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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大明太师txt下载     大明太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八章:一家之主

    有了朱标的点头,新的《大明律》很快被送往通政使司进行立项,剩下的,就等文书局拓印成书,而后就可以发行全国。

    眼见过年,陈云甫却是一点偷懒的心思都没有,都察院的积弊太多,很多事都没来得及理弄完呢,歇不得。

    要不是朱标看不下去,强行把陈云甫打发回家,估计这个年,陈云甫都能在都察院过。

    “除夕快乐!”

    作为一家之主的陈云甫举起了酒杯,一大桌子的媳妇们带着俩孩子纷纷举杯。

    这一次,陈云甫有了酒友。

    邵柠、嫣然还有灵芸都会喝酒。

    曾诗卉也会一点,但是没喝,她有身孕了。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

    酒兴正酣,陈云甫还冲灵芸说道。

    “芸儿,跳个舞去,咱们家就你一个会跳舞的。”

    小姑娘也不客气,应下了差事就去。

    只可惜没有响器音乐,灵芸只能干跳,但就活着身后那漫天的飞雪,场面一时也挺好看。

    一舞毕,满堂彩。

    陈云甫领头一家子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跳出一身汗的灵芸坐回来,顾盼嫣然的冲陈云甫邀功。

    “郎君,妾跳的不错吧。”

    “不错,非常棒!”

    陈云甫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耀之词。

    “灵芸妹妹的舞姿如此曼妙,看来小时候没少下功夫啊。”

    “那是。”灵芸傲娇的扬起脑袋:“柠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小时候和族里的姐妹一起学跳舞,教我们舞蹈的婆娘可凶了,天天骂人,我又笨,总学不会,那婆娘就和其他姐妹合起伙来骂我笨,后来我就拼命的练、拼命的练。”

    邵柠点点头,感慨一句:“苦心人天不负,最终还是让妹妹你练出了这曼妙的舞姿。”

    “那倒不是,后来她们就骂不过我了。”

    ......

    “哈哈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声中,陈云甫端着酒杯以手遮面。

    “来来来,咱们庆祝芸儿骂遍思州无敌手。”

    “干杯!”

    都是年轻人,最大的曾诗卉也不过二十四岁,最小的邵柠二十岁,这岁数叫什么,正青春。

    酒是越喝越欢,气氛也是越来越热烈。

    这才叫过年,热热闹闹的多好。

    没有繁文缛节,更没有令人不适的条框规矩。

    开开心心过大年。

    “来媳妇,干喝没劲,咱们划拳。”

    喝到尽兴,陈云甫又觉得这么干喝没意思,喊上邵柠打算划两拳。

    “不玩,拿骰子来,咱们玩你上次教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吹牛?”

    “对,来。”

    “我也玩我也玩。”

    灵芸和嫣然这俩也坐不住,嚷嚷着要一起玩。

    难道佳人酒兴如此之好,陈云甫当然是听话照做。

    他在家反正就是这般德性,你要让外人看到,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堂堂九卿之首,陈云甫的家风。

    带着媳妇玩骰子喝酒?

    这要是让那些酸腐之人看到,还不说你这都御史家里和青楼一样。

    谁敢说,谁敢说陈云甫非把他脑袋打肚里去。

    “姑娘家的喝酒划拳,成何体统!”

    陈云甫扭头一看,面皮顿时一抽。

    这个节骨眼来的能是谁,当然是邵质这位老岳丈了。

    这可不兴打。

    邵柠吓的差点把桌子给掀了,秃噜一下就躲到了陈云甫身后面。

    “岳丈大人来了。”陈云甫脸皮厚,起身作揖赔笑:“孩儿给岳丈拜年,祝岳丈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邵质拉着个脸:“柠儿,出来。”

    “不!”邵柠探出半张醉醺醺的脸,生平第一次胆大到敢和自己老爹顶嘴:“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现在只听我男人的。”

    “什么男人,要叫相公,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话来。”

    邵质险些气炸了肺,被陈云甫一把托住。

    “岳丈快坐、快坐,这大过年的你看看,别那么大气性嘛。”

    眼瞅着邵质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陈云甫慌忙岔开话题。

    “大舅哥也来了,坐坐坐,正好咱们一道喝点。”

    “你就惯吧。”邵质没好气的说道:“她都是孩子娘了,这种样子成何体统。”

    “柠儿再是孩子娘,那也不是我媳妇吗,我媳妇我不惯谁惯。”陈云甫嘟囔一声:“人家惯我还不愿意呢。”

    “你说什么?”

    “孩儿替柠儿给您赔罪了!”

    陈云甫啪的一下端起酒杯,作势就要跪地上给邵质奉酒,被后者托住。

    “你、唉。”

    不看僧面看佛面,邵质就是再气自家闺女如此堕落,冲着陈云甫这姑爷,也不好再发作了。

    拿过酒杯,邵质又瞪了那邵柠一眼,这才仰脖子一饮而尽。

    “嘿嘿。”

    陈云甫嬉皮笑脸,招呼邵柠道:“快坐快坐,给咱爹夹菜。”

    这时候的后者可就听话多了,把个夫唱妇随表现的淋漓尽致。

    “岳丈大人今天怎么有时间来的。”

    “想到了点事,跟你说一下。”

    “别,打住!”陈云甫赶忙抬手,老泰山的面子也不好使。

    “今天过年,咱们一家子就开开心心在一起喝酒,您老要是聊公事,那这一桌子岂不是就剩咱爷俩了,白白浪费一桌子好菜。”

    “大事。”

    “天大的事大不过过年。”

    陈云甫一步都不让,抬手给邵柠夹着菜,头都没转的说道:“天还没塌,就是塌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再托回去就是。”

    邵柠为陈云甫点了个赞:“相公真帅。”

    对于邵质说的大事,陈云甫还真没往心里去。

    就算真有什么大事,邵质也不可能会比陈云甫先知道。

    既然是邵质先知道的,那就说明不是大事!

    无非就是三法司那一摊子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吃完饭再说又能耽误多少功夫。

    邵质也不再多言了,当陈云甫云淡风轻的说出那句天还没塌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婿真的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无论是家里还是朝堂上,自己都应给足陈云甫面子。

    陈、邵两家的家主不再是他邵质。

    直等到欢庆的除夕饭吃完,火器局的烟花在金陵的夜空炸响,陈云甫才和邵质、邵子恒爷俩移步书房。

    慢条斯理的泡上热茶,陈云甫开了口。

    “大理寺的案子吧。”

    邵氏父子二人具是一愣。

    这是怎么猜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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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躲在暗处的政敌

    “都看我干什么?”

    陈云甫泡好茶,抬头发现老邵爷俩盯着自己,遂笑问道:“怎么,孩儿脸上有什么饭污吗?”

    “你怎么知道是大理寺的案子。”

    “刑部无大案、都察院的案子没道理您比我先知道,所以只能是大理寺的案子了。”

    这里陈云甫说刑部无大案可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刑部能有什么大案子?

    顶了天杀人放火、拦路抢劫。

    要是那种团伙作案,占山为王号令一方的,又不归刑部管,报给当省都司上呈通政使司。

    什么叫大案?

    对陈云甫、邵质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只有涉及政治、官员党派的才叫大案,地方民间什么仇杀、强盗最多算是个治安问题。

    所以陈云甫才说刑部无大案,而都察院倒是负责查官员,可都察院的案子邵质还能比陈云甫这个左都御史先知道?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大理寺的案子了。

    “喝了酒都不影响你小子聪敏。”

    “那才喝多点。”

    陈云甫微微一笑,自己要是让几个媳妇给撂倒,那将来还怎么出去混。

    “大舅哥说吧,你们大理寺出什么案子了,能让你这么个审刑司的司丞那么紧张,岳丈,我这大舅哥的脸上可是藏不住事啊。”

    “他要能有你一半的稳重还好了呢。”

    邵质说教了邵子恒一句,随后就示意后者把事情说与陈云甫听。

    “审刑司年底复核了一批案宗,这其中有一个叫郭小牛的辽东囚犯说,辽东现在有官员、商人勾结在一起,趁着朝廷大量迁民开发辽东的便利,暗中贩卖不少人口给蒙古人......”

    “不可能!”

    几乎是瞬间,陈云甫就开口表示不信。

    “元廷已经灭亡,现在的蒙古正陷入分裂之中,他们自己都还打的不可开交呢,哪还有工夫偷偷摸摸的买奴,更何况,那个郭小牛又是个什么身份,这么大的事,他能知道?”

    无论是出于感性还是理性,陈云甫的直觉都告诉自己,那个郭小牛在撒谎。

    “还有,他犯的什么案子被下的狱,他的案宗不在辽东当地又怎么会跑你们大理寺来。”

    “辽东一直都还没有按察使司,所以这几年的案子都是直接往刑部送,刑部批办之后便由大理寺归档。”

    差点把这茬忘了。

    陈云甫点点头,可还是问道:“他犯了什么事?”

    “案宗上说,这个郭小牛是个靠敲诈勒索为生的青皮无赖,判了笞刑一百,刺配十年。”

    所谓刺配,就是脸上刺字配军。

    古代军队有正规军自然也有非正规军,比如之前冯胜北伐,问陈云甫要民壮保障后勤,这个后勤的运输工作就是配军干的,但大明哪有几十万配军,只能摊派给老百姓。

    “一个青皮无赖的话也能信?”

    陈云甫是不相信的,可这郭小牛在狱中检举揭发的案子又实在是太严重,不去查查心里总感觉不踏实。

    “那么大的事如果真的存在,张紞不可能不报过来。”

    站起身,陈云甫在这书房里负手转悠,眉宇紧锁。

    “这四年,张紞在辽东政绩斐然、成绩很好,我怀疑,这起案子是有心人的阴谋,想要攻击张紞。”

    “没错,为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带恒儿来找你。”

    邵质沉声道:“为父怀疑,这很可能是一次党争,一次针对张紞的攻讦陷害,企图把张紞给拉下马来。”

    “辽东的成绩现在来看已经是注定要出来的,这个节骨眼上把张紞拉下去,就能摘桃子。”

    邵质点点头。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可是,谁会去辽东接任,谁不就是坐实陷害张紞之人了吗。”

    “陷害不陷害的,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陈云甫抬手:“这是民告官,不是风劾奏事,张紞要是因此被黜落也是他自己倒霉,怪得了谁?”

    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是人为陷害,但明面上就是想往党争上靠都靠不上去。

    老百姓告发检举的权力是朱元璋给的,总不能说郭小牛做这事是朱元璋指使的吧。

    无论谁接任,那也是朱标这个监国太子任命,即使谁都知道接任者就是幕后主使,他陈云甫也拿人家没辙。

    无凭无据,可不能乱说话。

    尤其是现在自己已经做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没证据就和人死磕,那就真成了无休无止的党争了,不利于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看来这起案子得我亲自抓了。”

    “你亲自去辽东?”邵质初闻一惊道:“现在中枢之事可是离不开你。”

    陈云甫当然知道,他也不想这时候离开金陵,毕竟过了年关就是洪武二十四年。

    禅让大典礼部都开始着手筹备了!

    这个时候去辽东,要是办快些三两月还能赶回来,就怕办的慢,再赶不回登基大典可就得不偿失了。

    陈云甫锁死眉关,沉声道:“张紞我是必须要保住的,正好我也四年没有去辽东了,辽东是国朝之重,我必须要保住辽东的大好局面,包括即使这次张紞倒下来,继任者也必须是咱们的人。”

    换都察院谁去查辽东的案子陈云甫心里都不踏实,思来想去,只有自己去最合适。

    邵质也想通这一点,叹气。

    “眼下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明日正旦大朝会,咱们给太子爷诣拜新年的时候,子恒兄就可以把这事说出来。”

    陈云甫言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宜快不宜慢。”

    “历年正旦大朝会都只是诣贺,没有奏事的先例,明天就说,会不会太煞风景。”

    新年第一天就给朱标心里添堵,那朱标还不恨死张紞这个辽东主官。

    陈云甫一思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再急也不能急的不管规矩,新年就没有奏事的,诣贺完百官就能放年假了,谁还管公务。

    “初八复朝,要不初八再说?”

    “好,那就这么说。”

    送走邵质父子俩,陈云甫重新回到书房中坐下,一张脸在摇晃的烛光中阴晴不定。

    眼下自己风头正盛,会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躲在暗处给自己添堵?

    “我的政敌,还有谁?”

    (8/12)

第二百一十章:一定要保住辽东的大好局面

    洪武二十四年的正旦大朝会结束之后,陈云甫的脸色便一直很严肃,有不少官员想着和陈云甫打招呼拜年,可见其目光清冷,便也都吓退了。

    左都御史这是怎么了?

    大家心里都议论纷纷,可却无一人敢当面去问,都是在背地里串口风。

    后来才从大理寺这边探到一点消息,知道是辽东出了大案,有人打算借这个机会把张紞整下马,好籍此来折陈云甫的羽翼。

    谁那么大的胆子,这时候给陈云甫添堵?

    “明台,咱们不能就这么任由那群跳梁小丑肆意蹦跶吧,门下的意思,咱们要主动出击,给张紞写信,让他尽快将郭小牛的事查清,然后定其诬陷朝廷命官之罪,开刀问斩。”

    大年初四,俞纶、田士恭、黄廷等人联袂来给陈云甫拜年,在正堂叙事的时候,田士恭第一个开口。

    “现在杀了那郭小牛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老夫以为不妥。”

    俞纶摇了摇头,而后对陈云甫说道:“明台,这事是大理寺的案子,您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让邹俊自己去看着办,他要是把事态扩大来办,那就说明是邹俊和咱们不对付。”

    陈云甫依旧在沉默。

    会是谁在找自己的麻烦呢?

    随着詹徽倒台,自己现在应该没什么政敌了才对。

    不对,应该说,是不是自己的敌人太多了?

    都察院改制,要动多少人的蛋糕,自己现在是摆明车马要和传统官僚们兵戎相见,都察院毕竟是悬在天下官员脑袋上的一把刀,而自己和詹徽又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也就不怪那么多人想害自己。

    可是,谁会做这个出头鸟呢?

    九卿应该不太可能,现在他们多多少少应该都收到了一些风声,那就是老朱即将禅位,等到朱标登基,自己就是新朝第一臣,权势地位几乎快要赶上洪武朝的李善长。

    谁那么不开眼,和自己打擂台。

    若不是京城百官中人,又会是谁呢?

    老朱父子俩不可能,朱元璋什么人物,他想要自己脑袋一句话就够了,自己现在能活着全是因为老大哥朱标还活着,就那么简单。

    不杀自己,那是看老大哥的面子。

    老大哥就更不会了,陈云甫和朱标那是一起赌过命的,而且朱标的为人如何,陈云甫深有体会,并且亲身经历,朱标在自己面前从未玩过城府,有什么都是直眉瞪眼的说。

    另外,朱标没有上帝视角,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寿命到底有多久,现在的朱标全身心的投入到今年的禅让登基之事,拿自己,是当新朝肱骨来用的。

    要说朱标现在已经做了皇帝,而且患病在床时日无多,担心自己驾崩之后,朱允炆压不住陈云甫,开始着手逐渐剪除陈云甫的羽翼这还能说的过去,可现在才哪到哪,所以这个担心完全多余。

    剪除陈云甫的羽翼,等同于剪除朱标自己的羽翼。

    不是老朱爷俩,还会是谁?

    朱老四?

    陈云甫眯起了眼睛。

    辽东离着北平最近,辽东发展的势头现在很猛,迁去的百姓也多,如果这个时候张紞出了事,最快稳定辽东事局的人还真就是非朱老四莫属。

    毕竟辽东的地域形势摆在那,西、北两面和漠北、极北之地接壤,尤其是木里吉卫,向西翻过哈剌温山脉就是呼伦湖,呼伦湖再向西不到五百里就是斡难河!

    辽东的边境线又极其长,无险可依,蒙古人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渗透进辽东,为了防止蒙古政权杀入辽东破坏辽东的大好局面,中央很有可能授命朱棣暂时权管辽东事。

    如此,朱老四就能顺势接管新兴的辽东都司。

    那可是足足十六个卫,将近十万人的卫所军编制!

    越想陈云甫的头便越发胀痛,朱老四应该也不可能有那么大野心,毕竟他也没有上帝视角,朱标继位,蓝玉在世,他再长两个胆子也不敢生狼獒之心。

    朱老四自己都没信心同蓝玉打擂台!

    政治上,朱棣的水平斗不过朱标,军事上,他更打不过蓝玉,文武都不行,他反个屁啊。

    所以,也不一定是朱老四?

    哎呀乱死了。

    “明台、明台?”

    俞纶见陈云甫迟迟不发声,遂出言喊了两句,这才把后者惊醒。

    “啊?啊!”

    “俞部堂刚才说什么?”

    俞纶只好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再复述一遍,不忘提醒道:“这件事,门下觉得一动不如一静,本就不归明台管,何必横插一手落人口舌呢。”

    “大理寺的案子确实不归本官管。”

    陈云甫点点头,无奈的摇头一叹:“可是俞部堂、诸位同工,辽东之重,牵扯我大明国本,哪怕是落人口舌,本官也不得不当这个出头鸟,亲身走一遭啊。”

    辽东的大好局面绝对不能因此事遭到任何破坏,绝对不能!

    陈云甫不希望给大明留下任何隐患,百年后,不会再有萨尔浒,更不会再有女真、有甲申国难。

    一个辽东、一个贵州土司,陈云甫只希望自己能把两个内忧外患给彻底解决掉,给大明这个国家一个最完美的生长环境。

    陈云甫或许并不爱大明这个国家,就如同他不会爱任何一个封建王朝一样,但陈云甫热爱这片土地,无限的热爱。

    所以,辽东陈云甫不能放,必须时刻监管。

    “辽东是必须要按照本官制定好的路线去走,因此,本官希望诸位能够支持本官,即使这一次张紞倒了台,继任者也必须是咱们的人。”

    陈云甫提出了一个人选。

    “现任山西右布政使的俞以丰不错,他在北平做知府的时候就成绩斐然,这次调往山西一年,中规中矩的也算干出了一些成绩,为人稳重有思路,若是真到了张紞不得不撤职回京的那一天,就共推俞以丰转任辽东经略。”

    几人对视一眼,俱都有些忧虑。

    “明台,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招人眼球了,门下怕有人会风言明台您,擅权啊。”

    “你们只管照做便好,本官自有安排。”

    “既如此,门下遵命。”

    (9/12)

    (作者君高估自己了,删删减减、修修改改敲了一天,指骨有些疼,脑子也胀的厉害,再写下去也怕写不好,欠的三更明天补上。

    另外给大家一个小预告,陈云甫布下的棋局已经开始落子了,后面的剧情,将会是极其精彩的政治弈杀,敬请期待主角是如何一步步登上大明太师的宝座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臭皮匠也想上位

    这个年,齐德过的也很不痛快,于是在初七这一天,他邀请黄子澄来到自己家,借酒浇愁。

    “尚礼,你这是怎么了?”

    酒席宴上,黄子澄看着齐德埋头喝酒、面容苦涩,心中不由得大惑不解。

    这眼瞅着今年冬至的时候,朱元璋就要禅位给朱标了,咱们这些位东宫潜邸之臣都将一飞冲天,按说应该开开心心才对,你齐德有什么好发愁的地方。

    “子澄兄有所不知啊。”齐德叹了口气,低沉着声音,情绪很是失落道:“去年我向太子爷进言,说等今年冬至禅让礼的时候,趁着各藩王入京诣贺,便顺势裁撤众王,太子爷允了。”

    “这不是大好事吗。”

    黄子澄本身也是极其赞同削藩的,闻言那叫一个高兴,不仅替朱标高兴也替齐德高兴。

    “太子爷开明纳谏,尚礼此番可是立了一大功啊。”

    “呵。”

    齐德喝的微醉,本来耷拉着的脑袋因此扬了一下,面露自嘲之色。

    “我立功?我立什么功,小弟我说话能有人家陈云甫陈大御史说话有用吗。”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黄子澄不明其中之事,他和朱标的关系也没有齐德那么近,故而好奇追问。

    “陈云甫回京来不久,太子爷就找那陈云甫商量这撤藩的事,本来在小弟这太子爷都已经同意了把所有藩王通通撤掉,结果可好,那陈云甫现在又不同意撤藩了,陈云甫一反口,你猜太子爷怎么着,嘿,还真就不撤了,保留晋、燕、楚三王世系!”

    齐德拍着桌子,那是破口大骂。

    “陈云甫,佞臣、弄臣、权臣焉!反对撤藩,祸国殃民!”

    “尚礼慎言、尚礼慎言啊。”

    见齐德如此怒骂陈云甫,可把黄子澄吓的不轻,赶忙上前去捂齐德的嘴,小声苦劝道:“可能是陈御史也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另有打算,你我不在中央,很多事情千万不能偏见。”

    这俩人是个什么官,齐德是升任不久的左春坊大学士,原左春坊大学士董伦已经升为太常寺卿。

    而黄子澄呢也不过是左赞善而已,原左赞善刘三吾升为翰林学士。

    人黄子澄说的一点不假,中央的决策和他俩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级别差着远呢。

    “位卑未敢忘忧国。”

    齐德来了劲:“哪怕我只是一介书生之时,北伐大事我也没少跟着操心,何况如今我已身为太子爷近臣,国家之事,更应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黄子澄是想笑不敢笑,想讥讽又觉得不合适。

    小小一个左春坊大学士,人家朱标和陈云甫想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子澄兄,咱俩尽心尽力为太子爷鞠躬尽瘁,教育两位皇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陈云甫干什么去了,跑去吴中县逍遥度世还不忘收了几房姬妾,享尽了天伦之乐。

    好嘛,现在转头换面一回京,左都御史兼两省经略!位居九卿之首矣!

    等太子爷登基,是不是该给他再加个太子太师的衔,是不是该复吴中侯爵了,我看啊,一大意还能再封个国公哩。

    那个时候,还有咱们俩什么事。”

    不患寡而患不均。

    黄子澄本还不当回事,现在一听齐德这么说,这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陈云甫有什么本事,不也就是个耍嘴皮子的佞臣吗,以前靠着给先皇后诵经守灵,打动了陛下的心,恩准他还俗入仕,后面又靠着这份人情做了太子爷的属官。

    咱们哪里比不上他,咱们就是没有他谄媚,要不然也不至于那么多年一直囿于左春坊。”

    人的攀比心要强,那这日子就过不痛快。

    同样是干秘书出身,陈云甫现在是九卿之首,齐黄二人还干着秘书,别比,比就是给自己添堵。

    黄子澄也被齐德说的心都掉进了醋坛子里。

    “撤藩势在必行。”

    齐德红着眼:“子澄兄你说,不撤藩能行吗?”

    “不行。”

    在撤藩这一点上,黄子澄和齐德的立场是一致且坚定不移的。

    “不撤藩,晋、燕、楚三王世系就会尾大不掉,现在陛下尚在,撤藩易如反掌观纹,若是有朝一日......三王可如何处置。”

    齐德一片忧国忧民之心,慨叹道:“所以,咱们必须要向太子爷进言,务必说服太子爷在今年冬至禅让大典上,撤尽诸藩。”

    “可你不是说太子爷已经听了那陈云甫的建议,决定保留三藩了吗。”

    “但是机会已经来了。”

    黄子澄初时不懂,而后猛然大悟。

    “辽东?”

    “对,辽东!”

    齐德目光中的醉意一扫而空,清明且灼人:“辽东现在不是出了事吗,竟然有官员借着迁民之事私下将百姓卖给蒙古人为奴,张紞身为辽东主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张紞又是陈云甫保荐的。

    明日就是初八复朝,到时候大理寺一定会把这件案子说于太子爷,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机会。”

    “可案子是大理寺的,又不是都察院的,跟他陈云甫能有什么关系。”黄子澄不解道:“他陈云甫还能愚蠢到离京去辽东?”

    “他当然不会那么愚蠢,所以才要咱们俩发发力啊。”

    齐德说道:“国朝上下,独属他陈云甫办的案子最多,不都夸他能力强吗,这个案子咱们就向太子爷推荐,让他陈云甫去办。

    只要他离了京,撤藩的机会就来了。”

    “哪有这么容易。”

    黄子澄还是觉得这太儿戏,摇头道:“就算他离京,咱们俩想让太子爷改变心意的可能性也不大啊,毕竟,咱俩的份量实在是比不上那陈云甫,更何况,咱们俩这么蹦出来撺掇陈云甫去辽东,他陈云甫会不会怀疑,辽东的案子是咱们在搞鬼。”

    “那是张紞倒霉,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齐德嗤笑一声:“不过这却是咱们的机会不是吗?还有,咱们虽然不能让太子爷转变心意,但咱们可以让燕王,暂时兼领辽东啊。”

    “啊?”

    黄子澄大吃一惊,随后更加不解。

    “既然要撤藩,为什么还要让燕王兼领辽东,这不是平白又让燕王增加实力了吗。”

    “他不增加实力,这个藩还真撤不掉。”

    齐德解释着,声音变得极其阴冷:“等太子爷登基之后,咱们就说燕王手握重兵图谋不轨,到那个时候,你觉得太子爷还会留着燕王在北地吗。”

    “为国朝安稳计,不会。”

    “辽东的国策是陛下定下来的,是那陈云甫一力鼓捣,才非要搞什么辽东经略,致有辽东都司十六卫,足足十万大军。

    燕王手握重兵图谋不轨,他陈云甫就脱不了干系,说不准就是他陈云甫和燕王暗中勾结,秘密谋划的这盘大旗,其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燕王摘了辽东的桃子好坐大谋逆。”

    黄子澄惊得满面苍白、冷汗遍体。

    这齐德,是准备把陈云甫往死了整啊。

    可很快黄子澄又反应过来。

    “不对,你刚才不是说,咱们想办法推荐燕王暂时兼领辽东吗,怎么能怪到他陈云甫的脑袋上。”

    “谁说咱们要自己说了,这话太子爷会替咱们说的。”

    齐德自信一笑。

    “我久伴太子爷四年,太子爷的为人,我心里,最清楚,你放心我有十足之把握。”

    “子澄兄,只有扳倒陈云甫,你我二人身为太子爷的潜邸之臣,才有出头之日,不然,永远都要仰仗那陈云甫的鼻息而活,干,还是不干。”

    黄子澄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头。

    “那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朝会上,共荐他陈云甫去辽东办案。”

    出离了齐德的府邸,正月初七的大街上处处屋檐还悬挂着大红灯笼,气氛一派祥和安定。

    可黄子澄还是紧了紧自己的襟口。

    他现在,冷的厉害,只想赶紧回家。

    “大人,到家了。”

    下人马夫说了一句。

    黄子澄点点头,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马车,可旋即又钻了回去。

    “去里仁街,左都御史尊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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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出发前的喜讯

    “这么说,本官这是养了一条白眼狼啊。”

    一身睡袍的陈云甫呵呵冷笑,不远处,站着瑟瑟发抖的黄子澄。

    后者思来想去都觉得齐德这想法太危险也太不靠谱,他和齐德本身又不是什么多好的兄弟手足,最多也就勉强算是志同道合,仅限于削藩。

    为了一个削藩的事,就和齐德联起手来打算扳倒陈云甫?

    脑子有坑才会去干这种事。

    “本官当年把他从通政使司调往左春坊担任皇孙的讲师,这是送他的功绩,今年太子爷登基,允炆殿下就是太子,他身为讲师,还怕将来不能位列三公?

    谁能想,倒是本官拦了他的晋身之路,他要除掉我,呵呵。”

    “明台息怒,尚礼他也就是喝醉了,一时糊涂。”

    “扶不上墙的烂泥,他的愚蠢本官早多少年就知道了。”

    看着黄子澄,陈云甫不屑一笑。

    你也是个臭皮匠,你们俩比起来,谁也好不到哪去。

    “行了,这事本官知道了,你这份人情本官心中给你记着,回去吧。”

    “是,门下告退。”黄子澄退步要走,复又进言道:“明台可千万不能去辽东啊。”

    “本官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办好自己的差事就好,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说。”

    挥退了那黄子澄,陈云甫笑了起来。

    “齐德啊齐德,呵呵。”

    熄灯睡觉,初八上朝。

    “有事序奏、无事入班。”

    吉祥提着气,志得意满的喊出这句唱词,御阶下,大理寺审刑司司丞邵子恒站了出来。

    “殿下,臣有本奏。”

    “说吧。”

    朱标还有些闹困,不时抬袖遮面打哈欠,可接下来邵子恒汇报的案情让他瞬间困意全无。

    “辽东,有官员私卖民奴?”

    “丧尽天良,无法无天!”

    朱标瞬间而来的咆哮,吓弯了文武百官的腰。

    “殿下息怒。”

    “张紞是干什么吃的,他这个辽东经略是干什么吃的,他该死!”

    朱标的反应完全在陈云甫的预料之内,如果这事查实了,那张紞还真不一定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查,一查到底。”

    指着邹俊,朱标喝道:“必须给孤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通通锁拿回京,明正典刑。”

    “殿下,大理寺的人生恐怕不够。”

    邹俊应了差事可也不忘诉苦:“这么多年来,大理寺只负责复核案件,可还从未曾独自侦办过案件,臣想请都察院或刑部帮助。”

    “殿下。”

    就在邹俊话音堪堪落下的这个时候,陈云甫站了出来。

    “这起案子事关重大,影响极其恶劣,依臣的意见,还是由臣亲自去办吧,更何况辽东眼下的情况正处在极其需要稳定的节骨眼上。

    办案归办案,不能因此破坏了辽东发展的大好局面。”

    班列之后,黄子澄惊愕的瞪大双眼。

    齐德却是兴奋的瞪大双眼。

    打瞌睡掉枕头吗这不是。

    见陈云甫主动站出来请缨,朱标的眉头微微皱起:“中枢之事甚巨,孤,暂时还需要你从旁佐助啊。”

    辽东的案子性质固然是恶劣乃至丧尽天良,但到底是地方性的案子,又不是造反谋逆,哪里用的上陈云甫这位九卿之首亲自出马。

    更何况今年冬至要办禅让大典,新旧更始,有很多事情要提前准备。

    朱标是不希望陈云甫去的。

    “臣去的话,能办快一些。”

    陈云甫坚持道:“更重要的一点,辽东业已发展四年了,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中央确实也该去看看了,亲自看看,心里就有了数,日后也方便推进其他工作。”

    “那...好吧。”

    朱标想了想,叹气道:“只是你这才刚刚从湖贵办完差回来,又赴辽东,孤这心里,不落忍啊。”

    百官齐齐低头,恨不得当场去世。

    齐德更是双眼瞪得通红,死死盯着陈云甫后背,恨不得当场和陈云甫换个位置。

    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

    “殿下厚恩,臣更应该杀身相报了。”陈云甫垂下头,恳切道:“快则三月、慢则半年,臣也就回来了。”

    朱标看了一圈朝堂百官,叹气。

    国朝养的全是闲人啊。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吧,快去快回。”

    “臣领命。”

    陈云甫也干脆,领了差事干脆朝会都不等,直接转身就离开文渊阁,那叫一个干脆利索,生怕朱标反悔一般。

    这下把个准备出列的齐德给彻底整懵了。

    他还担心朱标一挽留陈云甫就改变主意,打算出来附和两声,尽快撺掇走陈云甫,后者真就能愚蠢的自己往辽东那个火坑里跳。

    跳吧,跳进去你就别想出来了。

    朝会继续进行,可那和陈云甫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打从皇宫出来,他便直奔五军都督府找徐辉祖。

    “陈御史要去辽东?”

    作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大明朝名义上的武官之首,徐辉祖却也是闲的天天在都督府里喝茶看报,此刻听到陈云甫要去辽东,大惑不解。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干什么。

    “办差啊。”

    陈云甫没解释太多,直言道:“等一下御前司就该把太子爷的谕令发来了,麻烦魏国公替下官点个副将,从京营调一卫兵马护送下官去辽东。”

    “这是自然,只要太子爷的谕令一到,我马上安排。”

    徐辉祖点点头,又担心道:“辽东那地界也不安定,一个卫够用吗,要不多派点吧,两万如何?”

    “下官是去办差的又不是打仗,更何况辽东都司还有十六个卫呢,下官的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宽了徐辉祖的心,陈云甫便在这五军都督府踏实等着。

    结果御前司的谕令还没送来,倒是一声六百里加急报捷先来一步。

    “梁国公报捷,西番蛮悉数平定,斩讫七万九千余,兵锋已过罗卜。”

    过了罗卜?

    陈云甫和徐辉祖都站起来,五军都督府里挂着堪舆图,一眼就能看得真着。

    罗卜往北一千五百里,就是别失八里,也就是后世的乌鲁木齐一带。

    “按照出兵前的军令,到这就算是全功,蓝玉也该班师了。”

    徐辉祖击节赞叹:“这蓝玉打仗的本事可真不是盖的。”

    陈云甫亦是笑的极其灿烂。

    他这次去辽东,心情可是更舒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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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你看我几分像从前

    去辽东,则必然要经过北平,陈云甫也不是那不懂事的人,再者说朱老四都亲自出城来给自己接风,怎么也要在北平住上一晚,让朱棣尽尽地主之谊。

    “一别四年,云甫的风采可是更耀眼了。”

    陈云甫没有穿官袍,而是一袭白衣,那风华绝代的气质,让朱棣也是不由得一阵感叹。

    谁能想到的事呢。

    “燕王这几年也一样啊。”陈云甫随意拱了下手就算是尽到了礼节,而后就放肆的上下打量朱棣两眼,说道。

    “看来北地平静之后,燕王殿下可是心宽了不少。”

    所谓心宽体胖,朱棣听出来这是陈云甫说他发福呢。

    “大胆,怎敢和燕王殿下如此说话,可还知尊卑否?”

    朱棣倒是没什么意见,身后一中年男人沉不住了,站出来喝斥。

    事实也没毛病,陈云甫再如何也就是一臣子,又不是国公,该讲的礼法确实要讲。

    但老陈就是不讲了,你能咋地?

    不服去朱标那弹劾我呗。

    朱棣皱了下眉头,扭头喝斥:“孤与都御史情同手足,哪里轮到你说话,滚下去。”

    “对对对,四哥说的对。”

    陈云甫打蛇随棍上,便是连殿下都懒得喊了,直接一声四哥就把住朱棣的手臂:“辛苦四哥还来接小弟,走,咱们入城喝酒。”

    这小子现在是真狂啊。

    朱棣眯起眼来,正想着反讽一句,又见陈云甫松开自己跑向一边。

    “师兄,好久不见,可让师弟想死您了。”

    原来,迎接的队伍中还有姚广孝这个黑衣老和尚。

    “师弟。”

    “师兄,你看咱俩这穿的,太不应景了些。”

    陈云甫指着姚广孝,又指了指自己:“自古正邪不两立,黑白不相容,你这穿一身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个大奸臣呢。”

    说着话,像开玩笑一样扭头看向朱棣:“四哥,你这留个奸臣在身边可不行啊,小心我去太子爷那参劾你。”

    太狂妄了!

    这是北平,不是金陵。

    姚广孝也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可还没等发作,陈云甫一只大手就搭到了他的肩头,整个人欺身上去小声念叨。

    “今年冬至,陛下就要禅让了,你是跟我回金陵,还是打算留这等死?”

    霎时间,姚广孝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和惊恐。

    “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辽东的事,是你搞出来的吧。”

    陈云甫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为辽东出了事,朱棣就能兼管辽东了?我告诉你,你想的美,现在离着冬至还剩不到十个月,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不然,别怪师弟翻脸不认人。”

    “什么辽东?”姚广孝一头的雾水:“贫僧听不懂都御史在说什么。”

    “还跟我这装糊涂。”

    陈云甫正准备再说两句,朱棣已经走了过来,遂松开姚广孝哈哈大笑。

    “好久没见到师兄了,心里想的慌,四哥不要介意啊。”

    朱棣笑着表示无妨,但看了一眼姚广孝。

    后者轻轻摇头,面色凝重。

    这是什么意思?

    朱棣也整不明白,这边陈云甫已经登上马车,冲着朱棣和姚广孝二人大笑道。

    “二位看我几分,像从前啊。”

    “哈哈哈哈。”

    话落,陈云甫竟嚣张的抢在朱棣这个燕王之前先入城,顿时把朱棣气的眼前一片发黑。

    “真是一朝权在手,就狂妄的无法无天,真让这陈云甫再进一步,岂不是第二个董卓、曹操,孤势必杀他。”

    “就怕,咱们俩要走到他陈云甫之前了。”

    姚广孝一句话差点把登车的朱棣吓掉车来,忙问缘由。

    前者跟着朱棣登上马车,这才开口。

    “刚才陈云甫和贫僧说,今年冬至,陛下要禅让给皇太子殿下。”

    “怎么可能!”

    朱棣腾的一声就跳了起来,整撞在马车顶部,痛的朱棣又捂着脑袋坐回去。

    一边揉搓一边龇牙咧嘴。

    “孤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该不会是他编的吧。”

    “这么大的事,他陈云甫那么聪明的人,敢瞎编吗,要诛满门的。”

    造谣也是要分轻重的,有的谣造出来,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

    这道理朱棣自然也懂,故而他此刻的表情和姚广孝初闻时一模一样,惊恐的瞪大双眼。

    “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爷一旦登基,陈云甫就要权倾朝野了,到那时候,贫僧必然是死路一条。”

    说完自己,姚广孝又指了指朱棣,沉声道:“恐怕殿下,也要在金陵幽禁一生了。”

    嘶~

    朱棣倒抽一口凉气。

    他又不是傻子,不用姚广孝分析也知道朱标一旦登基,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朱标登基,一飞冲天的首先是陈云甫,其次就是蓝玉、常茂这些和朱标沾亲带故的人,他朱棣固然是朱标的亲兄弟,可就是因为亲兄弟才没有活路。

    朱标能给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不假,但是权力?

    你朱棣只要敢攥着权力不撒手,朱标就是再仁慈也要把那双手砍下来!

    玄武门事后,皇帝不信儿子,烛影斧声之后,皇帝不信兄弟!

    话再说回来,感情这东西是慢慢培养的。

    朱棣这十年和朱标总共加起来不过三四面,能比上陈云甫天天和朱标厮混在一起来的牢靠?

    毕竟朱标能为了陈云甫都敢去逼朱元璋的宫。

    “燕山护卫只有三个千户所,还没有这次陈云甫带来的人多,那孤眼下岂不是死路一条了?”

    朱棣咋想都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当下不由的苦笑。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能让陈云甫这种人窃据高位,此子狼子野心,活生生就是那司马懿啊。”

    “咱们也不全然无机会。”

    姚广孝从最初的惊惧中走出来,很快恢复了自己机敏精明的智商:“首先,那陈云甫如今大权在握,已经隐隐露出了几分权臣的狂妄之姿,今日之事便是实证,可以派人暗中传于太子爷。”

    “没用,大哥信他也不会信我。”

    说起这话来,朱棣心里那叫一个酸。

    “这种事当然不足以扳倒陈云甫,可是能往太子爷心里扎个钉子就够了,另外,人狂必失言,刚才陈云甫说起了辽东的事,辽东出什么事了?”

    “孤怎么知道辽东出什么事。”

    朱棣一头雾水,越听越糊涂。

    “甭管出什么事,眼下来看,那陈云甫这次去辽东应该就是为了那事去的,看来事还不小,要不然他不会说,这件事很可能让您暂时兼管辽东。”

    朱棣顿时来了精神。

    “快,细说说。”

    姚广孝于是把之前陈云甫的话复述给朱棣,最后添上一句道。

    “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先弄清楚辽东到底出了什么事,然后,您去一趟金陵。”

    “去金陵?”

    “您命不长矣。”

    “你才命不长矣呢,老和尚你咒俺干什么。”

    姚广孝无奈扶额。

    “唉。”

    朱棣正欲追问,恍然大悟,挑起大拇哥来。

    “先生高明!”

    (12/12)

第二百一十四章:朱棣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当晚设在燕王府的酒宴气氛相当热烈,似乎白天的不愉快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四哥,我跟你说个事啊。”

    陈云甫喝欢了,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一屁股坐到了朱棣旁边,揽住朱棣的肩头侃侃而谈。

    后者本来是想发怒的,但见姚广孝摇头便克制住,笑言。

    “云甫尽情直言,咱们兄弟俩之间有什么都可以说。”

    “你认识一个叫齐德的不?”

    “略有耳闻。”朱棣点点头道:“听说是大哥的左春坊大学士,东宫属官,嘿嘿,说起来,云甫你也是干过这份差事,怎么了?”

    “那小子不是个人啊。”

    陈云甫一砸酒杯,酒水溅出些许,撒到了朱棣的王袍上,参宴的一中年男子当即就要暴起发火。

    这男人就是白天在城外喝斥陈云甫放肆的那位,燕山护卫千户官朱亮,哦对,他还有个儿子,叫朱能。

    朱亮这一起身,和他对面而坐,负责此次护送陈云甫来辽东的穆世群也站了起来。

    自打锦衣卫撤除之后,这穆世群就从了军,有陈云甫的面子在,曹国公李景隆很大方的给安排了一个卫指挥使位置。

    毕竟穆世群之前在锦衣卫的时候就已经是千户官,这次担任卫一级指挥使,也就算是提一级,倒也不招人议论。

    “干什么呢,坐下!”

    朱棣冲朱亮喝了一嗓子,而后面上仍是一脸微笑的看向陈云甫:“说说,那齐德怎么得罪你了,敢得罪俺的云甫兄弟,看俺不去教训他。”

    “你是得教训他去,那个混蛋竟然撺掇太子爷撤藩。”陈云甫满嘴酒气,肚子里那是什么话都往外吐:“那小子和太子爷说,打算今年冬至禅让的时候,把你们所有藩王的藩都给撤掉。”

    朱棣顿时打了个哆嗦。

    “四哥你别怕。”陈云甫揽着朱棣,拍胸脯打包票的说道:“我已经在太子爷那为四哥你据理力争了,北疆不能离开四哥你啊,撤谁,也不能撤四哥你的藩。”

    “好兄弟!”

    朱棣一脸感动,马上举杯道:“来,哥哥敬你一杯,感谢兄弟仗义直言。”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

    陈云甫喝的酒气冲天,就眯着眼问道朱棣:“四哥,兄弟对你不错吧。”

    “咱们兄弟俩没说的,都在酒里了。”

    看着朱棣又端杯子,陈云甫忙伸手摁住。

    “酒不急着喝,但哥哥你得给弟弟我说句实话。”

    “说什么?”

    “辽东,嗝~,辽东。”陈云甫醉眼朦胧的问道:“辽东的事,是不是你整出来的,你想把张紞搞掉,给我添堵是不是。”

    “辽东,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边姚广孝一个劲的打眼色,朱棣便接过话试探起陈云甫来。

    后者不吭,一双醉眼就是死盯着朱棣。

    “四哥,你这可不讲究啊,兄弟我保你的藩,你背后捅我刀子。”

    “俺是真不知道啊。”

    朱棣喊冤,二话不说抄起案上的酒坛,仰头就干。

    “兄弟你要不信我,俺今天就自罚到你信。”

    陈云甫沉默着看朱棣表演,直到满满一坛子酒被朱棣全喝下去。

    “再取一坛来。”

    “够了够了,兄弟我信了,我信四哥。”

    陈云甫这时候才拦下朱棣,握拳锤着自己的心窝:“做兄弟在心里,四哥的为人我现在信了,我不该怀疑四哥你,我也罚酒。”

    说完也是抄起一坛酒,仰头就灌。

    朱棣也不拦,看着陈云甫全干进肚子。

    完了,这下彻底醉了。

    “云甫,辽东到底出什么事了。”

    “辽、辽东那地方,有王八、八蛋给蒙古人卖、卖奴。”

    说完这句,陈云甫就一头砸在案上,吭哧吭哧的昏睡过去。

    朱棣喊来人,连忙把陈云甫给抬下去,而后冲姚广孝打个眼色。

    “既然都御史喝醉了,今日就到这,大家都散了吧。”

    带着姚广孝往书房走,朱棣自己也是摇摇晃晃,要不是姚广孝搭手扶一把,朱棣估计能被门槛给绊趴下。

    “王爷,那陈云甫说什么了?”

    “他说呕~”

    朱棣捂着嘴就冲出书房,好生吐痛快了才回来。

    一身的酸臭味让姚广孝连忙挥了几下手。

    “呼。”

    喝点水顺顺酒劲,朱棣才算恢复些精神头,把辽东的事说与姚广孝。

    后者顿时眼前一亮。

    “王爷,机会来了。”

    “怎么说。”

    “辽东,机会就在辽东。”姚广孝兴奋道:“这次的事如果是捕风捉影还则罢了,但凡真有这种事,张紞辽东经略的位置还能保住吗?

    只要张紞离开辽东,那陈云甫一定会想尽办法保荐其党羽就任,这时候就看您了,一定要想办法确保辽东无人接任,这样的话,您就藩北平就可以就近权管辽东,积蓄实力......”

    “积蓄个屁的实力。”

    朱棣没好气的直接打断道:“辽东满打满算不过十六个卫,十万大军,别说十万了,就算一百万又如何,说那没用的废话。

    大哥登基、父皇还在,你信不信蓝玉带一纸诏书,一个人就能把孤从北平给揪回金陵砍头?”

    姚广孝张张嘴,突然发现,朱老四说的好有道理。

    可不是这么说的吗,积蓄什么实力?

    “那也不能放弃辽东。”

    姚广孝咬牙道:“有总比没有的好,只要辽东在手里,只要您不被撤藩,那咱们就能等,一直等下去。”

    看朱棣不说话,姚广孝又言道。

    “太子爷的身体虽然现在看起来很好,可毕竟当年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要不是那两年安心颐养,恐怕您早就是太子了。”

    ......

    朱棣猛然抬起了头。

    “更何况,蓝玉和您怎么会是敌人呢。”

    姚广孝语气幽冷且充满了诱惑。

    “太子爷登基,未来太子之位必然是朱允炆,这是陛下钦定的,当初冯胜、常茂两人差点就被当朝赐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活了下来只是贬黜三年,可这已经和明显了。

    陛下一意要立朱允炆为太孙,不然不会想着杀冯胜和常茂这些朱允熥的娘家亲戚,蓝玉,可是朱允熥的亲舅姥爷。

    太子爷登基立朱允炆,您觉得蓝玉、常茂会愿意吗。

    只要您握住辽东、守住自己的藩王位置,一旦太子爷病体不幸,您的机会就来了!”

    “有蓝玉、常茂相助,天下,唾手可得。”

    “他们二人如何会助孤?”

    “慢慢等,总会有机会的。”姚广孝兴奋的颤声道:“贫僧就知道天命不会出错的,天命在殿下,天命在殿下啊。”

    “那孤现在。”朱棣起身,兴奋的负手来回走动,蓦然停下脚步,击节道:“孤懂了,马上就去金陵。”

    书房内,二人都笑了出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新朝前的风雨

    “下官张紞,参见都御史。”

    辽阳城外,张紞等来了一脸严肃的陈云甫,自己也是面容肃穆,作揖见礼。

    “知道本官为什么来吗?”

    “下官知道。”

    张紞跟随在陈云甫的侧后入城,不住点头道:“案子都闹到了大理寺,下官若是再不知道,那就真的是严重失职了。”

    “查了没有,是事实吗。”

    张紞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点头道:“是。”

    这一下,陈云甫的面色就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仔细说说吧。”

    “辽东太大了,难免会有政令不达、监管不力......”

    陈云甫直接挥手打断,不满的皱眉道:“本官是来听案子的,不是来听你推诿的,把事说明白。”

    “事发泰宁卫下辖的一个县,这四年,随着大量的迁民入辽东,建城置县,官缺一时间差出太多,所以很多地方哪怕县一级的主官都是临时充任,认识几个字就能当县令,因此官吏的品德属实是良莠不齐。”

    张紞将事发地和情况都介绍了一遍,最后表态认错。

    “下官身为辽东经略,辽东出了影响如此恶劣的案子,下官身为辽东经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啊。”

    陈云甫负着手在辽阳官衙内来回踱步,亦是叹气道:“数百名百姓竟然被当作牛羊肆意买卖,这案子太严重了,你作为辽东经略必然要吃挂落,丢官弃职是躲不掉的事。”

    “下官惭愧,还连累了都御史您。”

    听到自己要因此而丢官,张紞倒没有太多难受,从他知道有这起案件后,心里就已经做好了丢官弃职的准备。

    只不过自己是陈云甫举荐的,若是因为自己连累了陈云甫,张紞心里便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本官到没什么,只要别因此破坏辽东的大好局势就行。”

    陈云甫最终停步在巨大的辽东局势图前,仰首看的入迷。

    “四年,十六个卫、八十个县、十万大军和一百三十万各族百姓,张紞啊张紞,本官要替国朝、替天下百姓谢谢你的心血付出。”

    一语泪崩,张紞啪嗒就掉下眼泪来,在陈云甫的身后一揖到底。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正所谓瑕不掩瑜,不能因为这次卖奴一案就彻底将你打入尘埃,回京后,就当先歇一段时间,本官会尽快让你复仕。”

    “谢谢都御史。”

    “现在和本官介绍一下这辽东的局势吧,也让本官看看,辽东如今都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是。”

    张紞接过话,走到这辽东局势图前,拿起一根教棍开始逐一介绍辽东情况。

    “眼下,辽东有两个主要之城,分别是辽阳,也是辽东都司、辽东经略使司的治城,下辖辽阳卫,七个千户军屯卫所,有民十七万四千人,垦田五十八万亩,民族成分上,我汉民本族有十五万之巨。

    双城卫(后世的海参崴一带)是辽东第二大卫,位于东部滨海之处,渔猎产出极其丰富,辽东超七成的肉食都由双城卫提供,每年还能往北平内城输送不少的渔产。

    下辖九个千户军屯卫所,有民九万八千人,民族成分上,我汉民本族大概在五万人,成分一半对一半。

    还有就是黑河卫、奴儿干卫、苦兀卫、兀的河卫、喜申卫、泰宁卫......等,合计十六个卫,九十七个千户军屯卫所。

    垦田二百六十七万亩,预计今年,辽东能迎来一次大丰收,加上渔猎产出,足以实现自给自足。”

    陈云甫听的频频点头,而后言道。

    “那后面呢,后面你对辽东的发展有什么打算。”

    “围绕建州、盖州、丹东一带为核心加大开发,争取再用三年的时间,加设一个丹东卫,并且要建三座以上的城塞,纳民十五万以上,最少成立十二个以上的千户军屯卫所,落成对南高丽的前线战略支点作用。

    如此,无论将来是攻还是守,辽东都将成为我大明东北最重要的战略地域。”

    “还是北方最大的粮仓。”

    “是。”张紞点点头,教棍南移定在了高丽国的位置上:“现在,高丽国内的战乱几乎快要止住,李成桂带着二十万大军已经推进到了开京,估计兵变夺权也就在今明两年的事。”

    陈云甫点点头。

    看来,历史上的李氏朝鲜即将诞生。

    一个完全统一的朝鲜对大明朝没有任何好处。

    “辽东的开发还是要继续提速,争取在十年内,将辽东现有的规模再扩大三倍......”

    说到这里,陈云甫顿住,怅然一叹。

    张紞也明白陈云甫不言的原因。

    自己就快要从辽东经略的位置上卸任了,和自己说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无论谁来辽东接任,都能捡个现成的桃子。

    汁多味甘的那种。

    “都御史,那郭小牛和泰宁卫的主案犯都已经被锁拿在这辽阳城内,您看,您要不要审一下?”

    “你不是已经审过了,可审出什么吗,有没有什么人暗中指使,故意想拉你下马。”

    “没有。”

    陈云甫颔首,扭头对一直跟随自己的穆世群说道。

    “世群,你去一趟大牢,最后再审一次,看看还有没有牵连的官员,若是没了,就派人将他们押送回京,明正典刑。”

    “是。”

    穆世群抱拳正欲离开,又听陈云甫说道。

    “把老胡的徒弟带过去,到他一展手艺的时候了。”

    脚步顿住,随后穆世群点头离开。

    这是要上大刑啊。

    “昭季,你陪本官在这辽阳转转吧,明日一早,咱们北上,到处看看。”

    “是。”

    张紞应声,转而做起了辽东导游,陪同陈云甫开始在辽东四处视察。

    而就在陈云甫忙于视察辽东的功夫,金陵城内,朱标见到了仓惶赶至的朱棣。

    “大哥救我!”

    “老四,你这是咋了?”

    朱标被这一声宛如杜鹃啼血的嚎丧声吓了一跳,赶忙将朱棣从地上拉起来。

    “你可是我大明的燕王,谁能害你,谁敢害你。”

    “陈云甫!”

    朱棣一口咬死,目露悲切之色。

    “那陈云甫到了北平之后,极其恣意狂妄,对臣弟百般羞辱,还言今年冬至,父皇要行禅让大典,到那时,他便权倾朝野,要臣弟面他而执门下礼,不然就诬臣弟坐镇北平图谋不轨。

    臣弟心神惊惶,特来找大哥求救,求大哥撤了臣弟的藩,留在金陵做个安乐王爷吧。”

    “胡说八道。”

    朱标闻言直接摇头表示不信:“云甫素来谦和,为人恃才却不傲物,可谓为人臣之典范,怎么可能如你说的那般,老四,休要胡言不然为兄可是要责罚你。”

    对朱标的反应,朱棣那是早有心理准备,就知道自家这个大哥在涉及陈云甫的事上,那是绝不会信任自己。

    “此事臣弟断无一字虚言,北平城很多人都知道,臣弟看在他身为左都御史的面上出城迎他,他竟然在臣弟之前先入城,置王公礼法于无物。

    不仅如此,当晚接风之宴上,那陈云甫竟与臣弟并肩同坐,这、这厮眼里哪还有什么上下尊卑啊。

    他在您面前完全是伪装的谦和有礼,背着您,您是不知道他有多猖獗,此子已有权臣反骨之像了。”

    “够了!”

    朱标眼见朱棣越说越离谱,不由得眉头一皱,直接喝住。

    “老四,你到底和云甫之间有什么龃龉龌龊,竟然如此言语攻讦。”

    “臣弟一颗公心为国朝,不以私怨而报复,字字属实啊。”朱棣泣声道:“大哥若不信,可坐看此番陈云甫回京,辽东出了大案,可那张紞却是陈云甫之党羽,此次他必护张紞之周全。

    另外,他更会推荐自己的党羽接替张紞,其险恶用心,就是为了变辽东为他的私人领地,好以此拥兵自重将来挟制中央。”

    “大哥,辽东如今已经有口百万,十万精锐了,若是再让他陈云甫握在手里,将来,他可就真成第二个曹操、霍光了。”

    朱标的面色愈加难看,眉宇中更是陷入了沉思。

    老四说的,也确实不得不慎重对待。

    “大哥您可千万别忘了,李成桂的威化回军之事。”

    闻听此言,朱标着实面容一变。

    所谓的威化回军是发生在几年前,那时候冯胜刚刚收复辽东,辽东处处乱作一团,高丽国王王禑打算出兵辽东,趁乱牟取辽东疆土,领兵大将便是李成桂。

    熟料李成桂带兵行至威化后,突然发动兵变,和另一名主将曹敏修联合将军中王禑的亲信杀光,带兵从威化回师,倒戈高丽朝廷。

    如今兵锋更是打到开京城外,高丽行将改朝换代。

    “自朝廷收复辽东以来,这四年多时间,辽东可一直都是张紞主管,张紞又是他陈云甫的党羽,致使辽东从未服过王化,只认作他陈云甫一人之私民而。”

    “行了,你退下吧,孤自有考虑思量。”

    不想再听的朱标开口赶走朱棣,一个人背着手在文渊阁内来回走动,蓦然停下脚步,谓吉祥道。

    “让齐德来见孤。”

第二百一十六章:扑朔迷离

    明明是鸟语花香的春天,大明皇宫的气氛却如秋天一般,充满了萧杀。

    要变天了。

    当距离朱元璋禅位,朱标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时,这天下,顿时暗流涌动。

    没有谁不想在新朝中攫取更多的权力,但权力是有限的,所以要争、要斗、要抢!

    政治斗争的残酷就在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齐德迈着轻快的步伐进了文渊阁,拜见了朱标,听到了后者的垂问。

    “谁可经略辽东?”

    这个问题是在问辽东吗,不是,这甚至都不是一个问题。

    齐德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殿下,辽东之事事关重大,牵涉国家之安定,臣位卑职浅,不敢妄言。”

    看似齐德什么都没说,可却又说的太多了。

    “是啊,辽东之重,牵涉国家之安定。”

    朱标频频点头:“多年来,辽东一直沦于异族之手,好不容易被国朝收复,正是民心思定的时候,中央一定要强化对辽东的管理,所以孤在想,要不要暂时取消辽东经略,暂由孤的兄弟临时权管,等过几年之后,辽东已同内省无二后,再行置省设置三司。”

    齐德的心头狂跳起来。

    他果然没猜错,朱标这几年越来越像朱元璋了,已经开始知道什么叫权衡之术。

    辽东太重要了,重要的必须归权于中央,而不能任由一个臣子去想怎么改革就怎么改革。

    “殿下英明。”

    有了齐德的支持,朱标自己心里的主意便更加坚定。

    可能连朱标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打辽东的案子出来之后,他心里对外臣的信任度正在逐渐降低。

    张紞,会是陈云甫的党羽吗?

    而陈云甫,真的会是如老四说的那样,是个弄权之臣吗?

    在这般沉默中,吉祥带来了一条朱标不愿意却又不得不相信的情报。

    朱棣说的是真的,陈云甫在北平城外的表现确实极其猖獗无礼。

    “这小子,看来确实是飘了,要敲打一下。”

    京城内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这一刻都望向了北方。

    在这般等待中,陈云甫,总算是从辽东赶了回来。

    此刻,已是年中,离着冬至还剩下不到四个月。

    “你要小心,这段时间,京城内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抢在陈云甫入宫之前,邵质在西长安门处和前者碰了头,小声递给一句。

    “几个月前,燕王来了京,不知道和太子爷搬弄着什么是非,这段时间,齐德没少被太子爷召见。”

    “他本身就是左春坊大学士,和太子爷走近是常理嘛,无妨。”

    陈云甫报之以微笑,随即神情泰然的迈步进入皇宫。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抵至文渊阁外,陈云甫诣唱得到了朱标的召见。

    “云甫,你可算回来了。”

    几个月不见,此刻君臣会面,要说不想那是假话,因此朱标一瞬间又忘却了之前朱棣和齐德说的话,满心只有和陈云甫的兄弟之情。

    “让殿下久等了。”

    陈云甫拱手作揖道:“本来是可以很快回来的,不过难得去到一次辽东,所以顺带着四处看看,辽东太大,不免耽误了行程。”

    “是吗,快和孤介绍一下现在辽东眼下情况。”

    朱标也来了兴致,要听取辽东的汇报。

    陈云甫自然是侃侃而谈,将辽东时局尽数汇报,听得朱标不住点头,最后感慨道。

    “这几年辽东能发展的如此之好,张紞身为辽东经略,还是有功于国朝的。”

    “是啊,虽说功不抵过,但毕竟还有句话叫做瑕不掩瑜,此番也不过是地方的官员犯罪,张紞身为辽东经略负失察之罪。”

    “那么,你是什么意见?”

    陈云甫字斟句酌的说道:“将张紞先行撤职查办,如无其他枉法行径,暂行搁置,过两年风声过了,再复仕。”

    “可辽东的大好局面不能耽误,张紞撤了职,谁可接辽东?”

    当朱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同在文渊阁内的齐德瞬间抬头,目光炯炯的盯向陈云甫。

    “臣暂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陈云甫蹙着眉头,谨慎道:“不如,先由燕王代为权管着,殿下觉得如何?”

    这什么情况?

    齐德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而后眸子中瞬间被兴奋所点燃。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陈云甫啊陈云甫,枉你聪明一世,这次这个火坑你是不跳也得跳了。

    等着引火烧身吧你。

    而朱标也是愣住,完全没有想到陈云甫会建议让朱棣权管辽东。

    老四不是说他和陈云甫已经水火不容了吗。

    说好的陈云甫有培植党羽之野心呢。

    “这样啊,那...孤考虑考虑吧。”

    朱标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出答复,遂言道:“云甫几个月劳苦奔波,今天先回家吧,等明日,到孤家里吃饭。”

    “是,臣告退。”

    看着陈云甫离开的背影,朱标偏首看向齐德,蹙眉道。

    “你怎么看?”

    齐德压抑住心头的兴奋,拱手肃声道:“臣在想,都御史和燕王殿下的关系到底是如何?”

    “什么意思?”

    “会不会,两人本就相交莫逆呢。”齐德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听闻,都御史还俗之前在天界寺有一师兄叫做道衍,如今就是燕王殿下的府上门客......”

    “所以说,老四之前是在孤面前演戏呢?目的就是为了能顺利的接管辽东。”

    “臣不好说,但辽东有口百万、十万精锐......”

    此时此刻,齐德已经看到日后陈云甫的凄惨下场和裁撤诸藩时的盛景。

    笑到最后的,将会是自己!

    朱标沉默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够用了,他现在既觉得朱棣是假的,又觉得陈云甫是假的。

    两人说的话,到底谁的能信,谁的不能信?

    目光转向殿外碧蓝天空,朱标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扑朔迷离。

    他看不清了。

    “太子爷,陛下他派人送了信来,说不日就要启程回京。”

    吉祥匆匆的跑到朱标耳边,递上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朱元璋,要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老朱在,朱标心里就踏实

    赤色的余晖撒在金陵城墙上,也为金陵城外的上千臣民各自披上了一件外衣。

    当远处的一杆大纛旗探出金色的穗结,这支千人的队伍便齐齐弯下了腰。

    礼乐声响,鼓声激荡。

    大明朝的皇帝,回来了。

    “儿(臣)等恭迎皇帝陛下归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齐声嘹亮的唱词中,一驾奢华宽大的九龙车缓缓停下,御前司总管太监宝祥从车中走了出来。

    环视一圈,尖声喊话。

    “请太子爷上车,诸臣工序归其班,明日列朝。”

    百官队列之首恭立着的朱标走了出来,直至登上驾辂,在他的身后,是齐刷刷恭退三步的文武群臣。

    文官之首的陈云甫、武将之首的徐辉祖各引一班跟在朱元璋的驾辂后转道回城。

    “儿臣叩见父皇圣躬金安。”

    朱标伏地,恭恭敬敬的叩了一记首后才起身:“父皇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实为我大明之福。”

    “标儿快来坐。”

    朱元璋指了指自己的身边,待到朱标坐下后才满脸的满意笑容,拉住朱标的手不住夸耀道:“吾儿如今已有七分帝王之相矣,咱心甚慰,好的很呐。”

    “都是父皇教诲的好。”

    “这一年咱不在京,京中都可有什么事发生啊。”朱元璋说是发问,却还不等朱标开口便继续向下说着:“咱听说,老四从北平回来了,是吗?”

    “是。”朱标点点头,不做隐瞒如实禀告:“四弟此番回来,是请儿臣撤其藩。”

    朱元璋哦了一声,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只问道:“那你的意思呢,撤还是不撤啊。”

    “北地刚刚平定没几年,暂时还是离不开老四的,儿臣打算先保留下老三、老四和老六的藩不动。”

    “你能有这种考虑,确实很好。”

    朱元璋点点头,表示满意:“虽说诸藩可撤可不撤,但现在咱们大明朝各处也都不平静,老三、老四、老六都是人杰,有镇守一方、开辟疆土的能力,撤藩回京也确实浪费了。

    再等几年吧,等几年贵州、湖广的土司彻底平定、辽东的成绩也日趋显著之后再行撤藩吧,这样你的江山便彻底稳定了。

    对,咱差点忘了,这湖贵两省带着辽东能有今日这番局面,还都是那陈云甫的功劳呢。”

    说完话,朱元璋便看向朱标,见后者沉默不言,便故作好奇的问道。

    “怎么?吾儿这是有心事?”

    “啊,没。”

    朱标摇头,而后接过朱元璋的话,对陈云甫一顿夸赞。

    后者也是满面微笑,频频点头,随后转口问起冬至禅让大典的准备做的如何了。

    “回父皇,大多都已准备妥当,儿臣正欲命礼部尚书任亨泰担任此番禅让大典的主礼官,如今既然父皇回来了,就全凭父皇做主。”

    “咱做什么主,你自己拿主意吧,现在咱啊,就想着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了。”

    朱元璋悠然自得的说道:“等禅让典一结束,咱呐就把皇宫里所有和咱有关的人和物都带去行宫,不在这近前碍你的眼,省的你看着咱烦。”

    “儿臣更希望父皇能留在金陵,您不在,儿臣这心里没有底气。”

    朱元璋脸上的笑意更浓三分。

    “怎么个没底气法,说来咱听听,咱虽然年龄大了,但还没老糊涂呢,什么事咱这个当爹的还算能给你把把关。”

    朱标的嘴唇嚅动了好几下,终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见朱标如此,朱元璋便笑的开心,指着前者冲一边肃立的宝祥言道。

    “看到没,吾儿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皇帝就应该这样,心里要能藏得住事,面上更要能沉的住气,你现在呢虽然能藏住事,但面上还是沉不住,这也不怪你,毕竟这么多年来你还没处理过如此棘手的事。”

    朱标惊愕抬首道:“父皇知道了?”

    “这天下任何事,只要咱想知道就必然比你知道的还清楚。”

    朱元璋脸上一直温和的笑意这一刻被严肃所代替,他捅破道:“老四、陈云甫还有一个齐德,你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他们三个中的谁,对吗。”

    朱标的眼神中浮现一丝惊悚,随后便是恍然。

    “你不要怪任何人,因为咱还活着。”

    朱元璋伸手拍了拍朱标的肩头,随后继续言道:“他们三个人,谁都不要信,哪怕老四是你的亲兄弟也不要信,因为你要当皇帝了,新朝将立,抢班夺权是必然之事,老四以退为进主动要求撤藩是想自保。

    至于陈云甫,他应该只是想向你证明其本身并不恋权,所以才主动提出将辽东让出来给老四权管。”

    “齐德怀疑,云甫和老四有暗通款曲之嫌。”

    “何其无知之言。”朱元璋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对那齐德的无知和愚蠢满是不屑。

    “不说陈云甫那小子和你的感情,就说一点,他现在更弦易张的去奔老四,能图什么?你登基之后,他便是新朝第一臣,将来有你在,国公之位早晚能谋到,他和老四暗通款曲,老四难不成还能有本事造你的反?

    姑且他造反造成了,又能给那陈云甫封个什么?所以,陈云甫绝不可能和老四有什么交情,齐德这么说,就是用心险恶,想让你猜忌陈云甫,好给他腾个位置出来罢了。

    不过,陈云甫既然主动提出来要让辽东归于老四,说明他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把辽东攥在手里是给自己埋祸根。

    这次辽东卖奴的案子咱也听说了,辽东太大官员太少,一旦监管不到位,那么无论出多恶劣的案子都不足以让人惊讶,若是陈云甫继续推荐官员去辽东上任,将来难免会有引火烧身的时候。”

    有自家老爹这双洞若观火的圣目帮着分析,朱标顿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思路也马上清晰许多,而这明悟之后,便是咬牙。

    “那齐德好生可恶。”

    “他固然愚蠢狭隘,但却可为你得力之臂助。”

    朱元璋轻飘的说了一句话:“因其无知,反而可为忠实之鹰犬,这三人你暂时不要管了,咱找他们仨聊聊。”

    “是。”

    有朱元璋亲自出马来为禅让之事保驾护航,朱标顿时长松一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朱标才发现,还得是自己亲爹在的时候他这心里,才是真的踏实!

第二百一十八章:朕此刻,要杀你!

    已经在金陵城待了大半年的朱棣等到了朱元璋的召见。

    那幽深的谨身殿在夜幕下像一只深渊怪兽,让朱棣在走到殿门处时就已不自觉的遍体生寒。

    “燕王爷,皇爷召您进去。”

    谨身殿里除了泥胎雕塑般肃立的锦衣卫,便只剩下宝祥一个内侍,和苍老的朱元璋一样,伺候御前几十年的宝祥也老了,满脸的褶子和岁月。

    “祥公公......”

    朱棣想开口套一句寒暄近乎,看着能不能从宝祥的嘴里探知一些自家老爹召见自己的端倪,可后者递完话之后扭头就进了皇宫,连个正脸都不给朱棣。

    这般的冷漠,让朱棣重重吞了一口口水,硬是吸了三口气才有力气迈开沉重的脚步踏入谨身殿。

    摇曳的宫灯散发着微光,正上首高坐的皇帝看不真着面庞,朱棣两腿一软便趴到了地上。

    “儿臣叩见父皇圣躬金安。”

    “老四来了啊,坐吧。”

    “谢父皇。”

    朱棣叩首道谢,颤颤巍巍的才站起半个身子,耳边就听到朱元璋的声音复响起。

    “好好的北平不待,谁让你随意离藩回京的,你的燕山护卫怎么不一道带着,正好马上冬至禅让大典,朕顺手就把玉玺交给你了。”

    “噗通!”

    朱棣这次彻底起不来了,他一头砸在地上,颤声道。

    “儿、儿臣愚蠢,私自离藩犯了大罪,求父皇责罚。”

    “那你倒是说说,朕该怎么罚你呢。”

    朱棣抬起头,吞下一口口水道:“藩王私自入京,恐有不臣之心,为明正典刑,求父皇赐儿臣一死。”

    “哈,哈。”

    朱元璋冷笑起来,依旧魁梧雄壮的上身微微向前探了三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朱棣。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逼宫这一招了,好,你说求死,那朕就准了你,朕还真给你提前备好了,宝祥,取鸩酒来。”

    宝祥沉默着,只是手里多出了一个玉盘,上面一杯酒水反射着宫灯幽冷的光。

    “燕王爷,请吧。”

    朱棣瞪大了双眼,他低头看看面前的鸩酒,又哆嗦着抬头看向朱元璋,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爹真个要把自己赐死?

    “燕王爷,请吧!”

    宝祥的声音变得严厉和冷冽许多,他进了一步,便把朱棣吓得坐在地上。

    最终,朱棣还是伸出了剧烈颤抖的手,将面前的鸩酒端起,闭上眼仰头一饮而尽!

    谨身殿中的沉默持续了足足片刻,朱棣才重新睁开眼。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和任何不适,这只是一杯稀松平常的水酒而已。

    而之前远在天涯的父皇此刻却是近在咫尺的蹲在自己面前,一只大手搭到了朱棣的脑袋上。

    “老二再坏,没有异心,你文武兼备,颇多像咱,像咱不能做咱,千万别想着当你大哥的敌人,记住了吗。”

    无尽的冷汗划过朱棣的脖颈,他机械般的僵硬点头。

    “去吧,回北平吧,好好就你的藩,做你的王。”

    朱元璋伸出手将朱棣从地上拉了起来,而后便转身再不看自己这个四儿子一眼。

    后者此刻恍如行尸走肉一般,只顾听话照做,直等到出离了谨身殿,让那夜风一吹才收拢回三魂七魄。

    他匆匆欲走,眼睛的余光却扫过拐角处几个形色匆匆的太监。

    这些人的怀里露出了一抹雪白的白绫,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如此森然可怖。

    朱棣猛然打了个哆嗦。

    刚才,自己若是不喝那杯‘鸩酒’,那么自己的下场,是不是就要终结于一绦三尺白绫?

    当他听信姚广孝之言选择入京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做好被朱元璋赐死的准备。

    混混沌沌的朱棣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经过了一个人,再回首的时候,只剩下背影。

    那背影好生熟悉。

    一如那日的北平城外。

    “臣,左都御史陈云甫叩见吾皇圣躬金安。”

    同样还是那阴森幽冷的谨身殿,但陈云甫却是进的极其坦然,甚至是有点轻松写意?

    “赐座。”

    到了陈云甫这里,朱元璋的声音又变得极其亲和,让人如沐春风一般,便是谨身殿里微弱的烛光都在这一刻明亮了许多。

    “谢陛下。”

    起身复揖一礼,陈云甫施然落座,面上古井无波。

    “朕看了你关于处置湖广、贵州诸土司的奏疏,你做的很好,为国朝立了大功。”

    “臣不敢当,都是仰赖陛下和太子爷的恩德。”

    “该是你的功就是你的功,谁也抢不走你的。”

    陈云甫起身,撩袍复跪,以首贴地。

    “臣的一切都是陛下和太子爷的降恩,无论多大的功绩臣都不敢窃据,此生只愿为陛下、太子爷忠顺之臣民尽其所能、鞠躬尽瘁便是臣最大的福分了。”

    “你可真的是越来越机灵了。”朱元璋呵了一声:“朕回京之后,听标儿说了你的一些近况,朕以为朕能看懂你,可朕发现朕还是看不透你。

    进言保留三藩的是你对吧,那你又为什么要把老四架到火上去烤呢。

    辽东体量巨大,你让老四去权管,就不怕他日后尾大不掉,生出不该生出的心思?

    你想逼着标儿和老四互相猜忌,手足相残?”

    “臣只是认为辽东初定,大好局面来之不易,暂不可再添风波,燕王久在北地,最熟知不过,有燕王暂时权管,可保辽东一如既往之顺遂,故而才进此言。

    圣明无过陛下,臣心思浅薄,哪里敢存欺瞒陛下之心。”

    “你在阿谀朕的睿智?”

    朱元璋哈哈一笑,起身走下御阶,来到了陈云甫的面前。

    “好,既然你说朕睿智圣明,那朕就问问你,朕有几次对你动了杀心,你能猜出几次吗。”

    “应是三次。”

    “哪三次。”

    “第一次应该是臣为保翁俊博一家老小之性命,金殿之上公然忤逆帝心,此一该死也。”

    “第二次便是臣那日奉天殿大朝礼一时失言,险些害了秦王殿下性命,此二该死也。”

    “第三次,臣一力撺掇太子爷行逼宫之举,大逆不道此三该死也。”

    “幸遇陛下乃万古一帝,胸襟袤及四海,这才留臣残躯,将功折罪。”

    “哈哈哈哈。”

    朱元璋仰首大笑起来,旋即一变脸。

    “你说错了,朕一共有四次想杀你。”

    “第四次,就是此刻!”

第二百一十九章:人生难得一知己

    当朱元璋说出‘朕此刻便要杀你’的话后,殿中的几名锦衣卫已经悄然伸手握住了刀把,似乎只待朱元璋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毫不留情的将陈云甫格杀当场。

    肃杀的气氛笼罩了整间谨身殿。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要子亡,子不亡是为不孝,君父要赐臣一死,臣自当遵从,不敢苟且偷生,做那不忠不孝之人。”

    陈云甫仍旧保持着那般恭谦的姿态,语气也没有任何的惊惶,似乎现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只是平日闲叙,而非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朱元璋蹲下了身子,问道:“你不怕?”

    “臣怕也没有用。”

    “那你再说说,朕这一次又是为什么要杀你呢,若是说对了,朕就饶了你。”

    陈云甫挺直了脊梁抬起头,直面朱元璋拱手道:“那臣就斗胆猜一猜。”

    “嗯,说吧。”

    “臣太年轻了,陛下担心臣会在将来熬垮太子爷,所以陛下不想给江山社稷留下任何的隐患。”

    朱元璋的眸子里杀机更加浓郁,他伸出了手,轻轻拍打在陈云甫的脖颈处。

    “你又猜对了,朕的心思你怎么全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故意猜错呢,猜错的话朕就饶过你了。”

    “来人,送陈大御史上路。”

    几名锦衣卫拔出了刀。

    刺骨的杀机在此刻沸腾起来。

    陈云甫仍是面无惧色,只是平静的冲着朱元璋叩了一记首,说道。

    “太子爷英姿神睿,允炆殿下仁明孝友,臣衷心为陛下贺。”

    言罢,陈云甫轻轻拿下自己的束冠,解下腰间玉带,便将官袍脱下,叠的整整齐齐放到地上。

    随后站起身,面色坦然的转身离开,大有领死之意。

    身背后,朱元璋的声音响了起来。

    “陈云甫!”

    “行了,你明知道朕不会杀你,还在这装腔拿调,穿上衣服滚蛋。”

    陈云甫转过了身,立马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德性,诶上一声就跑回来拿官袍,手被朱元璋摁住。

    “告诉朕,朕能信你吗?”

    “臣这么多年来,还不值得陛下信任吗。”

    陈云甫和朱元璋四目对视,前者的眼神这一刻极其清澈,如十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之时丝毫没有变化。

    “陛下恩赐臣还俗入仕,太子爷予臣兄弟之情,纵观青史几千年,还能有几个为人臣者能有臣今时今日获得的恩荣多呢。”

    朱元璋微微颔首,可复又问道:“你无反心,却挡不住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陈云甫答非所问的说道:“臣入宫的时候正巧碰到燕王殿下,燕王殿下的气色很好,看来很快就要回北平就藩了,有晋王、燕王两位殿下在,北地几十年内安然无恙。”

    当陈云甫话音落下之后,朱元璋便松开了手。

    “今日,朕很开心。”

    “臣亦如此。”

    朱元璋站起身,看着陈云甫重新穿好官袍作揖告辞,突然开口言道。

    “朕开心,要许你一个愿望,说吧,你有何求朕今日都准,加官进爵都可由你任选。”

    陈云甫思考了一阵,言道。

    “臣只希望,今日是陛下最后一次想杀臣了。”

    朱元璋僵住了身子,随后,冷声道。

    “你是觉得朕时日无多了吗?”

    “噗通!”

    陈云甫面色惊变,立时复跪于地,不停的叩首。

    “陛下,臣、臣绝无此意啊陛下,陛下万寿无疆、无疆、无无无疆啊陛下。”

    “哪有万寿无疆的帝王啊。”朱元璋一挥袍袖,转身不再去管身背后不住叩首的陈云甫,只是谓宝祥言道。

    “拟诏,都察院左都御史陈云甫平定湖广、贵州两省土司有功,即日起复吴中侯爵,加从一品柱国衔,食禄三千石。”

    身背后,陈云甫总算是停了下来,此刻他早已额角开裂,鲜血横流。

    “臣,叩谢隆恩。”

    陈云甫离开了,留下的一滩血渍也很快被内侍擦拭一新,夜风吹过,谨身殿里一切如故。

    “皇爷,确定要加吗?”

    宝祥问了一句:“等太子爷登基,那陈云甫岂不是要晋国公、上柱国、三孤?”

    “给他加,加到位极人臣,加到加无可加,他又不会反,也反不动,怕什么!”

    此刻的朱元璋畅快大笑,反倒是把宝祥给看的不明所以。

    朱元璋为什么会笃定陈云甫不会反也反不动呢?

    “人生难得一知己,好了,召那齐德来见朕吧。”

    朱元璋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约谈三人,此刻,只剩下一个齐德了。

    后者一直都在承天门的位置候召,当陈云甫出来的时候,齐德还装模作样的上来关切。

    “都御史这是怎么了?”

    陈云甫抬手摸了摸额角的伤口,浑不在意的一笑:“陛下许本官复爵,还给本官加了柱国衔,本官一时激动,出门的时候被门槛所绊,摔了一跤,让尚礼你看笑话了。”

    齐德张了张嘴,不可思议。

    复爵、加柱国?

    这都凭什么啊!

    “好了,本官要赶着回家休息,就不和尚礼多说,尚礼且安心等着陛下召见吧。”

    陈云甫摆摆手离开,登上了韦三的马车,他的脸上,一直带着微笑,从离开谨身殿的那一刻开始。

    这笑容不是劫后余生的轻松,而是棋逢对手的兴奋。

    “人生难得一知己啊。”

    陈云甫驻足看向皇宫的方向,那里,有他此生最好的知己,哪怕是朱标也远远不及。

    齐德艳羡的目送陈云甫离开,而后就接到了朱元璋召见的消息,连忙收拢心神,快步入宫。

    “臣,左春坊大学士齐德叩见吾皇圣躬金安。”

    齐德的待遇比起前两位来就差的多了,因为朱元璋甚至都没让他平身,更别说赐座了。

    “朕听说,你一力主张标儿撤藩?”

    “是。”齐德回起话来有些紧张,显得是如此的底气不足:“臣认为,诸藩太强,日后恐有尾大不掉的风险,为保社稷稳定,此刻撤藩最是恰当。”

    “诸藩裁撤之后,权力尽归中央,你们这些外臣也就能顺势获得更多的权力了,对吗。”

    齐德刚欲开口,又听朱元璋喝骂。

    “愚蠢!简直是愚蠢至极,就汝这般短视无知,还想着扳倒那陈云甫?再借你八个脑子,你都不是他的对手,简直是无可救药。”

    齐德被骂的满头大汗,既惧且惭,垂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

    只一味的唯诺应声。

    “是是是,臣愚蠢、臣无知。”

    朱元璋指着齐德,最后气的连连摆手:“爬起来吧。”

    “谢陛下。”

    “明日朝会,朕准备加你兵部尚书。”

    “啊?”齐德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可思议的看向朱元璋。

    刚才还骂自己愚蠢无知,无可救药,这怎么转过头来就把自己一口气提拔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

    这算是个什么操作。

    “滚蛋!”

    朱元璋连解释都懒得和齐德解释,直接喝骂一声。

    后者哪里还敢多问,连忙谢恩告退,一出谨身殿便开心的蹦跶起来。

    别说齐德了,就连宝祥都属实被朱元璋这一番神操作给整的一头雾水。

    不是说好的谈话吗,怎么齐德来了之后,直接封个尚书就给撵走了?

    “和这般愚蠢之人多谈,朕都怕被其气死。”

    朱元璋没好气的挥袖道。

    “明日上朝后宣诏吧。”

    “是。”

第二百二十章:对弈天下

    当翌日的朝会上宝祥宣读了那两道敕命诏书后,文武百官无不惊掉一地眼球。

    陈云甫复吴中侯爵,加柱国、三千石的晋升还算是能够理解,可齐德怎么莫名其妙就从左春坊大学士变成兵部尚书了?

    至于原兵部尚书的俞纶则转任都察院右都御史接了张紞的班,也算是正二品平调,不算太亏。

    对于朱元璋的这一番神操作,整个朝堂,只有陈云甫一个人看的明白。

    便是连朱标,也是在下朝之后找到朱元璋问明缘由。

    “诸藩要撤,但不能全撤,标儿,若是撤完了藩,咱大明朝就要陷入无尽的党争之中了。”

    朱元璋解释道:“朝臣一旦坐大,便会结党营私、笼络党羽,这个时候便会养出权臣欺主,朕定下大明宝训,就强调过,一旦朝中生出权臣,藩王便可领兵靖国难、清君侧。

    所以,只要藩王在,我大明朝就永远出不了权臣,哪怕将来有藩王打着靖难的旗号夺权篡位,江山还是在我朱家人的手里,不会沦陷于外臣。”

    “父皇想说的,是云甫吧?”

    “对。”

    提及陈云甫三个字,朱元璋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和那日陈云甫离开皇宫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不会的,云甫纯良,绝不会做权臣。”

    “大奸似忠、大忠似奸,连朕都看不透他,你,也不行。”

    朱元璋毫不掩饰自己对朱标能力的质疑:“所以咱教你一句话你要记住,永远都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能全无保留的信任。”

    “那陈云甫多聪明啊,你要撤藩,他提请保留下晋、燕、楚三个藩王,你这三个兄弟,哪一个拉出来换个朝代都能做个中上之姿的皇帝。

    老三会打仗,虽然脾气暴戾点,但绝对能掌控住朝堂,充其量算是个暴君但绝不是昏君,他当皇帝没有哪个臣子敢反。

    老四更是像朕,既有识人之明又有用人之度,而且熟读兵法韬略,可为一代明君贤主。

    老六允文允武,开明仁德,也配为君。

    有他们三个人在外就藩,即使有朝一日你也不在了,允炆登基当皇帝,他陈云甫也不敢反,更不敢做权臣,哪怕他真的能活,熬死了老三、老四、老六也没用。

    只要有在外的藩王存在,他篡位,三藩就会举旗讨伐他,大义尽在我朱明江山,他一个外姓人没有大义的加持遽尔间便会败亡,身死族灭。

    所以,提请留下三藩,陈云甫就是在为自己证明,证明他不想也不会做权臣。”

    “另外,这小子和朕说了,他会护着允炆做太子,日后登基继位。”

    “有他在朝,蓝玉、常茂那些赳赳武夫便不足为虑,不敢逼迫你改立允熥为储君的,所以,他不仅像咱证明了他的忠心,顺便还炫耀了一下他的能力。”

    说着说着,朱元璋就又笑了出来:“这小子要是会下棋,那一定会是朕的好对手。”

    朱标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复又问道。

    “那父皇擢齐德任兵部尚书又是为什么呢?”

    “谁做兵部尚书都无所谓,只要别是陈云甫的党羽就行。”

    朱元璋浑不在意的说道:“另外,齐德这个人愚蠢且贪婪,这样的人用好了也会有大用,比如说他日后会和陈云甫为了抢权而施展浑身解数。

    这样,不就方便你平衡朝堂了吗。

    朝外有藩王,朝内有大臣,这是内外平衡。

    大臣又分党派互相掣肘钳制,这叫党派平衡。

    只有全部平衡得当,你这个皇帝的位置、咱们朱家的江山才能稳如泰山。”

    朱标听懂了。

    自己父皇是不会杀陈云甫的,因为陈云甫的存在可以压制住蓝玉、常茂、冯胜这些手握兵权的武将,然后又拎出齐德这种愚蠢之徒来掣肘陈云甫。

    同时呢,在外保留下藩王,不使得将来陈云甫倒台或致仕后,朝堂出现新的权臣。

    如此,国家的政治大局便能时刻保持着高度的稳定和平衡性。

    这利于朱标的顺利登基、朱允炆的未来接班。

    如此三代、四代皇帝之后,朱明江山就算是深入民心了。

    再想改朝换代那就是痴人说梦。

    “用好这陈云甫的利处是显而易见的,湖广、贵州、云南、两广包括辽东的问题都还多着呢,他要是有本事全部解决掉,将来等他死后,也能获封一个文正的谥号,千古贤相名留青史。”

    朱元璋此刻毫不保留自己对陈云甫的欣赏:“他知道,所以他在向咱证明他的心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办事尽职尽责成绩斐然,对权力能放则放,不敢僭越染指,可以说这么一来,咱要是再想杀他,反倒是显的咱太狭隘了一些。”

    “父皇且放心,云甫本就是纯良之臣,儿臣不会看错的。”

    “嗯,希望如此吧。”

    朱元璋点点头,可随即自己又蹙起眉头。

    “不过咱这心里总还是隐隐觉得有哪些不对的地方,可就是说不上来。”

    有一段话被朱元璋埋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他能感觉到陈云甫现在正和他一样,挽着袖子共谱一盘棋局。

    对弈双方就是朱元璋和陈云甫。

    棋局则是这天下。

    而令朱元璋难受的地方也在这了。

    陈云甫似乎有一种先知性,对自己的每一步棋都能给出极其妥当的应对,而陈云甫的每一步,朱元璋却似乎看得,不是那么真着!

    这太可怕了。

    “标儿你说,陈云甫为什么会推荐老四去权管辽东呢?”

    这一步棋,朱元璋怎么也看不通透,遂问向朱标。

    后者想了想,言道:“云甫不也是为了自证清白才这么做的吗。”

    “不应该那么简单,更不可能如他所说那般,完全只是为保辽东大好局面才如此进言,弈子国手,是绝不会暴殄天物的浪费一手,他这么做,应有其意。”

    朱元璋皱紧眉头,良久后才言道。

    “甭管他怎么想的,咱不能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走,这样,让老四只兼管辽东的军务防务,经略使一职还让给他陈云甫来推荐人选。”

    “那,都听父皇的。”

    朱标点点头,拱手告退。

    只是心里总觉得朱元璋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一些。

    平白给自己添烦恼。

    这皇帝当的,可真累。

第二百二十一章:甩手掌柜主礼官

    朝堂的政局变化没人关注,即使这次变动的内容非常惊人,但在洪武二十四年这个特殊的一年,确实不足称道。

    冬至的禅让大典才是大明王朝眼下唯一的头等大事。

    而这次禅让大典的主礼官竟然不是身为礼部尚书的任亨泰,而是陈云甫!

    任亨泰这位礼部尚书只混到了一个副职,同为副职的还有宗人府左宗正,晋王朱棡。

    这样的人事安排,一目了然。

    陈云甫和朱棡都是来混功劳的,只有任亨泰这个礼部尚书才是干正事的人。

    他负责干事,功劳陈云甫占大头,朱棡这个宗正再分润走剩下的一半,可怜任亨泰任劳任怨,功劳却只能拿最小的一块。

    “咱们中国人的文化思想带有非常显著的野心成分,当陈胜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开始,到民间俚语‘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做皇帝或者说掌握更大的权力,是天下每一个人都心心念念的狂想。”

    皇宫的别苑里,冬月的梅花已经开始绽放,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朱标负手在前,陈云甫错开半个身子紧紧相随。

    话是朱标说的,大概是自己就快要当皇帝的原因,皇帝这两个字眼朱标已经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信口说出,而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当之处。

    朱标是说的轻松,一如他此刻的心情,陈云甫却不打算去接话,只静默陪着,顺道欣赏一下这皇宫别苑的风景。

    “云甫,想什么呢?”

    得不到回应的朱标扭头看了一眼,诧异问道:“今日怎得这般的安静,这可不像是你的为人。”

    “啊!”陈云甫惊回神来:“臣在想,距离冬至还有十三天,任部堂那边都准备的如何了。”

    “应该是准备齐全了吧。”

    朱标也有些含糊:“咱这段时间还真没来得及去过问。”

    正说着,一大队宫女走了过来,领头的女官也是陈云甫的老熟人了。

    玲儿。

    对于玲儿的身份,其实早就有所交代,尚宫局的出身,跑到陈云甫家为奴为婢,很大可能性是锦衣卫的眼线。

    后来,无论是陈云甫还是老朱都心里明镜一般,只是不点破罢了。

    等到陈云甫罢黜往吴中县后,玲儿自然就回归尚宫局继续做她的女官。

    “奴婢参见殿下、柱国。”

    见过礼,玲儿便冲朱标说道:“殿下,尚衣局已经备好了大典日的衣冠,请殿下随奴婢去试衣。”

    “嗯。”

    陈云甫知道朱标这段时间必然是忙的够呛,自己也不好再继续多待,当下拱手道:“殿下先忙,臣告退,正好臣也打算去一趟礼部看看情况。”

    怎么说自己也是禅让大典的主礼官,整天当甩手掌柜也确实不好看,权当是转一圈露个脸了。

    赶等陈云甫来到礼部司衙却是扑了一个空,任亨泰不在。

    “任部堂呢?”

    抓住一个神色匆匆的官员,陈云甫问了一句。

    “啊,你是?”

    这年轻的官员品轶太低,显然是认不出陈云甫,加上陈云甫也没有穿官袍,当然,柱国的官袍太奢华,为陈云甫所不喜。

    小小官员不识贵人,这礼部经历司的经历王叔英却是认得的,连忙跑过来见礼。

    “下官参见侯爷,问侯爷金安。”

    “任部堂呢?”

    “南郊,禅让台。”

    王叔英回道:“工部前两日才刚把禅让台修缮好,今天工部的徐部堂就和任部堂一道过去做最后的验收,啊对,蔡通政使也去了。”

    “好。”陈云甫点点头转身离开,留下那一脸茫然的小官。

    “侯爷?原采兄,这位是国朝哪个侯爷啊,那么年轻。”

    那王叔英便笑着拍了拍这年轻官员的肩头言道:“汝初来乍到,刚刚从江西入仕金陵自然不识,这位啊,可是当朝柱国,吴中侯陈都御史。”

    “他就是陈云甫?!”

    “嘘,瞎喊什么。”王叔英连忙作势噤声,左右顾盼道:“士奇怎可如此无礼的直呼柱国名讳,须知尊卑有序,尤其汝还供职礼部,最应谨慎才是。”

    “原采兄教训的极是。”这叫士奇的官员拱手受教:“寓记下了。”

    王叔英满意道:“为兄举荐你入仕,汝当努力精进,好光耀杨氏门楣。”

    那杨寓杨士奇便频频点头,随后扭过头看向那陈云甫离开的方向,呢喃了一句。

    “这柱国好生神气。”

    感叹完,那杨士奇便又匆匆迈步,礼部现在忙的厉害,容不得他发呆。

    可不忙吗,等陈云甫赶到南郊禅让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任亨泰正手忙脚乱的指挥着应天府衙的差吏在铺放红毯、摆设物件。

    “任部堂。”

    陈云甫高声喊了一句,而后快步走过去言道:“这离着大典不还有十三天呢吗,现在就铺设红毯?万一这几日下雨岂不全都腐烂变脏了。”

    “总要先走几遍仪程,统计一下时间吧。”

    任亨泰忙的一头汗,也顾不上和陈云甫多解释,继续吆喝着:“慢点、慢点,那个谁,抓紧找人把祭鼎抬上去啊,楞着干什么,就是你。”

    这是真忙。

    陈云甫一时间突然有些尴尬,自己这个主礼官多少是有些多余了。

    悻悻然的转身,正看到工部尚书徐本和通政使蔡瑄四处巡视而来,在两人中间还站着一位。

    晋王朱棡。

    好么,两个混功劳的正副使今天算是在这禅让台碰了面。

    只瞬间,陈云甫便觉得自己不那么尴尬了。

    “吴中侯也来了。”

    朱棡自然也看到了陈云甫,不等后者开口,抢先一步出声打了招呼。

    “下官见过晋王殿下。”

    陈云甫随意拱了下手算是见礼,而后就笑道:“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碰到殿下,眼下金陵城诸王皆至,殿下怎么不和诸王爷多聚聚,续一下手足之情。”

    “续啥呀,有啥好续的,跟他们搁一块除了喝酒就是喝酒。”

    朱棡和陈云甫并肩站着,仰头望向高耸恢弘的禅让台,感慨道:“时间过的可真快啊,一转眼,俺大哥都要当皇帝了。”

    这话听起来咋那么酸呢?

    陈云甫偏首扫了朱棡一眼,就见后者又笑道。

    “说起喝酒,今晚孤设宴,想请吴中侯喝两杯,还望吴中侯赏光。”

    “不了,今晚下官已有约。”

    朱棡脸上的笑容一僵,复又恢复过来:“哈哈,吴中侯果然是性情之人,好,那就下回,明日如何?”

    这咋还不依不饶的。

    我有和你喝酒的功夫都不如回家陪媳妇孩子呢。

    “明日再说吧,蔡通政,你来一下,本侯和你说点事。”

    随后敷衍一句,陈云甫就唤来蔡瑄将这事岔了过去,人也走到一边,直接把朱棡晾在了原地。

    陈云甫需要给朱棡面子吗?

    朱老四都不好使,还何况他。

    等到改朝换代之后,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藩王都得看他陈云甫的脸色过日子!

第二百二十二章:筹划内阁

    “马上太子爷就要登基了,通政使司这边各项新朝的准备可都做好吗。”

    陈云甫喊着蔡瑄来到一边,绕着禅让台边走边问道。

    后者拱手:“明台放心,基本上已经全部准备妥当,现在就差一个年号没定了,御前司派人催了好几次,礼部和通政使司准备了十几个备选。”

    “你是通政使,这事你得操心。”

    陈云甫嘱咐道:“这样,你寻个时间去找一趟太子爷,争取这几天咱们九卿抽个时间碰头开次会,包括这个年号啊、登基的诏书什么的都得确定一下。”

    “行,门下记住了,明日一早就去和太子爷汇报。”蔡瑄亦步亦趋的跟在陈云甫身后,绕着这禅让台行走着。

    “明台,赶等太子爷登基,便是新朝尹始,万象更新之际,咱们这边要不要做哪些准备。”

    “什么准备。”

    陈云甫轻笑一声,看向蔡瑄揶揄道:“怎么,坐不住了?”

    “门下只是觉得,新朝应当有...新政?”

    蔡瑄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当然,门下才疏学浅,什么事自然唯明台马首是瞻。”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必然会有新政。”陈云甫颔首道:“新官上任还知道点三把火呢,何况太子爷登基这顶了天的大事。

    不过子兴啊,太子爷登基尊奉陛下为太上皇,很多地方还是要少碰,甚至最好别碰,你明白吗?”

    朱元璋只是禅位又不是驾崩,谁会真以为朱标能有无上的权力?

    这几年,朱元璋也是一定会为朱标保驾护航的,换言之,如果朱标的能力不够,那谁也不说话朱元璋会不会以太上皇之尊来一次临朝听政。

    这节骨眼上蹦跶的越欢,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明台高见,是下官仓促了。”

    蔡瑄作揖受教,刚直起腰,耳边又听到陈云甫的声音。

    “不过,咱们也确实要先做一番准备,起码先把基础给准备好,就和盖宫殿一样,总得先有地基才能有高屋,设内阁吧。”

    “内阁?”

    蔡瑄困惑的眨眼:“敢问明台,何谓内阁?”

    “总领朝政、行中书省事,总领六部、五寺、一院封驳事务,直领通政使司,提调全国。”

    陈云甫的一番话让蔡瑄惊愕的差点绊倒。

    这哪是行中书省事,这权力明显要比早前的中书省大到没边了。

    “国朝要发展,中央连个总理事务衙门都没有,那能行吗?”

    陈云甫微蹙眉关,交代道:“每年,通政使司收到的奏疏如山似海,一窝蜂的往文渊阁、东阁去送,不仅耽误时间还极易造成政务冗沉,国朝要谋发展就必须精简政务的传达处理流程、要给政令的传达提提速。

    后面十年,国朝最亟待解决的问题是贵州、湖广的土司,是刚刚收复的辽东、云南、甘西青海等地的发展屯边,想要解决这么多个省的问题,必须全国一起发力,地方行省各谋其政可不行。

    子兴,你作为通政使,现在开始就必须要有全国一盘棋的思想和大局观,不能在这事上犯糊涂。”

    蔡瑄听明白了,陈云甫这是在提醒自己,这件事上陈云甫是主意已定,希望自己鼎力支持,千万不要立场摇摆犯糊涂。

    “请明台放心,门下醒得。”

    “好,那咱们就先这么说,今晚上梁国公、魏国公那有个宴,本侯要去一趟,你留这再待一会吧,看看任部堂那有什么需要通政使司协调帮忙的地方。”

    “是。”蔡瑄站住脚步,冲着陈云甫作揖:“门下恭送明台。”

    后者转身离开,本打算和任亨泰打一声招呼,不过见其忙的满头大汗,便也不好过去碍眼,只和徐本说了一声。

    当然,没忘朱棡这位晋王。

    只不过朱棡没搭理就是了。

    估计,还在生陈云甫的闷气呢。

    离开南郊禅让台回到金陵城,陈云甫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自家岳丈那一趟,找到邵质说起自己打算在中央设立内阁的事。

    “这似乎不妥当吧。”

    邵质皱起眉头有些担心道:“当年胡逆案可才过去十几年,至今胡惟庸的种种擅权恶行可都还历历在目,你现在要设内阁复行中书省事,会不会让陛下和太子爷忧心?”

    “孩儿设内阁的目的只是为了加快推进对辽东等新收复地区的领导及发展事项,当然,这么做难免会落人口舌,风言孩儿有做权臣擅权之野心。”

    陈云甫点点头,表态道:“所以,孩儿打算给这个所谓的内阁设个期限,就十年,十年后内阁取消或者更换朝臣入替,届时。孩儿会解散此届内阁,带头致仕。”

    “啥?”

    邵质大吃一惊,不可思议的看向陈云甫,错愕道:“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心思,再说了,就算十年过去,你也不过才三十多岁,致仕?”

    “功成身退,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吗。”陈云甫笑道:“孩儿可从不在乎能当多大的官、掌控多大的权力,只要能做事,一展胸中之报复,孩儿就知足了。”

    邵质哑口无言,沉默良久后才冲着陈云甫挑起大拇哥来。

    “吾儿果然是纯良之臣,为父钦佩,好,等到新朝之后,为父一定倾尽全力支持你。”

    “那就多谢岳丈大人。”

    陈云甫不再多言,告辞离开。

    现在九卿中,他已经取得了蔡瑄和邵质两人的支持,加上自己的一票,那也不过是三票。

    还有谁会支持自己呢。

    可惜俞纶这个兵部尚书已经被齐德给顶了位置,不然的话自己就能拿到四票,再争取一个就算是过了半数。

    虽然说大明朝没有少数服从多数的民主集中原则,啥都是皇帝说了算,不过只要能过半数,陈云甫就有九成九的把握说服朱标。

    对,齐德。

    不能把这个搅屎棍子给忘了。

    陈云甫有了去向,谓韦三道:“去兵部尚书齐部堂的官邸。”

    马车辘辘前行,很快就到了齐德的府邸前停下。

    “好家伙,这升了官,连住的地方都换了,够气派的。”

    陈云甫看着府门前两个巨大的石狮子,仰头看了眼高悬的齐府牌匾笑了起来。

    门房迎了出来,他倒是能认出陈云甫来。

    能在西长安街这一趟街达官显贵的府邸做门房,哪能不认识当朝重臣。

    再得知陈云甫是来找齐德的时候,门房连忙言道。

    “请侯爷先移步正堂稍作,奴婢这就去禀报部堂大人。”

    陈云甫颔首,紧随其后来到正堂,待到茶水上至,便捧起茶碗望着氤氲的茶雾发呆。

    良久后一笑。

    齐德这枚棋子,不仅朱元璋要用,他陈云甫一样要用。

    “陛下,您觉得咱俩这盘棋,谁会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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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师介绍:
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天,撒手抛下了哭到撕心裂肺的朱元璋。
深秋下的金陵,全城缟素。
这一年,一个天界寺的小和尚登上了明初的历史舞台。
于是大明多了一个太师、世界多了一个新大明。大明太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太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太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