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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煌煌华夏     大明太师txt下载     大明太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七章:靖难!靖难!!(九)

    建文二年十二月十八,朱棣、朱棡领精兵一万五,如神兵天降般进入金陵地界,距金陵仅不足二十里!

    京师震动,皇权不稳。

    金陵城中眼下仅有金吾卫万余,陈云甫以太师身份,行内阁事,晓谕直隶各卫组军勤王,同时将金吾卫、大汉将军连着皇宫里六局十二司的太监全部扔到金陵城头,批甲执锐准备御敌。

    “陛下,迁都吧。”

    往日里神圣威严的奉天殿,此刻乱哄哄的像个菜市场,百官吵做一团,不少人更是力谏朱允炆迁都。

    “是啊陛下,咱们迁往杭州,等到各地勤王之师抵达击灭燕逆之后,再还都也不迟啊。”

    乱成一锅粥的朝堂让朱允炆更加六神无主,他求救般的看向陈云甫。

    “太师,事到如今,可还有良策?”

    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朱允炆想想迁都也确实是个好办法。

    准确来说,是唯一一个办法。

    陈云甫站出来,给了朱允炆自信一笑。

    “陛下请放心,前番的一系列失礼,只不过是我布下的诱敌之计罢了,现在燕逆、晋逆二贼已入彀中,死期至矣,请陛下和诸公且放宽心。”

    “三日内,我必将燕逆、晋逆二贼捆缚金殿之上,交由陛下发落。”

    众皆大喜,却也有聪明人看向陈云甫,目露惊骇。

    刚才陈云甫对朱允炆没有自称‘臣’?而是用的‘我’!

    “是吗。”朱允炆惊喜起身:“朕险些误会太师了,原来太师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这可真是太好了。”

    “陛下不用担心,安然若素便可。”

    陈云甫随意拱手作揖:“这段时间就请陛下安坐宫中,等着逆贼伏法便可,另外,金吾卫和六局十二司的内宦都上了城防,为了陛下的安全计,我已按照当年锦衣卫被废除前的花名册,把他们从民间重新组织起来,保卫宫闱和陛下的安全。”

    当陈云甫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蠢如朱允炆也嗅到了一丝不对的味道。

    恰在此时,奉天殿外进来了一壮年汉子,顶盔掼甲来到陈云甫身边,撩开裙甲冲朱允炆下拜叩首。

    “末将穆世群,叩见吾皇圣躬金安。”

    叩完首,穆世群都不等朱允炆赐恩平身就自己站了起来。

    “末将参见太师。”

    陈云甫颔首:“世群,如今锦衣卫重组,你便任锦衣卫指挥使,一定要恪尽职守,保护好皇宫和陛下、百官的安危。”

    “请太师放心,末将粉身碎骨,也绝不敢出任何差错。”

    徐辉祖色变,猛然站出班列指着陈云甫厉声质问:“太师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陈云甫失笑:“本辅一心保国,担心陛下和你们大家伙的安全,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

    “汝私自组军,亵渎皇廷,这是董卓、曹操做的事!”

    陈云甫正欲说话,奉天殿外响起了报急的声音,一名小旗官快步冲至金殿,在殿门外跪下。

    “禀太师,江北急报,叛党王弼、宋晟、戴次申等人已率部投降,此刻正从燕子矶渡江,反戈燕逆后方!”

    就在这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又奔来数名小旗官。

    “禀太师,北平急报,辽东经略使俞以丰已率部收复北平,活捉燕逆阖府上下所有亲眷、奴仆。”

    “禀太师,太原急报,山西都指挥使章祐甫已率部收复太原,活捉晋逆阖府上下所有亲眷。”

    “禀太师,荆州急报,湖广都指挥使常有道率部收复荆州,活捉楚逆阖府上下所有亲眷。”

    “禀太师,河南布政使成耀领军五万正在勤王路上,问太师万福金安。”

    “禀太师,山东都指挥使盛庸领军八万正在勤王路上,问太师万福金安。”

    “禀太师,梁国公、左副将军蓝玉率中军五万先行回转京师,拱卫陛下和太师安全。”

    ......

    一连声的禀报,让朱允炆和百官全部明白过来。

    什么狗屁靖难,完全是陈云甫一手推动的。

    是陈云甫自己养出来的贼!

    为的就是这一天,谋朝篡位!

    朱允炆指着陈云甫的手都在颤抖,他嚅动嘴唇想大骂,却发现什么也说出来,他是无法说话,可陈云甫先开了口。

    “哦对了,太祖刻石于后宫,书‘宦官不得干政’,陛下身边有奸佞啊,要遵太祖之训除掉才行,来人。”

    门外,几名重新穿上锦衣卫装束的汉子走了进来。

    但见陈云甫抬手指向朱允炆身边的延庆道。

    “给本辅把奸佞拿下,承天门外,五马分尸!”

    延庆顿时一屁股瘫软坐地,抱着朱允炆的大腿哭求救命。

    可那有什么用,此时此刻的奉天殿上只有一个人当家做主,那个人绝不再是朱允炆。

    而是陈云甫!

    陈云甫不去关心满塞两耳的恶毒喝骂,接过一名锦衣卫递来的皮草大氅,大步流星走出奉天殿。

    收网了,他也该善后了。

    现在的他,迫切想要看到朱棣。

    哦对,还有自己那位师兄,姚广孝。

    要感谢姚广孝啊,没有姚广孝,哪有这十五年一盘棋。

    让朱棣领军攻金陵为什么说是最后一步,因为这一步,可以把守卫皇宫的金吾卫、六局十二司所有太监调离开。

    这样方便陈云甫更快的掌控中枢,武力夺取中央政权。

    更重要一点,不需要杀太多人!

    如果调蓝玉率嫡系入城,一来,陈云甫不想让金陵皇宫毁于战火和鲜血中,二来,也算是防蓝玉一手吧。

    虽然陈云甫有绝对的信心蓝玉不敢反他,不过自己做事,已经习惯了万无一失。

    事到这一步,大局已定。

    朱棣是想反抗的,他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哪怕王弼领着六万辽东大军将他团团包围,他还试图挣扎反抗或者突围。

    “燕王,听说高炽刚在北平给你添了一個孙子,叫瞻基,你忙着造反还没来得及去看吧,回家看看,抱抱孙子。”

    陈云甫的信送到了朱棣案首,深深刺痛着后者的心。

    “无论太祖太宗在不在,这江山,都轮不到你。”

    无论太祖太宗在不在,这江山,都轮不到朱棣!

    “政变不是诗词歌赋、书画绣花,政变是要流血的,时间一到朱棣不降,就全歼这一万五千逆党,以谋逆罪,尽诛朱棣全家。”

    一把太师椅搬上了金陵城头,月落乌升,陈云甫傲然俯瞰着城郭大地。

    距离他夺权全国最高政权,还剩下不到六个时辰!

第三百三十八章:解密章(上)

    “王爷,咱们输了。”

    “是啊,咱们输了。”

    姚广孝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甚至带着一丝轻松:“贫僧可能会被凌迟。”

    朱棣哈哈一笑:“孤好歹是太祖的儿子,总会留一份体面,应该不会受这种罪,不过先生既然知道会受凌迟,缘何不自尽呢?”

    “贫僧想解惑。”

    “孤也想。”

    “那就去陈云甫那吧,等他解惑。”

    “甚好。”

    建文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已经攻到金陵城外的朱棣率军投降,晋王朱棡在军中自尽,以求陈云甫不害其家眷后人。

    同日,庐州的姜塘、熊璟二人发动兵变,活捉楚王朱桢。

    至此,声势浩大的所谓靖难之役在短短两个月内,如儿戏般兴起复亡。

    这一仗没有对大明这个国家造成太多损失,满打满算,不过是折了三万多京营精锐,这是最忠实的保皇党,被李景隆付之一炬。

    还有就是被朱棣在徐州一把火烧掉的六七百万石粮食。

    大明,承受的起。

    一个国家,承受的起这种痛。

    朱棣和姚广孝被捆缚进了金陵,没有第一时间去皇宫,陈云甫在自己家中为两人备了一堂宴。

    “本辅与燕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本辅是个刚刚入仕的小和尚,燕王是高高在上的亲王。”

    “第二次正式见面的时候,本辅随太宗去北平,那时候,本辅是通政使。”

    “第三次正式见面的时候,本辅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去往辽东办案顺便视察辽东政务。”

    “今日,算是第四次正式见面。”

    朱棣低笑几声,而后抬起头望向陈云甫道:“是啊,孤到现在还能记得当年太师在北平城的风采,当时太师说了一句话孤记忆犹新。

    本辅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本辅几分像从前,不得了啊,才十五年,太师就从天界寺一小和尚,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朝如今事实上唯一的主宰了。”

    “父皇才驾崩不过一年,谁能想到,太师就有了谋朝篡位的实力。”

    陈云甫连连摆手:“谋什么朝,篡什么位,打来打去,不还就是为了一个皇帝的位子吗,本辅不在乎那张龙椅,本辅要的,不是一個皇帝能给的了的。”

    朱棣哈哈一笑,反唇相讥:“怎么着,太师还打算一辈子做周公了。”

    “本辅永远是大明的太师。”陈云甫并没有刻意加重语气,而是平铺直述的说道:“同样,也会是新世的王!”

    “新世?”

    “本辅今年虚岁才三十一,怎么也还能活个四五十年吧,四五十年,够本辅开辟一个新世界出来了。

    本辅既然能用十五年从一个孩子变成太师,两到三个十五年开辟一个新世界,很困难吗?”

    成大事者三个要素,满腔壮志的信心、坚定不移的决心、矢志不渝的恒心!

    而陈云甫,恰恰都具备,且一直如此。

    望着霸气外露的陈云甫,姚广孝搭了一句话。

    “太师若是不说一个孩子,贫僧都快忘了,话说太师这些年,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若是太师愿为贫僧解惑,纵是千刀万剐,贫僧也无憾。”

    “从哪里开始说呢?”

    陈云甫陷入了深思之中。

    “十五年呐,这个局十五年太长了,本辅一时间都不太清楚该从何说起,那就一点点的从头捋吧。”

    这一刻,朱棣和姚广孝都坐直了身子。

    他们都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得到解答,尤其是姚广孝。

    十五年的局?

    那岂不是说,陈云甫还在天界寺的时候?

    简直是天方夜谭。

    “十五年前,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故事已经不清晰了,我也记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一觉醒来,浑浑噩噩。”

    “一个叫庆池的师侄敲开了我的房门,唤醒了我。”

    “推门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那是,洪武十五年!”

    “庆池带着我去大雄宝殿,告诉我,寺庙内来了一位奇人,主持让全寺的僧人都去听讲奇人传道,那位奇人,叫做道衍,也就是师兄你。”

    忆起前尘往事来,姚广孝的脸上也露出三分笑容。

    他更加的专心致至,听着陈云甫继续向下陈述。

    “那时候我真的没怎么多想,我见到师兄的第一眼,就惊叹师兄是位奇人,想着这辈子若是能跟着师兄,一定可以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姚广孝笑道:“师弟太谦......”

    “不要打断我,我会记不清楚的。”

    姚广孝顿时噤声。

    满意笑笑,陈云甫继续说道:“可是师兄啊,师弟我是一片真心对你,你却对我好生欺瞒,利用我,那时候你在大雄宝殿里说,你是云游十几载第一次来到金陵。

    我当时真信了,结果转过天我带着你逛天界寺的时候,你却露出了马脚。”

    “还记得那个元史馆吗。”

    “你在元史馆外的凉亭和几位编修在一起聊天,聊到了天界寺的前身,聊到了元史,聊到了龙翔集庆寺(天界寺前身)第一任主持的身份,当时师兄你说,他是图格鲁克国使团的副使。”

    “全天下,只有金陵有元史馆,还是在洪武四年之后,由李善长修建编修的,这段偏僻的外国史,连那几位编修都是咂摸透了整部元史才知道。”

    “你若是知道天界寺的前身还有情可原,但连这么偏僻的事都知道,只有一种可能,一,伱在洪武四年后来过金陵,二,北平的元朝皇宫你去过,而且在那里看过很多书!”

    “我本来以为是第二种,结果你才刚来就说,孝慈高皇后的身体快要不行了。”

    “你是在卖弄自己学究天人、精通天象。”

    “可惜啊,我这人最不信这东西,你一说这话,我就笃信一点,你来过金陵,不仅来过金陵,你还在金陵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至于是谁让你来这生活的,除了燕王,还能有谁。”

    “你为什么要撒谎,因为你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敢将之大白。”

    “你想演戏,我就陪你演戏。”

    姚广孝忍不住说道:“所以你才在贫僧面前,动辄就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让我认为你只是一个寻常孩子。”

    “我不这样,你会带我去皇宫吗?”

    “我不去皇宫,这盘棋,怎么开始!”

第三百三十九章:解密章(中)

    “每个人在做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逃避别人的目光,因为他们害怕被别人看出端倪。”

    “第一次去皇宫的时候,师兄和我一样,我们很好奇的看了那道贴在承天门处的圣旨,你还煞有介事的说,百官为皇后守灵哪怕跪死都心甘情愿。”

    “既然是第一次来皇宫、第一次到几筵殿、第一次见到文武百官还有当时的皇太子,如今的太宗文皇帝,我和其他几位师兄弟都会忍不住好奇的去偷看,唯独师兄你,一眼都不敢看。”

    “你见过太宗吗?”

    “你专心致至的敲着木鱼,哪怕是太宗文皇帝灵前咳血都不敢去看。”

    “你在怕什么,你是怕百官中有认识你的,还是怕控制不住自己露出喜色?”

    “太子为国本,太子咳血,所有人都很害怕担心,更多的是惊讶。”

    “我当时看了你,你很奇怪,你似乎早就知道太子的身体不好。”

    “不可能有人知道太宗身体不好,你怎么会知道。”

    “还是两种可能,一,太医院中有你或者说是有燕王的人,这一点,我不信,朱棣没这个胆子买通太医,这事要是被太祖知道了,会怀疑太宗身体不好是因为朱棣暗中下毒毒害的。

    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周王朱橚了。”

    “坊间传闻,燕王和周王不是马皇后所出,而是碽妃,俩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当然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朱棣和朱橚兄弟俩感情是所有亲王中最好的。”

    “太祖膝下几个儿子,长子是太宗,老二、老三、老四、老六都是沙场悍将,唯独到了老五这,醉心于医术?”

    “他很喜欢学医吗?”

    “如果真要是宅心仁厚,是个悬壶救世的主,就干不出卖奴给朱樉的事了,当然,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朱橚那么歹毒,我只是怀疑,怀疑这第二种可能。”

    “亲王中,有一个朱棣的眼线内应,将太宗身体不好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么,谁懂医术,谁就最可能是那個眼线!”

    姚广孝和朱棣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陈云甫,眸子里那叫一个惊骇。

    十五年前的陈云甫才十五岁啊。

    十五岁的孩子就已经会如此炉火纯青的伪装了吗?

    十五岁的孩子,就已经有本事能从这点蛛丝马迹中分析出这么多的事吗?

    “那晚,我和师兄伱一起去见朱棣,我不见不行啊,因为不是你要带我去见朱棣,而是朱棣点了名要见我!”

    “我不去见,我怕朱棣心眼小,要我的命。”

    “当然,朱棣不可能杀我一个小和尚,我才刚入了太祖的眼,杀我,太祖会不高兴的。”

    “你们的王图霸业还没开始呢,哪能因为我受到影响。”

    “后面好像还有很多事,但是和师兄你关系就不太大了,局怎么布,你只是我这个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那年咱们俩禅堂一晤,我已经试探出了你和朱棣的反心,我当时好开心啊,我当时就知道,只要你不死,只要齐德去做朱允炆的讲师,那么,靖难一定会发生!”

    “我离开时的大笑是真的畅快啊,不是因为我赢了你,而是因为我即将,赢得整个天下!”

    “而我今后要做的事,就是为今天的完全胜利做万全准备!”

    “所以说,我能有今日,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师兄你,因为你从第一面见到我的时候就在欺骗我,你的欺骗让我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你让我知道,这个新世界依旧是充满尔虞我诈的,你是我第一个想去亲近的人,你都在欺骗我,我还能信谁。

    我只能信自己。”

    “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远比我的梦中更加恐怖,我不把自己的命攥在自己手里,难道去由别人支配吗。”

    姚广孝眯起了眼睛:“既然你已经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出了端倪,看出了太宗皇帝身体不好,那为什么还要一门心思的去站太宗的队,你就那么自信?”

    “不成功,便成仁。”陈云甫展颜一笑:“我要做的事,只有这一条路有成功的可能性,我跟朱棣,在朱棣死之前我永远没机会掌权,时间太长了,我等不起,这个国家也等不起。”

    “所以,大不了就是一死嘛,人来到世上哪有不死的,活着的时候,若是能像我这般,布下那么惊天动地的一盘大棋,死亡,那是对生命的褒赏。”

    姚广孝一叹:“如此说来,贫僧还是棋差一招,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陈云甫毫不留情的讽刺,但语气很平淡,因为他从来没拿姚广孝当过对手:“你只是枚棋子罢了,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对弈,没有对弈,何来的棋差一招。”

    “这天下,只有太祖爷在和我对弈天下。”

    “他猜到了我似乎在谋划什么大事,但他总捕捉的不那么清晰,不过我想,他在死前猜到了。”

    临死前,朱元璋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如果,如果自己死后朱允炆撤藩,三王造反的话,那么,陈云甫很可能会借着这件事,趁机谋夺国家政权!

    那个时候才想到,就太晚了。

    人老了,难免脑子转的慢一点。

    如果不是临死前的灵台清明,老朱还迷呢。

    他以为一切都简在帝心,唯独犯了自大和轻视这个毛病。

    谁能想到陈云甫十几年前就开始为这一天做准备呢。

    朱棣忍不住了,因为说到了他的父亲。

    “你侃侃而谈,说你如何的聪明,父皇生前,你事事不还是被父皇牵着鼻子走。”

    “没错。”

    陈云甫倒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地方,坦然承认道:“可那又能说明什么,太祖爷比我大了四十几岁,他富有四海,是开天辟地的帝王,我有什么资格和他正面相抗。”

    “说到底,你还是只会蝇营狗苟那些见不得光的鬼蜮伎俩。”

    “我给你纠正一下。”陈云甫抬手说道:“把我和太祖爷换个身份,我未必能做到开天辟地,他也未必能比我好。”

    “我呢不是嘴硬,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天不生无用之人,每个人都应该找准自己的位置。”

    “太祖开辟了大明朝,领导大明朝走了几十年,现在不过是换一个人来接过他的遗志,继续领导着大明走下去罢了。”

    朱棣还有不服,不过终究没有嘟囔出来。

    如今成王败寇,这种事多说无益,不过是给陈云甫涨面子罢了。

    接着往下进行吧,心里还有太多的困惑没有得到解答呢。

    此时此刻,朱棣最想知道的,就是陈云甫这一局棋,如何把全天下都网在里面!

第三百四十章:解密章(下)

    厅堂上,陈云甫陷入了回忆当中。

    他的思绪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十几年前。

    一张张面庞如走马灯般从他的眼前划过,最终定格在一片哀鸿声中的曹国公府。

    “那一年,岐阳王病薨,我随老大哥前去吊唁,在那里我见到了李景隆,见到了还是永昌侯的蓝玉。”

    “蓝玉的郁郁不得志让我找到了第一个帮手。”

    那一年的蓝玉并不起眼,起码在徐达、傅友德等人都还活着的时候,蓝玉,只是大明军方中一个稍微有点才华的中层将领而已。

    没人会想到蓝玉可以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

    哪怕是朱元璋,也只是认为蓝玉具备成为名将的潜质,至于封狼居胥,朱元璋都没想过。

    这就是穿越者先知先觉的优势所在了。

    “而淮安侯华中和李家的矛盾、太祖爷和老大哥、和李家的恩怨,也让我知道,这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陈云甫一直坚信,历史,从来不是一段苍白的文字。

    就好比郭桓案,翻开史书去看,那就是一段文字,可陈云甫亲身办过郭桓案,这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人,是人,就有人性。

    后人很难不去怀疑,为什么李景隆带着七八十万精锐军队却打不过朱棣?

    再联想到靖难之后,李景隆被朱棣封为太子太师,那么历史的脉络就鲜活起来。

    李景隆,很可能在暗中与朱棣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结。

    朱棣跟了一句:“你是那个时候和李景隆达成的密谋?”

    “怎么可能。”陈云甫失笑摇头:“那个时候,我还只是老大哥身边的秘书,哪里有资格和嗣爵曹国公的李景隆搭上话,你靖难之后,我才和李景隆联系上的。”

    “孤多年和李景隆有联系,不敌你短短数日光景?”朱棣的感情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陈云甫不屑一笑:“我可以在金陵不动声色的除掉一个侯爵,你有这個本事吗?”

    淮安侯华中,本身就是陈云甫扔给李景隆的见面礼。

    既是礼物,也可以理解为威吓。

    “我和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毛骧的关系很好,不管是北镇抚司还是城外的诏狱,我去过很多次,和锦衣卫大大小小的将领关系都不错。

    穆世群是锦衣卫出身,后来锦衣卫汰撤之后,也是我一手给安排进的京营,从此有了锦绣的前程。

    招揽那些返乡为民的原锦衣卫入麾下,要比你们容易的多。”

    “李景隆想要的,无非就是他们李家的富贵延绵,这一点我能给,你给不了,甭管你朱棣如何说的天花乱坠,李景隆也只会信我而不会信你。”

    “因为你姓朱,你可以做皇帝,皇帝说的话,不值得信。”

    “我不一样,我不会做皇帝,我会分权,平衡所有愿意跟我一起举事的人。”

    朱棣眯起眼睛:“那蓝玉呢,蓝玉为什么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因为我救过他很多次命。”陈云甫说道。

    朱棣直接挥手打断,不屑道:“救命之恩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就算蓝玉是有恩必报的汉子,也不耽误他牟求更大权力,你举事成功又做不成皇帝,伱能给他什么?

    还是说,你和孤许诺的一样,废掉朱允炆,扶持朱允熥当皇帝?

    孤提醒你,如果朱允熥当了皇帝,你的下场恐怕也不见得能好多少,蓝玉未必会愿意和你平分权力,更何况,朱允熥不可能放着娘家至亲不去信,而去信任你吧。”

    “谁说朱允熥做皇帝了?”陈云甫展颜一笑:“新皇帝,会是朱允熞。”

    朱棣直接脸色一变,不可思议的说道:“不可能!朱允熞仍旧是吕氏所出,让朱允熞做皇帝,蓝玉和常茂等人会愿意?”

    “你不要总一惊一乍的行吗?”

    陈云甫皱了下眉头,略带嘲讽的说道:“亏你还是个亲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师兄,你来告诉燕王吧。”

    朱棣看向姚广孝,希望后者能向着他说话,却见姚广孝叹了口气。

    “王爷,谁做皇帝您觉得真的重要吗?”

    “不重要吗?”

    “蓝玉和常茂之所以一心扶持朱允熥做皇帝,为的是什么?”陈云甫这时候接过了话,给朱棣分析道:“因为他们觉得,让自家的孩子登上帝位,他们可以在新朝瓜分走最大的一块权力蛋糕。

    知道什么叫蛋糕吗,就是一种很甜很可口的糕点。

    所以,利益,才是蓝玉、常茂等人最在乎的东西,而不是谁做皇帝。

    是因为朱允熥做了皇帝,他们可以吃到蛋糕他们才支持朱允熥,如果我比朱允熥给的更多,他们便是愿意支持我做皇帝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

    朱棣更加不信了:“皇帝,代表着主宰天地的君权力,连皇帝都给不了的东西,你凭什么能给?”

    “笑话。”陈云甫哈哈一笑:“皇帝只是因为权力才显的至高无上,而不是因为这个头衔,汉献帝可曾主宰过江山?

    他也是皇帝,但他的权力还不如一个城门官。

    扶持朱允熥做皇帝,我们把权力全部交出去,那么朱允熥才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才有资格赐予很多恩典,但相应的,若是朱允熥做了至高无上的帝王,他哪里还会在乎蓝玉等人,谁敢保证他就不会狡兔死走狗烹呢。

    你觉得蓝玉,敢去赌朱允熥是个仁义的帝王吗。”

    “比起朱允熥来,蓝玉显然更信我。”

    朱棣更加的好奇:“那你许给蓝玉的什么,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

    “我许他蓝家万世为王。”

    陈云甫站起身,将背后悬挂的一卷悬挂着的地图系带解开。

    这是那副,巨大的亚洲地图。

    “我已经给蓝玉选好了属于他和他的家族万世永昌的基业,那就是蒙州。”

    “蒙州?”

    这个新鲜的地名让朱棣明显一怔。

    “是的,蒙州,我划了新的九州,蒙州就是九州之一,包括如今的漠南、漠北以及瓦剌和鞑靼部所有,整个大草原都属于蒙州,北抵北海之北,南至长城,东至哈剌温山,西至鄂毕河都属于蒙州,蓝玉,会是蒙王,一个汉人做的蒙古王。”

    新的,九州!

    朱棣不可思议瞪大双眼,望着那副巨大的地图,难以置信。

    “这只是一纸空口白话,蓝玉会信?”

    “虽然现在还没有蒙州,但将来一定会有,因为我说有,就必须有!”

    陈云甫看向朱棣:“这些年,我说要做到的事都做到了,所以蓝玉信我、冯胜信我、李景隆也信我,而你不一样,和我比起来,你不值得人相信。”

    “能和孤介绍一下所谓的新九州吗。”

    “当然可以。”

    陈云甫拿起桌上一根玉制的短棍,点在了金陵的位置,随后画了一个大圈。

    “如今我大明的疆域,除去云南、辽东、漠南这三个地方,其他的疆域不变,这叫中州。”

    “辽东和朝鲜是辽州。”

    “苦叶岛、南千叶群岛、日本是瀛洲。”

    “云南连着交趾、暹罗等南方一众藩属国是越州。”

    “琼州(海南)、琉球(台湾)、吕宋(菲律宾)等一众远洋在外的海岛连在一起为新琼州。”

    “乌斯藏、卡契(克什米尔)、过开伯尔进入帕尼帕特之后就是以前的南天竺,曾经的图格鲁克王国(北印度),这一大片土地和平原,叫做藏州。”

    “亦力把里往西到撒马尔罕、花剌子模,一直往西到天方(阿拉伯),这里,叫做灵州。”

    朱棣嘴里念叨起来:“中州、辽州、瀛洲、越州、琼州、藏州、灵州、蒙州,这也才八个州,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啊,叫金州,不在这幅地图上。”

    陈云甫收起地图一笑:“那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也是一个遍地黄金的地方,希望我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吧。”

    “我把蒙州封给蓝玉、把越州封给冯胜,把辽州封给常茂,剩下的几个,我慢慢处理慢慢封吧。”

    朱棣听明白了,所谓的新九州,就是陈云甫攥在手里面让其他人死心塌地跟随他,美味绝伦的所谓蛋糕。

    “中州是留给你们老朱家的,中州,永远都叫大明。”

    “那你把九州都封出去,你呢?”朱棣有些诧异:“总不能你什么都不要吧。”

    面对这个问题,陈云甫失笑,懒得回答。

    这,还需要回答吗?

    “上酒吧。”

    陈云甫拍拍手掌,几名锦衣卫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先吃饭,吃完饭咱们继续聊。”

第三百四十一章:这辈子成与不成,都值了!

    很多东西其实都不需要陈云甫去解释的太透彻,只要搞明白其中的利益关系,那么,以姚广孝的脑子就自然可以倒推出所有脉络。

    按照陈云甫所说,政变的本质其实就是为了分蛋糕。

    而陈云甫之所以能优于朱棣,或者说之所以比朱棣更值得别人相信的根本原因在于,陈云甫会做蛋糕!

    没错,做蛋糕。

    这就是陈云甫和朱棣之间最大的区别。

    朱棣是吃蛋糕的人,因为朱棣靖难成功之后,朱棣很可能会篡位当皇帝,吃走最大的那一块蛋糕。

    而陈云甫则不然,陈云甫是在做蛋糕,做一块非常非常大,且非常可口的蛋糕来分给其他人吃。

    这样一番对比,谁还会弃陈云甫而选朱棣?

    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倒戈朱棣了。

    当然,在这十几年的过程中,陈云甫做的很多事都可以去复盘,只不过这里已经没有必要了,朱棣和姚广孝也不想再去了解。

    了解又如何,歌颂陈云甫心思缜密吗?

    现在酒足饭饱之后,朱棣已经可以坦然去面对死亡了。

    “请斩孤首吧。”

    陈云甫叹了口气:“说实话,我是一点都不想杀你,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一些你不知道的方面,我都不想杀你。”

    不等朱棣诧异,陈云甫又继续言道。

    “你活着对我没有任何威胁,但你对蓝玉他们有威胁,不是我不容你,是他们不容你。”

    蓝玉等人选择了陈云甫而放弃了朱棣,陈云甫要是留着朱棣的命,蓝玉等人心里会怎么想。

    自古权力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果这次朱棣靖难成功了,会放过陈云甫以及蓝玉等人吗?

    会诛九族的啊!

    陈云甫或许可以大方,但蓝玉等人绝不愿意。

    “孤明白,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谢谢。”

    朱棣长出一口气,起身抱拳告辞,身背后响起了陈云甫的声音:“我已经命人去北平,将你的家眷全部接来,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我会把他们暂时流放到广西安置几年。

    你放心,最多两年就会把他们全部接回南京来,哦对,金陵以后改名了,叫南京,北平会叫北京。”

    京。

    这个字可不是随便用的。

    朱棣扭回头看向陈云甫。

    后者冲他一笑,挥手告别。

    朱棣走了,在几名锦衣卫的押送下离开,去往他在金陵、在这即将改名为南京的燕王府邸。

    厅堂内,只剩下姚广孝和陈云甫这一对曾经的师兄弟。

    “恭喜师弟了。”姚广孝知道自己死期至矣,此刻反而不觉害怕,一脸的淡然平静冲陈云甫道贺:“十几年夙愿一朝成就,甭管将来如何,师弟的名字,注定会永远镌刻进青史之中。”

    “十几年我就说过,我一定会改变这个时代,凡人,也能胜天半子!”

    陈云甫豪情万丈,开怀畅笑:“师兄,伱和燕王的野心,成就了我啊。”

    “就算没我俩,你那么会算计,也会成功的。”

    姚广孝摇了摇头,觉得陈云甫太谦虚:“朱允炆不似人君,他一样会把蓝玉等人逼到你的阵营,你还是会政变,只是稍微难一点罢了。”

    “不不不,那就难太多了。”

    陈云甫说道:“你们不造反,李景隆就没有机会领兵,京营不动,我的机会很渺茫。”

    姚广孝的心里舒服许多。

    仰天长叹一声后,姚广孝看向陈云甫问道:“现在,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凌迟,还是什么酷刑?”

    “没凌迟了,凌迟的大师傅带着他的徒弟们都去当外科医生了,哪还有手艺人,你自尽吧,体面。”

    陈云甫抬抬手指,站在姚广孝身后数步外的一名锦衣卫走上前,拔出了腰间佩刀放到桌案上。

    “好一口宝刀。”姚广孝抄起来,啧啧称赞两句,最后横刀于颈,深深的凝望着陈云甫:“贫僧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不该拿你当孩子。”

    “师兄若是真心对我,你我如今共辅一君。”

    “永别了。”

    姚广孝闭上眼,猛然拉动刀把。

    顷刻间,血溅满堂,毙命当场。

    先前那个递刀的锦衣卫上前探查一番,冲陈云甫道:“太师,死透了。”

    陈云甫望着姚广孝的尸体出神,良久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起身离开。

    “着礼部,以伯爵礼葬于钟山。”

    朱棣伏法,姚广孝死了,十几年岁月弹指一挥间,到今时今日,尘归尘土归土,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陈云甫要向前继续走,他的事,还有好多好多没做。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善后。

    倒不是善后战争带来的创伤,这场仗,没什么战争创伤,需要善后的,是这一次权力洗牌所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变化。

    不过这些事,陈云甫此刻没有去想。

    起码今天不打算去想了。

    现在的陈云甫,只想待在自己的书房里发呆,哪怕门房来禀,说蓝玉、常茂、李景隆等三人联袂前来拜见,陈云甫都没见,着其先行离开。

    他现在只想静静。

    书房里有一扇暗门,进去,是一间很逼仄的暗室。

    整间暗室里什么都没有,唯独一张小桌案,上面供奉着一块灵牌。

    太宗文皇帝!

    陈云甫小心翼翼的将灵牌捧出来,放在自己的书桌上,拿起一块手巾轻轻拭去上面的灰尘。

    “二哥,我成功了。”

    “我知道你的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原谅我,但是我没得选。”

    “一边是你,一边是全天下六千四百万百姓,是整個华夏民族,有些事我必须做。”

    “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绝不会杀朱允炆,我会给他一个安乐王爷,让他去真正的学学什么是政务民生。”

    “齐德等人我也不打算杀了。”

    “我知道,后面的日子里会有很多人骂我,很多人密谋反我,视我为董卓、曹操,亦或者视我为王莽。”

    “他们会想着推翻我、杀死我。”

    “但我不怕,就像当年你和我说的一样,我们这类人从来不怕死,只怕想做的事做不成。”

    轻轻抹去眼角的湿润,陈云甫将灵牌放进一口箱子中。

    他要离开这个住了十五年的家。

    从这离开后,他再也不是大明的臣子,而是一个勇敢的前行者,一个矢志成为新禹帝的男人。

    这辈子成与不成,都值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请太师,进王爵!

    建文二年这个年,金陵城中的大小权贵们注定是过不好了。

    所有人人心惶惶之余,无不将目光全部对准了里仁街。

    那是陈云甫的住处。

    陈云甫到底是打算谋朝篡位还是做权臣专政?

    也有很多聪明人、墙头草想着登门来投诚,可惜,如今的里仁街已经被数千锦衣卫严密把守,谁也进不去。

    直到十二月二十八。

    这一天,陈云甫要搬家了。

    搬到长安街去住,离着皇宫更近,象征着权力的核心。

    当初齐德、方孝孺、黄子澄叁人做内阁辅臣的时候都住在这西长安街上,叁家还是连廊,如今叁人都被流放到了广西,因此全腾了出来。

    本来邵质的意思是干脆让工部打通,建一个占地两百亩的超大府邸,彰显陈云甫的身份,不过后者没有同意。

    住那么大的府邸,光干卫生都费劲。

    “让朝鲜的李成桂朝贡个一千婢女。”

    蓝玉带着常茂、沐春两人登了门,四下打量着陈云甫的新家,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实在不行,俺带兵北伐,给太师您抓他个万八千奴婢来。”

    大明废奴,废的是大明籍,可没说外籍人士也优待。

    几千年天朝上国养出来的傲气,在蓝玉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本辅一大家子就那么些人,哪里需要多大地方,这府邸六十余亩,也算是不小了,住着吧。”

    陈云甫对这块的要求倒是不甚大,他现在想,住皇宫都可以。

    一个住处而已,哪里还能给此刻的陈云甫加什么面子。

    这个时候邵柠走了过来说话道:“夫君,书房已经收拾出来了,你和梁国公他们先去书房话事吧,这外面收拾的活,妾带着人来做就好。”

    “辛苦你了。”

    陈云甫点点头,迈步向后院走,身后的蓝玉叁人则齐刷刷向着邵柠问了一礼。

    “见过夫人。”

    道了礼后才跟上。

    还别说,齐德这家伙选的府邸真不错,起码书房很大。

    陈云甫进来的时候,这间书房已经被完全收拾一新。

    在正位的墙上,挂了两幅地图,分别是大明堪舆图和一副缩小比例的新九州图。

    而在足足两丈长的书桌上,中央位置摆着一摆件,左右两边各探出头来,悬挂着迷你缩小版的大明国旗、军旗。

    这个摆件是从陈云甫原先的住处拿来的。

    整体布局几乎原模原样的还原。

    因此也让陈云甫顿生一种亲近熟悉感。

    “都坐吧。”

    书桌够宽,因此蓝玉叁人坐下丝毫不会拥挤,不过叁人坐下的时候,都不自然的将目光投向陈云甫背后墙上悬挂的那副新九州地图。

    尤其是蓝玉,他的眼里一片火热。

    “宋国公又生了病,所以没能来,什么事,常茂你回头替本辅带个话吧。”

    冯胜岁数太大了,眼瞅着就快要不行,因此这次叙事没能赶到,此刻还卧病在家呢。

    常茂点点头,诶了一声。

    “今天找你们仨来呢,就两件事。”陈云甫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的指出正事:“一个,就是马上要过年,本辅明确一点,明年没有建文叁年了,明后天就让朱允炆退位。”

    好嘛,这第一件事就够惊人。

    蓝玉收回望向地图的目光,兴奋的直点头:“好,太师放心,俺老蓝明天就干。”

    “新帝让谁做都无所谓,找个岁数小的就行。”

    那日陈云甫同朱棣说,新帝会是朱允熞,其实谁做很重要吗?

    更谈不上什么废长立幼,陈云甫又不是皇帝挑太子,他是权臣啊。

    权臣不立小皇帝,难道还立一个岁数大的给自己添堵吗?

    “第二件事,就是本辅打算,取消内阁,顺便重组五军府。”

    叁人明显一怔。

    你自己就是内阁首辅,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废除内阁呢?

    “后面几十年,肯定会有很多事要做,我们需要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所以,本辅不希望有人掣肘权力。

    军政一肩挑,咱们先把事办完,再给大明重设一个内阁。”

    叁人这才明白陈云甫的意思。

    后者的雄心壮志太大,因此,必须要高度集权才有可能成功,大家一团和气凡事商量着来,那就意味着效率冗慢。

    常茂和沐春看向了蓝玉,想看看后者什么态度。

    蓝玉挑了一下眉头,丝毫没有犹豫的说道:“太师,您说什么俺老蓝都没意见,您放心,俺一定全力支持您。”

    听到蓝玉的表态,陈云甫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不住点头。

    “多谢梁国公了。”

    有了蓝玉带头,常茂和沐春自然是紧随其后:“末将二人,唯太师马首是瞻。”

    “言重了,咱们商量着来。”

    陈云甫客气一句,随后才继续言道:“军队是一定要改制的,改制才能牢牢的抓在咱们自己手里,所以要明确地方都司和边军的区别。

    之前本辅在广西搞了一个生产兵团,至今也快叁年了,时间短所以成绩还不显着,不过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那就是广西的税赋这两年一直以一种很稳定、很健康的生长苗头在进步。

    税是国本,没有税,咱们再多的雄心壮志、豪情抱负都做不成,所以,地方各省府要有专门的税警或者说税卒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军政税分别对应着枪杆子、官帽子、银子。这叁个子,陈云甫必须全控制住。

    这些都是专业上的事,蓝玉等人也不懂,因此都没吭声,安静听着陈云甫一人说。

    不过心里却也都咂摸出了一丝滋味。

    从地方都司里面分离出专门的士兵来征税,那不就是武力征税吗。

    如果对老百姓的话完全没这个必要。

    陈云甫这是打算把刀尖指向谁?

    “我们没意见。”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陈云甫爱对付谁对付谁,他们以后的利益盘又不在大明,或者准确来说不在中州。

    大明定什么制度和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行。”陈云甫点点头道:“你们没意见的话,本辅心里就踏实多了。”

    这个话题不聊,蓝玉跟着说了一句。

    “太师,俺倒是有个别的想法。”

    “说说。”

    “请太师,进王爵!”

第三百四十三章:封天祭礼,九州共主!

    书房内,因为蓝玉的一句话而变的安静下来。

    常茂和沐春两人也都十分兴奋的看向陈云甫,目光火热。

    后者向后一仰,双手交叉陷入了沉思。

    对于蓝玉劝进的行为,陈云甫很能理解。

    蓝玉想当王啊。

    自己不进这一步,蓝玉等人想进也没法进啊。

    陈云甫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沉吟许久后冲门外喊了一声。

    “士奇。”

    就守在书房外的杨士奇马上应声,紧跟着推门走了进来,快步走到书桌边站定作揖:“太师有何示下。”

    “坐。”

    等杨士奇小心翼翼落下小半个屁股后,陈云甫把蓝玉刚才的想法甩了出来。

    “方才梁国公说了一个想法,说,想让本辅进王爵,你给参谋参谋,现在合适吗。”

    进王爵?

    杨士奇瞪大了双眼,虽然震惊,可脑子却转的不慢。

    这么大的事,陈云甫需要问自己的主意吗?

    显然是不需要的,那么陈云甫问自己的意思就很明确了,陈云甫不想进王爵。

    刚打算开口,却又生生刹住。

    杨士奇突然捕捉到陈云甫的打算。

    收住心神,杨士奇看向蓝玉叁人,笑言道:“以太师的功绩,进王爵自然是理所当然,不过,这个王爵,该是谁封呢?”

    蓝玉顿时语塞。

    对啊,陈云甫进王爵,谁来封?

    这似乎不是一个问题,但若是细想想,里面的考究可就大了。

    若是让朱允炆或者什么新帝来加封的话,那陈云甫这个王爵说到头,还只是大明的臣子。

    换言之,陈云甫是中州王朝的一个属臣。

    那将来蓝玉等人外封为王的时候,礼法规格上,可就要比陈云甫还高半头了。

    所以这个王爵,不能由大明皇帝来封。

    不能让大明皇帝来封,剩下的,也就只能自领了。

    杨士奇继续言道:“再者说,历朝历代封王者,一字为贵,太师的功绩,选什么字合适?”

    一字王在中国王朝史中显然是最尊贵的。

    比如秦王、晋王这种就是一字王。

    一般封给皇室宗亲。

    而像徐达、常遇春这种中山王、开平王就都是封给外姓大臣的郡王衔。

    而且这封王是很考究的一件事,最简单的例子,一字王中的‘一字’选择的都是春秋时期周王室分封出去的那些国号。

    周王朝时期将哪些地方取的哪些名字,到了后世王朝封王的时候,也都会遵循这个规律。

    现在陈云甫若是要进王爵,那该选哪个字合适?

    无论选哪个字,给人的感觉还是在大明或者说中州的盘子里打转。

    “简单来说,周王朝当年分封出来的所有诸侯国国号都不适合太师。”

    杨士奇面向陈云甫拱手道:“太师,下官倒是有一个想法。”

    “说来听听。”

    “太师欲重定九州,如此功业彪炳万古,以周王朝定下的诸侯国国号来冠王号显然是配不上的,太师不若亲往泰山,将重定九州之宏图伟业祭表天地。”

    陈云甫眯起了眼。

    有史以来,第一个非皇帝身份封禅泰山者?

    杨士奇顿了顿,随后沉声道:“封天祭礼,自领王号,禹!太师进位禹王,取九州共主之意!”

    这马屁精!

    饶是陈云甫定力已经炉火纯青,此刻也不免有些坐不住的感觉。

    亏的入仕晚,要是这杨士奇再早几年入仕的话,哪还有他陈云甫什么事啊。

    陈云甫坐不住,蓝玉叁人更是瞠目结舌的看向杨士奇。

    泰山封禅,封天祭礼,进位禹王,九州共主。

    好家伙,真要这么一套流程玩下来,甭管将来陈云甫玩成什么样子,在华夏民族的历史书中,最瑰丽的那一篇篇章永远属于陈云甫了。

    陈云甫将会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非皇帝身份却盖住秦皇汉武的人物!

    为什么,因为新九州的概念或者草图出来后,秦皇汉武再牛,也不过是九州之一中州的一个帝王,而陈云甫却摇身一变成了九州的共主。

    禹王!

    细细咂摸一下这个王号。

    还真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尊贵,睥睨八荒的霸气。

    “好!”蓝玉兴奋击节,抢在第一个表态支持道:“太师,杨士奇这个想法好,您当禹王,实至名归啊。”

    “对对对!”常茂不甘其后的附和道:“末将马上着手安排明年开春,太师幸驾泰山,封天祭礼的大典。”

    见到叁人接连附和支持,陈云甫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奋的潮红,但他没有急着顺水推舟。

    遂抬手。

    “大局初定,还有很多地方不太安稳,这两年先就算了,缓两年吧。”

    政权还没有完全平稳过渡,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现在大明朝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有多少隐藏在暗处的反对党,不把这些潜在的敌人铲除掉,不把中央到地方的统治权稳定住,陈云甫哪里敢跑到泰山封天祭礼。

    不过实事求是的说,陈云甫虽然拒绝了立马去山东的提议,但心里却依旧像是长了草一般。

    这个诱惑,哪个男人能抗的住!

    虽然说自从宋真宗赵恒之后,泰山封禅的逼格降低,后世皇帝都不好意思再去泰山封禅,但陈云甫不是皇帝啊!

    所以封禅泰山的逼格降低根本影响不到陈云甫。

    相反,陈云甫若是真带着九州宏图伟业去泰山封禅,那泰山的逼格就重新扬巴起来,甚至一飞冲天。

    就哪怕改朝换代,下一个王朝的统治者,恐怕都不敢去泰山封禅了。

    除非,新的九州一统!

    一个比秦王扫六合更伟大的功业,一个比秦始皇更牛气的皇帝,把陈云甫重定的新九州统一成一个国家。

    准确来说,是一个霸占半个地球,集大陆普遍帝国和海洋普遍帝国与一体的超级大国。

    非此伟业者,谁还敢去泰山封禅。

    陈云甫很动心,甚至是非常激动。

    激动到他在送走蓝玉等人后,对杨士奇重重赞赏。

    “内阁取消和五军府改制后,本辅打算设置军政院,为军政总理大臣,士奇,你为军政院行走兼任通政使司通政使。”

    投桃报李,陈云甫绝不会吝啬给杨士奇一份厚厚的回报。

    杨士奇的眼中爆**光。

    军政院!

第三百四十四章:正戏开锣

    “陛下,该上朝了。”

    乾清宫的暖阁外,一个小太监跪在门外轻声唤了好几句,才得到门内一声回应。

    “朕今日圣体不适,罢了。”

    小太监硬着头皮说道:“陛下,王公百官都到齐了。”

    “放肆!”

    一声怒喝紧跟着就是房门打开的声音,朱允炆怒不可遏的一脚踹翻小太监,指着后者的鼻子怒骂道:“现在连你这个奴才都敢和朕作对了吗!”

    小太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言语,走廊的尽头,一队脚步声由远及近。

    领头者,不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穆世群还能是谁。

    “陛下,请上朝吧,太师马上就到了。”

    朱允炆气乐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让朕先去,等着陈云甫是吗!”

    穆世群没多言语,只是冷冷的望着,而后将自己的右手按到了刀柄处。

    这个举动,吓的朱允炆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请陛下上朝!”

    “容,容朕更衣。”

    颇为艰涩的开口说了一句后,朱允炆便扭身回了暖阁,气坐在屋内的梳洗台前,望着锃亮的铜镜中倒映出来的清晰面容,一时忍不住痛哭起来。

    “父皇、皇爷爷,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给朕留了一个白眼狼啊,你们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就降到雷噼死那陈云甫。”

    痛哭数声之后,门外穆世群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朱允炆只好收拾心情,咬着牙忍着怒穿上天子朝服,迈步走出暖阁。

    从乾清宫往奉天殿并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脚程而已,可这一刻钟,却让朱允炆彷佛走了一个世纪般。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随着离奉天殿越近,就彷佛离皇权越远一般。

    这和以往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以往早已看腻的天子御殿仪也没了,以往觉得充耳聒噪的礼乐声同样没了,朱允炆看到的,只是御阶下两班班列,宛如一尊尊泥胎凋塑般的傀儡大臣。

    不,这些不是泥胎凋塑,在这些宛如行尸走肉的躯壳里,到底是多么躁动不安的心,谁也不清楚。

    没有万岁声,所有人都沉默着,诺大的一个奉天殿落针可闻,直到殿门外一声唱。

    “太师驾跸!”

    朱允炆往外看去,看到的场景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球。

    只见一个由六十四名锦衣卫抬动的肩辇缓缓抵达奉天殿外停下,随后,陈云甫的身姿挡住了冬日的阳光。

    没有去履,陈云甫就这么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齐刷刷的,殿内的文武百官绝大一部分几乎同时转身面冲陈云甫作揖下腰。

    “下官等参见太师,万福金安!”

    没有面礼者,有十余人,其中便有魏国公徐辉祖。

    和徐辉祖不同,他的弟弟武诚伯徐增寿倒是谦卑的紧。

    陈云甫的步伐很快,但走的却很稳,龙行虎步间便走到了御阶前,在朱允炆不可思议的注视下,陈云甫缓缓踏上御阶,一直走到金桉边,俯瞰着朱允炆。

    缓缓拱手。

    “臣,参见吾皇。”

    圣躬金安的祝福呢?

    这算什么意思,赞拜不名、着履上殿吗。

    朕还没赐你这个特权呢!

    朱允炆是多想对这陈云甫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变成了。

    “太师来了,快请入班吧。”

    你赶紧走,朕看你恶心。

    朱允炆想把陈云甫赶走,但有人不同意。

    就比如,邵质。

    老丈人此刻也站到了朝堂上。

    “陛下,太师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功德远迈开国定基,若非太师平定靖难,江山破碎、神器蒙尘,这天下已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如此大功,陛下连个座都不给太师,恐会寒天下人的心啊。”

    朱允炆此刻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应对,下面的徐辉祖已经站了出来。

    “老匹夫,你是什么人,今日是我大明朝会,你区区白身,有什么资格来上朝!”

    “我让他来的。”

    陈云甫高高在上的站着,冷眼望着徐辉祖:“我不仅让他来了,还给邵阁老复了职,你有什么意见吗?”

    “复职?”徐辉祖直接扭头望向陈云甫,冷声低喝道:“陈云甫,你又有什么资格给他复职!”

    “魏国公,咱俩也算是有一份交情在。”

    “本公和叛臣逆子,猪狗禽兽没有交情!”

    这徐辉祖,倒真是个忠臣。

    陈云甫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还没等陈云甫说话,武官班列中,蓝玉直接一脚把徐辉祖踹飞老远,而后快步跑过去一脚踹在了徐辉祖的嘴上,登时鲜血迸溅,徐辉祖满嘴的牙这一下起码掉了一多半。

    “你他娘怎么和太师说话呢!”

    就在蓝玉挽起袖子准备暴揍徐辉祖一顿的时候,陈云甫冷喝一声:“够了!”

    蓝玉马上老实许多,用手指点了徐辉祖几下后,回到自己本来的位置上。

    “传太医,给魏国公治伤。”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徐辉祖的嘴有些漏风,说的话也不甚清晰,但他还是不忿的指着陈云甫,怒目圆睁,血灌瞳仁:“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大明律里,可没有因为你骂几句就定死罪的道理。”陈云甫摆了摆手:“本辅是制定法律的人,当然更应该遵守法律。”

    说完这句,陈云甫又看向朱允炆:“陛下,魏国公神志昏聩、目无尊上,罢其官爵,斥其归乡颐养天年吧。”

    朱允炆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是多想拒绝,但陈云甫此刻就看着他,看的他不敢不同意。

    “都、都依太师。”

    陈云甫满意点头,一转头,面色复冷。

    “来人,把此狂悖之人扔出去。”

    要不是看在徐达的面子上,陈云甫真不在乎多杀几个来杀鸡儆猴。

    徐辉祖的怒骂声还在继续,只是越来越远,没人再去关心。

    一把古色生香的太师椅搬到了龙椅边,陈云甫抖了抖官袍,大马金刀坐了下来。

    双目微闭。

    “朝会,开始吧!”

    “先把谋逆犯,燕逆朱棣、楚逆朱桢并一众从逆者,带上金殿受审!”

    奉天殿外,被五花大绑的朱棣、朱桢、朱能、张玉等叁十余人被押了进来。

    “如何惩罪,交给陛下吧。”

    陈云甫悠悠然闭目养神,可奉天殿里的气氛,却陡然杀气弥漫。

    正戏开锣!

第三百四十五章:逆贼,不得好死!

    对于陈云甫的客气,朱允炆可谓是苦笑不得。

    让自己审,怎么审?

    审断的权力自己现在还有吗。

    更何况话又说回来,谋逆是夷叁族的罪,朱棣谋逆,真能夷叁族吗?

    那岂不是连自己这个亲侄子都给砍了。

    这是个坑啊。

    朱允炆强笑一声望向陈云甫言道:“太师,您全权平叛,如今逆贼伏法,如何审断还是您来拿主意吧。”

    看的出来,这个您字陈云甫听的很受用,故而亦是面带微笑冲朱允炆拱了一下手。

    “既然陛下垂示,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理所当然接下这份差事后,陈云甫才扭回头,高高俯瞰着下方老实跪下的叁十余人。

    真别怪朱棣等人没骨气,都到这地步了,还硬着头皮对陈云甫破口大骂?

    是,这样做骨气确实是有了,可一家老小没了。

    甭管朱棣跟陈云甫如何不对付,心里还是认可后者的为人,既然陈云甫许给他不杀其家人,那就绝不会食言而肥。

    一家老小的命能保住,朱棣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好悲痛的地方了。

    “朱棣,汝等可知罪。”

    朱棣昂起脑袋望向陈云甫,笑了一下。

    “太师在上,小王斗胆一问,罪在何?”

    “汝等妄自兴兵,此为谋逆大罪。”

    “小王岂敢。”朱棣虽被五花大绑,倒是中气十足:“小王起兵,非为谋逆,实为清君侧,尊奉的也是太祖所定《皇明宝训》。

    洪武二十一年叁月丙申,太祖曾言‘谗佞之人憸巧,善承人主之意,人主不察,多为其所惑宜,始若无害,终实可畏,其妨贤病国,宜当除之’。

    时今,奸佞者齐德、黄子澄、方孝孺等叁人在朝,蒙蔽圣听,致使妨政误国,小王兴兵有何错哉。”

    他说的倒是有理有据,陈云甫亦颔首点头。

    “姑且算你兴兵为除奸佞,然陛下已经将叁佞罢黜,汝缘何不罢兵回藩?”

    我倒是想罢兵呢,你陈云甫不愿意啊。

    朱棣知道,作秀的时候到了。

    遽尔怒视朱允炆,厉声道:“先太祖太宗在位,以仁政而治天下,乃有洪武、永乐两朝盛世,而今之帝,重用奸佞而远贤臣。

    昔太宗之时曾言,古今贤臣无有媲云甫者,太师之贤德,天地可鉴,陛下却弃太师于广西,留奸佞在中枢。

    致使朝纲秽乱、怨声载道,如此无德之君,岂配居帝位,小王不敢谋逆,只为使帝察思己过,逊位让贤罢了。”

    朱棣慷慨激昂的陈词,陈云甫这边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一眼朱允炆。

    后者脸上那个表情,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所有的过错全被朱棣一番话推到了朱允炆身上,搞得后者若是再厚着脸皮当这个皇帝,几乎天地不容。

    这还真不是陈云甫递给朱棣的话。

    废帝,总是需要一个理由的。

    没有什么理由,比从一个叛贼嘴里说出来更合适了。

    反正最后的结局都是个死,朱棣把这一刀插进朱允炆的心口,起码能换他后代子孙几辈子的荣华。

    我们总说,人心是不可试探的,因为太肮脏。

    殊不知,政治这东西,除了你能看到的花团锦簇外,其余的一切都可耻!

    陈云甫没教朱棣说这些话,是朱棣自己有心说的。

    他懂,陈云甫一定会废帝,废帝就需要理由。

    在生命的最后,朱棣尽自己所能,为自己的家人谋求一份富贵,无可厚非。

    朱允炆的脸上青红交织,正打算开口怒斥朱棣,邵质就已经站了出来。

    “逆贼,你一口一个皇明宝训,倘使太祖在世,岂容得你如此放肆。”

    朱棣梗起脖子言道:“若父皇在世,断不会任此昏君胡作非为。”

    够了,都够了。

    有这一番唱和,所有能与不能的事都捋顺了。

    黄廷还记得吗,礼部尚书,之前陈云甫的狗腿子,后来见风使舵跑到了齐德那。

    这个东西虽然没什么立场,但是为人机警而且市侩,脑子还是有的。

    朱棣说的话加上邵质的帮腔搭茬,他现在已经看清楚了局势。

    因此站了出来。

    “《皇明宝训》中,太祖确实在很多场合,就施仁政、去奸佞多次降下圣谕,这些,在礼部的会典中是可考的。

    陛下亲奸佞而远贤臣,实非妥当,臣斗胆,请太祖圣训,请吾皇自省退位!”

    蓝玉紧随其后。

    “请吾皇自省退位!”

    文武百官不是傻子,他们知道,陈云甫这是打算废帝了。

    有奸臣就有忠臣。

    我们不知道后世的历史会把蓝玉、邵质这种人称作什么,但此时此刻,大明,是有忠臣的。

    “逆贼!”

    一名御史站了出来,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玉芴看向陈云甫,怒骂道:“汝食太祖太宗之禄,承太祖太宗之恩方有今日,如今妄议废帝,更甚无父无母!

    纵禽兽于此,不忍杀父弑母,尔行此举,万世唾骂!”

    “你认为,本辅会篡史乎?”陈云甫眯着眼:“这是百官之所请,与本辅何干之。”

    “崔杼仗权欲而杀太史,汝更甚之!”

    陈云甫失笑摆手。

    “既如此,尔何为?”

    “吾以一死表鉴天地,苍天有眼,汝不得好死!”

    老御史手指陈云甫怒骂一声,遽然一头撞在金柱之上,当场脑瓜崩裂而亡!

    看着溅射一地的脑花鲜血,陈云甫也不自然站了起来。

    他怒,他恨,他憋屈!

    “还有谁要寻死!”

    陈云甫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竭力的将拢于袍袖中的拳头攥紧,浑不觉指甲刺破皮肉。

    须臾间,又有几人站了出来,怒骂陈云甫道:“逆贼不得好死!”

    守在偏殿的穆世群走了出来,望向陈云甫。

    朱允炆这功夫那叫一个舒坦。

    大明朝,还是有忠臣的。

    在这些位忠臣孝子之后,更多人可能是想到了太祖太宗的恩泽,开始对陈云甫口诛笔伐。

    逆贼,不得好死!

    “蚁贼,王莽董卓之流!汝死后必被分食,子女永为娼奴!”

    陈云甫腾的一声就蹦了起来。

    他的情绪,第一次失控。

    “穆世群!”

    “末将在。”

    陈云甫面瞰百官,苍凉一笑。

    “既言吾为王莽,吾当效之不使诸君失望!”

    “杀!”

    (月票破千了,要加十更,作者君尽力恢复快一些,争取这个月把欠更和加更都补上,腿疼实在是无法忽视,万请包容。)

第三百四十六章:蛋糕,大家一起吃。

    奉天殿里的杀机弥漫,几十名锦衣卫挎着刀就冲了进来,将这些对着陈云甫口诛笔伐的大臣全部摁翻在地。

    “全拖出去砍了!”

    陈云甫不怕被人骂,更不怕被人咒,毕竟自己做下的事,总不能怪人家忠于大明吧。

    忠诚,应该值得褒奖。

    同样的道理,我陈云甫犯下的错,你们可以咒我,但咒我孩子那就不行!

    伴随着殿外那利刃斩首的声音,浓郁的血腥味被风裹挟着涌入奉天殿,顶的所有人都一阵鼻腔不适。

    朱允炆更是吓的面如土色。

    事到如今,已经是完全撕破了脸,陈云甫若是再去顾忌史书所载,倒有些当婊子立牌坊的感觉。

    故而陈云甫起身,直接面向朱允炆作揖。

    “百官所请,乃是天下士子百姓所望,请陛下,自省退位吧。”

    朱允炆想拒绝,又见陈云甫向前一步,目光不善的紧盯前者。

    “望陛下,慎重考虑!”

    慎重考虑!

    朱允炆不争气的眼泪打起转来,他怯懦的缩了缩身子,从陈云甫的肋下缝隙望向朝堂,希望此时此刻能有人站出来替自己张言,却失望的发现,所有人都装起了哑巴瞎子。

    这个时候朱允炆才恍然明白,其实很多人不是忠于国家和他,只是忠于太祖太宗而已。

    在人格魅力这一块,朱允炆显然不具备丝毫。

    见朱允炆迟迟不吭声,蓝玉站不住了,直接大声喝了一句。

    “请陛下给臣等一个回答!”

    好么,就这一嗓子,差点没把朱允炆的魂给吓飞,直接秃噜嘴出来。

    “朕答应了,朕答应了。”

    陈云甫站定住身子,就这么深深望着朱允炆,一甩袍袖扭身下了御阶,径直向殿外走去。

    “黄廷。”

    “下官在。”

    “礼部可以草拟退位诏书了,另外,今日殿内之事,史笔该怎么写怎么写,谁也不许改!”

    “下官谨遵太师谕示。”

    陈云甫走到朱棣身边,一只手摁在了后者的肩头:“朱高炽他们应该入京了,我答应过你的事,叁个月。”

    轻轻拍打两下,陈云甫重重一叹:“叁个月,你好自为之。”

    “谢太师。”

    陈云甫走出了奉天殿,没有再去登那排场十足的肩辇,而是选择了步行离开。

    踏在那满地还未来得及清洗干净的血迹上。

    一尘不染的登云靴纹染上了不该染的肮脏污浊,却让陈云甫的心更加踏实。

    反对自己的人都死了。

    剩下的路,会好走许多。

    只有这种双脚踏在实地上的感觉,才能让此刻的陈云甫心中踏实。

    宫门外,韦叁一如既往的为陈云甫驾车,只不过此刻的陈云甫车辂,已经从原先的两马换成了六马。

    很大很奢华的一驾车辂。

    如此,车厢外不仅有韦叁这个车夫,还能站下四名锦衣卫。

    车厢内的空间更是可以办公和小憩,哪怕多上杨士奇这位秘书也会显得施展自如。

    “太师,咱们去哪。”

    “去,宗人府吧。”

    陈云甫报了宗人府的去处,虽然此刻的宗人府,也早就被锦衣卫从里到外给严密监控住。

    在京的宗室藩王,不比此刻的外臣们更加担惊受怕。

    毕竟翻遍青史,改朝换代的进程中,最遭殃的往往就是他们这些个宗亲。

    谁也不敢保证陈云甫不会把他们杀光光。

    但陈云甫真没这个打算。

    别看这些宗亲平日里似乎没什么存在感,不过他们对陈云甫来说还是有用的。

    改造大明,先得从这些个宗亲开始。

    朱橚还是宗正,哪怕朱棣造反之后,他这个宗正也没有受到连累,大概是朱允炆那时候忙着担惊受怕,没有过多的精力关注这些在京软禁的亲王叔父们。

    所以陈云甫来到宗人府的时候,朱橚带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太祖的儿子前来迎接。

    “小王等人拜见太师,万福金安。”

    “免了。”陈云甫呼出一口郁结在胸的惆怅,当头走进宗人府中,在路上的时候便已经说道:“本辅刚从皇宫出来,百官奏请陛下退位,陛下他应允了,礼部已经开始起草退位诏书。”

    一众亲王齐齐挑眉,心中直呼该来的果然会来。

    陈云甫要做权臣,必不可能留一个已经成年的朱允炆来做皇帝。

    这可不像样。

    不过,现在所有权力都在你陈云甫手里面攥着,你和我们说是什么意思,来炫耀你的霸道吗。

    因而众人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默的陪着陈云甫进到正堂,望着后者落座上首。

    “皇帝是逊位了,新帝还没选定,本辅想问问你们这些宗亲,觉得谁合适?”

    几人对望,都不由暗自摇头。

    虚伪!

    还得是朱橚,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小王等本没有资格议论帝君主位,但是太师垂问,小王等不敢不应。

    太宗嗣下,允熞殿下如何?”

    陈云甫没说话,而是看向其他人。

    这些位亲王纷纷附和起来。

    “既然诸位亲王都这么说,那就麻烦你们宗人府出个奏请,给皇太后送去吧。”

    当婊子立牌坊,你陈云甫也是真够闲的。

    大家都当陈云甫这是既当又立的行为,只有年轻的宁王朱权突然觉察到一丝不对的味道。

    “太师说我们宗人府出奏请,就不怕我们宗人府推荐一个非太宗所出的新君人选?”

    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陈云甫目露赞许望向朱权:“本辅,为什么要怕。”

    “太师何必明知故问呢。”

    “本辅若是真打算专权到底,就不会来宗人府了,本辅今日来,也不只是为了议论帝君主位谁来坐,而是有实打实的正事和你们谈,一件关切到你们自身未来的事。”

    “本辅,从没想过伤害你们,更没想过把你们永生软禁在京。”

    朱权目**光:“太师的雄图伟略,小王等人这几日也略有耳闻,您指的是,新九州吧。”

    朱橚等人闻听,无不惊讶。

    这件事,金陵权贵圈子早就传遍了风,这风也是陈云甫默许传开的。

    这传的不是风,而是蛋糕的香味。

    怎么个意思,难道他们这些待宰的宗亲,也能分食一口不成?

    (周六日会努力更新)

第三百四十七章:愿赌,就要服输!

    明堂之上,一众朱明宗亲屏气静声,聆听着陈云甫的侃侃而谈。

    “昔日太祖曾言:‘元廷之盛,在有世祖之雄威。’,元廷之强盛、疆域之广袤、宗教之兼容,历朝历代无有媲者。”

    这话确实是朱元璋亲口所说,是有史可查的。

    我们可以挑出元朝一堆的毛病,但不能忽略和刻意贬低忽必烈这位元世祖的雄才大略。

    他是个屠夫,但也是一位集很多优点于一身的帝王。

    因此,连朱元璋这种白手起家的开辟之君都称赞忽必烈,说元廷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元世祖的雄威。

    “忽必烈非常认真且忠诚的贯彻了其祖父也就是成吉思汗当年西征时定下的自征自领政策,从未对四大汗国之政务横插一手。

    亦从不因其为蒙古大汗、元廷皇帝的身份,而强迫四大汗国对其朝贡或者无条件服从,元廷或者说大蒙古的这种体制,本辅称为大陆化普遍帝国之特征。”

    这真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一众亲王都很好奇,努力咂摸这个新词的意思。

    关于大陆化普遍帝国的特点和多元化政体,在另一本书中有写,这里不多赘述,有兴趣想要了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这里陈云甫继续着自己的阐述:“忽必烈施行着高度的中央集权,但这个中央集权仅仅是针对元朝内部。

    在政权的地位上,四大汗国和元朝是平起平坐的,没有宗主国、藩属国之分,因此,我们可以把四大汗国连着元朝一起当做是五个国家。

    而成吉思汗一手定下的大蒙古体系,就相当于是一个看不见的联邦政权。

    而这个联邦政权的最高统治者,便是蒙古大汗。

    忽必烈既是元朝的皇帝,也是大蒙古的大汗,所以在名义上他领导着五个国家,这只是他个人的权力,并不意味着元朝有领导四大汗国或者干涉四大汗国内政军事的权力。”

    虽然陈云甫一直在说元朝的事,但这些个亲王没有傻子,联想到之前金陵传出的新九州的风声,他们多少都明白了一些陈云甫的话外之意。

    明朝,只是中州的王朝,不是大九州的最高领导者。

    换言之,将来的明朝就等同于大蒙古体系中的元朝,而陈云甫这个划定九州的人物,就是忽必烈。

    既是明朝的太师,又是大九州的共主。

    做明朝太师,是因为陈云甫永远恪守着对老大哥生前的承诺,永不颠覆朱明江山。

    不仅是自己,也包括后世子孙。

    他们这些朱明宗亲,也一样能从这块蛋糕中吃到美味的一口。

    “你们之前既然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自然也就知道,本辅划定的这个新九州有多大,下一步,本辅就要着手来思考如何去一一剪除周边的敌人和政权,这件事,不是本辅需要而是本辅离不开有能之士的帮助。

    诸位亲王都是太祖的子嗣,能力那也是天下有目共睹的,闲赋在京,实在是太浪费了。

    所以,本辅希望能得到诸位的帮助。”

    朱权听懂了陈云甫的意思,也看懂了陈云甫的操作。

    用陈云甫说的那个词来解释,就很容易讲明白。

    新九州,是陈云甫做出来的一块香甜可口的大蛋糕。

    没有这块蛋糕,陈云甫就很难取得蓝玉等人的全力支持,自然也就不可能这般容易的窃取权力。

    眼下,陈云甫虽然窃走了权力,可这份权力并不牢固,因为陈云甫若是不兑现自己的承诺,不把这块蛋糕制做出来给别人吃,那么很有可能会遭到权力的反噬。

    说起来轻巧,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新九州就画出来了,可是做起来却是难如登天啊。

    再难,陈云甫也必须做到!

    那他就需要构造一个牢固的利益共同体。

    因此陈云甫将这块蛋糕抛了出去,用一根线高高的吊在半空中,让所有人都能看的见。

    谁想跃起吃到这块蛋糕,就必须聚集在陈云甫的大旗下,为陈云甫鞍前马后、竭尽所能的效力。

    换言之,陈云甫用一块暂时还看不见、摸不着的大饼,来强行聚集一批忠实拥趸、强行驱使一群文臣战将。

    忠心未必可信,但利益一定牢固。

    另外,这也不是看不见摸不着,起码新九州中的辽州,现在随时可以划定建制,常茂,随时都能赴任辽王。

    可以预见到的,常茂或者说常家为了这个辽王,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征战沙场,替陈云甫亦是替自己的家族,全力吞灭朝鲜。

    这是常家的万世基业所在,不需要任何人鼓舞,不需要陈云甫去鞭策,常茂自己比任何人都害怕打败仗。

    高明啊。

    千金市马骨,有了常茂、常家这个鲜活的例子在,蓝家、冯家、沐家等就一定会紧密团结在陈云甫这个中央核心周围,为了各自家族的基业奋力拼搏。

    相同的道理,陈云甫悬出这一块蛋糕来,他们这些个朱明的宗亲,也会向陈云甫靠拢。

    能走出金陵,总好过一辈子软禁的强吧。

    哪怕走出金陵的代价是向陈云甫效忠、伏献自己。

    这叫什么。

    用陈云甫的话说,这叫双赢。

    谈判的结果,从来不是双赢就是双输。

    一如当年陈云甫在广东和四大家族谈判,放开广州市舶司所有的利益给四大家是一样的。

    这条广州通海夷道能给国家带来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没有这如山似海的金银、物资支持,陈云甫的大九州计划就失去了助力。

    前后发生的一切,都正严丝合缝的按照计划在走。

    “四哥,你输的不亏啊。”

    朱橚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遇上陈云甫这样的对手,除非一开始就慎重对待,不然稍有大意,那就会落入到陈云甫那一环扣一环造出的时势大局之中。

    今日的一切,从来不是陈云甫强令某个人去做某件事,而是大势推动着每个人必须做每件事!

    就如朱棣的造反、蓝玉等人的投诚。

    而大概率的,今天又要加上他们这些位宗亲了。

    “太师,有朝一日,我们真能如您所说,到九州创立基业吗。”

    陈云甫自信一笑。

    “本辅许诺出去的事,有哪一件没做成过?”

    人设立的稳,做事便有准。

    你要换朱允炆出来扯什么大九州计划,蓝玉等人连听都懒得听更别说信了。

    朱权长出一口气,第一个向陈云甫作揖下腰。

    “既如此,小王愿为太师效犬马之劳!”

    自朱权之后,更多的朱明宗亲纷纷开口,表态顺从。

    唯独朱橚迟疑许久。

    “能否求太师,宽宥四哥、六弟的性命。”

    “楚王只是一时迷煳从逆而已,本辅可以宽宥,但燕王,不行!”

    陈云甫望向朱橚:“周王明白的。”

    两方都赌上了身家性命,不是过家家。

    愿赌,就要服输!

第三百四十八章:国家一体纳粮

    宗人府摆平之后,陈云甫说到的事便很快应验。

    说没有建文三年就没有建文三年。

    守在年三十这一天,礼部草拟的退位诏书就草草颁行。

    这很显然是不合礼法仪程的。

    因为新帝都还没准备好呢。

    但此时此刻,谁还去在乎礼法呢,早已礼崩乐坏了。

    就这么,年仅九岁的朱允熞,在迷迷煳煳中登上了大明朝的皇帝宝座,成为了大明朝第四任皇帝,年号:熙和。

    熙和元年,也就是原历史上的建文三年,西历1401年。

    世界史的进程来到了十五世纪,中国史的进程也进入到一个崭新的阶段。

    因为从这一年开始,中国实际上进入到了一个无君的变革阶段。

    是无君,绝不是虚君,这一点千万不能搞混。

    明明有朱允熞这个皇帝在,为什么要说无君呢。

    因为在谈妥各方利益之后,陈云甫着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内阁和朝会制!

    陈云甫把皇宫一分为二,以乾清门为线,后宫属于皇室,而在乾清门外的三大殿连着武英殿、文渊阁、东阁等宫群全部被一个新的官衙所独有。

    军政院!

    原先的文渊阁配给了通政使司,武英殿配给了五军都督府,而奉天殿,就被改成了军政院衙门。

    牌匾的全名是‘中州军政院’。

    不需要任何人敕封,陈云甫自领了军政院第一任军政总理大臣。

    大明朝一应国家事务,都将送到这里来,由陈云甫乾纲独断。

    所以,大明皇室在国家的存在感,瞬间彷佛消失一般。

    而在这个军政院新衙门中,有一个下属单位最引人重视。

    那就是位于原华盖殿的九州堪舆司。

    听名字像是画地图的,但实际上,就是一群国家真正最顶层最核心权贵圈子中的那寥寥几人坐在一起,和陈云甫分食蛋糕的地方。

    以前的华盖殿就是用来分享美食、快乐的地方,现在配给九州堪舆司,两者倒是相得益彰。

    这个衙门中,有包括蓝玉、常茂这些位军队统帅,也有曾经的六部九卿国家大员,还包括了朱橚、朱权这些个曾经的大明宗亲藩王。

    当然,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王爵了。

    熙和元年没有皇室诏书,只有军政院的第一号国策行文。

    大明朝原定的所有爵位包括王、公、侯、伯、子五等暂行停止。

    新的爵位颁授和相应待遇,将由军政院重新拟定。

    权力洗牌了,利益自然要重新分配。

    “没了爵位,今年户部就可以停发相关的爵禄了。”

    大雪纷飞中,陈云甫裹着一件白色的皮草走进原奉天殿,如今的军政院行衙,身后跟着杨士奇、邵子恒和一大帮子中枢官员。

    这两人,如今都挂着一个军政院行走的衔。

    前者兼领了通政使司,后者则领了吏部尚书。

    所谓的军政院行走,就相当于是一张入场券,有了这个头衔,就意味着可以参与到未来分享新九州这块美味蛋糕的圈子中。

    现在挂着这个头衔的一共也只有二十几人。

    没这个头衔,那就不是圈子里的人。

    所以现在金陵城里有一股子邪风传着。

    说进不到这个圈子里的人,往难听了说,其实就是个打苦工的奴才罢了。

    新的户部尚书夏元吉在人群中应了一声,而后给出了一个实数。

    “太师,今年停发的爵禄,合并在一起足有七十八万石。”

    “数不少。”

    陈云甫感慨了一声,人就已经过了殿门。

    此刻的奉天殿完全被魔改,以往象征着高高在上的御阶、金桉、龙椅全部没了,整个整改成了曾经文渊阁内阁样子的布局行图。

    居中是从巨大的圆桌,外围一圈则是一百余张方桉,四四方方的簇拥着。

    高空俯瞰,一个标准的八卦形状。

    能在这张圆桌上找到自己名字座位的,都是军政院行走。

    除了陈云甫这个总理大臣外,还有蓝玉在内的二十二人。

    这功夫已经悉数到齐,眼见陈云甫进来,无不起身。

    “拜见太师,万福金安。”

    走到正对着大门的主位,陈云甫解下自己身上的皮草系扣,身后的一个杨士奇接过挂到一侧衣架上。

    扫视一圈,陈云甫胸中陡生起一种天下尽在掌握的豪情,倨傲落座,端起茶碗一笑。

    “都坐吧。”

    “谢太师。”

    诺大的奉天殿坐下两三百人完全不显拥挤,虽然人不少,但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官员都像是乖宝宝一般,正襟危坐的望着陈云甫。

    这是军政院挂牌成立后第一次开会,用脚指头想,陈云甫也是要有大动作。

    “今年,国家暂停了原先的爵位,本辅亦着户部停发了爵禄,本辅知道,下面此刻正是议论纷纭,所以,今天要议论的第一件事,就是明确新的爵位制度和相应的待遇。”

    陈云甫开口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抚。

    “这段时间,本辅也在构思新的爵位制度应该如何定,有了一个不算成熟的草想,大家听听,给个意见。”

    “新的爵位,将分为两种,一种是实爵,一种是虚爵,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可世袭原封继承,只能降等传承。”

    曾经有世爵在身的人,无不纷纷对视,看出了彼此眼中的不开心。

    不能世袭那就意味着不能封妻荫子,那,立功求爵的欲望可就会大打折扣了。

    “所谓的实爵,就是有爵位有食邑!”

    食邑!

    齐刷刷的,所有人惊愕瞠目。

    食邑制度不是早就退出历史舞台了吗,现在陈云甫竟然重新给抬了出来。

    这算是,开倒车吗。

    算不算开倒车暂时不提,但有一点可以明确,食邑制,那对众人的吸引可实在是太大了。

    谁不想当万户侯!

    万户侯,那可就相当于一个小国王啊。

    “新的爵位体系将分为六等,增设男爵,即王、公、侯、伯、子、男六等,六等爵位均有实爵和虚爵。

    实爵者,王爵食邑一府。

    公爵食邑一县。

    侯爵食邑一千到万户。

    伯爵食邑五百到一千户。

    子爵食邑两百到五百户。

    男爵食邑一百户。

    虚爵者,没有食邑,但可以免税,在其他的相应礼法规格上,享有对应的安保、出行等待遇。

    另外可以享受到一定的爵禄。

    王爵,年俸为三千两。

    公爵一千五百两、侯爵一千两、伯爵五百两,子爵二百两、男爵一百两。

    两爵同为降等传承,一代降一等,如后代者未立寸功,则三代嗣终免爵。

    食邑者,所有收上来的税均属食邑者,但税比和税法,要按照国家的政策来,不可以强征暴敛私自征税,如王爵食邑一府,每年征税还是由当地府衙的税司衙门根据国家政策征收,所收上来的税目交由户部稽核审定后勾销,这笔税粮或税银,才能发给享受此府食邑的王爵者。”

    陈云甫举了个例子:“比如,蓝玉若是封王实爵,食邑在苏州府,则苏州府一年六十七万石粮税、三万九千八百两税银都归蓝玉。”

    被拿出来当例证,蓝玉呵呵一笑。

    他才不惦记呢。

    苏州才多大点,他要的是整个蒙州。

    蓝玉当然不在乎,但那些自觉自己没有本事去九州的官员却是激动不已。

    这不比大明朝之前的爵位制度好?

    还得是陈云甫掌权大家都混到好处啊。

    从来都是利益动人心。

    “爵位的封授,不由某一个人决定,同理,爵位的免黜也不由某一个人决定,一律报到军政院,需由本辅会同众军政院行走一同决议后,再由本辅亲自签署盖章方可实授。”

    带食邑的爵位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没有实打实的功绩,二十多个军政院行走呢,想说服可不容易。

    “当然,这只是咱们大明的规矩,也只是中州的规矩,将来九州划定之后,各位若是觉得中州的爵位不好混,也可以去其他八州为官出仕,那里的规矩,本辅这个中州军政院的总理大臣就管不到了。”

    这话一出,蓝玉和常茂等几个人的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他们,可是已经内定的九州王之一。

    “大家有没有意见?”

    “都听太师的。”

    陈云甫满意一笑,见安抚住了众人后,才开始慢慢步入正题。

    “前些日子,广东布政使司上了一道疏,事关去年广州市舶司的营收,本辅看了一下,成绩非常喜人,创下了二百七十万两的佳绩,虽然还远不足两宋时期的一半,但方兴未艾的阶段能有这般效益已经实属不易。

    国家有钱自然是好事,商人纳税、百姓纳粮,咱们这些位持家的大家长日子才能好过,因此本辅打算,再给官员们加加俸禄。”

    今天这是喜鹊入了奉天殿,好事一件接一件?

    百官现在真就是觉得,好像大明朝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啊。

    陈云甫好啊,这才是做掌权者应该做的事嘛。

    权力归你,利益归我们,你好我好大家好。

    “新的品轶俸禄表本辅已经着通政使司、吏部、户部拟好了,大明朝日后将分为九品十三级,分别有不同的长俸可以领,下面,让士奇说说吧。”

    陈云甫好整以暇喝了一口茶,开始闭目养起神来。

    耳边,是杨士奇的声音接力响起。

    “太师、众位同工,根据太师的指示,日后咱们大明朝的品轶将划定为九品十三级。

    分别是正一品、从一品、正二品、从二品直到从四品共八级,随后的五、六、七、八、九五品不再有正、从之别,此相和,正好十三级。

    户部做了一个统算,之前一个县令的俸禄,在经历过洪武、永乐两次加俸后,大约为六十两,折合一个月大概为十二石粮食,但考虑到官员卖粮换钱,再去购买其他物品过程中的火耗,那么又要要打一个九折。

    新的俸禄中,将完全取消粮食,全数由现银支付。

    最低的九品,年俸为五十两,每升一级,则递增两成,不足的尾数全部进一。

    如此,到了最高的正一品时,年俸为四百五十八两。”

    最低五十,最高四百五十八。

    县令是正七品或者正六品,原先是六十两的年俸,如今是七十二或者八十七两。

    若是考虑到取消粮食,全部由银子支付的话,那确实增加了不少。

    “军政院总理大臣,正一品,军政院行走,从一品。

    六部尚书、大理寺寺卿、都察院都御史、通政使司通政使、各省布政使,正二品。

    ......

    具体的品轶表,我们通政使司已经草拟好印刷出来,大家可以在会后,到通政使司领取。”

    杨士奇说完话冲陈云甫拱手落座。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一众人纷纷点头,都这么白话明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家伙纷纷升官加俸,这是天大的好事。

    于是纷纷含笑点头,齐刷刷的夸陈云甫此举好的不得了。

    “既然都同意,那咱们接着往下说。”

    “为了遏制、杜绝投寄、飞洒等避税行为日益猖獗,本辅决意,全面禁止功名田、官田的免税政策,国家统一收税。”

    图穷匕见,这才是陈云甫真正的打算。

    国家一体纳粮!

第三百四十九章:士归士、绅归绅

    有人说,政治,从来都是妥协的艺术。

    若是按照这种说法,那生活处处都是政治。

    因为人类社会的进程中,一直都有着趋利避害的天性,故而,一直都在追求双赢。

    想要双赢就必须妥协。

    甭管陈云甫承不承认,现在的他,越来越像是一个成熟的政客,好听点说,是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员、好家长。

    可本质是不会变的,陈云甫在政坛政治领域,已经越加的成熟和熟稔了。

    他驾轻就熟的给他人分享蛋糕,同时不动声色的引申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上,在拉拢一批支持者的基础上,要褫夺走另一部分人的利益。

    官员属于士,地主属于绅,自古以来,每一个官员的家族在当地都是地主,因此,士绅阶级永远牢牢绑在一起。

    中国的近代史随着鸦片战争一声炮响而拉开帷幕,等到资本萌芽后,这些腐朽堕落的士绅阶级继而逐渐又向买办阶级衍化,继续绞尽脑汁、穷尽心力的攫取、压榨国家利益和地方百姓血汗。

    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虽然很令人发指。

    可士绅阶级真的就是铁板一块吗。

    陈云甫可以很笃定的说一句:“从来没有哪个阶级可以做到铁板一块。”

    永远都有背叛阶级者,也永远都有因为利益考量而出现的内斗者。

    士绅阶级的说法本身就站不住脚,士归士,绅归绅,两者有着如此明显的区别,怎么可以混淆在一起,并称为一个阶级呢。

    士者,权力的拥有者,具有行使国家公权力的特征,因此士,在地位上显着高于农、工、商三个群体。

    绅者,土地的拥有者,他们的根只在于土地的产出,逢旱涝灾年,照样要望着苍天落泪,顶了天算是掌握一定生产资料的有产富农罢了,归到根处,还是农,富农。

    古代的官员把士和绅绑在一起,说到底,就是古人共有的群像符号:土地情结。

    所以古代官员一般都会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老农气味。

    他们大量的贪占土地,越多越好。

    因为这些个官员想不到除了土地之外,还有什么东西,有资格称为权力红利。

    所以,若是有了解中国近代史的朋友会发现,在广州十三行最繁荣那几十年,广东的官员和晚晴内陆的官员完全是两种状态。

    广东的官员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年轻人,家里用着新鲜的西洋物件,穿着西装或者各种奇装异服,追求美观和轻便舒适,并且日常中可以很快接受层出不穷、迭代进化的新科技产物,可谓是山羊放了绵羊屁,既洋气又骚气。

    而晚晴内陆的官员就像是没解放前的老坑农民,愚昧且落后,除了钻脑子如何逢迎那位老妖婆之外,就剩下一个抽大烟调戏府里小丫鬟了。

    现在陈云甫在做的事,就是着手慢慢把士绅分割开来。

    要让士也就是官员,逐渐从土地上分离,更多把目光、精力投向更多更新鲜的事务上,哪怕他们贪吧,也别总想着贪土地。

    而分离两者的第一步,就是先从这一体纳粮开始。

    国家有钱,朝廷给官员加俸是水到渠成的事,所以,搞活经济,搞富国家,蛋糕越做越大,大家分吃到的也就能越来越多,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简单的道理不好简单说,需要具象化到行动上,那就需要陈云甫通过政策的方式来引导这些个腐朽落后的官员逐渐启蒙。

    有人可能会说,那为什么不兴办一所学校,直接教育出一批年轻的后生,然后充任到官员的岗位上,这不就全部搞定了。

    道理确实是这样不假,乍一听也很对,可问题不是出在这。

    还记得陈云甫曾在河南,和时任河南布政使的成耀在罗家庄外的那番谈话吗。

    当时两人聊到了《西山政训》。

    《西山政训》不算是什么特别出名的典籍,类似总结官员为官之道的书,从百家争鸣到明清资本萌芽,贯穿了中国几千年的历史。

    很多为官的大道理,几千年前先人们就都懂了。

    后面继任的官员哪怕到几千年后,为什么还有做不到的,问题不是出在换一个王朝、换一个国家制度就能解决的,因为这是人性问题。

    懒、惰、贪、腐这是人性,几千年后的官和几千年前官,本质上没变啊,唯一的区别,就是古代的官会之乎者也,后代的官会数理化,这只是时代背景不同,两者学的知识不同而已,本质上不都还是人吗。

    是人,就会犯政治错误,犯政治错误就会在地方拖累国家整体向上的政策。

    因此,就算陈云甫手把手教出一批新学生来当官,他们做了官接触到了权力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又能说的准。

    “国家一体纳粮,是本辅深思熟虑后提出的,现在国家看似财政非常健康,但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给官员加俸需要钱,支持五军府对外征战、开疆辟土需要钱。

    没有钱,朝廷什么也做不了,我们都只能囿于中州这一地一城,这一点,本辅希望诸位同工能够明白,明白之后可以和本辅一体同心,大家齐心协力把这项政策推行下去、贯彻下去。”

    大家伙算是听明白了,尤其是蓝玉。

    没有一体纳粮,朝廷的财政只能缓慢龟进,不可能一口气多出一笔足以支持你们打仗的大头,那么九州计划就遥遥无期。

    推动一体纳粮,朝廷有钱,我陈云甫就能全力支持你们对外开疆辟土,让你们尽快就任封王。

    所以,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得支持我。

    道理很简单,还是拉一批打一派的套路。

    蓝玉直接开了腔:“太师的这项政策,我非常支持。”

    军方纷纷开口表示没有任何意见,脾气最急躁的王弼更是大声道:“末将唯太师之命是从,地方上那些个为富不仁的劣绅豪强要是敢反对,拒绝交税,末将就带人砍了他们!”

    在场的官员都缄默垂首。

    之前就听到风声,地方都司将效法广西生产建设兵团制度,增设税司搞武力征税,如今来看,应该是真的了。

    一旦武力征税,那地方地主的末日就算是到了。

    不过想想之前的加俸,官员们的心态发生了一丝微妙且积极的变化。

    国家的财政健康,他们的俸禄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怎么算,也是双赢啊。

    更何况,我堂堂一个朝廷命官,为什么要关心三叔六伯他们今年交多少粮食?

    士归士、绅归绅。

    我一个官,想搞钱的路子多了去,何必计较三石两石粮食那点赋税。

    念及至此,也就没多少人再反对。

    一体纳粮政策,顺利通过。

请假

    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坏事。

    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知道逃避是无用的,但真的很让人精神受挫。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月会出那么多的事,接踵而来不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本来今天应该是很高兴的一天,书又一次登上了畅销这个极好的推荐。

    按照上個月的标准,本应该再一次十章加更,现在看又要欠下来。

    我还没算欠了多少章,尤其是欠了书友朋友们多少人情。

    给我一夜的时间调节一下。

    我能调节好自己,我一定能调节好自己,我必须调节好自己。

    谢谢,作者百拜。

第三百五十章:时来天地皆同力

    浙江,杭州城外杨柳别苑。

    这是严家在杭州或者说浙江的产业之一,一个占地极广的小桃源,一个避暑的胜地。

    今天这里迎来了它的主人,也是严家的家主,原浙江省道粮长严震直。

    如今这位曾经的大地主可是不得了。

    “人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震直兄今时不同往日了,日后官面上很多事情,还望震直兄多多提携下官啊。”

    杨柳别苑内,假山矗立、绿水溪流好一派美景,两个中年男子一左一右并肩而行,说话者若是让浙江当地的官员见到,必能一眼认出来而惊掉下巴。

    因为,这位竟然是浙江左布政使王钝。

    身为浙江当地名副其实的一把手,竟然在严震直面前称,下官?

    按照最新出台的九品十三级,王钝已经是正二品了。

    这个时候的严震直呵呵一笑,摆手道:“藩台严重了,严某也不过是蒙了太师的识拔,擢赐军政院行走,此番回浙,也是为了实地督办一体纳粮的国策罢了,可不敢锦衣夜行四个字。”

    军政院行走,怪不得王钝要自称下官。

    王钝笑着应了两声,没在这件事上过多的纠缠,他今天来杨柳别苑,也不只是为了和严震直白话寒暄,毕竟两人早已相识多年。

    “这次太师推行一体纳粮,用意在何,这力度决心,到底是什么尺寸?”

    在商言商,在官言官。

    严震直没有给出直接回复,而是反问了一句:“藩台平素,喜欢看小说吗?”

    “小说?”

    “当年太师还做永乐首辅的时候,不是着通政使司整出了一份金陵日报,还连续十几版刊发了不少的神话故事,后来直隶各府、江南各省道富裕的地方都有样学样,连咱们浙地如今,不也有了杭州日报、绍兴日报。

    那些光怪陆离、精彩拍桉的故事便都是小说。”

    两人说话间到了凉亭,别苑里严家小辈侍候着奉上茶水。

    王钝接过哦了一声,摇头道:“震直兄也知道,这几年中央的政策是层出不穷,地方忙的焦头烂额,下官哪里有时间去看这些故事。”

    “埋头拉车固然勤奋,可要是不会抬头看路,那就是南辕北辙,白白虚度光阴。”

    “震直兄的意思,这几年中央政策的风向,都在小说里?”

    “太师做事一向高屋建瓴,非我等凡俗可以揣度,咱们要踏实下来细细品,才能拨开云雾见日月。”

    日月为明,拨开云雾见日月,就是变天的意思。

    王钝细细品嗅,没有急于接话,而是拱手笑道:“不知震直兄这府内,可有最新的杭州日报。”

    严震直一笑,抬手间便有后辈送上了一份。

    “早给藩台备下了。”

    王钝接过来看,很快便从不多的版幅中找到了一篇转载的,署名为陈云甫的故事。

    这篇文章的名字叫。

    《士兵突击》!

    听名字也知道,这是一篇军旅题材的故事,整体内容更追求故事性和精彩性,但少却了一些真实的血肉感。

    比如,边军最爱的嫖宿和聚赌斗殴连一字半句都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这篇连载故事的可读性和激励效果。

    王钝没有当过兵,但他一步步从底层小官干到一省布政,自然接触过都司卫所,兵什么样,他不比任何一个将军了解的少。

    因此,只当个故事看。

    “挺好看的,太师写的非常精彩,让人拍桉叫绝。”

    王钝总不可能当着严震直的面去批评陈云甫,因此只能挑些好听话说。

    后者只是浅笑,没言语。

    王钝知道,严震直这是给自己提醒呢。

    ‘太师做的每一件事都要细细揣度。’

    心里想着这句话,王钝再一次重新看了一遍,除了惊叹整篇故事的精彩之外,仍旧丝毫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还不懂?”

    严震直笑笑,扭头看向身后的后辈:“小六,这篇故事你看过吗?”

    “回伯父的话,侄儿都看过了,这是连载的第六版,侄儿一字不落的全看了下来。”

    “什么感觉?”

    “非常好看,还有就是,侄儿对军营心生向往,想去看看,军营是不是真如太师故事里写的那样。”

    都不用严震直再往下说,王钝一点即透。

    “太师这么做,是要动兵?”

    “你知道兵部这半年来,招募了多少新兵源吗。”

    严震直说出来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因为他自己也知道王钝不可能知道,故而不等王钝回答,自己顺着话继续向下说道。

    “一共六万八千人,这里面,足足有七千人是识字的,他们有的是自己来当兵,有的呢是和兄弟一起,更多的则是家里有门有户来入伍,家里面放心不下,把受雇的佃户、租户都陪着送进军营。”

    “江西是科举大省,每一年,大概会有五千九百人取得秀才的功名,每三年,会有大概四十到六十人被录三甲进士。

    也就是说,将近一万八千名读书人中只能出几十个进士,比例接近四百取一。

    那没有跻身的秀才公干什么呢,就继续待在家里读圣贤书,以往,这些位秀才公还有功名田可以吃,现在没了还不活活饿死闹翻天。

    太师早就料到了,所以早在这条政策颁行之前,这士兵突击的故事就连载了五版。

    很多年轻热血的秀才公中举不得,纷纷投身军营当起兵来了。

    以前的军队全是文盲,以后的军队,估计都是识字的。”

    王钝抽了口子凉气:“读书人都去当了兵,那国朝如何取士录官?”

    “那就要看读什么书了。”严震直敲敲桌面道:“都在跟着变,再过几年估计就是翻天覆地,当然,这不是咱们现在考虑的事,现在咱们只要知道,国朝,要打仗了。”

    “打仗?”

    王钝挑眉:“打哪里?”

    “朝鲜!”严震直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道:“辽州的拼图,只差一个朝鲜了。”

    王钝能做一省布政,脑子是机灵的,现在严震直给他捋顺了逻辑之后,他自己也能推理出个七八分。

    细细一咂摸。

    大量年轻的、懂得识字文化的新鲜血液涌入军营,显然是为了战争在做准备。

    放眼大明一圈,最适合这些个新兵历练的战场,毫无疑问就是朝鲜。

    因为,朝鲜的汉化在那里放着。

    这群读书人做基层军官的话,完全可以不用上峰督促,就能做到在打仗的同时进行安民抚民工作。

    另外,朝鲜战场的难度也是最低。

    其他的,不管是北伐大草原还是征安南都不容易。

    前者那是中原王朝几千年来的夙敌,后者瘴气密布、险山险林,不是西南云贵川的兵,光一个水土都无法克服。

    所以,只能是去辽东。

    “现在,那么多的政策都才刚刚传到地方,都还没来得及推行呢,朝廷就要打仗,还是打大仗,能稳当吗。”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严震直说道:“军政院其实已经通过了气,仗明年开春就打,主帅是常茂,副将是他弟弟常昇。”

    辽州是封给常茂的,常家人不去卖命,谁去卖。

    谁的地盘谁去打,最大化调动积极性。

    准确说,这积极性都不用调动。

    严震直望向王钝:“现在,你知道这次一体纳粮,太师和朝廷的决心有多大了吗,这个尺寸,知道怎么把握了吗?”

    后者点头拱手:“下官,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次一体纳粮的决心不用去问陈云甫有多大,而是要去问问常茂有多大。

    谁要是不把这条政策推行好,都不用陈云甫发火,常茂自己就能提着刀把不干事的人给砍成八段。

    谁敢拖他们常家万世基业的后腿?

    不得不说,陈云甫玩的这一手简直堪称是神来之笔。

    再也不会有人说陈云甫是自己造自己的反了,因为,有一大批人会赶在他之前,替他铲除掉所有的反对派。

    在陈云甫的身边,早就形成了以他为核心的坚实的利益共同体。

    “辽州一旦事成,那么蒙州、越州计划就会先后启动。”

    王钝艳羡的望向严震直说道:“震直兄如今贵为军政院行走,下官可是听说,入了军政院,新九州,就能分一杯羹。”

    “都是太师的恩赐。”

    严震直拱手向南京方向凌空拜了两下:“咱们呢忠心做事,太师圣目如炬,是能看在眼里的,九州那么大,总有藩台你将来一展拳脚的地方。”

    只在大明做官,退下来就是人走茶凉,想要家族世代昌盛,就要争取在新九州分一杯羹。

    换言之,干出成绩跻身入军政院,是唯一的途径。

    “下官年近五旬了,还有机会吗。”王钝叹口气,可怜巴巴的望向严震直,期待后者能够指点迷津。

    严震直哂然一笑。

    “你自己都没信心,严某又怎么帮的了你呢,不过王兄,严某直言一句,便是咱们这辈人没机会,下一辈总也有机会的。三五十年内,你觉得九州能开辟几个。”

    “这是太师毕生的夙愿,也会是咱们这一代和下一代人共同的夙愿。”

    严震直满眼敬服的望向南京方向感慨。

    “时来天地皆同力,太师,高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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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太师介绍:
洪武十五年,马皇后薨天,撒手抛下了哭到撕心裂肺的朱元璋。
深秋下的金陵,全城缟素。
这一年,一个天界寺的小和尚登上了明初的历史舞台。
于是大明多了一个太师、世界多了一个新大明。大明太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太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太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