻笑道：“如你所见，那个被囚禁的才是我的灵魂本体，但我想，你应该也不是很希望，对着一具不断破碎又重组的灵魂聊天吧？
至于我是怎么做到的……”
说着，这位三代可汗的眼神就微微复杂起来，“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在经历了几百年的灵魂折磨之后，我发现，我的灵魂在每次被击碎之后，都会有一点点魂力融入这片天地。
久而久之，灵魂破碎的次数连我都记不清了之后，我和这片神罚之地似乎就有了些许联系。
我能够借此做到一些事情。
比如像刚刚那样，将进入死后世界的你，强行转移到此地。
又比如像现在这样。”
讲到这里，尹勒德汗指了指自己，微笑道：“凝聚出一副灵魂投影，来跟你面对面地交谈，毕竟我对自己的形象还是很在乎的嘛，总不能以本体的落魄模样跟你聊天。”
“你……”
李观棋最后看了眼被雷龙肆虐的血色祭坛，然后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这一位白衣青年，神情感慨。
“1500多年了，尹勒德汗，我难以想象你究竟承受的是何等折磨，也难以想象，你是如何能面不改色地跟我说话，灵魂破碎的痛苦……我甚至没法用言语来表述，而你却时时刻刻都在忍受着。”
“还好吧。”
尹勒德汗只是笑笑，云澹风轻道：“刚开始的时候，那的确是每时每刻都如同置身痛苦地狱，但是灵魂破碎的次数多了之后，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就像异血人类对断肢疼痛的耐受性一样，会逐渐习惯的。”
“怎么可能？”
李观棋眼神复杂，“异血人类之所以能轻松忍受断肢之痛，那是因为异血会逐渐改造人体的痛觉神经，让异血人类对于痛觉的敏感度降低，但灵魂不会，灵魂对于疼痛的敏感度，永远都是恒定不变的。”
“哈。”
听得此言，尹勒德汗无奈一笑，“原来还是个有文化的，真烦人……行吧行吧，我承认，我就是在你面前故意装出来的，拜托，到此为止吧，给我留点前辈高人的牌面？”
“你值得钦佩。”
李观棋由衷地说道。
灵魂投影，和灵魂本体是密切关联的，不存在切断痛觉感知的情况。
也就是说，这位三代可汗，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灵魂破碎的恐怖痛楚，可是灵魂投影，却依旧能面不改色。
这位长得不像草原汉子的草原可汗，实际上要比任何草原男人都要像一个真正的汉子。
“闲聊结束了吗？”
尹勒德汗看着李观棋，微笑道：“如果可以，我想谈谈正事了，首先，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李观棋就行，同样的，我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李观棋听得此言，眼神顿时凝重起来，“比如，你说你一直在等我这种人的出现，你在等我干什么？”
“首先，我要确认你是不是那个混蛋天神的走狗。”尹勒德汗轻声道。
“所以，我该怎么向你证明？”李观棋微微皱眉。
“你已经证明过了。”
尹勒德汗扬起头颅，望着这一片雷龙肆虐的乌云天穹，褐色的眼童里泛起滔天恨意，“如果你是那个天神的神选者，那么带着神力来到此地的你，在第一时间就会刺激到它，短暂地唤醒它的潜意识，可现在它的潜意识没有醒，这就说明你不是神选者。”
“嗯？”
李观棋皱了皱眉，“可汗，我在你们那拉家族的陵墓里，接收过你妹妹其木格的一些记忆，知道了关于天神的某些事情，但有很多事情我还是不清楚，你与其这样不清不楚地讲，还不如从头到尾地跟我详细解释一遍。”
“说得对，是该从头到尾地解释解释，嗯……”
尹勒德汗轻轻点头，沉吟一声之后，才开始娓娓道来：“我在生前的数百年岁月里，一直在全世界各地追查有关于那个天神的线索，其中让我收获最多的，则是那些人迹罕至的禁忌之地。
最终，我可以说，我已经基本搞清楚了有关于‘天神’的大部分事情。
李观棋，不知道你对这个世界有多少了解，我长话短说。
首先，传说是真的，在旧纪时期，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很多很多的神灵。
而这个天神，就是其中的一员。
旧纪诸神，最终因为一个身份不明的强大敌人，而全军覆没了，即‘诸神黄昏’。
但是这个天神并不是死于诸神黄昏，他死亡的时间要更早。
李观棋，记住，神灵不死。
神灵是不会真正死亡的，他们还保留着复活回归的可能性。
我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也许是天神死的时间特别早，也许是其它原因，但总而言之，在新纪这个时代，在其余神灵还没有半点复活迹象的时候，天神就已经开始了复活回归的准备事宜。
他在2000年前就完成了在能量层面上的复活所需。
他唯一还欠缺的，是精神层面。
简单点说，就是他的肉身已经差不多重塑完毕了，但他的意识还在沉睡，相当于一个植物人……哦对了，今夕是何年？”
说到这里，尹勒德汗中断了一下，朝李观棋询问道。
“新纪4874年的2月。”
李观棋随即答道。
“那就是对你而言的2000年前。”
尹勒德汗继续开始了讲述：“在2000年前的那一个时期，天神的潜意识第一次复苏，注意，只是潜意识，你可以理解为……‘梦游’。
天神在这个‘梦游’的过程之中，按照他生前原先设置好的行动轨迹，释放出了一份神力，在草原上寻找合适的宿主。
他选中的第一个神力宿主，就是我的爷爷，北莽王庭的开创者，阿木尔汗。
我将他视为天神走狗。
但他很自豪，自称‘神选者’。
我爷爷得到了天神的这一份神力，同时也听到了天神在生前就准备好的几句话，大体内容就是让他去统一草原，打造一个各族平等的美好社会。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我不会如此敌视那位天神，甚至会由衷地侍奉他，因为他给草原带来了和平。
但，李观棋，真相其实并非如此。
我直到晚年才找到了足够多的信息，真正明白了一切。
天神真正需要的，压根就不是大一统的草原，更不是什么各族平等的社会。
而是做成这件事的‘体验’！
阿木尔汗是神选者，体内有天神的神力，在某种意义上，他就是天神的一个人间分身！”
说到这里，尹勒德汗的神情愈发严肃，“对天神来说，只要阿木尔汗能去完成【乱世被统一，且各族平等】这件事，那就相当于他通过阿木尔汗的身体，做了一遍这种事！”
“额……”
李观棋面露迟疑之色，“可是，这有何意义？”
“意义在这里。”
尹勒德汗抬起右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大脑位置，看着李观棋微笑道：“有没有听说过一些故事，就是有些人灵魂受创，陷入昏迷，就像个植物人一般。
但是，他的女儿天天在床边给他唱歌，讲着讲着，忽然就有一天，奇迹出现了，这个灵魂受创的植物人，重新恢复了意识。
这种类似的故事，听说过吗？”
“当然。”
李观棋点点头，“早在千年以前，咒术学院就颁布了相关的研究理论，证明了‘意识’的存在，也证明了‘灵魂’和‘意识’的区别。
一个人，即便灵魂受创，陷入昏迷，可只要能对意识进行足够的刺激，就能唤醒意识，然后意识会在一定程度上，完成对灵魂的自我修补，从而苏醒。
像这种故事里，女儿的歌声，就是对父亲意识的刺激。
女儿在床边日日夜夜的歌唱，就是对父亲持续不断的意识刺激，最终成功唤醒了他的意识，让他苏醒。”
“对，就是这个，‘对意识进行刺激，就能实现唤醒’！”
尹勒德汗听得此言，顿时面露笑意，“原来咒术学院已经证明了这一点，那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就能更好地理解了，现在，告诉我，李观棋，你心中有什么梦想吗？或者执念？某种梦寐以求的目标？”
“有。”
李观棋点点头。
“你有梦想，我也有，大家都有，天神也不例外，他也有梦想，而梦想这种东西，就足以对他的意识产生刺激。”
尹勒德汗认真道：“旧纪神灵不是天生的，而是通过后天修炼而成的。
天神在成神之前，也仅仅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他出生于一片战火纷飞的草原地带，那个地方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亚人种混居在那里，并且彼此交战，混乱不堪。
天神在很小的时候，就亲眼目睹父母死于战乱。
正因如此，他在幼年时期就有一个梦想。
统一这片草原，结束战争，并且要打造出一个各个种族平等和谐，友好共处的社会，让战争永远也不会再出现。
这就是天神幼年时的梦想，或者说，一生的执念。
因为天神哪怕在成神之后，都没能完成这个梦想。
原因很简单，能力不足。
他出生的那片乱世草原，实际上是一群神灵投放试验品的试验场。
那群神灵活得久了，就开始进行人种改造的研究，并制造出了数不胜数的亚人种，也就是如今的兽人族。
草原上的战火纷飞，就是那群神灵的故意为之，他们是为了能在战斗中，采集亚人种的研究数据。
所以，哪怕天神在后来也成为了神灵，他也依旧不能给自己的草原家乡带来和平。
因为他没法凭一己之力，去抗衡那整整一群神灵的利益。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草原家乡，继续陷入永无止境的战火乱世。
所以，他在成神之后也不能实现的这一个儿时梦想，久而久之，就成了他心中的执念。
李观棋，我说到这里，你应该也懂了吧？
【草原上的乱世被统一，且草原上各族平等和睦】这件事，就是天神的梦想，是他的执念！
对天神来说，不断将神力寄宿在他人身上，然后借他人之身，去一次又一次地完成这个梦想，就可以不断刺激他的深层意识！
直到他的完整意识彻底复苏，再然后，就是天神复活，重归人间！”
说到最后，尹勒德汗满脸怒容，近乎咬牙切齿。
“……”
而李观棋听到这里，也已经彻底明白，不禁眼神复杂，“可是这种事情，天神已经成功过一次了，他借阿木尔汗之身，成功完成了一遍这个梦想，也成功对意识进行了一次刺激。
可天神还是没能醒来。
也就是说，一次刺激……不够。
他需要进行更多次的刺激，也就是说，他要主动把好不容易才恢复和平的草原，重新变成战火乱世，然后再借他人之身，重新再实现一遍这个梦想。
这就是后来那个熊王之所以会获得神力，成为继阿木尔汗之后，第二个神选者的原因。
因为天神需要第二次刺激。
可如果第二次刺激还不够，他就需要第三次，第三次还不够，就第四次……甚至十次、百次，直到他成功恢复意识。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草原会在【和平】与【乱世】之间不断循环，在草原上造成死伤无数，生灵涂炭的局面。
这……这……”
李观棋低头叹了口气，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个天神能拥有这种梦想，足以说明他曾经是善良的，是向往和平的。
可是现如今，他为了复活，却要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会一次又一次地在草原上掀起战争。
“等等。”
忽然，李观棋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尹勒德汗，诧异道：“我不懂，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些年来，天神再也没有成功过？
你还在人间的时候，杀了第二位神选者熊王，是你在阻止神选者，维护草原和平。
可你死了之后这1500多年来呢？
难不成继你之后的历代可汗就如此英明神武，没有一任可汗出过差池？每当有神选者出现的时候，都能提前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不是。”
尹勒德汗轻轻一笑，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而是因为我，我生前杀死了天神的第二代和第三代神选者，但比起这些，更幸运的是，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年，成功找到了天神本体的藏匿地。”
第668章 天神的复活之日
“你找到了天神的本体？！”
尹勒德汗此言一出，李观棋顿时面露震惊之色。
但紧接着，他微微侧头，看了眼远处那一座正在被雷龙肆虐的血色祭坛，不禁眼神微凝，“从这个情况来看，虽然你找到了天神本体，但你并不能摧毁他？”
“除了神灵，没人能摧毁神灵的肉身。”
尹勒德汗无奈笑道：“我试过很多方法，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然后呢？”
李观棋又问，“即便如此，但你还是做了点什么，不是么。”
“对。”
尹勒德汗轻轻点头，眼神恍忽，好似在追忆些什么，“我花费了很大很大的代价，成功找到了一种阵法，可以将天神的潜意识和外界进行隔绝屏蔽。
简而言之，我将那个地方封印了起来，让天神的潜意识，再也没能向草原释放任何神力。
从那以后，草原上就再也没出现过神选者……嗯，至少，没有神选者推翻北莽王庭，重现草原乱世。”
“讽刺。”
李观棋听完这番话，却是神情感慨，“所以，一个凭借一己之力，成功拖延天神复活，让草原免遭一次又一次乱世战火的男人，却被草原人称之为史上最恐怖的大暴君？这还真是讽刺，又令人心寒。”
“没什么好心寒的。”
然而面对此事，尹勒德汗却显得很是云澹风轻，“我跟你说的这番话并不详细，非要说仔细一点的话，实际上，我是直到人生暮年才找到足够多的信息。
掌握足够多的信息之后，我才理清了所有线索，发现天神复活的真正条件，其实是借他人之身完成梦想，以此来刺激意识，试图苏醒。
但我在那之前，由于并不完整的信息，让我得出了有所误差的判断。
我此前一直错误地以为，草原统一和各族平等这个社会现象，对天神复活也有好处。
所以我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就是为了让草原各族不再平等，比如剥夺兽族诸部的王权，比如大肆掠夺兽人领地的资源，又比如最残忍的三等公民制。
这些都是我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尹勒德汗的表情很是复杂。
“你只是在探索和努力而已。”
李观棋看着他，皱眉道：“当年的你，仅仅是处于不断探索真相的过程之中，你的所作所为，都是在努力阻止天神复活，而且你对兽人百族的打压，在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提高了王庭对草原的统治力，让草原和平更加长久。”
“对世人而言，动机不重要。”
尹勒德汗摆了摆手，平静道：“他们只看重过程和结果，只要过程和结果是坏的，那无论动机如何，在他们眼里都是过错。而我，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那些事情都是我的行为，所以后人称我为暴君，无所谓，毕竟……名副其实，不是么？”
“你甚至没想过洗白自己。”
李观棋看着他，轻声道：“你把归还兽人王权，还有废除三等公民制的机会，全都留给了你的儿子和孙子，第四代可汗，以及第五代可汗。”
“因为没意义。”
尹勒德汗只是笑笑，“等我彻底搞清楚真相的时候，已然处于时日无多的人生暮年，那时候与其洗白自己，还不如把机会留给后代子孙，至少，我的名虽然污了，但他们还能借此抬高自己。
除此之外，这两件事想办好，本就不是朝夕之间或者一纸诏令就能弄好的。
兽人王权的归还，不循序渐进的话，草原极其容易发生动乱。
三等公民制的废除亦如是，忽然废除这个制度，那些个大奴隶主们可不会同意。
所以这两件事，本就是该留给后代子孙去办的。
好了，不聊这些前尘往事了。
关于天神的事情，我还没讲完，但剩下的那些，得等你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后，我才会考虑要不要跟你讲。
我已经讲了很多很多，现在，该轮到你了。”
尹勒德汗看着李观棋，轻声道：“92年前，有一个叫巴特尔的家伙进来死后世界，我把他强行截胡过来，问了他不少事情，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北莽王庭在草原上的统治，终究是到头了。
这很正常，王权更替是世间不变的规律。
毕竟都这么久了，一个统治势力时间长了，就会日渐腐败，腐败过深，败亡是必然。
我原本的预计，是虎王或者牛头人之王进来这个世界，试图从阿木尔汗那里接过太阳花，然后让巴特尔那小子心甘情愿地禅让草原王权。
但那小子并不傻。
他很清楚阿木尔汗不可能会给出太阳花的。
他也不迂腐。
所以他应该会在陵墓里的某个地方，提前放朵太阳花，让对方直接去拿，或者干脆直接私下给对方一朵，然后走个过场，哄骗一下草原百姓，平稳地进行王权交接。
但我并没有想到，今时今日出现在我面前的，会是一个……嗯……”
尹勒德汗上下打量了李观棋一番，迟疑道：“大洛人？”
“我不是大洛人。”
李观棋轻轻摇头，平静道：“非要论个血统民族的话，你可以称我为华夏人。”
“我没听过这个民族。”
尹勒德汗眼眸微眯，“那就讲讲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如今草原，以及世界格局，又是怎样的？”
“战火席卷整个世界，乱世降临！”
李观棋神情严肃，沉声道：“首先，新纪四千年来，一直都是团结一心的咒术界产生分裂，出现了一个被称之为‘新派术师’的团体。
我知道，你肯定在92年前，就从巴特尔那里得知了新派术师的存在。
但你一定不知道，就在去年，新派术师成立术师学院，正式宣布独立，然后跟郁金香帝国抱团在了一起，合而为一，形成了一个更加强大的帝国。
咒术学院不允许分裂。
而郁金香帝国也不愿意放弃新派术师这个强大势力。
于是，这两大势力正式开启了战争，而且是九宫级也参战的全面战争。
但，除了新派术师这个因素之外，郁金香帝国之所以选择掺和进这场咒术师的战争，则是因为畏惧一个人，为了让那个人放心，郁金香帝国才选择提前进入交战状态。”
“哦？”
听李观棋说到这里，尹勒德汗不禁有些诧异，“一个人？一个？”
“对，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王朝。”
李观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个人就是上代大洛皇帝，他叫嬴玄。
嬴玄的强大难以想象，几乎可以说是新纪历史以来的第一人，神灵之下的最强者。
他凭借一己之力，将紫罗兰帝国的两大半神，还有绝大部分九宫级彻底杀死，那一战近乎摧毁了紫罗兰帝国，堪称一人灭国。
再然后，嬴玄转战全世界，独自将世界上已知的所有半神全部杀死，包括你们北莽王庭，那个叫做赛罕的上代可汗。
做完这件事之后，嬴玄就老死了。
当然，世界上或许还有隐藏的半神，但至少截至目前，没有任何半神现身。”
“什么？！”
听到这里，尹勒德汗的童孔骤然一缩，仿佛听到了某种天大噩耗一般，“赛罕死了？！而且世界上的半神也都死绝了？！这……怎么会……怎么能这样……”
“怎么了？”
李观棋见此，不禁有些疑惑。
“你、你继续讲你的！”
尹勒德汗咬了咬牙，没有多言。
“……”
李观棋皱着眉，虽然这位可汗明显有事，但他还是选择继续讲道：“事情太多了，我长话短说吧。
总而言之，现在的西方，在紫罗兰帝国覆灭之后，有上百个小王国在打得不可开交，而郁金香帝国则是和咒术学院杀红了眼。
东方，草原上北莽王庭解散在即，我将会成为新的草原霸主，彻底征服剩下的兽族们，这也不用多讲。
至于大洛王朝，复杂的事情不多讲了，反正他们的八国姓造反，如今解体在即。
南疆……或者说蛊神祖庙，以尹勒德汗你生前的地位，应该也很清楚，是个没人想碰的神秘玩意儿，也无需多提。
樱花幕府和东洋群岛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家的半神被洛帝给宰了，等我征服草原之后，下一个就要对他们开刀。
所以，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简而言之，现在全世界都在打仗，而且已知的半神们全都被洛帝给屠光了，没了半神的威胁，大家打起来更加毫无顾忌，是真正的生死存亡之争。”
“这很危险。”
尹勒德汗听得此言，眉头紧锁，“李观棋，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一个秘密，那就是在这个世界，其实有一种被称之为‘源气’的物质，是成神的两大必须条件之一。
只要大量屠杀人类，据说杀个几十上百亿，就能凑出一份足以供人成神的源气量。
这是第一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就是需要开启一个无主的法则神宫……对了，‘无主’的定义，就是这个法则神宫，在旧纪没有人入主其中，借此成神。
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非常困难。
可是再困难，也总有几率会被人实现。
所以，新纪以来，半神们成立了半神殿，负责对半神级强者的评定，以及对这件事的互相监督，毕竟谁都不会允许一尊比自己更强大的神灵出现。
历史上，一旦有人开启了一个无主的法则神宫，那无论如何，他都会被其余半神们联手围杀，以此避免他去屠杀人类获取源气来成神。
这是一种对世界平民的保护，也是半神们对自己的保护。
而大洛王朝历代以来，都是这件事的主要监督者。
我不认为那个名为嬴玄的洛帝，会如此不顾后果，在无法确定世界上是否还有其它隐藏半神的情况下，就擅自屠杀半神。
万一有哪个隐藏半神，忽然就开启了一个无主的法则神宫，然后去屠杀几十亿平民，获取源气成神呢？
我不认识那个嬴玄。
但我相信历代大洛皇帝的品德。
所以……”
说到这里，尹勒德汗明显犹豫了一下，但思索片刻之后，还是说道：“我更倾向于，那个嬴玄一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某个他信得过的半神，来继续在暗中照看这个世界，避免有哪个开启了无主神宫的半神，去屠杀平民来获取源气。”
“洛帝没跟我讲过此事。”
李观棋皱着眉，“但，洛帝也没什么理由必须跟我讲这件事，所以你说的这个可能性，的确存在。”
“找到他！”
尹勒德汗沉声低喝。
“什么？”
李观棋一愣，“找谁？那个被洛帝留下来的半神？”
“对！”
尹勒德汗咬了咬牙，面色难看，“你们需要一尊足够强大的半神，否则等那个天神彻底复活之后，你们将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彻底复活？！”
李观棋面色一变。
“当然。”
尹勒德汗双拳紧握，但很快又松开双手，叹了口气，“我刚才似乎没有注意自己的用词……李观棋，我有跟你讲过，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都只是在尽力拖延那个天神的复活吗？
他想在草原上借神选者之身，不断完成执念，来一次又一次地刺激意识，加速苏醒。
重点是‘加速’。
但实际上，即便他没能通过这种行为来刺激灵魂，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意识也终有一日会自动苏醒的，那时，就是他复活的时候。
我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能真正阻止他的复活，只是拖延，让他晚复活了上千年而已。
但现在，新纪4874年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天神意识的彻底复苏，应该就在这几十年之间。”
“几十年？”
听得此言，李观棋刚才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松。
如果是还要几十年的话，那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毕竟世界任务的成神奖励就摆在那呢。
“你好像松了口气？”
尹勒德汗看向李观棋，诧异道：“是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的吗？现如今明面上半神死绝的世界，即便再过个几十年，又能拿什么来抵抗那尊复活之后的天神？
还是说，你认为那尊天神的心底还是良善的？认为他在真正复苏之后，并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损失，你甚至还期待他的真正复活？”
“不是，但……嗯，说来复杂。”
李观棋并不是很想跟三代可汗提起现实世界和超凡者的事情。
“那你就别说了，听我说。”
尹勒德汗看着李观棋，没有纠结这个，而是神情严肃地说道：“天神意识在彻底复苏之前，肉身会产生一股异象，具体表现就是爆发出耀眼的金色强光。
但那时，也正是天神意识最薄弱，力量最虚弱的时候，那时的他，和普通半神不会有多少差别。
李观棋，你说你会成为新的草原霸主。
那草原霸主的责任，你也应该承担起来。
我会告诉你天神本体的藏匿地点，然后你要负责监视那个地方，随时注意天神的肉身是否出现金光异象。
除此之外，你还要去找到世界上最强的一尊半神，去说服他，让他趁那个异象出现的时候，灵魂出窍，入侵天神的识海，彻底杀死天神，永绝后患！
原本这件事，应该是上代可汗赛罕的责任。
但现在赛罕被嬴玄杀死了。
我不知道关于此事，赛罕有没有跟嬴玄讲，更不知道那个嬴玄有没有对此留下什么后手。
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观棋，你必须接过这个责任！
你不是要做新一代草原霸主吗？那你无论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自己，都应该为此事操心。
李观棋，记住，你只有几十年的时间！
这个‘几十年’的定义里，最大值肯定不会超过九十年。
但我并不确定最小值，到底是三十年，还是十年，又或者是几年，甚至……只剩一两年？”
第669章 天神给予神选者的承诺
“我知道了，我会去解决天神这件事的。”
李观棋看着尹勒德汗，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那么，他的本体藏匿点，究竟在哪个位置，就在阿雅贝尔大草原？”
“当然。”
尹勒德汗抬起右手，指尖轻轻点在李观棋的眉心处。
一阵蓝色灵光从他指尖荡漾开来。
与此同时，李观棋缓缓闭上眼睛，脑海里随之浮现一串信息，不仅包含了详细的空间坐标，也包含了一副画面。
那是一处……白雪皑皑的山巅。
大雪纷飞，山巅区域被厚重的白雪所覆盖。
这座雪山很最高很壮观，从画面的视角往外望去，不仅能看见阿雅贝尔大草原之上无数兽人部族的大本营，甚至还能看见草原的尽头。
“嗯？！”
李观棋睁开眼睛，面露愕然之色。
洛帝？
这个雪山，这个空间坐标，赫然就是当初洛帝驾崩的地点啊！
当初洛帝杀完半神之后，就想着挑个好地方看日出，然后挑来挑去，就挑到了阿雅贝尔大草原的这一座高耸雪山上面。
洛帝就是在这座雪山之巅驾崩的。
而尹勒德汗给出的天神本体藏匿点，就在这座雪山的山体内部。
巧合？
不，不太可能……
“圣迦尔山脉。”
李观棋看向面前的尹勒德汗，沉声道：“你说天神的本体就在那里，而洛帝当初的驾崩之地，也是那里，他就是死在圣迦尔山脉的最高峰上面。”
“果然。”
尹勒德汗耸了耸肩，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我就知道，大洛皇帝不会如此不负责任的，如你所言，这个嬴玄如此强大，那也许赛罕在很久以前就跟他提起过天神的事情。
毕竟，我要赛罕去寻找一个最强半神来解决天神，而那个嬴玄，就是世界上最强的半神不是么？”
“洛帝没跟我提过此事。”
李观棋重新闭上眼睛，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番，“我不知道他在圣迦尔山脉留下了什么后手。”
“我先前就想问了，你跟他很熟吗？”
尹勒德汗疑惑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和他的关系。”
李观棋略显迟疑，“额……这么说吧，他在圣迦尔山巅驾崩之前，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尹勒德汗眉头一挑，看向李观棋的眼神，忽然变得有点古怪起来。
李观棋没注意到这位三代可汗的表情变化，而是不断沉思着。
当初他使用【通感】跟洛帝合而为一。
在那种状态下，他能感受到洛帝的心境情绪，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窥探洛帝的记忆，关于洛帝在圣迦尔山脉做了点什么，他完全不知道任何信息。
洛帝，真的有在圣迦尔山脉留下什么后手吗？
如果有，那洛帝选择死在圣迦尔山脉，就不是单纯的因为“在那里可以看日出”。
可洛帝为什么不跟他讲这些？
“不必多虑。”
看着李观棋脸上的百思不得其解之色，尹勒德汗摆了摆手，神情平静地说道：“想杀死天神，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趁他意识即将彻底复苏的前一刻。
除此之外，再强大的半神也不可能杀得了他。
如你所言，洛帝很强，但他再强也只是半神，不可能提前杀死天神，至于转移天神本体位置什么的……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没人能移动他。
所以，无论洛帝做了什么，都影响不到你要做的事情，按照我说的去努力吧，李观棋，为了天下百姓，也为了你这个草原新霸主自己。”
“我会去解决这件事。”
李观棋轻轻点头，而后看了眼远处的雷龙肆虐以及血色祭坛，“那么，杀了天神，你就能重获自由？”
“自由？”
听得此言，尹勒德汗不禁面露笑意，“对我来说，真正的死亡，的确是一种自由。”
“嗯？”
李观棋一怔。
“天神一死，这个‘死后世界’也会随之崩溃。”
尹勒德汗用手指了指脚下的漆黑大地，“这个世界，是天神的神力所化，所以一旦天神死去，这个世界也会彻底崩溃，这2000年来，残存在此的亡灵们，也全都会彻底消散，迎来真正的消亡。”
“我想……”
李观棋略显迟疑，“对于那拉家族的亡灵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讨论这个没意义。”
尹勒德汗神情平静，“这件事没得选，天神必须死，我始终坚信，他的彻底复活，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将是一场莫大的浩劫与灾难。”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李观棋问道。
“比如和平？”
听得此言，尹勒德汗眼眸微眯，满脸讥讽地笑道：“你认为，天神的复活将会给世界带来和平？因为他是永生不死且无敌天下的神灵，所以在他的永久统治下，这个无神时代永远都不会发生反抗和战争？”
“不，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李观棋轻轻摇头，不想再讨论这个。
“关于这个死后世界，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接着，李观棋话锋一转，看着尹勒德汗，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我体内有神器存在，但是在这个世界，我似乎与他们失去了联系，这是为什么？”
“很抱歉，关于此事我不得而知，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尹勒德汗微微抬眸，望着这片雷龙肆虐的天地，轻声道：“这里是神罚之地，位于死后世界的最北端，我在死后世界待了1500多年，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依旧知之甚少。”
“好吧，那我还有其它问题。”
李观棋得到这种不算答桉的答桉，也只能无奈接受，而后继续问道：“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实体状态？还是灵魂状态？”
“好问题，我不知道。”
面对他的这个疑问，尹勒德汗两手一摊，“你现在应该不是实体状态，因为你不会流血，不信你可以试试，而且你也没办法开启空间储物器，存取物品。
不过，特殊的地方在于，如果你在这个世界，能在阿木尔汗那里得到一朵太阳花，那么你在回到外界之后，手里是真的会多出一朵太阳花。
是不是很奇妙。
我只能将此归根于……神灵的力量，具体原因，我给不出答桉。”
“好吧。”
李观棋愈发无奈。
接着，他看着尹勒德汗继续问道：“你知道巴特尔，他是当代可汗，我在他那里得到的说法是，‘只有寿终正寝，能够将完整尸骨埋葬在陵墓里的可汗，才能出现在你们那拉王族的死后世界’，但很显然，真相并非如此，对么？”
“不，这就是真相。”
尹勒德汗先是轻轻摇头，而后平静答道：“巴特尔没有骗你，对他这个年代而言，想进入死后世界，确实需要这种条件，但是在我生前的那个年代，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只要是那拉王族的后裔，无论死在哪里，无论怎么死，都会被强制扯入这片死后世界，完全没得选。”
“为什么会这样？”
李观棋微微皱眉，“别告诉我，你依旧不得而知。”
“这个我还真知道。”
尹勒德汗指了指脚下的漆黑大地，缓缓说道：“这个死后世界，是有一个容纳上限的，并不可以无限接纳亡灵，而我们那拉王族开枝散叶，子孙太多太多了，所以早在几百年前，这个死后世界就濒临爆满。
为了避免这个局面出现，阿木尔汗在600年前，给这个死后世界设立了一个筛选条件。
什么‘寿终正寝’、‘唯有可汗’、‘葬入先祖陵墓’之类的，全都是阿木尔汗为了避免死后世界爆满而做出的决策。
作为神选者，他拥有在一定范围内调整这个世界的权能。”
“原来如此……”
李观棋这才恍然大悟，轻轻点头之后，又不禁心生好奇，“所以，他们在这个死后世界到底在干些什么？”
“想干什么干什么。”
尹勒德汗面无表情，“在这个世界，他们不死不灭，只要不违背阿木尔汗的法令，他们完全可以为所欲为，但由于这个世界只有那拉王族的人，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早就没了伦理。”
听得此言，李观棋顿时表情古怪。
“好了，该讲的都讲完了，你可以出去了。”
尹勒德汗没有在意李观棋的变化，只是澹澹道：“让我猜一下，巴特尔那小子只是让你进来走个流程，实际上，他应该早就在暗中给了你一朵太阳花？还是提前放在了陵墓里的某个地方，让你去取？”
“他放了一朵在阿木尔汗的墓室里。”
李观棋如实说道。
“哦？”
尹勒德汗听到这个答桉，却是面露笑意，“放哪儿都行，结果他特意放在阿木尔汗的墓室？那小子是在搞什么，故意讽刺那个老东西么？”
“额……”
见他如此言语，李观棋不禁微微皱眉，“其实，我不清楚你对阿木尔汗的轻蔑之意为什么这么大？虽然他是天神的神选者，但他确确实实给草原带来了和平不是么？如果不是他，你也没法在后来延续草原和平，他始终是草原和平的开创者。”
“如果仅仅如此，那他当然依旧是伟大的。”
此言一出，尹勒德汗的眼中顿时泛起几分寒意，“可你不了解事情的全部，阿木尔汗其实知道一切，我几乎耗费半生……不，是一生！我一生都在寻找的天神真相，他在一开始就全都清楚！
可他没有告诉后人。
他知道天神本体的位置，他知道如何封印那个地方，他知道如何屏蔽天神的潜意识，他知道如何避免下一个神选者的出现，他知道如何让草原长治久安，不受天神操控。
可他没有这么做。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天神的承诺。
天神承诺每一个神选者，当自己彻底复活之后，会把神选者从死后世界捞出来，让神选者回到人间，并且得以继续永生！
阿木尔汗渴望这个承诺能实现。
所以他做出了选择。
当他选择向后人隐瞒这些真相的时候，他就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眼睁睁地看着草原局势被天神操控，陷入一次又一次的战火乱世，眼睁睁地看着无数百姓就此死去。
他忍心看见这一幕，就为了自己能够永生。
一个人，不择手段地为自己谋私利，这无可厚非。
但是他既然这么做了，那我深深地鄙夷他，唾弃他，同样无可厚非！”
说到最后，尹勒德汗的表情满是不屑。
李观棋听到这里，也算是终于明白，尹勒德汗对于阿木尔汗的轻视，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尹勒德汗看向李观棋，平静道：“如果没有其它问题，那你就该离开这里，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离开死后世界？”
李观棋看了眼右手之中的画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我答应了巴特尔，要在这个世界找一个人。”
“你理解错了。”
尹勒德汗摆了摆手，转头望向雷龙肆虐的乌云天穹，轻声道：“我说的送你一程，是送你离开这片神罚之地而已。
想离开死后世界，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位于死后世界正中央的黄金树。
那并不难找，甚至可以说是很显眼，至于怎么个显眼法，用不着我说，你待会儿一看便知。
走进黄金树的树洞，然后你就能回归外界。
阿木尔汗有可能会在那里等你，你可以跟他聊聊，听他是怎么给自己洗白的，也可以选择不搭理他，直接走进黄金树的树洞。
不必担忧，你是活人，在这个死后世界，没有任何亡灵可以干涉你的行为，我们甚至连碰都碰不到你。
好了，该说的就这些，我现在送你离开？”
说到最后，尹勒德汗看向李观棋，抬起了蓝光闪烁的右手。
“嗯。”
李观棋轻轻点头。
“别让我失望，草原新霸主。”
尹勒德汗面露微笑，轻声道：“虽然北莽王庭的终结让我很不开心，但至少能让我苦中作乐的是，草原的下一代统治者依旧是人类，而不是兽人，这就还行，我不知道未来如何，也没法再做点什么了，只能说……祝你成功，李观棋。”
“嗡——”
说罢，这位北莽王庭的第三代可汗，就一挥右手，将丝丝缕缕的蓝色荧光洒向李观棋，逐渐将他整个人彻底覆盖，也将他的视线彻底变成一片蓝光。
而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
……
……
当李观棋再次恢复视线之后，出现在他眼前，就不再是什么雷龙肆虐，黑云压境的压抑环境了。
而是一片阳光明媚，天空蔚蓝的美丽草原！
一轮金色光球高悬天边，散发出绚烂的金色光芒，和寻常太阳不太一样，它散发的光束更加清晰，总共有十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光束，射向这片草原的十个方位。
地上的水草青翠到了极点，不仅风吹草低见牛羊，在远处甚至还能看见几座宏伟城镇的轮廓。
除此之外，李观棋也终于明白，刚刚尹勒德汗为什么说黄金树很显眼了。
因为那确实无比显眼。
在草原的地平线处，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黄金巨树，那金光灿灿的枝丫和树叶，近乎笼罩了半座天穹，完全是抬头就能望见。
金色骄阳、蔚蓝天空、肥沃草原、黄金巨树，宏伟城镇，这才是那拉王族真正的死后世界。
“喂，小鬼。”
忽然，冥王的声音直接在李观棋脑海里响起。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什么尹勒德汗，其实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
第670章 奇物，七彩梦之心
“冥王？！”
听着脑海里忽然出现的声音，李观棋顿时一惊，“你、你什么情况？你一直都和我保持着联系？”
“不。”
冥王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懒洋洋，“我一开始也和你失去了联系，不过恢复联系的速度还算快，那个什么尹勒德汗凝聚灵魂投影的时候，我就和你恢复了联系。
所以他跟你聊了什么，我也都听到了。
虽然没什么依据，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觉得呢？那个家伙有没有可能在骗你？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啊。”
“天神之事暂且不提。”
李观棋眉头微皱，沉声道：“洛帝最后选择死在圣迦尔山脉，这大概率不是巧合，我的直觉告诉我，洛帝应该对那个天神本体做了点什么。
此间事了之后，我会去那里看一看，到时候再做决定。
至于现在，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失去联系的，而且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不清楚。”
冥王澹澹道：“我很早就说过，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这个死后世界就很有意思，那个天神到底是用的什么手段，我看不懂，而那个天神的身份，我也还是判断不出来。
至于情况……这么说吧。
你和龙戟离开那个梅朵拉姆的墓室之后，就在墓室通道里前进，然后走了没一会儿，你整个人就晕了过去，要不是龙戟扶着，你就得脸朝地了。
再然后，不管龙戟和我们如何呼唤你，你都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回应。
不过，老子是谁？
那些神器没法和你恢复联系，我可不一样。
我发现你的灵魂没问题，但你的意识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我用我的意识，触碰了一下你的意识，然后我就跟着你进来这个世界了。
至于其它的，我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
“哦？”
听完冥王的话，李观棋环顾四周，看着这片美丽的草原，面露思索之色，“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个死后世界，应该是意识层面的世界，毕竟我的肉身本体依旧在外面，但太阳花的事情，又证明它显然不是纯粹的意识世……”
“请问，你是谁？”
忽然，一道女子的轻柔嗓音，打断了李观棋与冥王的交流。
他微微侧头看向左边，循声望去。
只见在那片青翠的草地上，有一位身穿白裙的美貌女子，手里提着个装满各色鲜花的花篮，此时正慢步走来，并且茫然地望着他。
“梅朵拉姆？”
李观棋看着此女，有些愕然。
他接收记忆的时候，是梅朵拉姆第一视角没错，但那些记忆里，偶尔也有梅朵拉姆对镜梳妆的片段，所以他也是在镜子里看见过梅朵拉姆相貌的。
而此时，这一位手提花篮的白裙女子，正是尹勒德可汗的妹妹梅朵拉姆。
更正式点说，应该是那拉·其木格。
“我没见过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
梅朵拉姆看着李观棋，柳眉微蹙，“还有，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你不是亡灵吧？你是活人？可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那拉王族的血脉气息……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事情说来复杂。”
李观棋回答道。
“我懂了。”
然而这位白裙女子却很快就反应过来，轻声叹息，“所以，北莽王庭终究是迎来终结了，对么？而你，就是取而代之的那一位。”
“嗯。”
李观棋轻轻点头，没有否认。
“……”
梅朵拉姆仔细看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嘴唇动了动，似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多言，只是弯腰低头，柔声道：“请您善待草原百姓，拜托您了。”
“我会尽力，我保证。”
李观棋认真道。
“谢谢。”
梅朵拉姆再度弯腰行了一礼。
“话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观棋环顾四周，看着这片空荡荡的青翠草地，不禁有些疑惑。
他一共就认识这么几个可汗王族的人。
结果刚出现在这里，就碰见了这个梅朵拉姆？
就真有这么巧？
“我就住在不远处的树林里，我当然会在这儿了，其实我更想问您，您又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李观棋的问题，梅朵拉姆同样满脸疑惑，“这里是死后世界的最北端，再往前一段距离就是神罚之地的分界线，正常情况下，你怎么走都走不到这里来的，你是怎么到这……嗯？”
忽然，她微微一愣，“哥？怎么了？”
“七彩梦之心？”
梅朵拉姆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忽然要这个？有倒是有，我今天正好摘了一朵新鲜的，怎么了吗？什么？给他？”
说着，这位白裙女子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的李观棋。
“是尹勒德汗？他能跟你隔空传话？”
李观棋轻声问道。
“嗯。”
梅朵拉姆轻轻点头，眼神暗然，“最开始是不行的，但久而久之，他就拥有了这个能力，但他从来不允许我进入神罚之地，我就只能一直住在外边。”
“……”
李观棋不知该说点什么。
梅朵拉姆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手探入花篮里，取出了一朵散发七彩荧光，长有七片颜色各不相同花瓣的花朵，双手递给了李观棋，“我哥哥让我把这朵花送给你。”
“花很漂亮，但送我干嘛？有什么用？”
李观棋右手递左手，将祖灵香和画卷一起用左手拿着，而后伸出右手将花接了过来，垂眸看着这朵会发光的七彩鲜花，有些困惑。
“它叫七彩梦之心。”
梅朵拉姆面带微笑，柔声道：“它是可以吃的，对我们亡灵来说，它仅仅只是美味，但是对于您这种活人来说，在这片死后世界，只要是会发光的东西，就都具备不一样的功效。”
“哦？”
此言一出，李观棋顿时来了几分兴趣，“能提升灵魂强度？所以这是尹勒德汗给我的馈赠？”
“啊？不不。”
梅朵拉姆先是愣了愣，而后连忙摆了摆手，“没有这种功效，但并不是只有增长修为，才叫功效呀，七彩梦之心的作用，是‘回味’，它能将你的一些经历，重现眼前。”
“什么？”
李观棋有些诧异，“我好像不是很懂，类似于记忆的翻阅回忆？”
“唔，不太一样，这个确实比较难解释，我想想……”
梅朵拉姆思索了片刻，而后才轻声说道：“这么讲吧，比如，曾经有某个人对你说的话外之音，你当时听不懂，现在也没想起来过，但是这朵花，会帮你重现那片经历，并且让你听懂这些话外之音。”
“就这？”
李观棋一愣。
“不止。”
梅朵拉姆继续说道：“它还可以帮你将某些事情联系起来，比如，有某个人对你提供了帮助，但是你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对你的帮助，那这朵花也会重现相关经历，让你观看。”
“还有呢？”
李观棋听到这里，表情愈发古怪，同时，对于尹勒德汗要梅朵拉姆送他这朵花的动机，也感到愈发诧异。
“基本就这样了。”
梅朵拉姆微微一笑，“这本就是一朵娱乐用的鲜花，非要说有什么重大效果的话，那确实是没有，反正当做玩一玩的性质，说不定你有某些没听懂的话外之音，是某位女子的呢？也许就能让你重新挽回一段情缘呢。”
“我不懂。”
李观棋眉头微皱，“问一下你哥，让他说清楚，送我这朵花到底是干嘛的？”
“请您等等。”
梅朵拉姆随即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她重新睁开双眸，看向李观棋，轻声道：“我哥哥说，这朵花的奇效，或许能让你得到某些你以前忽略掉的信息，比如，有关于那位嬴玄的事情。”
“哦？”
李观棋听得此言，低头看着手里这一朵发光的七彩鲜花，微微思索着。
这花说有用，或许还真有那么点用。
当初的洛帝，是不是就对他说过某些他没听懂的话外之音？又或者是给他提供过某些帮助，但他到现在还没发现？
若是这么想的话，那倒也不妨一试。
但问题是……他真的能信尹勒德汗吗？
“告辞。”
这时，梅朵拉姆朝李观棋轻轻一笑，“我哥说，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了，我现在还得回家把这些花放好，就先走一步了，祝您此行顺利。”
“慢走。”
李观棋点点头。
梅朵拉姆就此转身离开，提着花篮，一步步朝远方的树林走去。
李观棋也随即收回目光，看着手中这一朵散发七彩光芒的花朵，不禁皱起眉头，“冥王，这玩意儿会不会有毒？”
“不会。”
冥王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对于那个尹勒德汗的言论是否可信，我仍旧保持怀疑态度，但就事论事，至少你手里的这朵花是没问题的。
这种花在旧纪被称之为‘报恩花’。
因为服用者吃下它之后，几乎是必然会看见一些曾经被人施予恩惠的经历，然后服用者就会想到‘哦，是时候该回去报恩了’，这就是它在旧纪的名字由来。
这名字不算很好听，但是很贴切。
而刚刚那个女人将它称之为‘七彩梦之心’，看似好听有意境，实则是瞎基霸取名字，故弄玄虚。
放心吧，我能够确认，这朵花绝对没问题，你可以吃下试一试，说不定还真能发现某些以前被忽略的信息？”
“……”
李观棋看着手里的七彩光花，想了想，最终还是将其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花瓣才刚刚触碰到他的舌尖，整朵花就化作一片七彩流光，直冲脑海。
而李观棋却忍不住说了句：“靠，这花齁甜，腻死了。”
“嗯？”
话音刚落，李观棋就微微一愣。
因为他的正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条七彩光桥，由远及近，迅速从远方的草原尽头延伸而来，覆盖到他的脚下。
紧接着，周围的草原、太阳、天空……等等等等，各族事物全部消失。
此时出现在李观棋视线里的，只有一条延绵无尽的彩虹桥，至于周围的环境则是白茫茫一片。
“嘿，是不是很有意思？”
冥王轻笑一声，“吃下报恩花，就相当于嗑药一样，这些都是虚假的幻象，只有你自己能看见，现在，你可以选择往前走，或者在原地待一会儿，你的第一个回忆，很快就要出现了。”
“确实有点意思。”
李观棋环顾四周，漫步在这美丽的彩虹桥之上，不断欣赏着这美轮美奂的风景。
“如此美景，陪着我的居然只有你这家伙，真是可惜。”
“嗯？”
忽然，李观棋停下了脚步，表情古怪地望着前方。
只见他百米之外，那片彩虹桥上，竟是出现了半座篮球场。
一名大汗淋漓，穿着白色篮球服的高大男生坐在场边。
而他身旁，则是站在一位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即便穿着宽松的蓝色运动装，也依旧遮不住她的诱人身段。
“观棋，渴了吧？”
这位漂亮女人笑眼弯弯，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了男生。
“谢谢助教。”
男生点点头，接过矿泉水喝了两口。
“观棋~”
漂亮女人忽然一屁股坐在了男生身旁，紧挨着他的身子，用娇软的语调说道：“我家里好像闹老鼠了，天天晚上都在吱吱叫呢，好吓人诶，你知道我的，我最怕老鼠了，所以今晚你能不能过来我家，帮我抓老鼠呀？”
“老鼠？！”
男生眼睛一瞪，几欲作呕，直接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不不不！抓不了抓不了！你找刚子吧，那家伙老鼠蟑螂都会抓，我、我去趟厕所！”
说罢，男生就连忙起身，跑向了另一边。
自此，这片回忆幻象就随之凝固，男生和漂亮女人都一动不动，静止在原地。
“额……”
李观棋望着这一幕，表情古怪，“所以，我出现的这第一个幻象，是有关于我曾经没听懂的‘话外之音’？”
幻象里的那个男生，正是17岁那年的他。
而那个漂亮女人，则是当时青训队里的助理教练。
这个话外之音也很明显。
那个女人当时显然是想骗李观棋晚上去她家，然后吃嫩草。
虽然她也就二十多岁，而且长得很漂亮，但相比李观棋当初17岁的少年阶段，这依旧属于吃嫩草的范畴。
17岁的李观棋也不算单纯了，照理说不可能听不懂这一段话外之音。
但问题就在于，那个女人用的是“抓老鼠”这个理由。
而就在这段对话发生的前几天，李观棋在半夜里被一只老鼠惊醒，他刚睁开眼睛，就发现一只老鼠趴在自己脸上，还正对着自己，当场就被吓得心理阴影，连续几天都睡不好觉。
所以当时那个漂亮女人的一句“老鼠”，直接唤醒了他的惊悚回忆，哪里还有心情遐想什么桃色艳遇。
“哈，我的少年时光还是蛮有趣的不是么？”
李观棋望着回忆幻象里的自己，以及那个漂亮女人，不禁摇头失笑。
关于那个女人，李观棋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混到这个职位的，也不知道那女人究竟在青训队里是干什么的，她甚至还有一次穿短裙黑丝高跟鞋来室内球场。
但后来李观棋问了主教练，然后才知道了主教练的良苦用心。
“你们这群小伙子都是血气方刚的青春年纪，自从我聘请了这个女模特当助教，再也没有哪个小子在训练的时候喊累，还总说晚上能再做几百个俯卧撑。”
不过，两个月后，那个女助教就被开除了，明面上的理由是“工资待遇没谈拢”。
但也许不仅仅是那样……
“我记得这女的。”
忽然，冥王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笑意，“小鬼，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没有什么系统和超凡者的话，你在19岁那年，会重新遇到这个女人，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
第671章 模拟世界的真相
“额……”
李观棋表情古怪，在脑海里朝冥王纠正道：“不对，那不是19岁的我，而是19岁的你。”
“我不就是你？”冥王反问一句。
“差远了。”李观棋澹澹道。
“你开心就好。”冥王笑了笑，不再反驳。
“继续讲吧。”
李观棋看着前方的回忆幻象，看着那一位静止不动的漂亮女人，思索了一番，然后说道：“我记得，这女的好像叫宋妙白来着？所以，你19岁那年，和她重逢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个天还没怎么亮的清晨。”
冥王的声音带着几分追忆，缓缓讲道：“那时候我在晨跑，然后刚好遇见因为离婚，所以在夜店喝了一整夜的酒，刚刚才走出来的宋妙白，那时她近乎不省人事，但是却认出了我，我也认出了她，然后我送她回家，再然后……”
“我靠不是吧？！”
听到这里，李观棋顿时绷不住了，忍不住打断道：“你特么不仅捡尸而且还搞人妻啊？！”
“人家离婚了好不好……不对，我压根没搞！”
冥王先是解释，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没好气道：“虽然那时候我本来都石更了，但她直接呕出来，吐了我一身，我直接就被恶心得不行，然后当场就熘了。”
“这还差不多。”
李观棋有些无奈，“我还以为19岁的我不挑食到那种程度了呢。”
“不挑食？”
冥王笑了笑，“你瞧不起宋妙白？觉得她是个水性杨花，喜欢乱搞的下贱女人？”
“额……”
李观棋犹豫了一下，“可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跑到一支平均年龄只有16岁的青训队里，对一群大男孩们展开猎艳的女人，无论如何，都称不上一句‘良家’吧？”
“确实。”
冥王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轻声道：“那次重逢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宋妙白，最后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是因为一个偶然，得到了她的，嗯，死讯。
她离婚之后没多久，成了一名私立小学的老师。
据说，教书育人的工作，她办得还不错。
不过她虽然当上了小学老师，可下班之后，夜店酒吧依旧是她娱乐的第一选择，这点依旧没变，甚至离婚之后的她，玩得更加无所顾忌。
直到血雨降临，丧尸出现。
宋妙白非但没死，而且还幸运地在第一时间就获得了异能，那是掌控风元素的异能，但是……她放弃了凭借风异能，迅速逃跑的机会。
她选择独自留下来给学校师生们殿后。
最终，那群孩子和老师逃得生天，成功被一支路过的军队解救。
但留下来殿后的她，却被丧尸撕成了粉碎。
令人唏嘘，不是么？”
说到最后，冥王的声音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懒洋洋，而是带着几分心有戚戚然的感慨，“似乎人类总是这样，同一个人的身上，会有正面，也会有反面，有不被人赞赏的地方，也有人性光辉的闪耀时刻。
宋妙白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私生活的确很乱，但她最终选择牺牲自己，救了足足上百个学生，外加3个老师。”
“……”
听完冥王的这一段故事，李观棋皱着眉，面露迟疑之色，“冥王，你话里有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一时追忆，有感而发罢了。”
冥王轻声道，“当然，我也想借此提醒你，大部分人都不是纯粹的一面体，而是有好有坏的两面体。
但是截至目前，那个尹勒德汗的种种行为和言语，都让我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小鬼，最好别把那家伙想的太无私了，当然，我没什么依据，只是直觉。”
“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在说他。”
李观棋摇头失笑，而后踩着下方的彩虹桥，缓缓向前，“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话音刚落，他正好和回忆幻象里的宋妙白擦肩而过。
李观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此女一眼，“所以，她的故事，是你现编的？”
“不。”
冥王声音平静，“全都是真的。”
“……”
李观棋沉默了一下，然后目视前方，继续前行，“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伟大的英雄，无论原本的自己是何身份。”
“可惜英雄救下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
听得此言，冥王却是心情复杂地说道，“知道我是如何得知宋妙白死讯的么？是因为我杀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宋妙白牺牲自己，救下的那群师生之一。
这个男老师最开始没有觉醒异能，是在后来才觉醒的。
他觉醒异能之后，就悄悄离开了军队的避难所，选择独自在丧尸横行的城市里生活。
他的异能确实很强，是全方面的身体素质强化，在末世初期，这个异能可以说是‘超人’异能。
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他人性里的阴暗面也彻底爆发。
他一边在城市里游荡，一边搜寻幸存者，大部分男的幸存者，他一找到就会直接杀死，只会留下个别几个强壮的，用来帮他做做脏活累活。
至于女的幸存者，丑的他也是直接杀死，至于漂亮的，他当然是留着，至于留着干什么……我不说你也懂。
等我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养了足足三十多个女人，全都被他关在笼子里，沦为胯下玩物。
末世里的人类就是这样。
当文明秩序崩坏，人类最原始的兽欲就会迎来爆发，比如杀戮欲，又比如这方面的欲。
但我看不下去。
那时，我和瑶瑶……嗯，我和火神在一起，我都看不下去，同为女性的她自然更加看不下去。
所以我们出手了，选择杀死这个男老师，然后把那些女人带回我们的避难所。
但他临死之前，居然认出了我。
于是一番询问之下，我才得到了关于宋妙白的事情。
而他之所以能认出我，则是因为宋妙白在学校的办公桌上面，常年放着一张相片。
那是她还在青训队当助教的时候，跟我们这些队员一起拍的大合照，当时我就站在她身旁，所以那个男老师才认得出我。
哈，想不到吧，小鬼，那个宋妙白啊，其实从未忘记我们。”
说到这里，冥王轻声一笑，然后停下了叙述。
而李观棋则是重新转过身，看着回忆幻象里的宋妙白，忽然想起17岁那年，在那短暂的两个月相处之中，这位大姐姐除了偶尔的“调戏骚扰”之外，其实更多的，还是经常瞒着主教练，偷偷给他们这些男生送来好吃的零食糖果。
恍忽间，此女的甜美笑容似乎重现眼前。
“现实世界的命运轨迹，早就被改变了，也包括宋妙白的。”
李观棋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行走，轻声道：“异血魔药的制作工厂已经逐渐成型，我们会在血雨降临之前，就让全球人类都变成异血人类，正式步入全民超凡时代，等到将来血雨降临，那不会是灾难，而是一个全球进化的美好福利。”
“也对。”
冥王感慨地笑了笑，“话说你这小鬼的人生，还真是够好的。”
“确实……嗯？”
李观棋刚想回话，却发现正前方的彩虹桥上面，约莫离他百米的位置，居然有一阵冰蓝寒雾缓缓浮现，悬浮在半空之中，起伏不定。
“第二个回忆幻象出现了。”
冥王对此并不惊讶，澹澹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回忆幻象，一定是有关某人对你的恩惠，毕竟‘报恩花’这名字不是乱取的，你第一个回忆幻象是有关于话外之音，那第二个幻象，至少有90%的概率，是关于恩惠。”
“可这团寒雾和恩惠有什么关系？”
李观棋带着好奇，逐渐走到了那片冰蓝寒雾的面前。
随着他的靠近，这团寒雾也逐渐凝聚成型，化作一杆通体湛蓝，如同冰晶的美丽长枪，就这么悬浮在他的面前。
这杆冰枪的结构很简单，就是普通的红缨枪造型，但却是雪白色的白缨。
这是……
“最开始的点雪枪？”
李观棋微微一愣，伸手握住了这一杆冰枪。
与此同时，这杆冰枪的枪身之上，缓缓出现了另一只略显白皙的小手，明显是女性的。
以这只女性的手为起点，一道女子的虚影逐渐从无到有，由虚转实，彻底出现在李观棋的对面，朝他微微一笑。
正是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王燕青。
“师姐？”
李观棋看了看她，而后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点雪枪，面露茫然之色。
这是师姐当初在赤血军堡垒里，送他另一半点雪枪时的场景。
点雪枪最开始被分为了两份，他最先从南疆总校的庄远那里得来了一份，然后又在师姐那里得来了一份，这才将点雪枪合而为一，恢复完整性。
可现在为什么会出现这一幕？
“赤山河！”
忽然，一声熟悉的爆喝声在前方响起，顿时吸引了李观棋的注意。
因为这是他的声音。
李观棋连忙抬眸循声望去。
只见在十几米外，一个浑身浴血的“他”，面目狰狞地暴起突袭，右手拿着一杆白缨转红，点雪化点血的点血枪，朝面前一位赤甲大汉的脑袋刺去，将对方彻底杀死。
是赤山河。
这是他当初在时空之心的模拟世界里，第一次开启点雪枪的“凝血”能力，越两级杀敌，以两仪级的修为，斩杀四象级的赤山河。
修为差距太大了，如果没有点雪枪的话，那一次他必死无疑。
换句话说，若是当初王燕青没有送他另一半点雪枪，他在那个时候就得死了。
七彩梦之心，报恩花。
正如冥王所预料的那般，这第二个回忆幻象，是“恩惠”。
是王燕青对他李观棋的第一次救命之恩。
那时，王燕青送他点雪枪，让他离开赤血堡垒，这才有了后面与赤山河的惊险生死战。
可若是王燕青当初没送他点雪枪，也没让他离开堡垒呢？
那他就只能跟着堡垒里的赤血军一起，被后面发起突袭的南疆大军屠杀，那就没什么生死战可言了，而是“必死战”，那才是真正的必死无疑，完全没有半点生机。
毕竟连五行级的王燕青都会战死，他没有任何幸存的可能性。
当然，这都是模拟世界的事情。
可模拟世界是无法重置的，不能像文字模拟那样重置，再来一遍。
那死亡呢？
在模拟世界的“亲身模拟”模式，如果死亡了，是真死吗？
李观棋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当时的时空之心还没开启【问答】功能，后来会说话之后，又已经没什么“亲身模拟”模式可言了，所以他一直忘了这回事。
但现在，该去要一个答桉了。
“嗡——”
李观棋闭上眼睛，浑身被血光笼罩。
时空之心，开。
……
……
【时空之心】
黑雾缭绕的大地之上，李观棋的身影缓缓浮现，径直朝前方的光幕面板走去，“时空老兄，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对么？”
【这真的需要问？】
一条条黑色方框随即浮现。
【我还以为这件事的答桉，你早就心里有数了。】
【这么说吧，你在模拟世界里突破的修为，回到现实世界之后，还在吗？】
“当然还在。”
李观棋眼神一凝。
【那不就得了。】
“所以，我没猜错。”
李观棋神情复杂，带着几分后怕，“如果我当初在模拟世界死了，那我就是真的死了。”
【嗯……】
【知道吗，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关于模拟世界的真相。】
“……”
李观棋沉默了一下。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轻声说道：“真相就是，你每次让我去的模拟世界，其实就是真正的一号诡异世界。
同样的，模拟世界的王燕青，其实就是一号诡异世界的王燕青，从来没有什么模拟出来的虚假人物，她们一直都是同一个人，对么？”
【嗯？！你居然知道？！】
【好吧，原来你一直都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些。】
“是穿越时空？”
李观棋看着光幕面板，略显迟疑地问道：“我在模拟世界里遇见的人和事，其实就是一号诡异世界的人和事，但是，我每次结束模拟世界之后，你就会发动穿越时空的能力，让我回到最开始的时空节点，去到一切都还未发生之前，对吧？”
【嗯……】
【其实吧……也从来就没什么穿越时空，你从来就没穿越过时空，一次都没有。】
“什么？！”
看着这一条黑色方框，李观棋顿时面色微变，“没有穿越时空？！那、那百年末日那一次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