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坑死你你还得说谢谢
朱标的行辕在北平等了差不多七天,远在庆州的蓝玉才姗姗来迟赶来见驾。
和朱棣的见驾比起来,这次蓝玉来就显得如此狼狈。
他是被一队大汉将军直接从大营里强行带走的。
任谁都知道,这是朱标专程赶来兴师问罪的。
蓝玉虽然傻了点,不过颅内装的也不是猪脑子,见到朱标后马上跪地认错。
“太子殿下,末将知罪了。”
别的不说,这认罪的态度倒是和朱棣之前有的一拼,很诚恳嘛。
只可惜,蓝玉不是朱棣,他不是朱标的亲弟弟,所以朱标对他的态度可就没那么友善了。
冷眼看了半天,朱标都是一句不吭,只是将蓝玉冷在这崇文阁内。
许久后才冷喝一声“来人”。
四个着甲挎刀的大汉将军,威武不凡的走进来,抱拳。
“把这个不尊将令、目无法纪的狂悖之徒拉出去,枭首示众!”
老实跪在地上还在想自己会遭受怎么惩戒的蓝玉闻言顿时大惊,直接从地上蹦起来,不可思议的看向朱标。
按照剧本的流程,这时候应该轮到陈云甫站出来说话求情,可陈云甫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昨晚没睡好,反正就是不吭,眼瞅着蓝玉已经被四个大汉将军摁倒了地上,行将拖走都无动于衷。
朱标心里也开始发虚,冲着陈云甫疯狂打眼色。
你别这时候掉链子,不然的话,老蓝同志可真就要枭首示众了。
至于后者为什么不说话,原因当然是。
“太子殿下不可啊。”
朱棣眼见陈云甫不吭声,他自己便先站出来为蓝玉求情,心里更是暗喜。
谁都知道朱标不可能杀蓝玉,这就是个做戏走过场,自己现在站出来替蓝玉求情,那这份人情可不就记到了自己身上?
蓝玉好大哥,记住今天是俺朱棣保的你,你好外甥朱标可是要杀你呢。
但朱棣似乎忘了一件事,他自己还一身屎没擦干净。
果然,朱标明白为什么陈云甫不开口了,这就是等朱棣呢。
你小子,可是真阴。
看了一眼还在装睡的陈云甫,朱标差点笑出声来,马上低咳一声。
一拍大案,朱标又指向了朱棣喝道。
“你还敢替这狂悖之徒求情,你目无法令、私自入军的事孤本打算将你押回京交由父皇审断,今日既然你还不知悔改,那就一并处置了,来人,也把朱棣给孤一道斩了,军法面前,没有亲王臣子之分。”
蓝玉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舒服多了?
于是心怀感激的看向朱棣。
好兄弟,咱们黄泉路上不孤单了。
谁他娘想和你一起踏黄泉。
蓝玉是心里找到了平衡,朱棣却差点打算跳脚大骂,此刻他算是知道了,自己又又他娘的被陈云甫给坑了。
可现在怎么办,救自己的还得是陈云甫。
可怜巴巴的眼神瞄向一旁坐着假寐的陈云甫。
“咳咳。”
陈云甫知道,该轮到自己下场表演了,站出来,撩袍下拜。
“殿下,燕王和永昌侯虽有过错,但燕王有劳军之功、永昌侯有攻取庆州之功,功过折抵,还是留二人性命,日后戴罪立功吧。”
有了陈云甫入场,朱标心里顿时踏实许多,开始放开了尽情表演。
“谁都不许替他们求情,北伐是国朝重事,焉能容下他两人想如何如何,给孤砍了。”
“殿下!”陈云甫一声啼嚎:“燕王毕竟是宗亲、永昌侯更是先常夫人之娘舅,还是求殿下饶过这次吧,下官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燕王和永昌侯二人日后断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你个混蛋,老子是真想故意犯一次,带你一起去死。
朱棣心里切齿,面上却只能痛哭。
“大哥,俺知错,俺真的知道错了。”
老四这一哭,蓝玉也瞬间跟上,告罪求饶:“太子殿下,罪将知错,罪将再也不敢犯了。”
许是两人的痛哭打动了朱标,后者恨恨的一跺脚。
“既然有大学士为你二人作保,今日就饶你们这条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拉出去,每人五十军棍!”
说罢甩袖离开。
吉祥当然是跟着走的,所以这监刑官的职责毫无悬念落在了陈云甫身上。
四个大汉将军把朱老四和蓝玉拉了出去,陈云甫则面色写意的跟在其后,亲眼看着两人被绑在了条凳上。
这功夫,蓝玉还不忘冲陈云甫喊话。
“谢谢啊!”
你谢他干什么玩意。
朱棣内心对蓝玉的愚蠢无可言表,谁能曾想,这功夫蓝玉还扭头看了他一眼。
“燕王,你还不赶紧谢谢大学士。”
朱棣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可最后还只能化作一声长叹,冲着陈云甫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
“多谢大学士。”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应该的。”
陈云甫冲两人一拱手:“大家同朝为臣,这都是下官份内之事。”
可转过头来,陈云甫就给到四名大汉将军以眼神授意。
该打还是要打的!
这军棍可不是跟你开玩笑,不打重点不长记性。
噼里啪啦的棍子落在两人屁股和大腿上,看的陈云甫顿觉刚好的臀部也一阵隐隐作痛,赶忙避开眼神。
好在无论朱棣还是蓝玉,两人那都是铁打的汉子,比起陈云甫来硬气的多。
五十军棍到打完,愣是一声没吭!
沾血的军棍立在了地上,执刑的大汉将军看向陈云甫,后者连忙蹦起身来走到两人中间蹲下身子。
“燕王、燕王,永昌侯?”
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还犯迷糊呢,陈云甫便连忙大喝。
“快把燕王和永昌侯抬下去,请太医、请太医!”
朱棣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想要指向陈云甫,却被后者紧紧攥住,泪打指尖。
“燕王什么都不用多说,下官都知道,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照顾走朱棣,陈云甫又守到蓝玉这,也是握住后者手,细语安抚。
“侯爷且先安心养伤,等太子爷气消了,下官去替您求情,一定尽快让您重回军中统兵。”
蓝玉粗着嗓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谢谢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封狼居胥的奇功!
洪武十八年五月初十,辽东的军情有了最新进展,随着庆州被大明收复,纳哈出不得不抛弃金山大营,率军退往辽阳,冯胜留军五万守庆州,自己提大军十五万再奔金山衔尾追杀。
也是这最新的军情进展,让本都打算离开北平回京的朱标改了主意。
去庆州前线!
“这会不会太危险了一点?”
陈云甫心里都有些没底,还得是朱标心宽。
“怕什么,孤这次北上,从京营带了五万军,庆州还有五万人,能有什么危险。”
为了这次朱标北上的安全,朱元璋可是上了万全的保险,金陵京营,调动了最精锐的五万骑步兵中军,而领军之人也是大名鼎鼎。
郑国公常茂!
也就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儿子。
朱标倒是胆子大,可陈云甫心里没底,疆场之上刀枪无眼,万一伤着擦着的,那还得了,所以出了崇文阁后找到常茂问及此事。
常茂这会干啥呢,他是来看望蓝玉的,然后就被后者烦的要死。
“好外甥,算舅舅求你了,就三万,不行两万骑,你让俺带着去草原,你别走,你听我说。”
常茂甩着蓝玉的手,苦脸道:“舅舅,这是保护太子爷的中军,我不能给你用啊。”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现在北元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金山、在辽阳,谁也不会想到咱们大明会在这个时候来次犁庭扫穴,你给我两万骑,我带着直捣王庭,说不准就能一举端掉北元的老窝啊。”
蓝玉苦苦相劝:“千秋不世之功就在眼前了,不行你和舅舅一起去,只要咱们干成了,足可媲美封狼居胥。”
“真不行。”
两人正相持着,陈云甫轻咳一声走了进来。
“郑国公、永昌侯。”
“大学士你来的正好。”一看到陈云甫,常茂是最开心的,赶紧站起身躲到陈云甫身后,就要把蓝玉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陈云甫。
“你先陪永昌侯聊一会,军中还有事,本帅先走了。”
“国公且慢。”
陈云甫反手抓住常茂,笑么滋的说道:“下官正是来找郑国公的,太子爷想去庆州,不知可否。”
“嗯啊,啥玩意?”
常茂本想着随口应付,猛然一下回过神来,赶忙摇头:“不行不行,出了松亭关处处都是兵凶将险之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哪里能让太子爷冒这般风险去到塞外,此事没得商量断断不可。”
这怎么一个比一个难缠。
“你看,这不是来找郑国公您商量呢吗。”
陈云甫坐下来,笑眯眯的说道:“下官也不支持太子爷去,但这不是没法子吗,太子爷非要去,下官想问问郑国公,可有妥善安排。”
“兵凶将险之地,谁敢说妥善。”
“我敢!”
趴在床上的蓝玉顿时大呼一声,在陈云甫的身后叫嚷起来:“大学士,你去跟太子爷说,让我领兵,我可保太子爷无虞。”
“你可拉倒吧。”
陈云甫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永昌侯,你是只惦记着带兵去草原犁庭扫穴吧。”
想骗军权,然后玩一次孤军深入端北元王庭。
这蓝玉怎么天天满脑子里只想着这事。
封狼居胥,对一个武臣来说的诱惑力竟然如此之大。
被戳破了真面目后,蓝玉也不尴尬,就拉着个脸傻乐,求着陈云甫帮忙。
“大学士,你可别让他给哄住啊。”
眼见陈云甫不说话,常茂可是急的一头汗,连声道:“这是中军,是保护太子爷的,拢共就那么五万人。”
“郑国公不用多言,下官心中醒的。”
陈云甫敷衍了一句,起身离开。
他刚刚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这是个多好的机会!
历史上就是蓝玉亲手缔造的捕鱼儿海大捷,虽然那是洪武二十一年的事,可历史本身已经变了。
这次北伐本身就应该在洪武二十年才出现,而眼下不也是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提前了吗。
现在朱标在北平,他的身份最尊贵,自然也就成了北地这里一亩三分地的临时话事人,如果蓝玉的捕鱼儿海大捷是在朱标的谕令下取得的,那对朱标来说,是一件多大的好事。
他陈云甫也能跟着混上一份厚实的军功!
把朱标留在北平,把蓝玉派去草原?
既保护了朱标的安全,也顺道把这份军功分润掉。
这个念头扎进心里迅速开始生根发芽,陈云甫在回崇文阁的路上组织好了语言,见到朱标后就说了出来。
“分两万骑给蓝玉,让他带着去草原?”
朱标只是想去庆州前线看一下北伐将士,没想到陈云甫这事没办好,反而带回了一个更令他震惊的大胆想法。
“殿下,这事永昌侯说的也有道理。”
陈云甫支持道:“您想,北元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辽东,都在宋国公二十万大军身上,您带着五万京营来北平的事北元可还不知道呢。
这就是一支奇军!
让永昌侯去试一试,一旦成了,成吉思汗留下来的元朝可就是在您手上亡国的,封狼居胥的功劳也就如此了,左右不过两万骑,赌一次!”
“那是两万京营锐健。”
朱标坐不住了,负手在殿中来回走动,显示出其现在举棋不定的内心。
一面为两万精骑的安全担心,一面也为灭亡北元的旷世奇功所动心。
风险固然很大,可回报更加丰厚。
这不是一倍两倍的回报,而是千百倍!
谁能把持的住。
朱标最后停下脚步,一拳砸在大案上,目视陈云甫:“把蓝玉找来。”
这事成了!
当蓝玉一瘸一拐走进崇文阁的时候,朱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永昌侯身上的伤可还没好,能带兵吗。”
“为国朝而战,末将这点伤算个什么。”
蓝玉是真敢开口,也是真大胆:“最多三天,末将就能亲自乘马带军。”
朱标没给出明确答复,而是一直看着蓝玉,足足持续了能有半刻钟。
“好,那孤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永昌侯还不能恢复痊愈的话,那么此事便作罢。”
“当真?”
“孤金口玉言还能骗你吗。”
朱标话刚出口,就看到蓝玉猛然站直了身子,更原地蹦了几下。
“哈哈哈哈,太子爷你看,末将这人逢喜事瞬间就好了。”
只有陈云甫注意到,每一次蹦跳,蓝玉都会不自然的皱一下眉头。
脚后跟处,点点殷红的血珠浸透。
什么伤不伤的,蓝玉全然不在乎,比起带兵挺进草原,别说只是一点皮外伤,就算缺胳膊少腿也不妨碍他亲自领兵。
男儿大丈夫,一辈子能有这么一次机会,说什么也要把握住。
只为,封狼居胥!
第一百三十五章:赫赫大明,昭昭其烈
“明台,燕王来了。”
就在蓝玉拔营北上的前一天,陈云甫在自己的临时住处刚睡醒,董伦就为他带来了一个令其十分诧异的消息。
朱棣竟然跑来找自己?
按说,朱老四同志现在应该恨自己入骨,他来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就说我不在,去崇文阁了。”
陈云甫让董伦找个借口来避客,就见后者一脸的为难。
“燕王已经闯进来过了,就在正堂。”
陈云甫这地方看家护院的锦衣卫哪里敢拦,当然是只能由着朱棣硬闯。
这下陈云甫没办法托辞,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正堂,冲着负手站立堂内的朱棣拱手作揖:“下官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转过身来,脸上挤出僵硬的微笑,走到陈云甫近前抬手意欲搀扶,吓得后者连退两步。
有话就说,别动手。
老陈这是怕挨揍啊。
“大学士。”
“燕王快坐、快请上坐。”
陈云甫被这声大学士叫的硬生生打一个哆嗦,赶忙请朱棣落座,自己则跑去添茶倒水,被朱棣一手摁住。
“孤自己来、自己来。”
说着话倒上一杯茶,竟然是先递给了陈云甫。
好端端的,朱老四给自己献哪门子殷勤啊。
陈云甫心里惴惴不安,打起了三分警惕,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双手接过,马上开口。
“燕王殿下有事还是请直说吧,您这样,可是折煞下官了。”
“不折煞不折煞。”朱棣搓着手,用僵硬的笑容说着软话:“孤今天来,是专程感谢大学士当日出手相助之恩的。”
编,使劲编。
这话陈云甫要是信,那可真成了白痴。
“燕王太客气了,这也都是应该的,毕竟燕王在北地数年,功劳甚巨。”
“不敢当不敢当。”朱棣墨迹了有一阵,才艰涩的开口言道:“大学士啊,孤,有件小事想请大学士开金口帮一把。”
你再不提正事我都快睡着了。
陈云甫端肃神情,正襟危坐起来:“燕王请说,能帮上忙的地方,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孤听说,永昌侯要带兵杀进草原?”
朱棣说出了自己此次前来的原因,直言:“孤想随军一道去。”
老四好会抢功啊。
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紧跟着就被陈云甫自行掐灭,如此揣测,有些不太合适,毕竟人家朱棣又不像他陈云甫知道历史进程,怎么敢笃定蓝玉这次北去一定大捷。
“永昌侯两万骑北上,孤军深入犁庭扫穴,但凡有个闪失,便有全军覆没之虞,刀枪无眼,兵凶将险之地,燕王千金之体还是要慎重才是。”
陈云甫吹去茶雾,开口倒是先替朱棣考虑了一番。
熟料后者坚定摇头,语气也重新坚硬起来:“大学士,这些孤都知道,可孤自幼随军,魏国公两次北伐,孤都参与在内,只要是征草原,请务必让孤随军。”
说罢,站起身来冲陈云甫作揖礼:“小王仅此心愿,请大学士在大哥那进言。”
朱棣竟然能放下面子向自己见礼?!
陈云甫惊的跳起身来,一把托住朱棣的小臂,张口结舌。
“大学士!”
朱棣直视陈云甫,眼神非常纯粹:“孤知道大学士在想什么,是,孤确实有过一些非分之想,可那是因为孤是父皇的儿子。
寻常百姓还憧憬着有朝一日封侯拜将,孤身为父皇儿子,偶尔做梦想想东阁那张位子有什么不妥吗!
如果只是想想也是一种罪,那孤现在便去金陵,到父皇那具言坦白伏请责罚。
此时此刻,孤心心念念所求的,只是希望能随军北伐,征草原,是孤毕生之梦想。”
这番话说的陈云甫亦是动容。
他信!
朱老四或许会在任何事情上撒谎,但这件事绝不会。
因为老四即使当了皇帝也是这么做的。
五次北伐,直至病亡。
一个皇帝能做到死于边野,冲这一点,确实值得人肃然起敬。
自己臆测老四此举是为贪功的话,反倒是显得自己太狭隘。
“此事,下官如能帮上燕王,愿尽全力。”
陈云甫郑重道:“下官这便去太子殿下那,但成与不成,下官不敢保证了。”
“多谢大学士。”朱棣复欲行礼,被陈云甫拦下,而后也不多耽搁,拔腿便走。
此所谓说到做到。
既然朱棣一腔热血,陈云甫便帮他这一次!
崇文阁内,朱标听了此事后也罕见的严肃起来。
他严肃,倒不是担心朱棣抢功,允许蓝玉深入草原的谕令出自他口,事成之后的首功自然也属朱标,朱标是在担心朱棣安全。
“孤军深入,两万骑深入北元王庭,一旦暴露,蒙古人十余万大军蜂拥四起,我军就很可能全军覆没。”
朱标看向陈云甫,凝重道:“如此,孤怎么向父皇交代。”
那可是自己的亲弟弟,朱标焉能不为其担心。
“母后病危之前,要孤务必保护好、带好这些弟弟,孤不能让他们赴险。”
“瓦罐从来井上破,将军何惧阵上亡。”
陈云甫尽到最后一次努力:“诸王之中,秦王、晋王、燕王、楚王皆可谓百战之将,为将者,哪一个不期冀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殿下仁孝,心系兄弟,更应该尊重燕王自己的选择,就如这镇守边疆,血战蒙古不也是燕王自己的选择吗。”
“可那是父皇同意的,不是孤。”
“既如此,那就请太子殿下回京的时候带燕王一起回金陵吧,金陵繁华富庶,可以让诸王在金陵一生富贵。”
“你小子又将咱的军。”朱标气乐了,而后困惑的看向陈云甫道:“孤还真就看不透你,你自己还说老四有孟尝君遗风,说老四不安分,现在你反倒支持他随永昌侯北伐,就不怕他立下大功?”
“比起担心燕王立大功,下官更担心太子殿下怀疑下官不安好心。”
我这么一个劲支持朱老四北伐,可不是想害朱老四死在草原。
“这一点上孤相信你的为人,你没那么狭隘。”
朱标给到了陈云甫最大信任,诚挚言道:“这两年你做的事,孤看着呢,全是一心为了孤,咱们俩之间,不说见外话。”
话落复又沉默一阵,朱标点了点头。
“既然老四坚持要去,那就让他去吧,父皇那,孤去解释。”
堂堂亲王,不惧刀剑而向往疆场,这何尝不是国朝之幸。
赫赫大明,昭昭其烈!
第一百三十六章:将军威武!
北平城外,黄沙吹漫校场。
呼啸的狂风自居庸关吹入,卷起漫天的风沙,也吹的大纛旗猎猎作响。
两万名京营健儿骑乘于战马之上,头戴兜鍪,赤色的翎羽摇摆着。手按腰刀,笔直的脊梁挺立着,纵是风沙铺面,也依旧显得如此威武不凡。
军阵之前,是一字排开的数十面战鼓,此刻正擂的轰轰作响,让人热血沸腾。
而在最前面,则是临时搭建起的一处高台,同样一身戎甲的朱标屹立其上,目光炯炯扫过身前两张熟悉的脸。
一为永昌侯蓝玉、一为燕王朱棣!
“此次深入草原,以永昌侯蓝玉为主将、燕王棣副之,全军令出于主,所有斩讫军报,无须回禀,以免暴露行踪。”
这种孤军深入、千里奔袭的战役,不能像常规作战那般时刻保持后方联系,不然的话很容易出问题,更何况,大草原之广袤何止千里,后方想联系也联系不上。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决定陪蓝玉玩一次大的,此刻朱标也索性由着他一次了。
蓝玉兴奋的仰首喝诺。
自开国以来这么多年,此时还是他第一次独立领军为帅!
思及此处,蓝玉还不忘将感激的目光投向朱标侧后处站着的陈云甫。
而后者此刻正瞪大双眼,所有目光都停留在两万骑军身上。
人一上万,无边无岸,这亲眼看着只有古代所独有的两万骑军军阵,加上耳边那咚咚如雷的军鼓声,陈云甫也整的有些燥热起来。
要不自己也随军去一趟,来一次封狼居胥?
这种想法也只能是想法了,陈云甫连骑马都不会,更别说什么舞刀弄枪,他是个文人,就别去驰马疆场,丢人现眼了。
虽然不能亲身参与,但这也并不影响陈云甫贪婪的多看几眼,所以对于蓝玉的感激,他压根就没注意。
朱标亲手把将旗递给蓝玉,而后才看向朱棣,手掌在后者的肩头重重拍了几下。
“老四、舅舅,无论胜败,请一定要活着回来!”
大战当前,这种说辞似乎显得有些消极,不过却也让两人更加感动。
因为这本就是朱标啊。
不在乎功、不在乎过,心中只想着人平安。
“大哥。”
朱棣哽了一声,猛然单膝跪地,抱拳道:“这些年让大哥操心了,等弟弟回来,一定亲自向大哥赔罪。”
蓝玉虽然迷糊,不过也跟着跪下来,抱拳大声喊道:“太子爷您就看好吧,俺蓝玉,一定把北元皇帝,那位咱大明的崇礼侯再给您带回来。”
这里又是皇帝又是崇礼侯的,可能有些人听不明白,北元皇帝孛尔只斤-脱古斯帖木儿,其原名叫买的里八剌,是元昭宗爱猷识理达腊的嫡长子,按照《明实录》的记载,洪武三年,明军北伐攻破应昌,当时的元昭宗爱猷识理达腊北遁,其嫡长子也就是买的里八剌被明军俘虏。
后遣送归朝,被朱元璋敕封为崇礼侯。
洪武七年,元昭宗遣使赴大明求放崇礼侯回北元继承汗位,朱元璋允了,这才有了后面的北元天元帝脱古斯帖木儿。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买的里八剌曾经做过大明的俘虏,而在洪武二十一年,蓝玉攻入捕鱼儿海谢,买的里八剌西遁,他的儿子地保奴又被蓝玉俘虏送回南京。
爷俩一个宿命。
两人各自表了决心后便起身准备离开,而这时的陈云甫也总算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猛想起一事来,快步走上前去喊住蓝玉。
“大学士,有事?”
不仅是蓝玉,连着朱标、朱棣俩人也好奇的看向陈云甫。
这场合,你也打算说两句不成?
陈云甫冲朱标歉意作礼,而后拉着蓝玉走到一边,小声道:“永昌侯平时,好女色乎?”
蓝玉还以为陈云甫是想说什么事呢,结果没想到是这种不堪之事,吭哧两句。
“大学士,俺虽然是个大老粗,更是个俗人,但不是太监。”
言下之意,你这不是废话吗。
大老爷们有几个不好女色的。
陈云甫知道蓝玉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顾不上解释,小声急道:“永昌侯平日里如何下官不敢管,可这次一定要多注意,切莫耽误了大事。”
后者只当是陈云甫担心自己贪图美色而贻误军机,所以马上拍胸脯保证道:“这点大学士尽可放心,俺蓝玉打仗的时候别说是美色,就是美酒都不碰。”
你打完仗庆功的时候更得注意!
陈云甫急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跟蓝玉说你这次一定大捷,还会俘虏北元皇帝的嫔妃,最后你兽性大发,玩了一次无遮大会?
你是带人爽够了,规矩礼仪也让你踩的粉碎,为自己埋下了杀身大祸。
正组织语言呢,军中负责祭旗的司官已经喝了一句。
“吉时已到,祭旗!”
数十名从庆州俘虏中挑出的倒霉蛋被押到了明军大纛旗下,十余名军中监军举起钢刀,唰的一声便斩下!
“咚!咚咚!!”
鼓声震天,随后便是更加热烈的呐喊声。
“明军威武!”
这下陈云甫纵是再有万般的话也不能再说了,连退几步,只留下朱标一人声音。
“大明威武!”
“大明威武!!”
蓝玉兴奋的仰首长号,大步走下帅台,翻身上马后将手中将旗展开,嘶声力竭的怒吼着。
“儿郎们,今日便是我等破草原之日,靖康之耻、神州陆沉,所有的耻辱在今天,都将在我们的手上得以洗刷干净!告诉我,我们该如何做!”
“踏碎草原、尽诛夷狄!”
“明军威武!”
“将军威武!!”
“哈哈哈哈!”
蓝玉仰天大笑,这一刻的他,风采之夺目,便是连身边的朱棣都远远不及。
这一刻,陈云甫才真正认识到蓝玉。
那个功不逊霍卫的蓝玉。
“全军听令,出发!”
蓝玉于马上半转身子,冲着朱标最后一次抱拳。
“太子殿下放心,末将此去,必大捷凯旋,不负太子殿下之厚望。”
“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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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大明朝的义务教育体系
自蓝玉、朱棣二人领军北上之后,这北平城里就彻底没了什么事,朱标在崇文阁坐宫,处理河北诸多事务,闲下了一个陈云甫。
“给你放段时间假,好好在这北平城玩吧。”
朱标很体恤陈云甫,给后者放了个小长假:“这里的事不多,孤一个人就能办好。”
河北地广而人稀,每天能有多少事情,朱标办起来就足够大材小用了,索性就给陈云甫松松劲。
不过老陈在北平逛了一圈后却觉得,这假放的毫无意义。
他一不逛窑子、二不好赌,北平除却这两种娱乐场所之外,就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城里偏偏只有这妓院、赌坊开的最多。
谁让这是一座兵城要塞呢。
“明台,咱们今天去哪?”
堂堂的东阁大学士董伦现在彻底化身成为了陈云甫的小跟班,整天把明台挂在嘴上,拎包倒茶的业务越来越熟练。
“去太极书院。”
坐进韦三的马车里,陈云甫挑开车帘,谓董伦道:“安常,你命人去一趟北平府,让北平府的官员全部到太极书院,本官要在那给他们开次现场办公会。”
现场,办公会?
这真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董伦虽然听着新奇,不过却并不难理解,仅从字面意思就能咂透,应了声是便去安排,随后登上马车和陈云甫同往。
太极书院的名声不显,但其前身河溯书院却是不得了,宋理学大家朱熹、程颐都曾在此读过书,太极图也是朱熹亲自刻铭,故而元朝中书侍郎杨惟中在重建河溯书院后,将其更名为太极书院。
北平许多府学、县学因为战乱陆续关闭,很多学子便都集中到太极书院来读书。
谁让这里地方大呢。
“安常,我记得你好像也是北平府人?”
“明台好记性。”
董伦应了声是,随后言道:“门下正是北平宛平县人,十五年入仕,这太极书院也是门下当年读书之所。”
“好地方啊。”
站在太极书院牌楼外的石碑前,陈云甫感慨了一句。
董伦适时跟上一句:“不仅是门下,如今都察院北平监察御史毕汝丹、河南教谕郭习中都是门下当年在此的同窗故友。”
这是在向陈云甫推荐‘人才’呢。
陈云甫微微颔首,什么话也没说,迈步当先走进这太极书院。
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朗朗读书声。
书院的布局成口袋阵,自牌楼入进便是一处宽阔大院,内有凉亭、水潭、假山、花圃,东西北三面才是一间间大通房。
读书声便是从这些房中传出来的。
院子内有几个青衣书生正在闲叙,看到陈云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来哪能不迎上前来,走到近处更是看到当头陈云甫一身三品袍带,皆面露惊色。
那么年轻的三品大员?
连忙作揖见礼。
“学生李庆见过明台,不知是哪位堂官当面?”
“这位是文渊阁大学士兼通政使陈公。”
这李庆一听是陈云甫,顿时眼里就冒出了光,连道:“原来是大学士,学生见过大学士安。”
大明虽大,可士族杏林陈云甫的名声却是早已传遍,谁人不识这位朝堂新星,又有几个不羡慕的。
可以说都将陈云甫当成了偶像和人生目标。
“不用多礼了。”
陈云甫继续负手前行,一路走进这院中凉亭,问李庆道:“本官听此处皆读书声朗朗,恰是工读课学时间,缘何你们几人在此闲聊?”
李庆忙道:“回大学士话,学生等人于此是教书的。”
感情这几位是老师,不是学生。
这下陈云甫更觉亲切,招呼几人落座。
“好好好,缘是为人师表,甚善。”
“眼下这太极书院有多少学生啊。”
李庆答道:“三百七十八人,自六岁孩提至及冠青年具皆有之。”
“平日里都学什么啊。”
“四书五经圣人遗泽,还有一些先贤巨著。”
李庆回答完,顺势提请道:“再过一刻钟,孩子们便要下课,不知下堂课可否请大学士莅往,给孩子们上一课,学生想,孩子们能有大学士亲自授课,一定会很高兴。”
陈云甫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继而有些尴尬的摆手。
“不了不了。”
你要说让自己去教政治或者经制还凑合,教四书五经?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还不如一个七八岁孩子呢。
可是这李庆也真够没眼力见的,以为陈云甫是在谦虚,又请一番。
“学生知道大学士时间金贵,本不该打扰,但见孩子们一直以来都求学若渴,大学士又是世之大才,这才斗胆,还望大学士不吝赐教。”
说罢一揖到底,可把陈云甫给弄得没有办法。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只好硬着头皮应允下来,不过还是跟了一句。
“先说好,本官不谈四书五经,只是闲白几句。”
“多谢大学士。”
李庆才不管陈云甫教什么呢,哪怕陈云甫只是随意闲白,在他眼里都足够自己这群人受益匪浅了。
这多少沾了点迷信权威啊。
一刻钟的时间过得自然很快,随着一声声磬响,原本还热闹的读书声瞬间被一阵阵下课的动静所替代,不少七八岁、十来岁的孩子更是涌出课室,疯闹起来。
还别说,这般景象倒是让陈云甫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自己当年上学时的学校。
“在这上学,孩子们需要交学费吗?”
李庆摇了摇头:“这些孩子当初都是北平府学和各处县学的,后来府县两学停办之后,便集中到这里工学,不用交钱,不过学院在南郊有两百多亩地,每逢农忙的时候,孩子们要去做农活。”
以工资学,这是义务劳动和义务教育相结合啊。
陈云甫顿时来了兴致,有些惊奇的说道:“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李庆没说话,不过身后一个叫甄庸的却接了话。
“回大学士,这正是士忠五年前向教谕提出来的。”
这时候董伦跟了一句:“怪不得呢,我说我那时候在这上学的时候怎么没有这般好事。”
说罢轻笑起来。
听到这主意是李庆提出来的,陈云甫对面前的李庆表示赞许。
“不错,很不错。”
“不敢当大学士赞誉,学生只是有感北平民生贫弊,家家户户无力资助孩提读书所以才有此想,何不如以工资学,便能收纳更多的孩子助其读书识字。”
“甚好甚好。”陈云甫连连点头,又问道:“那如此多的学生纳入学院之内,这每日吃饭的问题可怎么解决?”
“皆有北平府承担。”
大明的教育在这点上值得点赞。
规矩是朱元璋定的。
府县州学的学生,每天中午一餐都可以在学堂吃,由当地衙门一力承担,不可收取钱财。
这也是为寻常百姓家减压。
“这北平府,倒是干了件实事。”
第一百三十八章:这趟北平没白来
当北平知府俞以丰满头大汗带着一众属官赶到太极书院时,看到的是一脸满意微笑的陈云甫,心里悬着的大石头顿时就落了地。
看这情况应该不会出什么坏事。
俞以丰一开始听说陈云甫要在太极书院给他们开什么所谓的现场办公会,还以为是北平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呢,心里那叫一个紧张。
“下官北平知府俞以丰参见大学士。”
陈云甫结束和李庆的谈话,冲俞以丰抬了下手:“俞知府免礼,近前就坐。”
“谢大学士赏坐。”
俞以丰循规蹈矩的坐下身子,马上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大学士有何示下,北平上下一定竭力办妥。”
“没那么严肃,今天找你们来,本来也就只是想说说本官自打到北平后的一些见闻,只是没想到来了这太极书院后的所见所知,倒是让本官对你们北平府刮目相看。”
这应该是好话吧?
看一眼陈云甫的脸色,俞以丰心里彻底踏实,拱手道:“这都是下官等人应该做的。”
“不错,这话说的对。”陈云甫点点头:“当官嘛,做实事做正事就是应该的,你能有这个觉悟本官很欣慰。”
你这咋不按套路说话呢?
俞以丰有些傻眼,我这谦虚一句你不应该夸奖一番,咋能顺着我的话往下说。
这位通政使真是不好捉摸。
夸归夸,可陈云甫变脸的速度也不慢,才夸过紧跟着就说道。
“今天找你们来开这个所谓的现场办公会,为什么选在这里而不是去府衙,就是不希望让你们紧张,咱们在这里谈,什么话都可以畅所欲言。”
“本官看了一下去年的北平府粮税,才一万石,而同为北地的大同府,却交了七万六千石,悬殊何以如此之大。”
俞以丰的脑袋上有些冒汗,在这个粮赋和政绩直接挂钩的年代,北平堂堂一府却只交出这么点粮食,实在是说不过去。
“北平丁口稀少,耕地荒芜,故而......”
“人去哪了?”
陈云甫毫不客气的直接打断,言道:“山西的人口更少,至今尚未恢复元气,你北平的人再少,总不会比大同还少吧。”
“这。”
俞以丰有些吃言,陈云甫紧跟着说道:“所谓现场办公会,就是现场提出问题,现场就要解决,现场就要拿出主意来。
本官来这看了太极书院的情况,对你们北平府的做事很满意。”
刚夸过你们办实事现在要是玩虚的,那可就别怪陈云甫不客气了。
俞以丰没有办法,只好言道:“确实,北平的丁口确实不少,但很大一部分是早年间流放过来的,因为是流民,所以没几年就被充军或者编成奴籍,所以真正的自耕农百姓并不多。”
“所以你们才更要想办法啊。”
陈云甫说道:“北平的民生凋敝,直接关系到我大明整个北方的局势,就说这次为了北伐摊派民丁,全大明都跟着你们后边想办法,你们北平当地自己竟然是束手无策。
无粮无人怎么能行。
土地大片荒芜,必须要尽快释奴,只有这样才能恢复生产,不然的话,没有生产,北平不仅无法向国库输粮,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粮价、盐价及各种吃喝用度的物价都居高不下,百姓怎么能过的好。
外部的环境条件的恶劣,百姓就更加要逃离,恶性循环下去,北平就成了空城。”
“是是是。”俞以丰嘴上应着话,可面色却是难为的紧。
释奴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是困难重重,要动的利益太多,俞以丰没那么大能量。
“眼下太子爷就在北平,你们如果能想出办法来,可以直接奏到太子殿下那里,有太子殿下在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吗,不怕有阻力只怕没办法。”
陈云甫见这俞以丰的面色便明白后者在为难什么,便提点了一句。
北平的情况在复杂,总不可能有盘根错节的江南更严重,连江南的问题朝廷都能办好,何况区区一个北平府。
不怕有多大阻力,就怕当地衙门连办法都没有。
那样的话才是真的坐蜡。
俞以丰的眼亮了一下,他明白了陈云甫的意思。
只要他能给出一个主意来,那么陈云甫是愿意帮助他在朱标那说话的。
至于陈云甫为什么不自己来向朱标说?
北平知府又不是陈云甫,陈云甫脑子有坑来替俞以丰扫雷。
办这事得罪人的是俞以丰,办好之后立的功也是属于俞以丰的,就看俞以丰自己有没有那个斗志了。
“其实对这事,下官这两年多来还真有一点不成熟的建议,只是一直没有来得及向上汇报,加上也苦于无人教导,担心行将踏错,今日难得大学士当面,想请大学士斧正一番,不知道大学士能否不吝赐教。”
俞以丰这么说,也是在告诉陈云甫,他背后没什么能量,上头无人,所以才迟迟不敢行动。
至于所谓的行将踏错,就是指目前俞以丰无党无派,不知道该投向谁,害怕行将踏错跟错山头。
现在看到了陈云甫,有心投靠,不知道陈云甫愿不愿意接纳。
“你先说我听听吧。”
陈云甫微抬下巴,想着先考校一下俞以丰的能力。
“北平之穷,穷在外因、穷在内困。
外因便是北元虎视于关外,每年或大或小都会有战火复燃,百姓惊惧无法安心生产。
内困便是流民众多皆作奴籍,官员商人皆蓄重奴,更有勋将获封于此,众者皆为朝廷基石不敢触碰,故有此难。
时今宋国公于庆州大捷,只待逐走纳哈出,北平外因可解,便只差内困了。
下官现在的想法是,先按照陛下当年的诏命要求富贾、宗族大户等强行释奴,再由官府出面采买各官员、勋将府中之奴,释之以土地,纳产出偿官买,随后将这些年被陆续贱价卖出的土地再买回来,按御制分给底农和佃户。
如此一来,不消三年,北平内困可以得到极大缓解,五年,应该就可以处理好。”
陈云甫抬头看了一眼这俞以丰。
后者的提议虽然还有些瑕疵,但方向和核心没有错误,这便很不容易。
“具疏,这两日交给太子殿下吧。”
俞以丰大喜,作揖下拜。
“日后有什么困难和不懂的地方,可以给本官书信。”
陈云甫站起身拍了拍俞以丰的肩头,留下这句话来。
“最后,告诉你们北平的教谕,他做的很好,本官希望等将来北平各州县学重开之后,他能将太极书院的这种办法推广开来,让北平所有的孩子,都能有书读。”
陈云甫今天很满意。
既见证了义务教育的雏形,又收下俞以丰这么位能干实事的新门生。
这趟北平没白来啊。
(首订结果出来了,1600左右,加三更,作者君马上去写。)
第一百三十九章:小胖子朱高炽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陈云甫随着朱标来北平的时候还只是四月,送蓝玉和朱棣北伐是五月,再抬头,时间竟然便到了八月。
金秋佳节已近在眼前。
这几个月好消息传来了不少,关外的冯胜把纳哈出包围在了辽阳,正在派使者对纳哈出进行劝降,按照冯胜传回来的消息,希望很大。
至于关外的蓝玉一军,至今仍是毫无音讯。
现在哪里、在干什么,谁都不知道。
“云甫,把手里的事放放,和孤过中秋去。”
“中秋,不在这过吗?”
陈云甫迷茫的抬起头,这大过节的,朱标打算往哪跑?
“在这过哪门子中秋。”朱标回头看了一眼这崇文阁,言道:“过中秋当然要人多一起过才热闹,这里只有咱们俩,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意思,咱们去燕王府,孤带你去见见咱那几个小侄子。”
老大哥,你确定这样真的好吗?
看朱标那么有兴致,陈云甫也不好扫兴,只能跟上。
朱标的心情确实不错,出了皇宫甚至带着陈云甫到处挑礼物。
都是一些孩子才喜欢的小物件。
不用猜,肯定是给朱棣那三个儿子买的。
果然,当陈云甫跟着朱标赶到燕王府之后,朱标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高炽呢?’
燕王府的家仆连忙应道:“回太子爷的话,炽王子在后宅读书呢,奴婢这就去找来。”
这一年,朱高炽还没有被封为燕王世子,所以家仆才唤其为王子。
“把高煦也带来。”
“诶。”
家仆去了不多久便回,身后跟着两个孩子,大的七八岁左右,胖嘟嘟的很可爱,小的三四岁,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也很可爱。
不用想,大的必是后世的明仁宗朱高炽,而小的,就是后来的汉王朱高煦了。
这两位此刻还都是小不点呢。
“侄儿见过伯父太子殿下。”
朱高炽规规矩矩的跪下,连诣词都是一点差错也没有。
按照洪武九年礼部制定的称呼规矩,侄子见到皇帝的全称为‘伯父皇帝陛下’或‘叔父皇帝陛下’,见皇后则是‘伯母皇后殿下’或‘叔母皇后殿下’。
序下同礼。
因此这里朱高炽对朱标的称呼十分恰当,也让陈云甫暗暗感叹。
这孩子真早熟。
至于那朱高煦则因为还是个孩子,加之又从未见过朱标,所以此刻有些怯生的躲在朱高炽后面。
亏的朱高炽生的高高胖胖,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挡得住。
“快起来快起来。”
朱标哈哈笑着,一把将朱高炽从地上抱起来。
额,稍有些吃力。
“高炽,看大伯给你带了多少好玩的。”
因为要拿礼物,所以朱标只好把朱高炽再给放心,绝不是因为累,嗯,绝不。
“谢谢伯父。”
“还有你,小高煦。”
到了朱高煦这,朱标可就抱的轻巧许多,一手抱着,另一只手拿着一拨浪鼓耍的叮咚作响。
“来,叫大伯。”
见朱高煦不说话,那边站着的小大人朱高炽就瞪眼。
“快叫伯父。”
“伯父,呜哇~”朱高煦被朱高炽这一下凶的立马哭出声来,倒把朱标弄的尴尬不已,只好抱着不停的哄。
就在这手忙脚乱的光景,从偏处走廊内走出一妇人,怀里还抱着一幼童,来到近前行万福礼。
“弟媳见过大兄太子殿下金安。”
这就是朱棣的媳妇,徐达闺女?
陈云甫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小高炽发呆。
后者此刻让陈云甫都快看发毛了,怯生生的小心向后挪步。
“弟媳快免礼吧,哦,高煦乖,不哭不哭。”
朱标这功夫忙的一个头两个大,没工夫顾暇徐妙云,只是一个劲哄着怀里嚎啕大哭的朱高煦。
这会子还得看徐妙云,只见她从桌上随手捏起一块绿豆糕,往朱高煦的嘴里一塞,小家伙顿时收声。
“别哭了,再哭晚上可没你饭吃。”
这可比说什么都好用,小高煦立马就老实下来。
如此没有立场的表现可是把朱标给逗笑乐。
“小东西,感情一顿饭就能把你给吓住啊。”
“大兄今日怎么有空来的。”
“这不是中秋了吗,想来自打高煦、高燧出生后,孤这个做大伯的还一直没有见过,便不请自来的想着来看看,来人啊。”
一声令下,正堂外朱标此番带来的几十名内侍便抬着好几口大箱子走进来,放到地上的时候咚咚作响,可见是不轻。
打开来,绫罗绸缎银玉珠宝可谓是都有。
陈云甫太清楚这份礼有多少。
白银一千两、珠宝一箱、苏绣三十丕。
总价值几乎是朱标一年的俸禄。
前面打了朱棣一顿板子,紧跟着就还了这么一份大礼,老大哥做人可是真没的说。
徐妙云也看傻眼了,连忙推辞不受。
“这不是给你们两口子,是给孩子的。”
朱标不由分说,挥手示意内侍们将东西抬进后宅,一句话就给徐妙云拦住:“孤这个做大伯的,到现在还没给高煦、高燧俩孩子份子,每年的压岁钱更是从未有过,这次便全给补上吧,再说了,孤今日来蹭饭,总不好意思两手空空吧。”
徐妙云不再好拒绝,转而道:“妾这便吩咐备宴。”
“典膳局会操办好的,弟媳不用操心,一应食材孤昨日就命人准备妥当了。”
“劳大兄费心了。”
再次福礼起身后,徐妙云这才看向堂内的陈云甫,言道:“这位堂官看起来如此年轻,却着三品官戴,想必就是当今文渊阁大学士兼领通政使的陈云甫吧。”
后者不再盯着朱高炽,转而行礼。
“下官正是,见过燕王妃。”
“果然是一表人才。”徐妙云说的轻巧,却是话里有话:“妾在深府中都常听王爷说及过大学士呢。”
有话好好说,别上眼药,我没那么大名头。
陈云甫知道朱棣估计在家也没说自己什么好话,还被自己坑的挨了一顿板子,这仇徐妙云看来是记着呢。
那么小气干什么,真是的。
腹诽着,陈云甫也就懒得再回话,跟一娘们计较啥。
于是一双招子又重新盯上了朱高炽。
小高炽此刻有些想哭。
第一百四十章:熊孩子是真能惹祸
吃饭的时候朱标也看出了陈云甫今天似乎对朱高炽特别感兴趣,遂问了一句。
“云甫,你今日可是光顾着看孩子去了。”
“啊,下官挺喜欢孩子的。”
陈云甫找个借口敷衍过去,谁能想到朱标接过话就说道:“说起来,云甫今年也快十八了吧,这岁数是该成家了,可有婚约?”
老大哥这又是打算玩哪出。
甭管朱标又想干啥吧,陈云甫赶紧说道:“有了有了,下官已有婚约,本来年初的时候还说着今年成亲呢。”
朱标有些失望,却也把这话题给揭了过去。
直至结束都没有再说过这事。
老大哥不说话,陈云甫更不会说话了,今日这堂是朱标的家宴,他本是外臣能来也是朱标器重,没什么好说话的地方。
只是脑子里一个劲的在想,朱标问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要给自己保媒?
吃完饭,朱标在正堂和徐妙云叙了一阵家常,陈云甫则跑到院子里纳凉。
今年的秋老虎有些猛,虽然到了中秋可还是很热。
这功夫,小胖子朱高炽跑来了。
“你今天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
看着双手叉腰,昂首不忿的小高炽,陈云甫笑了起来,挥手。
“去去去,一边玩去,小屁孩一个还学人家兴师问罪。”
“你说谁是小屁孩。”
朱高炽气的不忿,但这话却不是他说的,而是从其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正是朱高煦。
“你说谁呢。”
“滚蛋。”陈云甫哪有功夫和这俩家伙逗闷子,满脑子的事呢,遂摆手赶人。
“这里是我家,你倒还赶起我来了,看看咱俩谁赶谁。”
朱高煦是真的混不吝,吹了声口哨,而后陈云甫就被随后发生的事惊直了眼睛。
只见得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七八个孩子,四面八方就跑了过来,给陈云甫围了起来!
这些个孩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估计也就六七岁,但却个个吃的滚肚,更令陈云甫眼角抽搐的则是,这些个熊孩子手里还拿着棍子?
那个谁,你从哪摸的石头!
“说,为什么今天盯我瞅了一天,是不是不怀好意想加害我,你要不说清楚了,今天别想囫囵个的离开。”
这功夫,朱高炽许是也有了底气,冲着一大堆孩子发号施令起来:“朱能、郑和,你们俩给我把他守住了,今天这话要是不讲明白,就别想走。”
朱能、郑和?
好嘛,这一句话蹦出俩人物来。
陈云甫也就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而后就没心情再去猜谁是郑和、谁是朱能,重点是:他现在被一群熊孩子给包围了!
熊孩子的威胁那是有目共睹的,何况这还是一群显贵的熊孩子。
真个说起来,陈云甫这岁数,好像、大概、差不多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这么多娃娃。
好汉不吃眼前亏。
“咱们有话好好说成不。”
“我和佞臣无话可说!”朱高炽指着陈云甫,大义凛然的说道:“父王和母亲都说你是个佞臣,是大坏人,我不屑与你说话。”
“对,你是佞臣,是大奸臣。”
朱高煦也在帮腔,还冲着陈云甫做起鬼脸来:“略略略,大奸臣害怕了吧。”
朱老四,你平时都这么教孩子的吗?
陈云甫此刻不气孩子气朱棣,咬牙道:“你爹说的就一定全是对的?我堂堂通政使,怎么就成了佞臣。”
“如果不是佞臣,你凭什么这么年轻就做九卿,一定如史书上那些奸佞一样,靠着谄颜媚上才得逞的。”
好家伙,这小胖墩给人扣帽子的本事倒是真不小。
“别听你爹胡扯。”
陈云甫气的翻白眼:“你是个大孩子了,要有自己的判断力,有道是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你现在连真理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盲目相信别人说的话,这样不好。”
小胖子哪听过这话,只当是陈云甫瞎编,可前边的话却是听的一清二楚,恼到不行。
“你竟然敢说我爹胡扯,给我揍他!”
一声令下,七八个孩子就要动手,陈云甫来不及多想,一脚踩着凉亭的凳子就翻了出去,直接来个撒腿就跑。
就看一大群熊孩子在后面追的那叫一个起劲。
打闹声很快传进了正堂,朱标和徐妙云出来一看,俩人的脸色那叫一个黑。
尤其是徐妙云。
“放肆!”
一声喝,一群熊孩子都停了脚步,看到徐妙云,慌忙将手里的棍子和石头扔出去,朱高煦更是吓得夺路而逃,一头钻进旁边的花圃之中。
“全给我抓起来。”
家丁们忍着笑意依令照做,将这群熊孩子全给控制住,包括跑进花圃中藏起来的朱高煦也没能幸免,带着一身花瓣给薅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
守着朱标在这里,自家孩子竟然做出如此没有教养的事情来,徐妙云都恨不得用脚扣个地缝出来钻进去,不由分说冲着领头的朱高炽就是啪啪两记大耳帖子。
“全给我摁住,扒了裤子狠狠的打,不打到给大学士认错就一直打。”
“别!”
陈云甫知道这功夫自己得站出来说话了,虽然他也很乐意看这群熊孩子挨揍,可再怎么讲朱高炽也是朱标的侄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王妃,小孩子顽皮些无碍的,下官又没什么事,算了吧。”
这功夫,朱高炽挨了俩耳光是老实了下来,嗫嚅着说了声“孩儿知错。”
按说事就算揭过去了,可后面屁大点的朱高煦懂啥啊,张嘴就来。
“娘,孩儿们这是在打佞臣,佞臣人人得而诛之。”
这一刻,朱标的脸瞬间就变了。
他看了一眼徐妙云,就一眼。
“大兄。”
徐妙云跪了下去,整个燕王府内所有的下人都跪了下去。
“大兄,顽子性劣,妾一定严加管教。”
“佞臣?”朱标呵了一声,迈步就走:“大佞臣,还不快走,留在这等着被诛吗。”
陈云甫没好气的瞪了那闯大祸的朱高煦一眼,你等着挨揍吧你!
这么一想,似乎还挺爽。
不过,你这一下可把你爹给坑惨了。
瞄一眼朱标,果然,后者的脸色异常难看。
一个小孩能懂个屁,这种话显然是牙牙学语听家大人说的。
此时此刻,远在漠北一处水洼子里趴着的朱棣猛然打了个喷嚏,而后赶忙捂住口鼻。
“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待天地重归寂寥后,朱棣的耳边响起了蓝玉的低语。
“快走,绕过黑山咱们就摸到捕鱼儿海了!”
朱棣点头,不敢骑马,拉着马缰在夜色下继续前进,只是偶尔会南眺一眼。
自己咋会突然心神不宁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请崇礼侯回京!
燕王府里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陈云甫,更没有影响到朱标,生气只是一时的,第二天太阳一升起,什么就都揭了过去。
本来事就不大,又发生在朱棣家里,谁又会去揪着不放。
朱标每日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直到一天。
“八百里加急报捷!”
十余名逻骑各自都带着急件闯入了北平,而他们奏报的都是同一件事。
纳哈出投降了!
冯胜在辽阳围城两月,最后兵困粮尽的北元太师纳哈出被一众部下逼着向冯胜投降!
整整六万八千九百名元军士兵交出了武器和战马,转而戴上枷锁和麻绳,成串成串的走进明军大营。
朱标拿着这封捷报仰天大笑,陈云甫却一个劲的在感慨。
历史,总是不可违逆。
辽阳大捷,迫降纳哈出。
“云甫,云甫,纳哈出投降了,纳哈出投降了。”朱标坐到陈云甫身边,兴奋的指着捷报不能自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大明,收复辽东了!
自唐末沦陷于外的辽东故土,终于被我大明收回来了,祖宗泉下有灵,我大明把祖宗的土地重新收回来了。”
话到最后,朱标的眼里更是泛起了泪花。
“五百多年,五百多年了,洪武四年,父皇说‘沧海之东,辽为首疆,中夏既宁,斯必戍守’,自那日始,我大明无时无刻不想着收回辽东,迄今十四载,我们终于做到了。”
或许,古人有的感情陈云甫身为一个现代人无法理解,但在收复故土这点上,陈云甫是绝对能够找到共鸣的。
他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宝岛回归,国人该是怎样的热泪盈眶。
更何况如今失陷五百多年的辽东。
“宋国公有大功于朝,有大功于祖宗社稷!”
此时此刻,朱标对冯胜全是赞誉和褒奖,他含着泪,不停的念叨着冯胜的好。
“殿下,应该尽快将这个喜讯报入京城,也让陛下开心开心。”
光顾着自己开心哪行,家里还有一个老爷子等着呢。
朱标这才恍然回神,立刻叫来李世昌,交代道:“将报捷的逻骑好生安顿,你加派金吾卫八百里加急将辽阳大捷报于父皇。”
“诺!”
李世昌的脸上也带着兴奋和无法抑制的激动,抱拳转身便跑出崇文阁,这功夫,以顾不上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了。
和朱标的一味狂喜相比,此刻的陈云甫还在保持理智,他想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冯胜的班师怎么对待?
如果朱标不在北平,那么冯胜自然是直接班师回金陵,而后入宫接受朱元璋封赏,随后大赍三军,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等着过年就行。
而现在朱标在北平,如此从礼节上来说,朱标起码要露个面先接见一下冯胜,冯胜也应该先拜见一下朱标,走个流程嘛。
那要这么说的话,就有讲究了。
接待的规格不能太高,不然就会有子代父位,臣代君责的味道。
太低更不行,这么大的功劳,朱标要是端坐崇文阁让冯胜来拜见不像样子。
“云甫,你想什么呢。”
朱标见陈云甫半天不吭声,好奇问道,后者便把自己的考量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也让朱标愣住。
“你考虑的也有道理,孤险些把这茬给忘掉了。”
搂了把颔下胡须,朱标试着说道。
“要不,孤在城外十里摆仪仗,东宫六局的属官和金吾卫都不带,这么迎候怎么样?”
陈云甫想了好一阵,也觉得这样最是妥当,遂点头。
“太子殿下考虑的十分周全。”
“行,那就这么定了,哈哈,宋国公干的好啊,来人,通知典膳局,今晚备宴,东宫所有属官并北平府的皆至,孤要大宴。”
是夜,崇文阁内依着朱标的安排办起了丰盛的大宴,与宴一众官员也无不开心到失态,有嚎啕大哭者更不绝酩酊大醉者。
无数人更是排着队向朱标敬酒,敬完之后自然是不会放过陈云甫,把后者也灌了一个水饱,如果不是董伦和赵乾两人先后站出来挡酒,只怕陈云甫就给喝到桌子下面去了。
这一夜,具皆痛快,唯独一个陈云甫。
他在想什么呢。
当然是在想此刻深入草原的蓝玉。
如果历史的进程不可更逆,那么,蓝玉还会犯历史旧错吗?
捕鱼儿海,北元皇庭。
脱古斯帖木儿或者说买的里八剌手里捧着那部李善长所编修,洪武十一年自己即位时朱元璋遣使送来的《元史》细细品读,耳边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自己的两个儿子,太子天保奴和地保奴神情惊惶的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
买的里八剌心里咯噔一声,他厉声喝问着两个儿子。
天保奴哭丧着脸说道:“父皇,大事不好,明军杀来了!”
“简直是胡说八道!”
买的里八剌下意识就喝骂一句:“明军都在辽阳呢,怎么可能出现于此,更何况,自辽阳至此,处处都是我大元的逻骑,明军既不会飞,更不会入地,怎么可能到来。”
“是真的,是真的。”
地保奴也在说:“逻骑探报,十里外发现了大规模骑兵,数不下两三万之众,整个草原,除了明军,还有哪一部会突然调出数量如此之巨的骑军奔我皇庭而来。”
难道,真是明军吗?
买的里八剌还在犹豫,又是一阵脚步声,这次来者都还没有进来,声音先到了。
“陛下,辽阳急报,太师他,降明了!”
买的里八剌手里的书掉了下去,砸翻了桌上油灯,火,瞬间将整本《元史》所点燃。
一如此刻的大元王朝!
纳哈出投降了,那么来的,一定是明军。
买的里八剌瞬间清醒,他还没有失去分寸,他厉喝道。
“慌什么,不是说只有两三万人吗,这里是皇庭,朕手里还有五万可用健儿,难道还会输不成。”
可是吼完之后,买的里八剌便感受到了脚下已开始微微的颤抖。
随着颤抖越来越剧烈,耳边凄厉的号角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买的里八剌的脑海中浮现出十五年前的应昌。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请崇礼侯回京!”
第一百四十二章:捕鱼儿海大捷!
“请崇礼侯回京!”
这喊声来的那么远,却又仿佛在耳边炸响一般,让买的里八剌的精神一阵恍惚。
崇礼侯?
已经多少年没人唤自己这个称呼了。
崇礼侯!
这真的是大明军队。
这一声把买的里八剌整个人的灵魂都仿佛带回了应昌,他眼前看到的,是仓惶逃窜的爱猷识理达腊。
“父皇,先撤吧。”
天保奴拉扯着买的里八剌衣袖,急声道:“咱们先北上而后去也速部,让也速不迭护着您去和林......”
“朕哪里都不去!”一把甩开天保奴,买的里八剌像一只暴怒的雄狮,须发皆张:“朕不信,区区两三万明军就能要朕的脑袋。”
见劝不动,两个儿子对视一眼,只能咬牙道:“罢,父皇安坐,儿臣这便去杀敌。”
走出皇帐到处已是人仰马翻,草原人逐水草而居的民族习性在面对突袭时的弱点在此刻暴露无遗,没有城墙的保护,草原人面对敌军来袭时唯一能做的,只是拿起马刀、绰起弓箭从一处处帐篷中走出来,解开各自拴在帐篷边的战马,仓促迎战。
可他们面对的,却是大明京营中军最精锐的骑兵啊。
这哪里是随随便便一个庄稼汉披上铠甲、拿刀上马就摇身一变成为所谓的军人,京营,是明军最核心的精锐。
蓝玉一眼就看到了皇帐,后者实在是太招眼了。
那巨大的旗纛,绣着雄鹰和苍狼,忽必烈为其绣上的金边,成全了自己‘世间唯一真神’的神祇之位,也在此刻害死了后世子孙。
“所有人,与本帅活捉伪帝。”
“万世之功耀,立于今时!”
“杀!!!”
两万明军连着朱棣这位副将,顿时便红了眼,不管仓惶逃窜的牧民,也不管四面八方扑将上来的游骑,甚至不关心到处飞射而来的箭矢,所有人的眼里,只有那面象征着大元王朝气运的皇旗。
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比亲手葬送成吉思汗留下的黄金家族更值得人振奋?
冷锋裹着月辉划开夜空,绽放那猩红的花瓣,美的让人窒息。
一名名蒙古骑兵饮恨刀下,但草原人的勇敢与血性还没有完全丧尽,他们勇敢的前仆后继,只为拦住以蓝玉、朱棣为箭头的明军。
“给俺死开!死开!”
蓝玉发现自己怎么也杀不完眼前的拦路虎,他怒吼着连连挥刀,可刚砍翻两名敌人,就有四个、八个悍不畏死的从马背上跳起,冲自己扑过来。
最后,力竭的蓝玉也不得不停下冲锋的脚步,气喘吁吁的在马背上嗅着浓郁到近乎实质的血腥味。
离着皇帐,还有一里!
屁股上的疼痛在此刻也开始传来,蓝玉扭头看了朱棣一眼,发现后者此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身插数箭,和自己一样,满脸血污。
“没事吧。”
“没事。”
朱棣一抹脸,笑笑:“都是蛮子的血。”
可很快,朱棣的脸上又一次被鲜血覆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朱棣的额角被划开,此刻正血流不止。
“还能不能冲了?”
“能。”朱棣龇牙咧嘴的说道:“他娘的,就是屁股有点疼。”
“哈哈。”
蓝玉仰首大笑,扯下身后的披风,撕出一条丝绦来,将自己牢牢系在战马上,猛一刀,划在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屁股上。
疼痛,激发出畜生所有的力气,发了疯般迈开四蹄。
“娘的,姓蓝的你他妈想抢功。”
朱棣见的眼红,怒吼一声也是有样学样,紧随其后。
二人身后带领的明军此刻也已锐减三成不止,余者也在无休止的人海冲击中摇摇欲坠,可见两名主帅尚且如此勇猛,顿时军心大振,紧催战马再次发起冲锋。
“明军,拦不住了。”
皇帐外,天保奴看的真切,便向买的里八剌哀求道:“父皇,先撤吧,再不撤,咱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买的里八剌仰天长叹,旋即点头,屈辱的骑上战马,最后忘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蓝玉,勒动丝缰,在数百名怯薛卫的随扈下,仓惶北遁。
看到买的里八剌离开,天保奴便同地保奴言道:“你也走吧,我来殿后。”
“大哥,你是太子,还是你先走,我来殿后。”
“好兄弟。”天保奴一拍地保奴的肩膀,夸赞道:“真不愧是长生天的孩子,既然如此,那哥哥就先去保护父皇,这里交给你了。”
说罢翻身上马,也带着十余名亲卫向西逃离,留下地保奴一人在风中凌乱。
你是真不懂谦让啊。
来不及过多感慨,地保奴觉得自己身后的马蹄声已是越来越近,左右看看,到处兵荒马乱、火光冲天,自己也是无路可逃,突然看到一大群买的里八剌的嫔妃正惊惶逃窜,顿时眼前一亮。
跑进皇帐内,拿刀刮掉自己面上的胡须,刚跑出帐篷准备寻件女人的衣服换上,迎面就对上了一双冷冽的眸子。
“你是谁?”
蓝玉的刀压在了地保奴的肩头,把后者吓得亡魂尽冒。
“我是北元的皇子,我是北元的皇子地保奴。”
此刻的他哪里敢伪造自己的身份,若说自己只是个小兵,那眼前的明人将军很可能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一刀砍死自己。
这种情况下,身份只有往大了说才能活,往小了说的是傻缺。
“崇礼侯的儿子?”
蓝玉蓦然哈哈大笑起来:“你爹当年在应昌的时候就被你爷爷给抛下,如今你也步入了你爹的后尘,哈哈哈哈,你们爷俩真是有缘,说,你爹往哪个方向跑了。”
“西边,往西边。”
地保奴毫不犹豫选择出卖掉自己的大哥天保奴。
蓝玉不再理他,一刀砍断那根皇旗,大吼道。
“伪帝已伏诛,降者不杀!”
朱棣随后赶至,也有样学样,放声高呼。
“伪帝伏诛,降者不杀。”
顷刻间,所有明军一起大呼,整个捕鱼儿海处处都响起‘伪帝伏诛、降者不杀’的喊声。
元廷无论兵民,皆惊魂离体目视皇帐,过见皇旗不见,顿时战心溃散。
一时间逃者、投降乞活者无数。
“蓝帅,咱们赢了。”
朱棣直到此刻都觉得如坠梦中一般,他兴奋的拉住蓝玉的手臂,嘶吼道:“咱们真的只凭借两万人,就端掉了北元的皇庭!”
和朱棣的兴奋相比,蓝玉此刻还没有完全痛快,他目视西方。
“买的里八剌跑了,我要亲手把他抓回来!”
言罢,呼啸一声聚集数百亲兵,重新换了匹战马,带军离开。
朱棣本想跟上,被蓝玉留下。
“燕王留下打扫战场,看好俘虏,顺便往北平、应天报捷。”
“就报:捕鱼儿海大捷!”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的名字
漠北的风雪总是来的那么早,蓝玉率军向西追了三十里地就不得不停下来。
下雪了。
鹅毛般的大雪自天而降,顷刻间便在地上累起厚厚一层,追击,根本没有可循之迹。
“撤军。”
虽然满心万千的不甘,可蓝玉也知道,自己再这么追下去也是无用之功,甚至可能因此而陷入绝地。
漠北太冷,雪也下的太急,万一到时候自己再找不到回去的路,恐怕都能活活冻饿而亡。
而就在蓝玉带军离开后不久,远处一微微隆起的雪坡松动开,数十名元军爬起身来,领头者不是天保奴又是谁。
“地保奴,你竟然敢出卖我。”
明军追击的如此迅速,天保奴就是脑袋长屁股上也知道一定是地保奴变了节,遂怒骂不止。
“太子殿下,咱们快走吧,去和林寻陛下。”
一名亲卫进了言,天保奴点头,可环顾四周,处处都是风雪,一时间迷了方向。
“眼下咱们连马匹都没有,怎么去。”
一群人为了躲避蓝玉的追击,不得不人马分开,寄希望乱窜的战马可以吸引走蓝玉,没想到赶上天降暴雪,只能藏身于此处坑洼,靠着大雪的遮盖固然躲掉了蓝玉,也把自己至入险地。
正自发愁,地面又开始颤抖起来,天保奴下意识就要趴会去,被亲卫喊住。
“太子殿下,是咱们的人。”
天保奴这才踏实住,眺目一看,果然是一大队本族服饰的汉子,领头者是一名少年。
少年虽然年轻,可脖子上却挂着一条由十几颗狼牙组成的项链,这是勇士彪炳战绩的体现。
“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驰马赶到天保奴等人面前,勒住战马,傲然问道。
“大胆。”亲卫站了出来,厉喝道:“这位是太子殿下,还不下马参拜。”
“太子?”
少年先是一愣,而后眯起了眼睛:“简直是胡说,太子殿下不在皇庭,怎么会出现于此,还这般狼狈。”
天保奴羞臊沉默,片刻后才实话实说道:“皇庭、皇庭被明军攻陷了。”
“什么!”
少年大吃一惊,这才翻身下马,双手如铁钳般摁住天保奴的肩头,喝问道。
“那乌萨哈尔大汗呢?”
在元朝,买的里八剌的帝号叫天元帝,在大蒙古体系中,他的尊称就是乌萨哈尔汗,喊法虽然不同,但意思差不多。
至于元朝在大蒙古体系中的政治地位包括大蒙古这个大陆普遍帝国的相关特点这里就不赘述了,后面有写到的时候慢慢补充。
“父皇他、他北狩去也速部了。”
狗屁的北狩,逃命就说逃命。
少年失魂落魄,许久后才回过神来,重新上马眯起眼睛。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还不快将战马让与太子殿下。”
亲卫看到这少年如此不懂事,顿时大怒就要拔刀,可还没等他抽出刀来,一支狼牙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喉咙。
天保奴顿时大惊!
“我的名字?”
少年勒马,长嘶而起:“记住了,我的名字,叫绰罗斯--马哈木!”
“既然皇庭已灭,那这片草原也该换主人了。”
叫做马哈木的少年转身离开,他身后,数百名部族亲众纷纷挽弓,将天保奴及其十余名亲卫尽数射毙于此无名之处。
而就在此处向北百里的位置,买的里八剌绝望的闭上眼睛,一把马刀枭掉了他的首级!
也速迭尔擦拭掉马刀上的鲜血,冷冷看着买的里八剌的尸体。
“懦夫和废物不配做我大元的皇帝,更不配身为我黄金家族的后裔。”
“恭请可汗即皇帝位。”
“可汗身为阿里汗之后裔,理应进帝位。”
一大群也速迭尔的部下纷纷进言,也速迭尔也不是个谦虚的性子,这边砍了买的里八剌,现在听到部下们的话,直接点头。
“那好,从今日起,本汗、不,朕即大元皇帝!”
“额勒伯克。”也速迭尔唤来自己的弟弟,指着捕鱼儿海的方向说道:“今日皇庭沦陷,你要记住,这是咱们大蒙古的耻辱,总有一天,咱们要打回去,不仅要打回去,更要向我们伟大的祖先成吉思汗那般,兴兵南下,征服汉人。”
“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额勒伯克兴奋的说道。
“等着吧,他们的皇帝朱元璋已经老了,再伟大的君王也会有死去的那一天,他死后,就是咱们大蒙古的机会。”
也速迭尔拉转马头,向着与捕鱼儿海相反的方向驰马:“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带领族群休养生息。”
马蹄轰鸣,大雪纷飞。
买的里八剌的尸体很快就被遮盖住,没人会知道,大元的皇帝、蒙古世系第十七代大汗就这么死在这茫茫草原之上。
虽然一代人走下了历史舞台,但舞台永远不会缺少新人。
蒙古人换了新的大汗和皇帝,大明也迎来了徐达后,新一位军中魁首。
蓝玉!
这个胆大包天的楞种,真就带着区区两万骑兵,靠着昼伏夜出,靠着不畏严寒、不惧风雪,夜袭端掉了北元皇庭!
“战果出来了吗。”
蓝玉坐进了买的里八剌生前的皇帐,大马金刀,傲视众人。
“回禀蓝帅,此役我军毙敌一万七千余众,俘虏降卒两万三千人,牧民七万九千人,另外,我军还俘虏了伪元皇子地保奴及下王公一百二十七人、嫔妃、贵人等女眷三百余人。
金银器皿一百余车、图书、漆器百余车、牛羊马驼二十八万头......”
总兵官周兴还在喋喋不休的汇报着此次掀翻皇庭的战果,而蓝玉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在颤抖着。
紧握双拳,蓝玉的内心在呐喊。
列祖列宗在上,你们看到了吗,我蓝玉,今日灭亡了不可一世的大元!
卫青、霍去病,你们看到了吗,我蓝玉,今日和你们一样征服了草原!
什么狗屁冯胜、傅友德,你们会打个屁的仗,等着吧,将来我蓝玉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才叫打仗,什么才是真正的领兵。
未来的历史,我来创造!
我的名字,叫蓝玉!
第一百四十四章:大学士真乃神人也
皇帐里上了酒肉,气氛热烈的几乎要掀翻穹帐,所有将官无不端着酒杯向蓝玉敬。
敬蓝玉带领他们立下这万世不灭的功勋荣耀。
蓝玉喝的酣畅,很快便进入微醺状态,他也在一圈圈的敬酒中来到朱棣这,后者敬蓝玉为人,起身敬酒。
“末将敬蓝帅。”
蓝玉连忙言道:“燕王不可如此,折煞本帅了。”
“军中只认将帅,不认爵位。”
朱棣的自谦招来了蓝玉的好感,加之酒精作祟,蓝玉飘了。
堂堂燕王又如何,不还是要在自己面前口称‘末将’?
飘归飘,开心归开心,蓝玉还是说了一句。
“燕王,这杯酒,咱们得先敬大学士。”
如果不是陈云甫帮忙从中运作,这次蓝玉孤军深入的提请根本不可能通过,更别提立下如此殊勋。
朱棣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包括自己。
要不是陈云甫帮忙在朱标那里进言,自己想说动老大哥的可能性显然不大。
有一说一,事实摆在这总不能睁眼说瞎话。
于是朱棣也点头,开口道:“是啊,如果不是大学士,末将也不会来。”
两人敬了陈云甫一杯后就把后者扔到脑后,开始勾肩搭背互相灌起酒来。
流程进入到商业互吹环节。
就在这一派祥和热烈的气氛中,与宴众将无不喝的酩酊大醉。
酒是催情圣药啊。
一群老爷们刚杀了人,现在又喝了酒,肾上腺素开始急速飙升,整间皇帐内全是荷尔蒙在疯狂生长。
“蓝帅,何不安排一番歌舞观看。”
蓝玉眯着醉眼:“军中无妓,何来歌舞可供观瞧?”
“这不是有俘虏的元廷嫔妃吗。”周兴嘿嘿一笑,言道:“身为元主的妃子,岂能不会歌舞,末将等素来听闻这草原人尤善歌舞,今日可以一饱眼福了。”
听此话,蓝玉也是食指大动,立马点头道。
“来人,给本帅把元廷的嫔妃带过来。”
亲兵能懂什么大道理,当然是蓝玉说什么就是什么,朱棣此刻喝的东歪西倒,也没听清楚蓝玉和周兴刚才说的什么,只朦朦胧胧中看到皇帐内进来一大批莺莺燕燕。
这些个娘们,长得好生俊俏啊。
迷迷糊糊中,朱棣看到这群娘们开始跳起了舞,然后耳边就是蓝玉等人热烈的叫好声。
蓝玉也是个没遛,喝嗨了之后走下座位,开始装模作样的学起草原舞来,那不伦不类的抖胸,惹得朱棣等人哄堂大笑。
“蓝帅,你这舞学的不像啊。”
“他妈的,老子学的像不像还用你们说?”
蓝玉笑骂着,而后一把将一名最美艳的元妃抱入怀中:“来,美人,手把手教本帅跳舞。”
这名元妃惊慌失措,可又碍于蓝玉凶威不敢拒绝,只能听话照做。
蓝玉嘿嘿浪笑,从后搂着了这元妃的腰肢,紧贴着学习起来。
如此暧昧淫靡的做法又惹的起哄声阵阵。
“蓝帅,你这也不行啊,这小娘们还能有劲跳呢。”
“放你娘的屁,没看到老子在后面顶着呢吗,不然早趴下了。”
“哈哈哈哈,蓝帅,你要是顶累了换末将来,末将顶的住。”
“就你那瘦不拉几的身板,滚球吧。”
蓝玉在元妃后面蹭的心猿意马,一双手可就不老实起来,现在谁还有心情跳舞啊。
搂到元妃胸前,左右开弓一用力。
“撕拉~!”
“......”
帐内陷入到一片死寂中,随后。
“嗷~!!!”
“蓝帅威武!!”
“哈哈哈哈。”
放肆的狂笑声四起,一群军中将校也按捺不住,开始学蓝玉,打算上下其手,占尽便宜,被蓝玉一声喝住。
“一群没大没小的东西,没看到燕王在这吗,还不快请燕王先挑。”
“对对对,燕王殿下先请。”
“哈哈,燕王,燕王您快来,要不末将给您挑一个,您看这个成吗。”
“老孙,你那双狗眼还给燕王挑?燕王您往末将这看,这娘们怎么样。”
“啪~!”
“娘的,这屁股可真弹,燕王,您就来这个,保准够劲。”
朱棣摇摇晃晃着被两个裨将扶起来,来到这一群花容失色的元妃面前,刚打算挑选,一双逐渐涣散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这才注意到,这群娘们身上的穿着,是元朝的宫廷用衣。
朱棣对元廷的穿着当然熟悉,别忘了,元皇宫可就在北平!
“这些娘们。”
朱棣指着这些元妃,惊愕的环顾一圈。
“是谁?”
“都是元主的嫔妃啊。”周兴哈哈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燕王快挑吧。”
“我挑你大爷!”
朱棣一脚踹翻周兴,这般做派顿时让帐中安静下来,正在那揉的起劲的蓝玉也皱紧眉头,不满看向朱棣。
你丫就算是亲王,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打老子的总兵官吧。
“蓝帅。”
朱棣冲蓝玉抱拳道:“这些都是元主的妃子,我等身为明臣,焉能以臣子身份亵玩,这是僭越!”
臣子亵渎主妃,视为悖逆君臣之礼、践踏朝纲人伦,是要砍头的!
蓝玉过热的大脑开始逐渐冷静下来。
他刚想嘴硬说句无妨,脑海深处,一句话浮响起。
“永昌侯平时,好女色乎?”
“永昌侯平时,好女色乎!”
蓝玉只觉得大脑轰的一声就炸了。
陈云甫,陈云甫怎么知道今天会出这件事。
之前在校场时听这句话,蓝玉还只当是陈云甫担心自己在行军中近女色贻误军机,而此时此刻想起这句话,在看看眼前之景象,蓝玉惊出一身冷汗。
“永昌侯平时如何下官不敢管,但这次一定要注意。”
难不成,陈云甫算出了自己这次一定会大捷?
所以才千叮咛万嘱咐的提醒自己不可近女色?
不可能,不可能!
人力怎么可能算出这种事来。
蓝玉本不敢信,可当他看向朱棣时,心里便更惊惧了。
“是啊,如果不是大学士,末将也不会来。”
陈云甫把朱棣送来给自己当副将的原因,一定是算准了只有朱棣能拦住自己!
如果没有朱棣,就周兴那些个副将、部属,哪个敢阻拦他蓝玉?
所以,自己会淫亵元妃,随后,自己就会被安上僭越大罪,斩首示众!
说不准,因为自己的僭越和悖逆,还会牵连到朱标。
如此才有陈云甫告诫自己的那句,不可耽误了大事!
“大学士,真神人也!”
松开怀里早已被剥个精光的元妃,蓝玉后退几步,心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蓝帅,您?”
“滚!通通给本帅赶出去!”
蓝玉将所有嫔妃都赶了出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面南一揖到底。
众将只当蓝玉这是在向朱元璋认罪,谁能想到蓝玉此刻想的却是。
大学士,你又又救了我老蓝一条命。
大哥,谢谢啊!
(盟主加更1/10)
第一百四十五章:你狂?还有更狂的在后面呢
对于远在捕鱼儿海的蓝玉做了哪些事,此刻待在北平的陈云甫当然不知道,他现在忙着跟朱标迎候凯旋的冯胜呢。
就在出北平城东十里的地方,临时修建了一个简易版的凯旋亭。
“这鬼天气,冷死了。”
守在亭子里放着的小火炉边上,陈云甫不停的搓着双手,嘴里还嘟囔个不停。
朱标也坐在一边,笑道:“你看看,孤都说了你不用来,孤自己在这就行,你不听非说自己应该露面,现在后悔了吧。”
“后悔了,下官告辞。”
陈云甫作势就要起身,还不忘冲亭子外喊一句。
“韦三,把这个火炉给我搬车里去,咱们回城。”
“滚蛋。”朱标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把火炉搬走了,孤怎么办。”
“太子爷是真龙苗裔,不怕冷。”
看到陈云甫动手要搬炉子,朱标连忙摁住,严肃道。
“孤考虑了一下,迎接宋国公这种事,你身为通政使还是应该要露个面的。”
“不勉强?”
“不勉强。”
陈云甫叹了口气,拱手道:“既如此,那就全凭太子爷吩咐。”
保住了炉子,朱标总算是放下心来,着人沏了两碗热茶送过来,一人一碗,捧在手里便暖和多了。
亭外大雪呼啸,几百名锦衣卫立如松柏,一丝不苟。
“呱嗒嗒~呱嗒嗒~”
马蹄声由远及近,陈云甫站起身远眺,一支由十余名逻骑组成的小队映入眼帘。
这队逻骑看到这荒郊野外突然出现的亭子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被锦衣卫勒令下马,知晓过来。
“叩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朱标走出亭子,向东北的方向眺望:“宋国公的中军还有多久能到。”
“还有大约两刻钟。”
“回禀宋国公,就说孤在这等他呢。”
“是!”一队逻骑立时上马,向着来时的方向折回。
有了这队逻骑的消息回传,冯胜比预计的时间来的更早许多。
两道树杈上的积雪蓬蓬直掉,大地开始颤抖,这无不再说明,有大军来了。
朱标站起身,将大氅系好,一马当先走出亭子,陈云甫和魏崇度、李世昌三人则缀在后面三步远跟着。
“奏乐。”
吉祥交代了一声,亭外带来的乐师马上奏响《四海宾服之曲》,这是用来迎接凯旋将士的礼曲,也是明朝八大乐曲之一。
雄浑激昂,和以鼓点,让闻乐众人无不顿除寒意,心火澎湃。
“末将冯胜,参见太子殿下金安。”
“宋国公。”
朱标两步跨前,赶在冯胜下拜之前抢先扶住,激动言道:“宋国公光复辽东,为社稷立下不世之功,孤、孤代父皇并天下臣民,谢过宋国公。”
言罢,退后两步,作揖礼。
礼乐声止,鼓噪。
冯胜、邓镇等领军众将无不撩开裙甲,单膝跪地。
“臣等自当为陛下、太子殿下赴效死命,不敢受太子之礼。”
鼓停,礼乐复奏。
朱标直起腰版,将冯胜等人一一搀扶起,每扶起一人,都要紧握其双手道三两句嘘寒问暖之言。
众将感念太子之恩泽,无不涕零,泪湿前襟。
陈云甫心里算着时间,差不多之后才上前。
“殿下、诸位国公爷、侯爷,这郊外天寒地冻,咱们先回城吧。”
“好,咱们先回城,孤在北平城内备了饭菜,待吃完饭后,宋国公再领军南下,回京面见父皇。”
迎接的礼节朱标作为太子已经做到了,但是庆功宴却没有资格来摆,那是朱元璋的工作。
一群人回了北平,十几万大军连着此番被俘虏的元兵则留在了城外驻营。
典膳局准备的简宴掐着点的做好,时间刚刚好。
“怎么没见燕王和永昌侯?”
邓镇环顾了一圈,发现北平城里少了两个重要的人物,遂好奇问道身边的郑国公常茂,后者面上一僵。
而冯胜则一听蓝玉的名字就皱眉,冷哼一声。
那日在中军大营,蓝玉可是忒不吃粮食。
“这个...”
朱标不知道要不要把两人出兵草原的事说出来,遂看向陈云甫,后者当场直言。
“申国公有所不知,数月前,太子殿下命人将永昌侯锁回问罪,本欲斩首示众,以肃军法,不过念在永昌侯毕竟也是攻下了庆州,瑕不掩瑜,便重责了五十大板,宽其性命戴罪立功。
正好逻骑相报,言元主买的里八剌往辽阳方面加派重军,太子殿下敏锐的捕获战机,遂命永昌侯为主、燕王副之,领骑兵两万深入草原,打算一举端掉北元皇庭。”
前半段话让冯胜的脸色好看许多,打得好、打得妙,打的呱呱叫!
而等到后半段话传进耳朵后,冯胜下意识就蹦了起来。
“不好矣!”
众皆侧目,包括朱标。
“殿下何以下如此钦命。”冯胜急火火的说道:“此前,永昌侯多次向末将说及此番建议,末将缘何不同意,就是因为孤军深入风险太大。
孤军深入,没有后勤,仅一个吃的问题就该如何解决?
草原广袤,黄沙风雪不断,失了风向又该如何解决?
更何况、更何况北元皇庭并不空虚,时刻都有数万控弦之士,四周部群更是星罗密布,加上驻守在往辽东方向的十余万大军,一旦回转便成包围之势,燕王和永昌侯此番,有全军覆没之危啊。”
几个月没提此事,朱标不觉如何,此刻一听冯胜这般分析,也是脸色一变,心中打起鼓来。
再一想,这几个月来都没有蓝玉和朱棣的消息,不免担忧起来。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宋国公乃沙场宿将,但是不是过于谨慎了些。”
眼瞅着冯胜大庭广众数落朱标的冒失,陈云甫站了出来,直言道:“须知兵无常形,若逢战事事都求个万无一失,那就没有一场战争是必打的了。
就说这次大雪,下的如此早而凶,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事先都始料未及,后勤压力陡然增大数倍不止,亏得宋国公您前线奏捷,迫降了纳哈出,若不然最多三个月,您就要因为粮食不及而撤军。
可见,天尚有不测风云,何况兵凶将险之地,若都这般谨慎,那征辽东之战恐怕也无法成行了。”
冯胜还未说话,其身后一年轻人则对陈云甫斥责道。
“我叔父与太子殿下相谈军机,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妄自插言。”
陈云甫顿时掉脸,冯胜急而扭头,呵责。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看不见太子殿下尚未言语,哪有你说话的份,给我滚出去自己掌嘴!”
这小将颇多不忿,但又不敢违背,悻悻然的起身离开,出去时还不忘给陈云甫一个挑衅的眼神。
朱标脸上青红变幻,但最后还是笑着举杯。
“冯大将军此番辛苦了,来,孤敬你。”
不看僧面看佛面,冯胜刚为立下如此大功劳,总得礼让三分。
但陈云甫还是眯了眼睛。
刚才冯胜那是在骂他侄子吗,那是指桑骂槐的骂他陈云甫呢。
立了如此大功,冯胜看来也飘了啊。
武将多骄、文臣多专,此言实不虚矣。
正打算予以回击,崇文阁外一声高呼。
“八百里加急!”
“捕鱼儿海大捷!捕鱼儿海大捷!”
“永昌侯扫灭北元皇庭,生擒北元皇子地保奴及下王公军民十余万!”
崇文阁内众人无不下意识起身,惊悚看向殿外,冯胜更是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只有陈云甫笑的极其灿烂。
蓝玉这一巴掌来的可真及时!
不过很快陈云甫又发愁起来。
眼瞅着这冯胜已经要狂了,这后面,还有个更狂的呢!
唉,头疼。
第一百四十六章:思想逐渐迪化的蓝玉
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连捷报都是双双送抵,饶是朱标盛年之时,也不由得脚踩棉花、飘飘欲仙。
收复辽东、灭国北元。
我大明武功何其盛矣!
冯胜来时不可一世,去时垂头丧气。
看看自己的功,再想想蓝玉的功。
操!
自己领着二十万大军用了半年才迫降纳哈出,收复辽东,人家蓝玉才带着两万人,几个月功夫都把北元给亡国了!
这灭国也是分级别的,你要说是灭西南那些个撮尔小国,那唐朝一众开国名将,谁没灭过几个国啊。
人家灭的可是大元,而最最重要的一点,蓝玉平的是草原。
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开始,平草原,就被中原正统政权视为最高的殊勋。
霍去病的封狼居胥,更是把平草原的逼格拉到了极致。
历朝历代公认的一点,就是将封狼居胥排在武功之首。
虽然蓝玉没有去狼居胥山封礼祭天,但那是因为规矩多了,蓝玉一个臣子怎么可能敢去封礼祭天。
不敢和不能是两回事。
冯胜走了,朱标和陈云甫当然不能走,他们还得留下来再迎接一下蓝玉和朱标,等两人凯旋,才能一道回南京。
“云甫,如此大捷,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距那日捷报传来已过三天,朱标的脸上笑容依旧未退丝毫,他整天都在念叨着偷乐,现在看到陈云甫愁眉不展,顿时疑惑。
按说这孤军深入、犁庭扫穴的谕令是自己下的,陈云甫随驾北上有进言之实,如此这份滔天的军功陈云甫也能分润不少,礼部非有社稷军功者不封爵,现在,陈云甫混个伯已是板上钉钉,要是再努努力,封侯?
有朱标帮着使使劲,那也是未尝不可!
所以,该高兴才对啊。
陈云甫当然不能说他是在担心蓝玉犯历史错误,寻了个借口道:“那日宋国公班师,因有收复辽东之功便倨三分轻慢骄狂,如今永昌侯立下封狼居胥之功,下官是担心永昌侯恃功骄狂啊。”
回话归回话,该给冯胜上眼药的时候,陈云甫是一点不手软。
谁让你无礼在先的。
朱标果然收到讯号,脸色也是稍有些不虞,不过没多说什么,只言:“云甫思虑的周全,那么待蓝玉回来之后,若有轻慢骄狂之举措,孤当敲打一番。”
说起来也快,两人在北平等了不到一个月,蓝玉和朱棣两人班师的大军就过了居庸关,朱标偕陈云甫,再次来到凯旋亭。
“老四这次随军立下奇功了啊。”
朱标眺目向北,说道:“老四没辜负魏国公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啊。”
陈云甫看了朱标一眼,言道:“这也说明太子殿下打小教诲的好,有太子殿下亲为楷模,燕王等诸王兄弟自然个个成才。”
“哈哈哈哈。”
朱标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陈云甫的肩头,二人对视,前者又几次拍打陈云甫肩头。
“你也是咱的好兄弟。”
“啊?”
陈云甫一时间听得有些不真切,刚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耳边已是马蹄声震。
犁庭扫穴的蓝玉回来了!
也就在陈云甫看到蓝玉等人的时候,蓝玉也看到了朱标和其身旁站着的陈云甫。
鞭鞭打马再快几步,蓝玉离着凯旋亭十余丈外勒住战马,翻身下来抢先拜倒。
“末将蓝玉,参见太子殿下。”
这、
朱标一头雾水,蓝玉这操作可是把他整懵了。
咱们流程还没走完呢,你拜个屁啊。
乐队也是懵住,互相看看一头雾水。
‘咱们现在是该奏乐还是该敲鼓?’
‘跪都跪完了,奏乐吧。’
一时间,声乐震天。
而陈云甫则是心跳猛然一漏。
这架势,老蓝,你是不是又犯了没把持住的错误?
“永昌侯快起、快起。”
朱标满面笑意的扶起蓝玉,双手扶在后者的肩头处,感慨道:“舅舅此番创下不世功勋矣,开平王和玉儿在天之灵看见,也会替舅舅感到开心的,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是啊是啊,永昌侯功勋卓著,捕鱼儿海一战之后,天下何人不侧目?”
陈云甫这功夫也顾不上什么流程不流程了,直接跻身过来搭话,同时看了一眼蓝玉。
熟料后者一把攥住陈云甫的手,热泪盈眶。
“大学士,俺老蓝可算是见到你了,俺可想死你了。”
......
陈云甫和朱标齐齐打了个冷战。
“太子爷,永昌侯这是?”
“咳咳。”朱标轻咳两声,轻拍蓝玉的手背说道:“有什么事咱们还是回城叙吧,城外那么多人看着呢。”
“就是就是。”
陈云甫赶紧把手抽出来,嘟囔道:“多大点事啊,看把你激动的。”
这声嘟囔恰好进了蓝玉之耳,便不由得肃然起敬。
果然,一切都在大学士预料之内。
大学士果然神人。
如不是神人,焉能不足及冠之年便位列九卿?
“大学士,俺老蓝这次真是多谢您了。”
蓝玉小声冲陈云甫说道:“君救命之恩,俺老蓝日后一定结草衔环以报。”
听到蓝玉这么说,陈云甫登时明白过来,蓝玉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遂欣慰至极,回应道:“这才对嘛,大丈夫怎能害于妇人之手,留下有用之躯才可报效社稷,区区一个捕鱼儿海而已,日后永昌侯还要再接再厉才是,别忘了还有斡难河这个铁木真举行封汗的蒙古祖地没去呢。”
蓝玉顿时双眼一亮。
“那日后,还望大学士耳提面命,多多教诲。”
“客气客气,互相学习吧。”
随口敷衍着拍了一下蓝玉肩膀,陈云甫就抛下后者快步跟上朱标。
这鬼天气外面冷的要死,还是跟朱标上马车里舒服。
蓝玉则是深受打击。
这怎么个意思,自己好歹也是刚立下封狼居胥大功的永昌侯,怎么自己的感谢大学士似乎不甚看得上?
也是,大学士乃是决胜千里之外的高人,哪能看得上自己这么一个差点死在女人身上的凡夫俗子。
“蓝帅,这谁啊,那么狂。”
周兴替蓝玉打抱不平。
太子爷拍蓝玉肩膀也就算了,这从哪冒出的山猫野猴子也敢上手?
结果。
“啪!”
蓝玉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周兴脑后:“这是俺的大恩人,你下次要再敢不敬,就别跟俺了,该滚哪滚哪去。”
“诺。”
挨了一记,周兴也不敢在蓝玉面前炸毛,老老实实冲陈云甫的背影抱拳一拜。
“既然是蓝帅的大恩人,那也是俺周兴的大恩人,俺老周向恩人认错。”
朱棣从两人身边经过,一张脸直抽抽。
“太子爷都走了,你俩还搁这拜呢?”
“我们是......”
周兴刚想说话,蓝玉一口打断:“燕王说的对,走,咱们回城。”
不能给朱棣说大学士的事,不然的话老四该跟自己抢大腿了。
能接受高人指点的只有俺老蓝一个人。
哼。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迎来了蓝玉和朱棣,这也就意味着朱标即将启程回京,陈云甫随驾而来自然随驾而去。
只不过这一次回京的队伍比来时多了一个蓝玉。
不对,还有刚回家打完孩子的朱棣。
“老四也跟着孤一道,毕竟你可是这次犁庭扫穴的副将,有功在身呢。”
朱标带上了朱棣要给后者请功。
“马上也快过年了,回家去一趟,父皇想你。”
一句话,顿时让朱棣哽咽起来,哪里还有不从的道理,带着一大家子加入到回京队伍中,这期间朱高煦一见到陈云甫就跑,那表情跟见了鬼一样的害怕。
队伍自北平一路南下抵至应天府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十二月初,金陵城也是一片银装素裹。
“真的好美。”
陈云甫由衷感慨了一句:“百姓安居乐业、国家蒸蒸日上,这日子过的才叫美。”
身旁的朱棣看了一眼陈云甫,面带自豪的拱手向天:“这说明父皇雄才伟略,乃是千古一帝。”
“跟你有个毛的关系,你还自豪起来了。”
陈云甫毫不留情的回击,气的朱棣哇哇恼怒。
“气啥?打从草原回来之后连句谢谢都不说,还堂堂亲王呢,一点礼貌都没有。”
朱棣气的以手指向陈云甫,半晌后发现自己竟然无力还击,只能独自生着闷气,这幅样子把另一侧的蓝玉给逗乐了。
“燕王,这眼瞅着就要到金陵了,咋蔫头耷脑的?”
“嘿!”朱棣挑眉:“你说谁蔫头耷脑呢,孤发现你们现在咋一个个说话没大没小的。”
“好了老四。”
这时候能插话的只有朱标,只见老大哥拦住朱棣,亲昵的搂住后者肩头指向逐渐清晰的金陵城说道:“等回了家,孤让你皇嫂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
“大哥,俺现在不想吃饭,他们俩......”
“行了行了,你一个亲王别那么狭隘。”
朱标是毫不掩饰自己拉偏架的天赋技能,直接无视朱棣的告状,转而冲陈云甫说道:“到时候云甫也来,允炆、允熥俩小子那么长时间没见你,也该想你了。”
陈云甫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腰包:“殿下,快过年了,你给下官留点钱过年吧。”
“瞧你那穷酸样。”朱棣可算找了机会,讥讽道:“堂堂一个九卿,爱财如命,和乡野地头的土财主有什么区别,赶紧致仕回乡种地吧,别丢国朝的面子。”
“我穷咋了,吃你家饭喝你家汤了?”
“打住打住。”
朱标夹在中间头大,一手拉住一个:“一个亲王、一个九卿,大庭广众之下也顾点面子。”
两人这才作罢,齐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咚!”
就在此时,一声鼓响压住天地间一切声音。
众人收住声音,耳边,乐曲声响起。
“这不是《四海宾服之曲》。”
朱标先是一愣,而后马上回过神来:“《太清之曲》,父皇来了!”
大明朝礼八曲中《太清之曲》为首,凡大礼节、郊天祭祖等日子都会先奏此曲,性质等同于国歌,而没有朱元璋在场的时候,是不会奏此曲的。
陈云甫现在也已熟知朝礼,听到《太清之曲》响起来后,忙命人打旗语,顿时,三军齐齐停下脚步。
直到曲至,金陵城方向转了乐调,这一次,是《朝天子之曲》。
“咱们该去了。”
朱标领头,带着朱棣、蓝玉和陈云甫,四人一马当先驰往金陵,果见朱元璋那辆拉风至极的九龙车和明皇皇的纛旗。
相隔三十步左右,四人下马,步趋而往。
十步处站定,作揖。
“臣等参见吾皇圣躬金安。”
礼乐恰止。
两班擂鼓,朱元璋从九龙车中走了出来。
今天的老朱,穿了一身戎装。
色泽已经有些暗淡的甲胄上满是岁月的驳痕。
“好!好!好!”
朱元璋走下车来到朱标面前,连道了四个好字。
“好儿子,咱的好儿子!”
说罢,又走到朱棣面前,也重复了一遍,并且伸手轻轻摸向朱棣额角的伤口。
“还疼吗?”
朱棣想说不疼,可鼻子抽动了好几下都没说出来,只是一双眼里不住的掉眼泪。
噗通一声跪下顿首。
“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都是咱的好儿子,没给咱丢人。”
朱元璋把朱棣拉起来,老怀甚慰,畅快大笑。
把俩儿子安抚好,朱元璋这才走向蓝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后者本就抱拳垂首保持着躬身姿态,此刻腰又下去三分,更有些微颤。
“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蓝玉吞了口唾沫:“臣,臣没怕。”
“听这意思,你是觉得你做的都对了?”
蓝玉哪里能说过老朱,吓得后背涔涔冒汗也给跪了。
“臣知罪!”
“错哪了?”
“不尊军令、目无法纪,假传军令,还有、还有醉酒胡闹。”
看的出来蓝玉在老朱面前属实是没用,老朱这不过平A一下,他这边大招闪现就全给交了。
不过如此诚实的做派却是正和朱元璋满意,又看了蓝玉几眼后,开口。
“行了,起来吧,这次你立了大功,是此番北伐最大的功臣,有功不能不赏,朕已经命人拟好了封赏诏书,洗干净等着领赏吧。”
老朱也是真会聊天,封赏的话都说的这么吓人,要不是最后封赏两字,蓝玉估计魂都该吓散了。
“多谢陛下。”
叩首,蓝玉这才松了口气起身,不忘冲身边的陈云甫再次送上一个感激眼神。
只不过此刻的陈云甫没有功夫去关注,老朱走到他面前了!
“你呢,有没有啥想跟朕说的?”
“臣替陛下高兴!”
“轮不到你,这话朕这段时间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陈云甫呀然的抬起头:“那臣还真是始料未及,臣还以为太子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事陛下尚不知道呢。”
“你。”朱元璋摇头一笑:“你小子可真是个装糊涂的天才。”
也懒得再看装傻充愣的陈云甫,朱元璋一手把住朱标,一手把住朱棣,爷三人便登上了九龙车。
“跟咱回家,咱已经命人去到老二、老三、老五、老六他们那将其召回,算算日子,要不了几天也该到了,今年,咱们一家能过个团圆年了。”
“对了老四,炽儿他们带来了吗?”
“都带着呢。”
“那就好,允炆这段时间天天在咱耳边说想他弟弟了,今年,他们这些孩子也能团聚一下,御前司和咱说,咱现在都有二十七个孙子了,哈哈。”
声音越来越远,陈云甫这才直起腰,拉了蓝玉一把。
“走吧,陛下钦口承认的大功臣。”
“嘿嘿,大学士请。”
《四海宾服之曲》奏完了,冬日的余晖完美的撒在金陵城上。
白雪映射着金辉。
(盟主加更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