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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0章 拔刀亮剑

    水尽原长官司原是施州卫所辖散毛土司的属官,后来因地方隔越,而容美所属的沙溪告近散毛,遂以地易地,使水尽源长官司隶属容美土司。

    虽说土官世袭,但土官之间也经常互斗,水尽源长官司在明代也经历过叛乱而被废,后来又助朝廷平乱而重置的历史。

    唐镇邦自袭长官后,与田霈霖联姻,在明末的动荡中,以开拓为已任,数次出兵为朝廷剿贼,建造白溢寨,各地乱轰轰时,水尽源境内却很安稳。

    水尽源有两千精锐土兵十分能战。

    田霈霖也愿往,但最后文安之还是点了唐镇邦,此人更加勇武,而且没有田霈霖那么多心思。

    “好,本经略便授你为陕甘行营副提督,你带一千经标前往,再授唐世淳为左营游击,唐继勋为右营游击。”

    经标副将升副提督。

    不过有了守备升署提督,大家倒也没异议了。

    连田霈霖都在那心里寻思着,这唐镇邦带一千人要从南充到朝天关,虽说距离不远,但这一路都是川北险恶山区,尤其是如今张献忠已经率大军出成都缴州,往保宁剑阁而去,唐镇邦的土兵虽说善于山地行走作战,但这一路可不容易。

    能不能到朝天关还两说,说不定半路被张献忠给拦截灭了。

    他心里甚至在寻思,万一唐镇邦带着他两儿子真就死在保宁半路,那他倒是可以趁机把水尽原长官司直接给吞并,或是控制在手。

    田霈霖野心还是很大的,之前湖广大乱,他也拉上唐镇邦抢了些地盘,后来还打着拥戴大明天子的旗号,随文安之出兵讨逆,其实也是趁机抢隔壁几个降清或与三忠勾结的土司地盘。

    土司虽然说是一方土皇帝,但容美司历经三百多年传承,也很清楚关起门来虽然是土皇帝,但天下大势也是能深深影响到他们的。

    议事结束。

    文安之与秦良玉单独会谈。

    “经略对张大鹏和刘进忠都寄以厚望啊。”

    “时事如此,也只能期盼好结果了。”文安之给秦良玉倒了杯茶,说来其实秦良玉也是个土司,虽然石柱土司是她夫家马氏家族的,但这些年来,石柱土司一直都是秦良玉当家。

    相比起容美这些土司,秦良玉的石柱土司在大明可是天下闻名,其白杆兵,甚至比广西土司狼兵还猛,经历了无数大战,尤其是对战鞑子的一系列战斗中。

    他们也曾经经历过浑河血战,也经历过北京保卫战,一次次的战斗,秦家、马家都有许多人为国牺牲。

    秦良玉更是七十多岁了,还在为朝廷征战。

    “老将军身体可还安好?”文安之论年纪可比秦良玉小多了,面对这位巾帼英雄,也是十分关切。

    “放心,我如今依然能开强弓,若遇贼,还能骑马冲阵。”

    “冲锋陷阵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一辈去做吧,老将军为陛下总统军务便好。”

    从重庆一路加急赶到顺庆蓬州,也是文安之对如今局势的十分不放心。

    关中联军溃败,汉中马科又降清,清军大举南下,张献忠又要出川,川陕明军已经先溃了一路,犹如断了一条腿,这下更不稳了。

    而川中明军向来复杂,勉强捏在一起,却也是派系众多。

    “兵还得整!”文安之开门见山。

    关中兵溃,几乎跟湖广的武昌大溃如出一辙,各种人马纷杂,不仅不遵从朝廷的战略计划,也不服地方长官的指挥,更重要的是,这些军头们只顾着招兵买马拥兵自重,根本不管养不养的了,没钱粮就抢掠,川中明军的名声,比西贼和摇黄贼好点,那也是那些人根本不算人了。

    如今百姓对当兵的,或者说对拿刀枪的都心存恐惧。

    “乱成这样,必须得改变,否则只会越打越乱,越打越烂,我们不能跟鞑子比烂,甚至跟摇黄贼土暴子、西贼去比烂,陛下几次下旨,说要收拾局势首要恢复人心。

    而当今乱世,要恢复人心,首要还是兵。

    必须要重建一支新军,要敢打,还得能打,更必须枪头对外。”

    “现在的整编还是力度不够!”

    秦良玉本身也是土司,更是川中各路兵头中的佼佼者,她也很清楚现状。

    “我是完全支持朝廷整编川军的,但是有句话我还是得直说,川中各路兵马不整,则四川糜烂难救,可如果现在整的过急,又可能旁生枝节,那些军头虽说是打着朝廷旗号,可如今个个拥兵自重,削他们的兵权,夺他们的饷源,这就是要砍他们的命根子,他们心里肯定是不愿意的。”

    “而如果朝廷没有真正能震慑的住他们的力量,这早晚得出事。”

    秦良玉提出建议,“我建议还是徐徐整编,慢慢来,急则生变。先把御营行营立起来,让陛下派来的这些武官能够真正掌握这支兵马,能够控制住重庆城,重庆府,然后再下一步。

    只有等朝廷在川中的力量,达到一定实力的时候,才行啊。”

    文安之叹气,“我又岂不知道这些,而圣人又岂不知道这些,可是现在我们没的选择了。时不我待啊,张献忠北上,鞑子南下,这巴蜀又要举起大战,而这大战一起,我们又真能置于局外吗?我们随时都会卷进去,而如果我们还不能整军好,那么随时就会如武昌大溃、西安大溃一样,再来一次巴蜀大溃。”

    “就算整军风险大,但也没时间拖下去了。”

    “蜀国公,陛下现在非常重视巴蜀,这里是长江上游,巴蜀安稳,湖广才能维持平衡,一旦巴蜀失守,则湖广也不能守,到时江南地区,又如何支撑?”

    “陛下现在把希望都寄托在蜀国公身上了,蜀国公的忠贞,石柱白杆兵的忠勇,天下皆知,如今时局动荡,唯有仰仗蜀国公的白杆兵为中流砥砫了。”

    这番让秦良玉也无法接。

    “我七十多岁了,丈夫、儿子、媳妇、兄弟、侄子,他们都倒在为国征战的战场上,”

    “但是,陛下仍然对我这个老不死的还寄以厚望,那我就不会辜负陛下,就算石柱男丁这些年死了太多,可只要没死绝,我们仍然会端着白杆大枪为国征战,壮丁死了还有少年,男人死了还有寡妇,我们石柱愿为陛下流至最后一滴血!”

    这番让文安之都感动的落泪。

    国家沦丧,西南土司却能如此。

    “那好,从现在起,便一切拜托蜀国公了。”

    商谈许久后,文安之让人请来了张世鹏。

    “张提督,本经略与秦总统都已经决定,抽调手中最精锐的战士,调集最精良的铠甲武器给你,我们还会把队总以上的军官都调回来,最好的兵留给你们。”

    张世鹏原是行营副提督,提督原是由秦良玉兼领的,现在秦良玉也不再兼领行营提督了。

    两人的话,表明他们对行营的全力支持,给五千最好的兵,调集最好的装备,全力提供粮饷,但不派一个官过去。

    御营十个营五千战兵,所有队总以上军官,全都由张世鹏这些从江南过来的军官担任。

    张世鹏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位张提督是阁老张国维的大公子,调来之前,曾任过张国维标营游击、浙营绍兴参将,京营五军营的副将,最后做到了御营的一镇副总兵。

    虽说他是阁老的儿子,但张世鹏和他兄弟张世凤一样,都是忠勇为国的热血汉子,甚至来蜀,也是主动请缨,哪里困难往哪走。

    来了重庆后,也一直在认真的组建训练行营,表现的可圈可点。

    也没有半点瞧不起蜀中本土将领们的意思。

    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张世鹏感动良久,“有文经略和秦总统的全力支持,我张世鹏也唯有全力以赴。我也不敢说大话,只要兵精粮足,那么我便会完全按照御营的规章练兵,打仗的时候,我和所有的行营军官都会冲在最前,退在最后!”

    文安之很满意。

    “很好,除了练兵,你们行营还得担负起一个任务来,从现在起,你们行营就是所有川军的宪兵,负责执行军法,维持军纪。

    只要有川军将领兵士敢违犯军规,你们都可以执行军法处置。

    你们敢吗?”

    张世鹏明白文安之这话中之意,这是要开始对敢不听话的川军军头们动手的意思,行营就是那把斩人的刀。

    这是同室操戈,还是说清理门户?

    他咬了咬牙,没马上答应,有些犹豫,他请缨来蜀,是要来抗击鞑虏,围剿流贼的,却没想过,没战上鞑子,倒有可能要先对川中明军动手。

    “你若怕担骂名或脏手,那我换个人做提督。”文安之直言。

    张世鹏挺胸抬头,大声回道,“末将明白什么是该做的,也有勇气承担,更有能力保证做好,请经略大人和秦总统放心把此事交给我!”

    文安之拍了拍张世鹏,“很好,你父亲是我极为尊重的一个人,果然虎父无犬子!你只要记住,我们现在所要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天下太平、大明中兴!”

第421章 觅个封侯

    有朱大典湖广之溃,高斗枢关中再败的先例在,文安之经略川陕五省,绝不能再走老路了。

    皇帝一再强调相忍为国,团结一心,统一战线。

    但这也是得有底线的。

    “为父就不去送你们了,你们这一路上自己多加小心。”

    凤凰山大营里,经略文安之的帐中,文安之背对着三个来辞行的儿子,手里握着份名册,声音平静的道。

    文逢吉三兄弟都有功名在身,一个举人两个秀才,被皇帝恩荫官职后留在文安之身边帮办军务,从郧阳到偏沅,再到如今的川中,也算积累了一些经验,不过此次要前往朝天关却不容易。

    张献忠虽然还没公开再打出反旗,可反意已现,他们要穿越他们的占领区,随时可能会遇袭,更别说还得经过摇黄十三家的地盘,那可是食人的土暴子。

    “儿等不孝,不能再侍候父亲身边了,受儿子们一拜!”

    逢吉三兄弟向父亲叩头拜别。

    文安之始终没转头,等儿子们脚步声远去,他才缓缓转身,却是泪流满面。

    “儿啊,忠孝不能两全,国家有难,父亲也只能让你们冲在最前面。”他也知道这次艰难,但陕甘行营要立起来,张大鹏要增援,刘进忠得接应,都得有可靠的人去才行。

    只依靠那些军头,到时还是一团混乱。

    唐镇邦也来辞行,这位彪悍的土司勇敢而又自信,“请阁老放心,末将定能赶到朝天关。”

    “嗯,崇祯年间天下大乱,湖广动荡,唯有你们水尽原是最平稳的,你的能力本阁非常清楚,这一趟,拜托了。

    到了朝天关,好好辅佐张大鹏,他虽品级低,但代表着圣人,也是个忠厚有能力的,刘进忠此人可信,但也得带三分提防,好好跟他说明情况,让他们先撤往阶州整编行营,然后听候朝廷旨意再战。”

    “末将明白。”唐镇邦很清楚,论能力,论名望,论品级,怎么都轮不到张大鹏这么一个新任守备来做陕甘行营提督,但正如文安之所说,他是皇帝亲信,是从南京来的,本身又是原川陕行营的营官,他代表的是皇帝,是中央。

    而唐镇邦再能打,也不过是一个土官。刘进忠再骁勇,他也不过是新附降将,其它如贺弘器等,又皆是西营出身。

    所以既然要立的是御营行营,那就必须推张大鹏为首,这也是权宜之计,毕竟现在就他在那边。

    唐镇邦离去后,文安之沉思许久。

    他跟秦良玉达成一致,让张世鹏接掌新的川贵行营提督,并且把所有原军官撤走,就留下士兵、武器、钱粮,就是要彻底改变现状。

    而这个改变,可能意味着内乱。

    这是需要极大魄力的,外敌当前,现在他却还要先对内,可他还是最终决定了,攘外必先安内,否则就算张献忠和鞑子两败俱伤,但剩下的那个,都还是能横扫明军。

    甚至川中明军自己这样下去,早晚还是得内讧相攻。

    哪怕不互相攻击,现在这样下去,四川也会糜烂不止,人口锐减,田地荒芜,然后是大饥荒,再然后是土司们叛乱,这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之前奉旨整编,虽拉起了一个大框架,可实际上还是老样子,甚至那些军头们大多升官晋爵后,更加肆无忌惮的在招兵买马。

    朝廷所谓的经制,所谓的粮饷皆出于粮台,经略督抚分巡负责等,还是一纸空话。

    军头们都在忙着分地盘。

    曾英占据顺庆府,秦良玉占据重庆,王祥占据遵义,杨展占据嘉定等,都把这些地方视为自己的禁脔。

    他刚巡视了凤凰山的大营诸军,兵马众多,但装备上就很乱,甚至到现在,他们的营制等也还都是老样子,有的人三千一营,有的人一千一营,也有几百一营的,反正各行其事。

    不仅如此,整个大营都乱哄哄的,毫无纪律可言。

    文安之取得了川中最大军头秦良玉的全力支持后,现在决定出手,但愿能够来的及。

    否则他便是下一个朱大典和高斗枢。

    ······

    张世鹏请了文安之和秦良玉到御营宣布军令,当着几千御营军将的面,宣读调令,把所有原各部来的军官调走。

    然后他宣布了行营两协五标十营四十哨各级主官副官的任命名单,主副官全是御营调来的军官。

    队级军官,和什伍的士官,他宣布将从各部中选拔任免。

    全军第一件事,重新编制。

    这五千来自施州、石柱等土司的土兵,来自原重庆遵义等地官军,以及江南随调来的少量御营兵等,不管原来出自哪部,现在统一重新编伍。

    按御营编伍之法,各选其能,力大善射者充弓箭手,能骑的为斥候哨骑,敏捷灵活的为刀盾手,高大的为大盾兵,其余的部份为长矛手,部分为火铳兵。

    严格按照御营编制,五百人为一战营,配一百八的辅兵营。

    张世鹏做为提督,亲领一个提标营,副提督朱万化也领一个提标营,剩下八营战兵,分为左右两协,每协下协两标,每标又各分两营。

    各营基本上都是花编,也就是各式武器混编营。

    各协标营军官任命好后,张世鹏和朱万化让各营军官自己选哨官,然后让哨官再自己从本哨军士中挑选队总,队总再自己选什长,什长再自己选伍长。

    “所有兵将都必须对军令无条件服从!”

    完成士兵编伍和军官任命后,发放装备开始训练,副提督朱万化提出直接实战练兵,拉着队伍去围剿顺庆府境内的摇黄贼和那些小股山贼流匪等。

    这位副提督是湖广督师朱大典的儿子,有侠义之风,而且武艺出众知兵事,当年东阳许都作乱,白头军无人可挡,朱万化在金华老家募乡勇抵御,击退白头军。

    但是事后知县却说许都的花名册里有朱万化的名字,朱大典纵子交贼,朱大典和朱万化都因此被下狱。

    弘光出逃,杭州投降,朱大典在家乡再召乡勇抗清,朱万化更是为先锋。方国安溃入金华,索饷攻城,朱万化也是身披铁甲坚守城头,数次击退方国安军。

    两位阁老的儿子,又都在皇帝身边当过侍卫,参与过北伐,很熟悉御营的打法,御营不是靠练出来的,而是靠打出来的。

    之前他们入蜀,行营一直没能打开局面,说到底还是行营士兵是各部抽调,不仅调来了兵士还调来了各级军官,甚至后面又安插了不少将领进来,这导致他们这些空降的御营军官们,命令并不顺畅,他们的命令是要通过那些军官们来下达,而这些军官却手握兵士,而对他们这些上面来的阴奉阳违。

    这些人抱团,让他们也很头痛。

    现在文安之秦良玉全力支持,把军官全调走,两人便立马把所有兵打乱,不让他们有机会再互相抱团。

    “朱提督说的有道理,没时间慢慢练了,派夜不收出去打探情报,然后出击吧。”

    这支御营现在要装备有装备,要兵有兵,而且装备都是最好的,基本上做到了人手一件甲,这放眼整个川中,都是最豪华的了。

    可如果不能打,那就一切白给。

    文安之这次的调整,也是顶着很大压力的,曾英、王祥等都有很大意见,毕竟拔给御营五千件甲,都是从各部中挤出来的。

    曾英他们的兵,披甲率都不高,尤其是都大肆扩兵后,更缺甲胄。

    所有目光都在盯着这支御营,就看他们这些江南来的公子哥们,到底能不能行。

    御营夜不收四出,侦察摇黄贼的情报。

    很快,就得到了不少有用情报,侦察到好几股贼匪的据点,因为明军进驻凤凰山,许多附近的贼匪都吓的远离,但也没跑太远。

    “集结部队!”

    集结号吹响。

    行营五千战兵喊着号子迅速集结,自张世鹏接掌行营后,把行营拉到了凤凰营脚下安营,独立一营,不受干扰。

    山上的各部听到这声音,都往山下瞧热闹。

    在军官们的带领下,行营集结很迅速。

    刚拉出来排好,十营战兵从山上往下看,好像是十块大豆腐一样整齐。

    忽然,

    雷声炸响,紫电急闪。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提督张世鹏、副提督朱万化却都仍然站在点将台上,一动不动。

    他们旁边的监军、咨议参军以及协参将、标游击也都如泥塑一样按剑立在雨中。

    十个战营最前面,是各营的守备营官,营副等,这些江南来的军官们,同样披着铁甲站在暴雨中任大雨浇淋而不动一下。

    五千战兵虽然有不少兵想躲开避雨,可军官不动,他们不敢动。

    虽然才重新编伍拉练了几天,但御营最强调的就是军纪军令,所有人都得盯着自己的上司,听从上司命令。

    士兵们盯着士官,士官顶着队总,队总盯着哨总,哨总盯着营官,营官盯着将旗。

    山上,看热闹的人早就一轰而散。

    文安之不知何时,走出了大帐,举着把伞看着山下那雨幕里的行营将士们。

    他们就如同被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让人恍惚以为是一群石刻冰雕。

    七十多岁的秦良玉也来了。

    雨一直下。

    解散的军令一直没传下,行营五千战兵就一直站在雨中。

    雨越下越大,山下积水渐深,很快没过了腿肚,但他们依然不动如钟。

    此时,山上那些本来去避雨的将领们,听说后也忍不住出来观看,越来越多的人出来观看。

    一开始还有人笑骂这些人真是蠢。

    但渐渐的这些声音没有了。

    山上变的沉默,天地间只有哗哗的雨声。

    一直到半个多时辰后,雨停,乌云散去,金光洒下,浑身浇透的五千御营兵仍站在那里,队伍齐整。

    文安之仰天大笑。

    “不愧是江东子弟,都说浙东出精兵,这些御营军官可真是有几分当年戚家军之风范,好,有此军容,何愁行营不能战?”

    秦良玉当年更是亲自与戚家军并肩战斗过的,现在看到山下那支落汤鸡一样的兵马,也一样的想到了那支军纪极强的铁军。

    “看来我们赌对了。”

    这时山下传来号角,那支兵马动了。

    没有解散回营,而是直接发出了出兵剿贼的命令。

    他们就这样全身湿漉漉的举着旗帜,端着刀枪出发了。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一首戚继光亲自所做《凯歌》,自山下激昂响起,响彻云宵,那支兵马挺胸抬头,激昂前进!

第422章 冲锋营

    一支军队必须有军魂。

    而军魂往往是首任主将所注入的。

    有些部队只有传统,没有军魂,因为他们缺少敢战的意志,缺乏不屈的斗志。

    川贵行营虽然是一支新军,但这又不完全是一支新军,这些由四川明军、土兵、甚至乡绅武装、地方新募兵组成的行营,因为有御营派遣军官团的加入,也带来了江东御营的传统。

    而那是由绍天帝一手建立,并深深烙印上了自己意志的军队,那里已经注入了军魂,面对任何敌人,他们都敢亮剑相向。

    张世鹏、朱万化等这些御营军官们如今全面接掌这支行营军,也开始向他们注入这些传统,重铸军魂。

    部队沿嘉陵江而上,进入了保宁府和顺庆府的边界。

    一边是大江奔流而下,蜿蜒奔腾,水流湍急。

    一边是雄山峻岭,盘龙巍峨,山高林密。

    一路北行,沿途尽是荒凉之色,虎狼横行,人迹稀少。

    城镇早成废墟,乡村也无人烟,贼匪肆虐,犲狼横行,百姓死于虎狼之口,又命丧兵匪刀下,甚至被土暴子屠杀吃肉,残存的百姓要么四处奔逃,要么就只能隐匿深山结寨自保,或是躲入洞穴苛活。

    路边上总能看见累累白骨无人收敛。

    张世鹏下令,让后面的辅兵负责将沿途路上的尸骨收殓简单安葬入土。

    “报!”

    “前方唐家沟有一伙贼人盘踞,原是蓬州地方一些乡绅避乱入山结寨自保,开荒垦地自给,不久前被贼人派奸细充饥民潜入,然后里应外合半夜袭破寨子,现反客为主,盘踞寨子,其首领还自称黑龙王。”

    夜不收队总回来禀报。

    “多少贼匪,器械如何,有多少甲,可知道?”

    “寨中大约有千余人,但真正老贼也就百人,其余都是被他们裹胁流民等,有大约百来匹马骡,十几件甲·····”夜不收打探到的情报也不算详细,但对张世鹏朱万化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这明显只算是一小股贼匪,数量不多,实力一般。

    他又详细问了夜不收唐家沟寨子的情况。

    “第一战,就拿这些贼开刀了。”

    “季参军,你看这仗怎么打?”张世鹏问行营谘议参军,这位相当于参谋长,参谋处直接受其领导,要说这位季参军履历也很不错,根正苗红,原是江阴县的秀才,但不是那种只知读书做八股的秀才,他属于官宦世家子弟,江阴豪族,既读四书,又习骑射,崇祯末更是江阴北门游侠少年们的首领。

    当江阴举义后,季世美更是拉着兄弟以及一众好友,迅速以北门勇壮少年立起了冲锋营,此后监国北上,江阴豪杰也都拜见监国,季世美也是从那时起,正式成为了鲁监国麾下一员俊杰小将。

    此后履历丰富,先是统领江阴的团练,后来接受整编成为江苏省营军官,再进入御营,然后充御前侍卫,还进了随营军官讲武团受训,再然后主动请缨来了蜀中。

    他跟张世鹏他们一样,士绅子弟又有功名在身,青年一腔热血满怀忠义,是接受鲁监国思想最早最快的那批人。

    “这个简单,牛刀小试尔,”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季世美也没有大意轻敌,根据情报,立马拟出了一套做战方案,甚至很严谨的又做了两套补充的乙丙方案。

    “我亲自带冲锋营去。”他甚至提出第四条方案,张世鹏和朱万化都有自己直领的标营,但季世美做为参谋长,却没有标营,不过左协第一营,营号就是冲锋,那里面那几员军官,都是季世美从江阴一路带出来的。

    “杀鸡哪需用牛刀,”

    一番争执,最后还是决定由左协的四个营负责主攻,右协四个营负责外围封锁,两个标营则充当预备队。

    左协四营里,左标又充当主攻,左营正面攻,右营侧后袭,然后右标两营打辅佐。

    “这些贼人也真是三生有幸,能被我们行营五千战兵一起出手,就算死了,也值得在阎王爷那里自豪一句了。”

    “哈哈哈!”

    季世美堂弟季从孝争得主攻任务,十分兴奋的回去了。

    冲锋营的营副、监军、参军以及几位哨总等全围了上来,“营长,怎么样,可争到了主攻?”

    季从孝拍着胸膛得意道,“那还用说,我们冲锋营可是行营第一营,首战当然用我,再者,我季从孝从江阴打到山东,从江南来到蜀中,谁不知道我小关公之名?”

    王试、何常等几位军官,原都是江阴北门少年,素来跟季家兄弟关系好,也哄笑着道,“你就吹吧,我看这也还是因为大郎帮咱们争取的。”

    季从孝嘿嘿一笑,“废话少说,主攻的任务我是争取到了,但能不能打好这成营第一仗,还得打的漂亮打出威风来,就得你们拿出本事来了,别在所有兄弟面前丢人,我季从孝也丢不起这人,你们要是打不好,那就不止是丢冲锋营的人,还丢我大哥的人,更丢天子的人!”

    几人把铁甲拍的砰砰作响,“放心吧,从我们到队总,保证军官冲在最前,绝对不会怂。”

    季从孝叫来何常,“老何,你是监军,带上你的宪兵队给我跟在后面,谁敢怂,就记下名来,谁敢当逃兵,直接斩杀不赦。

    “还有,战后要清点伤口,战死的有抚恤,受伤的也有赏,但谁要是伤在背上,不仅没赏,还要挨鞭子!”

    “再一个,一会打仗的时候,谁也不许停下来割首级,不许裤腰上挂着首级打仗,更不许战斗没结束,就提着首级跑到后面去报功。

    只管冲杀只管打,割首级的事,交由后面的辅兵,而且辅兵割了首级不许争拥到后面报功,一次一个的排队去报功,不要到时搞的以为前方败了,冲了自家军势,坏了军心士气。”

    季从孝他们也都是有经验的军官,战场的许多细节都明白。

    虽说万岁爷鼓励军功首级,可战场上割脑袋确实很影响作战,尤其现在这冲锋营也是新军,哪怕都是些老兵,但毕竟没多少默契,就怕到时抢功出乱子。

    “战功不会少大家的,我季从孝办事,大家放心。”

    “对了,开战前,给大家发笔银子。”

    这场首战,季从孝等御营来的军官们,都憋着股劲,文经略和秦总统给了他们最好的兵,最好的装备,甚至给了充足的粮饷,现在张提督朱副提督和季参军又给了他们首攻机会,他们自然得一战打出威风来。

    军官们议定,便立即全营集合。

    季从孝直接将一个牛皮包打开,里面取出一大叠票子,却是户部银行发行的兑换券,凭票即兑,因为兑换有保证,信用良好,所以现在也得到大家接受,尤其是在军中,十分方便,带这玩意可比带银子方便。

    季从孝拿出一叠在手里晃着,对着冲锋营五百战兵们喊道,“咱们御营的规矩,就是从来不会辜负大家的忠义勇猛,我们从凤凰山出来前,文经略就已经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两开拔赏银。

    而现在,我季从孝,特从营中公用银里,再拿出五百两来,每人一两做为战前赏赐。

    不论军官还是士兵,一人一两,人者有份。

    等打完仗,老子还要给你们炖肉吃。

    但老子丑话也说在前头,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白杆精兵,还是土司战士,又或是原来川中官军等,现在起你们就一个身份,大明天子近卫亲军御营川贵行营第一营冲锋营的兵!”

    印着一两龙银凭票即兑的兑换券,每人一张。

    “本来应当再给每人赏一碗酒的,不过现在没这条件,也就算了,别的废话不多说了,打完再说。

    二营骁锐营的何泰没争到这主攻位置,可是很不服气,他们负责打辅助,你们可别给他们机会!”

    太多的煽动话没说,但季从孝也说了,战场上有进无退,谁退斩谁。

    伍长退,什长斩伍长。什长退,队总斩什长,什长退,哨总斩队总。哨总退,他亲自斩哨总。

    就一群流贼土寇,必须得一鼓作劲的拿下,打完了吃午饭,不许耽误。

    “看着你们的上司,盯着你们的旗子,跟着冲杀就是!”

    “多杀多赏!”

    远处,张世鹏朱万年季世美一众军官們看着这边的动员,“季二爷还是这么猛啊。”

    “不愧是小关公。”

    任务交给冲锋营,也是因为季从孝的猛,之前训练的时候,冲锋营就因为主官季从孝,而比其它的营头要彪悍的多。

    这支营头已经有几分季从孝的彪悍之风了。

    用他们主攻,就是看中他们的锐气。

    那边动员完毕,全营开拔,迅速向唐家沟扑去。

    骁锐营有些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负责去打辅助,而其它几营,则干脆十分轻松的状态,反而就这么点贼,有左协左标这两营上了,其它人也根本捞不到什么机会了。

    果然就如同事先预料的一般,冲锋营迅速扑到唐家沟后,季从孝按参谋处拟的作战计划,发起迅猛攻击,贼匪们都没反应过来,连个警报都没发出,就被杀到了寨门前。

    季从孝让火铳手对着寨门连续放铳,弓箭手则尽量瞄准了贼人射,那边盾牌手举着盾掩护着人马冲上前。

    石柱白杆兵们更是不负他们的威名,一杆杆白杆大枪,迅疾无比的刺过去。

    寨中的贼人也喊叫着还击,可冲锋营军士前面有盾,身上又都有铁甲铁胄,再加上各级军官亲自在前带队,各级军法官还带着宪后在后面督战,所有人都只顾前冲。

    这股子爆发的气势,凶悍无比,锐不可挡。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寨门的贼兵就在火铳弓箭手的压制下抬不起头来,等盾手掩护着长矛手等冲近后,战斗几乎是一边倒,很快就被前哨的战兵夺下寨门。

    前哨战士如猛虎般扑入寨中,战斗已经无悬念。

    看到寨门失守,自称黑龙王的贼首,便立即带着自己的心腹老贼往另一边逃跑,结果那边已经被后哨的堵住。

    一顿饭的功夫,战斗结束。

    五百甲士在寨中一顿乱砍,贼人彻底丧胆,没反应及的全都倒在刀下,反应快的早就弃下刀兵跪地高喊投降。

    季从孝提着把大关刀巡视战场,十分满意。

    “迅速肃清战场!”

    “请监军带宪兵队维持军纪,敢有杀俘、奸淫、私藏战利品者,军法处置!”

    “辅兵营的担架队赶紧上场····”

    “向提督大人报捷,我冲锋营已经成功拿下唐家沟寨,全歼黑龙王一伙贼人!”

第423章 开张大吉

    辅兵营的火头兵们本来是负责做饭的,平时杀猪宰羊那是十分熟练,但此时他们却提着解首刀穿梭在战场上,对着地上贼人的脑袋开始割脑袋。

    这些辅兵营也是川兵,因为本事稍差点,没能入选战兵营,做了辅兵,薪水一天只有一钱,刚才的战斗他们只有旁观的份,却也看的热血上头,可惜战斗时间太短,还没看过瘾就已经结束了。

    此时火兵们提着解首刀,倒也过了把瘾。

    一颗颗贼首被砍下,还有专门的夫兵拿背篓装,装满一篓送回去排队登记。

    贼首被砍掉后,又有其它的辅兵过来收拾,有人专门负责扒掉无头尸身上的甲胄衣服鞋子,以及随身携带的银钱等所有东西,最后剩下一具无头胴体,留给下一拔辅兵过来将他们拉到一起,挖上大坑,集体掩埋掉。

    一切都有分工,早有预案。

    文书们忙碌的记录着,杀敌军功、伤残情况,以及战场缴获,还有战场损毁,每一项都要及时记录在册。

    张世鹏等也赶到寨中。

    “打的不错!”张世鹏夸赞。

    季从孝道,“提督这话听着像骂人,我们可是御营,营号就是冲锋,对付这么一群毛贼,打的好那是应当的。”

    骁锐营的营官常泰在一边不高兴的道,“你们下手也贼快,你们吃肉好歹也给我们喝口汤吧,咱们跟着跑来跑去,最后愣是根毛都没捞着!”

    季从孝呵呵一笑,“老常咱们那可是江阴一起出来的老乡,这次你给我打辅助辛苦了,下次我们冲锋营给你们骁锐营打辅助。”

    “那个黑龙王抓到没?”

    “被射成了刺猬,这家伙见势不妙想从后山跑,被后哨堵住,弓箭手看这家伙骑匹大马,知晓定是头领,都冲着这家伙射,他娘的,那匹马我看了,北地大马,值不少银子,就这样白瞎了,下回一定得让这些家伙注意了,这样的好马可是很难得的,现在却只能分割了炖肉吃了。”

    季世美提醒堂弟,“这寨子里有不少被裹胁来的百姓,你们没乱杀吧?”

    “放心,我们是王师,又不是土暴子。”

    “嗯,那贼人掠来的钱粮财物呢,可都有及时封存登记,没有私藏私分吧?”

    “咱们可是兄弟,同一个祖父,从小一起撒尿和泥长大的,你还信不过我?在我冲锋营,谁敢乱来,老子砍断他双手。”

    他话刚落。

    结果营监军过来,说宪兵发现有人私藏战利品,人还不少。

    季从孝如猫踩了尾巴一样,恼羞成怒,人都跳了起来,咆哮着道,“谁,谁他娘的敢无视老子的命令,敢无视圣人钦定的御营军规,谁他娘的敢乱伸手,说,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

    营监军却只是很淡定的道,“营长息怒,他们犯了军规,现在已经被宪兵队抓起来了,从现在起,他们已经由宪兵队控制,我们会尽快审理并做出处置的,这事营长不用管了。”

    季从孝暴跳如雷,提着刀要直接砍人。

    季世美喝斥,“国有国法,军有军规,御营里有监军和宪兵队负责执行军法,你虽身为营官,但也无权干涉,更别说乱砍人了,还不快退下,丢人现眼。”

    季从孝气的满面胀红,却也只能咬牙退下。

    “监营你给老子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决不能轻饶,老子一遍遍的说,居然还有人敢无视,他娘的。”

    相比之下,张世鹏季世美等人倒是淡定的多,他们甚至早就料定真上了战场,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根本不慌。

    一切按规矩来便是。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御营的军规可不是空话,每一条军规,都有对应的详细处置条件。

    就拿私藏战利品这事来说,私藏不同的数额,会有相应不同等级的处罚,从罚皮鞭,到打军棍,再到开革出伍,甚至下狱囚禁,再到斩首,就看你是私藏了多少了。

    “让行营总监率协标监军及军法处镇抚官、宪兵队一起联合调查审理,一定要尽快调查审理清楚,拿出个结果来,我看就天黑前吧,到时开个大会,赏功罚过,一起!”朱世鹏道。

    战斗时,贼人死了些马骡,战后又从寨中抄出不少猪羊鸡鸭等,这些都是贼人掠来养着的,现在都成了缴获。

    行营把所有缴获的钱粮物资一起登记,这些都是冲锋营的军功,比如缴获一匹战马,军士可以留着自用,也可以上缴,上缴的话上等战马折赏银十两,然后差点的马,或是骡子等都有相应赏额。

    其它各种物资缴获,一切得归公,但谁缴获的,自然也能有对应的赏赐,值钱的从盔甲到战马,都有对应详细标准。

    不过季从孝做为营官,早就宣布冲锋营是个集体,不管是斩首也好还是缴获也好,都是直接集体分赏,战斗时不许斩首不许去记功等,但是人人有份的同时,当先的,杀敌的这些,也还是能够有额外赏赐的。

    就算战场上他没割首请功,但最后是可以自己报功的,而且不仅士兵个人报功,各级军功也要报,每个人的功劳,如斩杀、先锋等这些,都还得有同队的军士、军官们佐证才行的。

    寨子里升起了炊烟。

    炖肉煮饭,香味袭人。

    数千人聚在寨子里,其实缴获的那点东西,也没多少,但总能打打牙祭。

    “那些百姓怎么办?”

    “看他们个人吧,他们可以自行离开,也可以选择留在此处,修补一下寨子,在这里垦荒种地,我们还可以把一些缴获的刀枪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拉一支民兵自卫。”朱万化提出。

    “如果他们愿意留下,就再从缴获的粮食里分一些给他们。”张世鹏道。

    午后。

    战场基本上打扫完毕,张世鹏他们也跟那些解救的百姓代表们谈过了,大多数人表示愿意留下来,如今乱世,又能去哪?

    这里好歹还有一个立足之地,御营又答应给他们一些粮食和武器,帮助他们修复寨子,听说御营如今在凤凰山这一带驻营,大家也觉得留下来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那些被俘的贼人,则迅速的审讯甄别,区别出谁是老贼,谁是新附,谁是被裹胁的,谁手上有鲜血,谁吃过人等等。

    “那边违犯军规的事查清了没?”

    “已经都弄清楚了,”

    “那这次战斗的军功和缴获等,也都理清没?”

    “都弄好了。”

    张世鹏点头,“很好,那就吹号集结,开个赏功罚过大会,做下总结,这是御营的优良传统,我们得好好发挥。”

    赏功得及时,不能拖廷,罚过同样如此,否则效果就会减弱。

    擂响鼓,吹响角。

    数千人马聚集列阵,各分营哨。

    寨子里获救的那些百姓们,则感激又好奇的在一边围观,被俘的那些贼匪们,还都被绑着,个个充满绝望恐惧。

    升旗。

    张世鹏让总监军沈元泰宣读贼匪罪行,力数他们的罪证后,宣布对他们的处置。黑龙王已死,将其首级斩下悬首示众,然后送往凤凰山大营。

    其余百余老贼,其首领十余人,皆当众斩首,余者老贼也血债累累,但圣人向来仁厚,故免一死,配御营为奴,送后方军屯耕作劳改。

    剩下的上千俘虏,多数都只是被裹胁的饥民难民等,于是全都释放。

    这个决定,其实还有争议。

    张世鹏认为直接放了太便宜他们了,季世美认为当砍掉两根脚趾再放,但沈元泰做为都监军,认为如今蜀中动荡,百姓水火,摇黄贼到处劫掠甚至捕人为食,西贼到处屠城杀人,原川中明军甚至也经常劫掠百姓,如果御营也这样,那并不是好事。

    现在川中的情况,如果是贼就杀,那杀不过来,毕竟许多贼其实也只是饥民聚众为盗,或者是被贼裹胁的,只要不是那些老贼,不是血债累累的,当赦免,这样才能慢慢恢复蜀中元气,也是向蜀人宣扬天子的仁厚。

    沈元泰也是从江南来的,他是户部侍郎沈廷扬的儿子,他反对大开杀戒,

    认为应只诛首恶,其余的尽量安抚,最后说服了张世鹏他们。

    连鞭子也不抽一顿了,就地释放,大多数人愿意留在唐家沟,一起结寨垦荒,他们也得到了唐家寨子里那些百姓们的接纳,乱世里,多些人手,也多份自保之力。

    “斩!”

    一张红头签扔下。

    十几名老贼骨干,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

    充当行刑刽子手的并不是御营兵,而是唐家沟寨新建的民兵队员,他们获得了御营授予的旗帜、刀枪弓箭。

    现在他们民兵队成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负责斩杀那十几个之前攻下他们寨子,并犯下大罪的贼人。

    怀着仇恨,这些民兵提刀上台,怒吼着挥刀砍落,将那十几个罪恶者终结。

    然后,剩下的百余手上有鲜血的老贼被拉上来,他们的最终处置结果是饶一命,但杖二十,打的屁股开花,然后锁着送回凤凰山,最后要一路送回重庆,那里会有行营的军屯田,这些人会在那里的军屯里为奴耕种,为御营种地,一辈子为奴赎罪。

    当最后宣布其余的那些贼人被原地释放时,那些人惊喜交加,无尽感激,一个个跪地磕头感谢不止。

    张世鹏道,“你们要感谢的不是我们,而是大明皇帝陛下,是陛下仁慈,不愿多造杀孽,特加宽恕,否则你们附逆从贼,皆当诛。”

    “带犯兵!”

    冲锋营里私藏缴获,甚至调戏妇人、杀俘的十几人被提了上来。

    军法官宣读他们的罪行,以及相应处置。

    其中一个奸**人的土兵论罪当处死,不过他今日杀贼有功,则以功赎罪后,处以杖二十并驱除出伍的最终处罚。

    季从孝恨铁不成钢的扇了这家伙两巴掌,“滚,老子冲锋营不收你这种畜生。”

    虽然他很想保下这人,但最终还是咬牙不想开这坏头。

    本来沈元泰是坚持要杀的,但张世鹏他们认为,这家伙好歹今天杀了两贼,又负了伤,所以饶他一命。

    但留是不能留了。

    军功赏赐也全剥夺,收走衣甲刀兵,逐出军伍,让他滚回家去。

    打完二十棍,那人一瘸一拐,十分落寞,心中万分后悔,却已经没办法改变了。

    “等一下。”

    季从孝最后塞给了他两块龙银,“自己一路保重吧!”

    其余十余违犯军规的也都当众处置,私藏战利品的数额不大,所以主要是军棍,然后记一过。

    处置完违犯军规的,便开始赏功。

    冲锋营的士兵们激动的当众拿到了赏银,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为了起到更好的激励作用,直接发的银子,银灿灿的银子发下去。

    有个家伙当先冲入寨中,最后甚至还有射杀黑龙王之功等,又有缴获马匹、铠甲,最后论功,他一人得了一百二十两银了,当一袋子银子当着众面面接过时,羡煞了无数底下将士。

    当然好运气的只有这一个。

    其余赏银较多的也就三四十两最多,大多数人都只获得了一二两银子。

    甚至出力最少的辅兵们,大多数只得了两钱赏银。

    其它各营,更是只捞了一顿马肉汤喝,过了把眼瘾而已。

    总共赏银发的不多,还不及缴获所得。

    但五千多行营将士们,却是个个被激的眼睛发红,这些人以前那也是当兵的,有白杆兵,有川兵,有土兵,有地方豪强地主的乡兵等,打仗打赢了是有赏,但什么时候这么直接,这么说一不二的立马兑现的?

    何况打这么一群小贼,居然也得这么多赏?

    那个幸运的大胡子,一人得了一百二十两啊,他娘的,这都够娶好几个老婆甚至买个院子再买上二十亩地了。

    张世鹏适时的站出来表示,御营向来就是有功必赏,绝不克扣,所以大家只要敢战能战,朝廷和圣人必不会辜负!

    当然,有过也必罚。

    谁敢触犯军规,必不轻饶,而敢有战场脱逃者,更是立斩不赦!

    被刺激的嗷嗷叫的其它各营兵将们,甚至都迫不急待的问下一个打谁了,各营官都开始直接争起下一场战斗的主攻任务来。

    记功当衔加一级的季从孝在一边很低调的偷乐,没敢再去争。

    好几位军官甚至直接提出分兵进剿,六千八百人的行营一起上,太瞧的起这些贼人,一营一路都足够扫荡周边了。

    瞧着这冲锋营吃香喝辣,领这么多赏赐,谁不眼红?

    凭什么冲锋营得这么多好处,这仗打这么轻松,换谁上也是这结果,谁比谁差?

    看着大家这么积极,尤其是底下的士兵們也都是摩拳擦掌的激昂样,张世鹏等也都是非常满意,这支兵的斗志已经成功点燃了!

第424章 封疆

    镇江。

    皇帝在瓜洲召见了原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丁魁楚、原福建总督郑芝龙、原浙直总督沈犹龙几位重臣。

    面对这三位封疆大吏,此时已经进驻御营镇江大营的皇帝朱以海也是心情很复杂,这三人在他起义之初,可以说也是给予了很大支持的,不管其它,就仅是开读诏书,上表拥贺这件事,就已经是有拥立之功了。

    郑芝龙和丁魁楚的拥立,让福建两广三省大后方形势明朗,让朱以海可以在浙东安稳北上。

    而沈犹龙、王永祚、屠象美、吴易等在苏松的起义,更是功不可没。

    不过形势发展到如今,丁魁楚这位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就与时局有些格格不入了,丁魁楚是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老家河南,仕途履历很丰富。

    崇祯四年就已经升任保定巡抚,一方大员,崇祯七年再升户部侍郎,九年升河北巡抚。此人善事权贵,爱搞小山头,同年因为清军入塞他未能抵御被论罪下狱,两年后疏通关系,向朝廷交了大笔银子助饷得以出狱,回老家居住。

    在老家期间,发生了同城的原贵州总兵刘超叛乱之事。

    刘超叛乱导致河南大乱,河南巡抚王汉也被杀死,朝廷调凤阳总督马士英去平乱,丁魁楚便赶紧去投马士英军中,献诱降捕杀同乡刘超之计,事成之后,马士英保举,丁魁楚起复为总督河南湖广加兵部尚书。

    弘光南京称帝后,马士英有拥立之功,贵不可及,丁魁楚因结交马士英,因此便被任命仍总督河南、湖广,兼巡抚承天、德安、襄阳,还未上任,逢两广总督沈犹龙入朝为侍郎,便改任两广总督,不久又加兵部尚书衔,此后又兼广东巡抚。

    朱以海之前也特意问过马士英,马士英也很坦白,说他跟丁魁楚关系很好,当初也正是因为私下关系好,当河南局势糜烂时,丁魁楚提出想转督两广,他也是立马答应。

    他召沈犹龙入朝,以丁魁楚代之,两人一个在朝,一个在外,相互支持。

    朱以海监国,得到丁魁楚拥立,很是感激。

    此后他南京即位,也还特给丁魁楚加了协理戎政衔,又以平定桂江王叛乱之功,特旨封伯爵。

    不过朱以海对于丁魁楚越来越不满,主要还是因为此人带甲五岭,并不太配合朝廷的新政,不论是罢废卫所,还是摊丁入亩,又或是官绅一体纳粮,还是说火耗归公,开征海关、厘金这些,这个家伙都很不配合。

    朱以海屡调岭南兵,结果他都以无兵无饷推脱,税赋新政,却又迟迟不得推行,做为大后方的两广,一年多了,也没上缴多少税赋钱粮上来。

    但另一方面,丁魁楚却利用自己的官爵,在岭南大搞一言堂,甚至借机到处开采矿山,经营贸易。

    他深为地方大员,不去推行新政,剔除弊端,却只想着捞钱。

    最让朱以海不能容忍的是,他再三下旨,废除三饷等原崇祯末的各种加征摊派,结果岭南还一直在征三饷。

    朱以海废除军户、匠户等,统归民籍,可丁魁楚却仍然向工匠们征收匠班银,匠人们本来已经没了匠籍,转为民籍后也是摊丁入亩一体纳税的,结果现在还要额外的再缴匠班银,许多岭南的工匠都被迫逃亡。

    而各地的矿山,丁魁楚更是到处都要插一手,打着朝廷名号征收矿税,其实就是强行入股。

    做为明朝四大工商城镇之一的佛山镇,冶铁业和铁制品业非常兴旺,天下闻名,丁魁楚硬是搞的乌烟瘴气。

    广西巡抚瞿式耜深得朱以海信任,也十分勤恳忠心,在广西大力推广新政,结果反而被丁魁忌猜忌,暗里阻挠,就怕瞿式耜会抢了他的位置。

    甚至内阁大学士何腾蛟奉旨下岭南督师闽粤后,他还与之矛盾重重。

    这人完全把两广当成他的私人王国了。

    面对如此情况,朱以海几次下旨敲打,可他根本就没当回事,这使的朱以海不得不特派锦衣卫秘使悄悄下岭南,先秘见督师何腾蛟、提督张名扬以及瞿式耜等,然后借议台湾事务之机,把丁魁楚请进督师衙门。

    天使出来宣读圣旨,直接召丁魁楚入朝。

    加封丁魁楚为归德侯爵,进协理大学士,命他立即入朝。

    这没给丁魁楚留下半点余地,虽然丁魁楚在两广拉拢了许多人马,甚至与广西土司关系也很好,他自己也用心打造了五千督标部队,但是此时却全都无用。

    皇帝出手,不留余地。

    当然,皇帝并没有要杀他,哪怕他做的许多事情,杀了都活该,可皇帝还是注重影响,反而是明升暗降的这种做法。

    他原是伯爵,现在封侯。

    原是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协理戎政尚书,加兵部尚书衔,可以说已经是封疆大臣之顶。

    朱以海现在加他一个协理大学士,这个职位很特别。

    大明内阁大学士皆加殿阁称,原是三殿两阁,中极殿、建极殿、武英殿、文渊阁和东阁,朱以海改内阁大学士为一品,新增文昭阁大学士,形成三殿三阁。

    原本是没有协理大学士这么一个衔的,但如今朱以海在三殿三阁大学士下,增加了非常设无定额的协理大学士,实际上就是特意为丁魁楚这样的召还朝的封疆大吏准备的,这些人非正常升迁,这只是个虚衔。

    授了协理大学士,还得有特旨才能入阁帮办事务,没有特旨,其实就只是视从一品享受待遇而已。

    正常情况下,丁魁梧是不会愿意乖乖进京的,可事发突然,直接就被锦衣卫和何腾蛟、张名扬的经标、提标亲兵控制,根本不给他半点反抗余地。

    宣读完旨意,直接就把他的官印都拿走了。

    然后当天就秘密护送他北上入朝,一路就送到了南京。

    丁魁楚路上还试图抗议,以绝食来反抗,他认为皇帝是要杀他,甚至可能会‘暴毙’半路,不过好在路上锦衣卫等对他很客气,再三表明皇帝只是要召他入朝重用。

    “丁爱卿,你的妻妾儿孙,朕皆已派锦衣卫接入南京,并赐第安置了,另外,你的那些钱财产业也给处理了。”

    说着,朱以海递过去一个单子。

    丁魁楚自入京后,还是头一次被召见,一直心中忐忑。

    可等他接过那张单子只扫了一眼,就惊的面无人色,双手一抖,单子落地。

    那单子上罗列着一个个数字。

    排在最前面的第一项,便是黄金二十四万两,仅接着第二项,白银八十六万两,其余各式财物装了整整四十多船入京。

    丁魁楚汗如流下,跪地磕头。

    “臣死罪!”

    面对着皇帝的这张清单,丁魁楚一个字都不敢狡辩了。

    特别是他刚才还看到那清单后面有好多个签名,其中前面两个是岑溪县令钟鸣远,以及督标副将苏聘的名字。

    那两人,一个是他岳父,一个是他爱妾兄长,都是为他敛财并保管这些钱财的心腹。

    “你下岭南督抚不过两年,居然能攒下这么多金银钱财,真是让朕大吃一惊啊,丁爱卿这能力,可惜没用到正处。

    朱以海摇头叹道,“自朕浙东举旗以来,你虽称拥戴,但既无兵北上,又无饷供给,连旧额税赋都拖欠缴不上来,朕还真以为岭南灾害不断,却不料原来都是进了你的口袋。”

    “先前瞿式耜还曾出银五千助饷北伐,两广不少官将皆有捐献,倒是唯有你这个总督一两银子也没捐。”

    丁魁楚磕头不停,平时在岭南做威做福惯了,真是天高皇帝远,中原大乱,管不了他,现在被皇帝当面质问,却是已经吓的两股战战。

    “臣愿意尽献家财。”

    朱以海冷哼一声,“哼,家财,这些是你的家财吗?”

    丁魁楚只能趴的更低,“臣愿退赃!”

    “朕也知道我大明朝原先官员俸禄过低,就明面上那点俸禄确实太少了,但朕亦知各种陋规俗礼,一个总督一年收入银子可有一二十万两,就算要上下打点冰敬炭敬,加上公中往来,雇佣幕僚等,也仍还是能余个几万两的。”

    这种东西都是潜规则了。

    朱以海对这种也是没有马上一刀切,而是先提高了官俸禄,尤其是对于督抚知府知县这些主官,更是增加了相应的养廉银,以火耗归公的银两,划拔各级官员养廉、公使。

    先给了银子,然后才来提禁止贪污受贿。

    可丁魁楚不仅各种陋规照收,甚至一边还收了皇帝加的俸禄,拿了养廉银,一边却仍然大肆受贿贪污,甚至是变着法子的贪污银子,打着朝廷的名义征三饷,甚至是向岭南征派北伐的饷银,向官绅劝捐,结果银子弄到手,他倒是跟官吏們三七分成了。

    然后还截留税赋养标营等,结果这标营养了又不能打仗,都让他派去走私、开矿,甚至设卡收税去了。

    “朕听说丁爱卿早年间也是个好官,很注重名节的,从户部主事到郎中,然后大名道副使,你也曾兴利除弊,勤政爱民,体恤民苦,还赢得不错民声,得百姓交口称赞,当时大名风俗崇尚养狗马,你还教育百姓要以耕桑为本,移风易俗。

    想不到去了岭南,短短两年,却堕落如此!”

    “臣死罪,死罪,愿意退还全部赃银······”

    朱以海面无表情,余光却扫向丁魁楚的上一任两广总督沈犹龙,以及福建的郑芝龙二人,两人也都是面有戚戚之色。

    大明末年的体制下,其实没有一个官员是真正清廉的,这是体制使然。

    丁魁楚固然太贪,可他们也不干净,如果皇帝要清算丁魁楚,那他们也不安全。

第425章 元老

    厅中。

    一死肃杀,落针可闻。

    此时丁魁楚生杀尽在皇帝一言。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朱以海其实不止一次想杀丁魁楚了,这种家伙比原先何腾蛟在湖广还过份,比朱大典还能贪,比马士英还喜欢结党立山头。

    但是从眼下大局来说,丁魁楚不是个例,而是有普遍性,特别是他的身份地位较高,虽说在岭南就两年,但也趁乱世拉起了一个山头。

    朱以海要杀丁魁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一个刽子手就能将他碎尸万段。

    但如果他这样做,那跟崇祯也没太大区别了。

    崇祯杀的督抚大臣还少吗?

    又有什么作用呢?

    甚至在崇祯朝,朱由检的这般乱杀,反而搞的人心惶惶,更加是上下一片动荡。

    朱以海需要的是控制大局,改变这些混乱局面,而不是图一时之快。

    在他决定派锦衣卫秘密南下时,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把他弄回南京却不杀,甚至还要给他留几分体面。

    这个体面不是给丁魁楚留的,而是给大明留的,给其它所有人留的。

    当初他是如此处置何腾蛟的,后来也是这般对郑芝龙的,现在同样这样对待丁魁楚。

    虽说杀鸡能儆猴,但力使大了,则会起反作用。

    身居九五,其实反而高处不胜寒。

    朱以海现在甚至都没有崇祯的那个本钱,是没法随心所欲想杀就杀的。

    “朕已让瞿式耜接任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以吕大器为广西巡抚,丁卿便安心留在南京协办内阁事务吧。”

    吕大器曾任过甘肃巡抚,后以兵部右侍郎总督保定山东河北等地军务,后来又总督江西湖广应天安庆等地军务,崇祯死后,曾与钱谦益、史可法等谋拥潞王即位,后来福王在马士英与四镇拥立下监国,吕大器被排挤,任吏部左侍郎,不久后被弹劾,被迫致仕回到四川老家。后来弘光还下旨要将他逮捕下狱,可此时已不通蜀地,未果。

    朱以海监国后,特召吕大器入朝,仍任吏部侍郎一职。

    这次出任广西巡抚其实属于降职了,本来起码也是他当两广总督,瞿式耜仍为巡抚的,不过因为吕大器总是弹劾攻击阮大铖马士英等人,有挑起党争之意,这事朱以海斥责几次无果,干脆就把他扔去广西做巡抚,也算让他老实老实,同时,也是看吕大器也还算对国家忠诚,另外有不错的地方督抚经验。

    瞿式耜升总督,则是因为他对朱以海忠心耿耿,办事能力也不错,自然得升赏。

    至于丁魁楚,就留在京师闲着,而他被锦衣卫带回来的那些财产,对外称做是两广上缴国库的税赋,也算是留丁魁楚一个体面。

    南京城里给丁家赐宅一座。

    但是也基本上丁魁楚政治生命的终结了,他还不如马士英阮大铖他们,毕竟他们在朱以海这里还重新焕发了政治第二春,如今都是深得重用的巡抚。

    丁魁楚黯然,却还得泣谢皇恩。

    而看到丁这个结局,一边的沈犹龙还好些,毕竟他虽是丁的上一任两广总督,但政绩官声还好,也就是收点陋规小礼物,上不了线。后来致仕在松江老家,还举旗抗清,复出任苏松总督,再任浙直总督,可以说也是功高着著。

    “退下吧。”

    丁魁楚黯然退下,如一具行尸。

    郑芝龙暗暗的看着这一切,不得不感叹皇帝手段高明,不杀反而比杀更厉害。若仅是雷霆大怒,下旨午门廷杖,哪怕是杖杀,他反而只会觉得皇帝能力一般。

    天下形势如此,人人都这样,你杀的完吗?况且,这种封疆大吏,拔出萝卜带出泥,清算了这一个,那他的那些部下们,又要怎么处置?

    从严?那岂不是要逼的他们狗急跳墙?

    “沈卿,”

    朱以海加沈犹龙吏部尚书,进少保衔,加协办大学士,入阁协办事务。

    相比起丁,沈是实打实的升职了。

    浙直总督实权大,但品级上比六部尚书低,总督往上升尚书,这是升职,尤其吏部还是六部之首。

    更别说还加协办大学士,特别是明确他协办东阁事务,当东阁大学士出缺,或入宫当值等情况下,他这个协办就负责东阁事务了。

    现在的内阁制度下,是分票制,也就是首辅次辅之外,有六位大学士是各分一部拟票的,相当于一位大学士主管一部事务,东阁大学士排三殿三阁最后,主管工部,虽说工部排名最后,但毕竟是中央六部之一啊。

    沈犹龙一把年纪了,这次是正式迈入中枢高层,虽然还不是正式大学士,但已经是协办大学士,距离正式的大学士就差一步了。

    “臣谢陛下恩。”沈犹龙很痛快的接旨了。

    原来的南直隶如今被朱以海拆分为江苏安徽两省,这次朱以海取消了浙直总督这个职位,认为权力太大,分设江南总督和浙江总督。

    “朕已授浙江巡抚阮大铖为浙江总督兼巡抚,马士英为江南总督兼江苏巡抚。”

    那两位有名的大奸臣,如今圣眷正隆,这次更进一步,俱升总督。

    为了让两人能够主政一方,全权负责,还特意把浙直总督取消了,将沈犹龙调入朝中,只留了严我公这个江南督师。

    沈犹龙老了,对这个安排很满意,欣然接受。

    其实这半年多以来,他跟马士英相处的还不错,对于环太湖地区的恢复稳定,很满意,也从原先极力反对重用马阮这些奸臣,到如今默默支持。

    朱以海目光最后望向了郑芝龙。

    这位平国公表面淡定,但还是有些忐忑。

    朱以海对这位平国公,其实也是慎之又慎,他的实力摆在那。

    富可敌国,还坐拥一省的东南海上王,朱以海现在手里筹码增多了,但也不敢轻易刺激郑芝龙,必须小心翼翼的处理跟他的关系。

    一个处理不好,激化矛盾,甚至激起内讧叛乱,朱以海现阶段是承受不起的,尤其是现在第三次北伐在即,更要处理好郑芝龙。

    就算他入朝了,可郑家在福建的势力还在那。

    “平国公,朕之前向平国公请求的婚事,不知道平国公可愿意?”

    朱以海笑呵呵的对郑芝龙道,还亲自给他倒了杯绍兴平水珠茶,“这是浙江新茶,不比福建茶差,国公尝尝。”

    郑芝龙入朝后,皇帝特派内臣上府拜访,提出皇帝想纳郑芝龙的两个女儿入宫一事,一个是现在澳门的那位姓教的女儿,日本田川氏所生嫡女,一位是颜氏所生如今在福建那位。

    这个提亲,在郑芝龙意料之中。

    毕竟他刚入朝,皇帝特意先见了小舅子颜克英,纳其女入宫,又还纳大将施大宣施天福兄弟的女儿入宫,又是封二人爵位又是加封御营总兵,十分明显的挖墙脚行为。

    但他还不能拒绝,因为他拒绝,就会惹颜克英、施大宣这些一官党元老们的不满,这会触碰到他們的既得利益。

    面对皇帝的阳谋,也只能认了。

    他早料定,皇帝又是晾他又是拉拢他手下,不过都是帝王权术而已,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拉拢他的。

    而联姻无疑是最简单最有效的一个方式。

    对皇帝要纳他两个女儿入宫这事,郑芝龙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做为东南海上王,其实郑芝龙心里一直有些自卑,觉得出身太低。

    一直都试图往体制内靠,往上爬。

    可就算他当了国公,但别人还是瞧不起他,在福建时那些官绅都这般,到了南京更明显了。

    堂堂国公入朝,还拜大学士,可南京郑府,却宾客稀少,无人上门。

    郑芝龙和皇帝都十分忌惮对方,相处之时都是小心翼翼,试探再试探,不敢随意乱来。

    两人都想加强与对方的关系,却又始终不信任,说到底,还是根本利益上的冲突,但这也并不影响他们现阶段的这种合作。

    郑芝龙立马向皇帝表示,他在接到内务府的拜访后,便十分同意这事,且已经派家人赶回福建和澳门去接两个女儿来京了。

    “北伐在即,这次朕打算三路出兵,平国公觉得可行否?”

    郑芝龙立马表示可行,甚至表示愿意打前锋。

    “平国公乃朝中重臣,岂可屈任前锋,不过朕这次要御驾亲征东路,到时身边也会带上一些重臣参谋、统军,平国公乃是海战英雄,在海上无往不克,东路又恰是经徐扬沿海直抵山东登莱作战,这一路更倚海上水师,所以朕打算让平国公总统东路诸军······”

    郑芝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接着聊着聊着,朱以海说到正事上来,绕了一圈,免去了之前拜郑芝龙的东阁大学士之衔,理由嘛自然是要随驾亲征,无暇再办理内阁事务。

    郑芝龙的差事便是大明总理处行走、御营总督、北伐东路都统,平国公的爵位和少保兼太子太保衔不变。

    而福建那边,郑鸿逵和郑芝凤的总督、提督职也不变,郑氏子弟的总兵、副将等职一样不变。

    甚至入京的这些郑氏将领,基本上都加官晋阶了。

    朱以海的这番安排,郑芝龙也很清楚,皇帝就是不想让他真的入阁而已,虽然有点出尔反尔,甚至之前还挖他墙角,但郑芝龙表面还是不动声色,欣然接受并谢恩。

    不管怎么说,对郑芝龙来说,如今一切也算尘埃落定,他郑芝龙和福建郑氏,在绍天朝也算正式有了名份,而且安全落地了。

    而对朱以海来说,两人也算达成一致,起码福建郑氏安抚住了,甚至关系又近了一步,虽然还不能一步到位彻底解决,但来日方长,也不能操之过急。

    现在能稳定,就已经很好了。

    朝中有很多声音抨击郑氏,但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郑芝龙入朝了,朱以海就能拿出锦衣卫的调查,说他与清使秘会等证据,然后把他拉到菜市口砍了?

    这固然痛快,但得负出很大代价的,得不偿失,政治嘛,本身不过是利益的交换和妥协,刀兵相向,不过是利益交换不成,最终的表现形式而已。

    相比起郑氏,现在朱以海的首要敌人,仍然是侵占中原的鞑子。

    “皇爷!”

    刘朝匆匆入见,带来一个惊人消息,黄斌卿之女,大黄妃今日早些时候生产,结果难产,最后大人救下来了,但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是个皇子,”刘朝悲痛万分。

    这是大家期待许久的皇帝子嗣,尤其是之前早有消息说这定是怀的个皇子,结果真生了个皇子,却难产夭折了。

    朱以海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心脏刺痛了一下,他觉得喘不过气来,心痛无比,他捂着胸口蹲了下来,脸庞胀紫,无法呼吸。

    “皇爷?”

    “御医,快传御营!”

第426章 圣躬安

    “皇爷!”

    刘朝悲痛的为朱以海端来参茶,小声安慰。这位司礼监太监,打小在鲁王府长大,甚至是看着朱以海长大的,鞍前马后的服侍伴当多年。

    朱以海三子皆没于战乱,刘朝是看在眼中,悲在心底。好不容易如今社稷渐安,少主也登上大位,宫中后妃们怀上身孕,他真的比朱以海都欢喜。

    朱以海与大黄妃说不上有多少感情,平日里也是聚少离多,就算在南京那几月,他也很少有空在后宫陪伴妃嫔们,分到每人身上时间就更少了。

    不过看着黄妃的肚子渐渐隆起,知道那里面有个自己创造的小生命一天天长大,要说没有半点感情那是假的,这是血脉相连的感情。

    对于前三个儿子,因为没有一起相处生活过,所以觉得比较虚无,可大黄妃怀的这个可是他来后的第一个孩子,甚至御医们都说是个男孩,更是被宫里宫外都寄托了很多希望。

    国破山河在,年轻圣明的天子在位,大家更希望皇帝能够早点有个皇子,哪怕不是嫡出,那也是继承人,可安稳人心。

    现在这孩子足月生产,却还难产夭折,可以说是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及的。

    朱以海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他也不知道为何听到那消息后,自己会心绞痛,那一瞬间甚至以为是心肌梗塞,让他半边身子麻痹,最后晕了过去。

    “御医呢?”

    刘朝赶紧叫来御医,皇帝召见几位重臣时突然身体出事,甚至还昏迷,这个消息被刘朝第一时间封锁了起来。

    连郑芝龙和沈犹龙这两位大臣都还被留在偏殿不得离开。

    为皇帝急救的御医们也都被留在殿里,一个也没让离开。

    朱以海亲自询问御医自己的情况。

    御医们诊断的结果是皇帝最近操劳军国政务太辛苦,没有良好的休息,刚又从南京来到镇江,一到这边又是视察御营,又是接见将领,又是召见大臣,片刻不得休息,加之突然听闻四皇子夭折消息,一时悲伤过度。

    “请万岁爷一定要好好休息,这些天绝不能再操劳了。”那位白胡了老御医是李时珍的后人,医术高明,但面对皇帝的突发状况,也只能开些方子调理。

    皇帝还正年轻,三十不到的年纪,本不该如此,但就算再年轻强壮,可如果不能好好休养调理,也是吃不消的。

    朱以海也在心里对照着,结合御医的诊治,觉得自己应当不是心肌梗塞或是什么心脏病,中风之类,也松了口气。

    他也认可了御医的诊治,寄以希望和感情的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朱以海心中悲痛,最近忙于北伐之事,还得指挥川陕、湖广局势,甚至得抽空解决丁魁楚、郑芝龙这些人,出兵在即,还得对反正归附的金声桓、土国宝、王得仁、张国柱、高进忠、李遇春、吴胜兆这些人抽空召见,给予安抚,甚至是安排合适的位置,都是非常费脑子的事情。

    喝了口参汤,朱以海仍觉得有些头晕发虚。

    本想挣扎着起来,但看样子,也只好继续躺着。

    “郑中堂和沈中堂应当都还担忧着,请他们过来吧。”

    郑芝龙二人进来,看到皇帝虽气色不好,但还能伸手示意赐坐,甚至能口齿清楚的说话,也是松了口气。

    就在刚才那半个时辰里,这两人脑子里甚至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了。

    最坏的可能当然是年轻的神武圣明天子突然驾崩,那大明朝可就真的没救了。

    郑芝龙甚至在想,假如皇帝真的暴毙,而他唯一的皇子又夭折,那他就得想办法赶回福建去,不说是不是马上去联络清廷归附,接受福建王之封,起码也得回去坐镇福建,然后观望局势再说。

    来到南京后,郑芝龙也接触了这里的朝廷,但是他现在更加是只服只畏朱以海而已,他相信朱以海暴毙,那么这个新崛起的朝廷,必然会崩。

    如今看到皇帝恢复过来,郑芝龙也有些出神,甚至心里隐隐既高兴,又觉得失落遗憾,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

    他心里其实也希望大明中兴,但又害怕大明真的中兴之日到来。

    “让二位爱卿受惊吓了。”

    “圣人无恙,我等臣子也就松口气了,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啊,大明江山社稷,尽系圣人一身。”

    沈犹龙更是奏请皇帝立即传召总理处大臣入宫面圣。

    刚才刘朝在第一时间封锁了镇江皇帝行在,封锁了消息,隔绝了中外,表现出来的果决和迅速,让郑芝龙都暗暗心惊。

    这死太监要是有点私心,万一皇帝真崩了,又无遗诏,他到时矫诏立个宗室这事谁拦的住?

    一旦生米煮成熟饭,想改也难了啊。

    朱以海也知道这是老成持重之言,皇帝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见宰辅大臣自然是安定人心,避免猜疑混乱。

    “嗯,召总理处大臣前来奏对。”

    “还有,镇江副将以上军官,以及五品以上文臣,也分批来见。”

    “陛下,你现在不宜过多操劳,先见总理处大臣,然后明日再召见内阁大学士们,后日再见提督总兵等大将,如何?”刘朝提醒皇帝。

    “无妨,朕现在感觉好多了,去办吧。”

    ·······

    刘朝派了心腹内侍,又调东厂、锦衣卫随同去请行在的总理处大臣们前来面圣,为保机密,还特意小心行事,严禁泄露宫中圣人情况,违者立斩。

    张国维、徐石麒、沈宸荃、刘宗周、王之仁、严我公等一众在行在的总理处大臣,见到突然到来的厂卫和皇帝近侍,看到刘朝给他們的手书,惊觉事情严重性,纷纷赶紧往皇帝御营去。

    千牛镇总兵官杨伯兴也接到圣旨,第一时间调派千牛侍卫们,加强了御帐的侍卫。

    几位大臣也发现越靠近皇帝御帐,守卫越发森严,重重关卡,每一关都要检查鱼符官印。

    甚至身为紫袍玉带赐蟒赐斗牛的这些重臣,都免不了要搜身。

    所有人都感觉到事情严重,心中升起浓浓不安。

    在皇帝帐外,杨伯兴亲自坐镇。

    傅山等十八位五品带千牛刀御前侍卫们,也都披上了甲胄环卫站岗。

    “圣安?”张国维胡须颤动着,眼睛甚至都湿润了,他直接问杨伯兴。

    杨伯兴却只是手按着千牛刀柄,站在那铁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刘朝闻声从帐中出来。

    “几位中堂都到了,请勿喧哗,圣人刚喝了点参汤,这会睡过去了,请到一边帐中休息等候召见。”

    张国维见状,直接一把扯住刘朝,“我们现在就要见圣上!”

    刘宗周也急了,“圣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请几位中堂先到一边等候······”

    话没完,老学士徐石麒怒道,“你个没卵子的还敢隔绝中外不成?你想干什么?”

    王之仁也很不客气的道,“谁也不能阻拦我们现在见圣人!”

    杨伯兴冷着脸上前一步,“退后,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敢在御帐外闹事,岂有此理!”

    越是如此,一众大臣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越发急切想马上见到皇帝,大明的江山,如今全维系于绍天帝一人,绍天帝若出现意外,这大明还如何撑下去?

    他们之前接到刘朝的信,知晓了刚出生的四皇子夭折,皇帝听闻后昏厥,虽然刘朝也说皇帝已经醒来,已无大碍,但谁信?

    刘朝身为后宫内侍之首,平时也很少主动去结交外朝大臣,但毕竟是司礼监太监,可不仅是服侍皇帝的,他还是代天子对内阁票拟朱批的内朝之首啊。

    平时谨慎低调,但谁敢不尊敬呼一声刘公?

    现在被花白须发的老学士徐石麒急的骂没卵子的,刘朝也是气的脸色胀紫。

    平时大家笑呵呵,一团和气,真有事了,文臣、宦官还是分的很清楚的。

    王之仁则怒瞪杨伯兴,“好你个杨伯兴,你还敢在我等面前充大,反了天了!”

    杨伯兴也不客气的直接抽出了一截子刀身,“没有圣旨,谁也别想进,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双方剑拔弩张。

    王之仁是京营总督,朝廷武将大佬,他没跟文官大学士们一起去骂司礼监太监,他直接冲着同是武将的杨伯兴去,这不涉及文武和内外朝之争,大家都是武人。

    “朕还没死呢,吵什么?”

    帐中突然传出皇帝的声音,声音不高,但却一下子压下了所有喧哗嘈杂。

    刘朝赶紧退入帐中。

    王之仁和杨伯兴也不斗鸡了瞪眼了,都立马面向御帐跪下高声请安,“臣王之仁恭请圣安!”

    “臣杨伯兴惊扰圣驾,护卫失职,死罪!”

    “圣躬安,朕本来想打个盹,你们倒是一点不让人省心啊,都进来吧。”

    ······

    总理处大臣们进去后,暗暗观察御容,又请出御医来问,聊了会后,也稍松了口气。

    “陛下,臣请求暂停北伐!”老学士徐石麒直接进言。

    刘宗周、沈宸荃等几人也都请求暂停北伐之事,皇帝先在镇江休养,等龙体好转一些后,立马返回南京。

    “一切以龙体为重。”

    王之仁、郑芝龙也都跟着请求皇帝以龙体为重。

    朱以海示意刘朝扶他稍坐起一点,“朕不过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又遭逢四皇子之殇,一时发昏,现在已经没大事了,朕心中虽然悲切,可现在也只能暂时把这悲伤埋藏心底,北伐大业耽误不得,

    如今箭在弦上,更是不得不发,北伐之事,一切照旧,保证按期出兵。

    朕休养几日便好。”

    停顿了下,朱以海叹声气,“此子无福命薄,或许是我和黄妃前世欠了他的债,这是来向我们讨债的,如今收了债便走了。

    朕先前给他取名弘枥,还想着将来要如何教导,哎。

    “谥庄怀太子吧,让宗人府简单收敛安葬,早点入土为安,让他也早点转世投胎去。”

    “可怜黄妃十月怀胎,难关去掉半条命,最后还没保住孩子,让宫里好好伺候黄妃月子,勿要过于忧伤,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债主,如今收债走了。”

    朱以海前后四个儿子,一个无存。

    三个追赠为太子,一个追赠亲王。

    北伐尚未出师,结果却先夭折了一个皇子,所有人心头都有种不好的感觉,这似乎是一个坏兆头。

    犹如誓师出征仪式上,狂风折断军旗一样不吉。

    “陛下,请暂缓出兵北伐!”

    “请陛下停止亲征!”

    大臣们纷纷反对,态度坚决。

第427章 丢掉幻想,准备战斗

    “现在不知道多少人喊着要议和,想要偏安江南一隅。如果朕现在停止北伐,放弃亲征,只怕这股声音就会越发的大,到时再想北伐,只怕更难了。”

    “朕也知道人心思安,人心思定,人人厌恶战争,恐惧战争,但如今的形势,把头埋起来,就真能自安?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形势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当着王之仁、王相、刘朝、宋之普、陈函辉、柯夏卿、张国维这几位心腹元从,朱以海没再藏着掖着,他现在的身体状态确实不好,本来需要静心调养,可眼下北伐关键时候,皇帝突然不亲征了,那些议和派就会大作文章,甚至百姓们也会跟着乱喊。

    绝大多数的百姓,其实也只是盲从。

    需要有人带领。

    朱以海始终很清醒,这份清醒在他起兵之初时如此,在他节节胜利的时候仍是如此,从没有迷失过。

    今日看起来形势大好,甚至他这个天子尽掌权威,实则不过是假象,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朱以海的胜利,建立在御营能打上,所以从浙东到浙西,百姓能够跟着起兵,士绅们能够奋勇,甚至那些军头们还能再反正。

    福建岭南甚至是西南西北各地义军纷涌,也全是因为东南这面旗帜举的高,举的稳,所以大家看到希望,自然都又重新汇聚过来,都能拥护这三百年朱家。

    正是在这军事胜利的光芒下,朱以海能够暂时压制住地方的这些大小军阀们,能够推行新政,其改革力度甚至比崇祯在时还强的多。

    可这些都是有前提的,就是朱以海能够一直胜,起码是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猛。

    一旦战争的机器停下来,甚至让他们以为能够偏安一隅,南北并立之后,这原本暂时压制甚至搁置起来的内部矛盾,就会全都迸发出来。

    战争其实是非常好转移内部矛盾的一种方式,当强大的外部威胁挤压时,内部矛盾可以暂且放下,为了生存共同对外。

    为什么乱世里随便一个军头,都能另立一套规矩,反而是在王朝越盛世的时候,朝廷想要改革却更难呢?

    说白了就是权力平衡的打破。

    只要当旧的权力平衡被打破之后,才有机会立起新的格局。

    面对这几位心腹元从,朱以海也很直接的告诉他们一些不曾说过的话,“朝廷如今真正能倚重的也就江浙地区,这是我们的根本,福建两广的稳定,得依靠江浙的稳定。至于说江西湖广、川陕云贵,说实话,现在根本指望不上。”

    湖广现在只有湖南在明军手中,还刚经历了三忠叛乱,本就穷困,现在更烂,而土司势力本就不小,现在更加难以控制。

    张献忠在云南大肆屠杀,欲毁川入关,摇黄贼更加肆虐荼毒,穷凶极恶。

    川陕的明军现在看来,想要纳入朝廷体系,一时半会很难,搞不好还要出现很大的反复,尤其现在清军大举西线南下,张献忠也欲全体北上,加上马科降清等,就会导致川陕形势更加复杂。

    “孤现在对川陕形势完全不抱什么希望了,如今只想保住一二个根据之地,四川能守住重庆、夔州便好,湖北能守住郧阳就行,其它的地方不能抱太多期望,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算上那些地方军头,会严重影响朝廷的全局决策的,必须先把他们排除在整体决策之外,可如果不算上这些军头,那么现在仅以江浙之兵,就显得很薄弱。

    朱以海得争取团结那些大小军头们,但现在却无法真正信任和依靠他们。

    “北伐不能停下来,”朱以海长叹一声,“诸卿,一起努力。”

    皇帝态度坚决,还说出这般肺腑之言,几位元从也只能点头同意,无法再反驳什么,现在确实出现了这样那样的思潮,尤其是议和之声越来越大,而能接触到最顶级机密的他们也清楚,南京这边还压着汉中马科投降,张献忠复反的消息,这些对于东南来说是多大的压力。

    “三路北伐,原计划不变,原定出征日期也不变,黄道周督左路军,张名振为都统,郑遵谦为副都统,负责进攻淮西,联合蕲黄、霍英山区各寨,重点打合肥,剑指河南。”

    “张国维督中路军,王之仁为都统,王相为副都统,负责进攻淮安、徐州,目标凤阳、徐州,攻山东。”

    “朕亲提右路,严我公、郑芝龙、刘穆、卢象观、金攻玉等随驾,沿海直取登莱。”

    南京由宋之普、陈函辉、吴凯等留守。

    三路北伐军,皆以御营为主力,由京营留守。

    大概就是御营三本部,左厢为左路军,右厢改中路,而御营中军则随驾走右路。

    黄道周和张国维俱加督师衔,严我公同样加督师。

    左路水陆六镇三万战兵,中路也是水陆六镇三万战兵,皇帝的右路则是水陆九镇,五万战兵,大小镇皆有。

    朱以海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除去福建、湖广这两个行营,御营全部出征,江浙老家留给京营,江西等地则由各地省营和团练留防。

    “那议和之事?”首辅宋之普请问。

    “鞑子也不是真心想谈,都不过是想拖延时间,那就继续谈着吧,但归根到底,还是得战场上争取,谈判桌上直接谈不出东西的,我们北伐打的好,谈判桌上才能有筹码好开条件。”

    朱以海对议和是没有半点幻想的,但知道此时许多人对议和抱有幻想。

    虽然这也只能是幻想。

    “跟鞑子谈判时硬气点,鞑子想真心谈,那首先就要把沦落北地的大明宗室都送回来,还有我大明宗庙陵寝也要维护好,

    此外先同意以黄河划界,将黄河以南的清军全都撤到北岸,这才是休兵和议的前提,否则一切休提。”

    朱以海的这个条件,其实就是说要把陕甘,河南湖北、淮南甚至小半个山东,都要鞑子先送回来。

    这根本就是耍流氓,毫无议和诚意。

    宋之普向来是完全支持皇帝的,可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皱眉,他很认真的提醒皇帝,虽然之前取得了不少胜利,但就如皇帝一直所说的那样,如今汉鞑之势仍然相差很大,大明需要时间收拾人心,重整军队。

    现在如果能够跟鞑子谈,哪怕是争取个一二年时间,这总是好的。

    现在急着跟鞑子拼命,非上策。

    “朕就是要让天下人知晓,朕并无真正议和之心,朕也是想让天下人皆知,鞑子绝不会有真正休兵之意,朕还没说要让鞑子退回关外,还只是提以黄河划界,鞑子都不会肯。

    朕要天下人都认清事实,现在谈和为时以早,只有当我们有足够的筹码的时候,才可以去谈那些。

    朱以海直言,“现在北伐在即,朕让你们继续谈,不是真要争取什么时间,而是要让这和谈根本谈不下去,要让所有人能够收拾好心思,不要再抱以幻想,让大家都能够专心打鞑子,别三心二意,这都出兵上战场了,那里还幻想着鞑子会议和!”

    宋之普低头,“臣愧疚。”

    “首辅也不用如此,朕亲提六师北伐,这南京就交给你留守了。”

    “臣领悟圣意迟缓,失职。”

    “好了,咱们几个也用不着说这些,大家明白朕的心思便好,放弃幻想,认清现实,准备战斗,战斗到底,直至收复中原,攻入建州虏巢,犁庭扫穴为止!”

    幻想议和的人很多,皇帝没法将所有人责罚处置,但必须让他們明白,议和是不可能的。

    必须得让鞑子主动放弃议和,让天下人都明白这条路根本行不通。

    “今日朕也再跟几位最心腹的爱卿交个底,大明和建虏之间,绝无同存共处的可能,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鞑子被彻底覆灭,犁庭扫穴。不是收复中原,不是将鞑子驱逐关外,更不是让他们退回辽东老家,而是一直打到他们彻底灭亡为止!”

    “或者,大明被他们灭亡!”

    “朕就算亡天下亡国,也绝不会跟鞑子南北朝分治的。”

    京营总督王之仁率先拜倒,“臣领命!”

    浙直提督兼御营右厢提督王相也直接跪倒在地,高喊,“臣谨奉旨!”

    首辅宋之普与几位大臣纷纷跪下,神色郑重接下圣意。

    “臣等领命!”

    这一刻,大明朝最高统领者和最中枢的大员们,统一思想,达成一致,此生以灭亡建虏为已任。

    以犁庭扫穴,彻底灭亡建虏为终极目标。

    这是皇帝的意志。

    现在,也是内阁是御营是朝堂的集体意志!

    大明这个巨人,头脑僵坏,四肢也麻痹太久了,如今灵台唤醒,恢复了神智,四肢百骸,也正一点点的复苏,恢复控制。

    这个巨人,正从昏馈中醒来。

    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

    躺在床上喝着参汤提精神的朱以海,深知这口气绝不能泄。

    “战吧!”

    王之仁激昂万分,“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身为军人,既食君禄,便当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我王之仁愿为陛下与鞑子战斗到底,斩尽所有鞑虏!”

    王闯子拍打胸脯,“俺也一样!”

第428章 军阀

    四川。

    远在江南的皇帝陛下,对川陕不抱半点幻想了,在他最新的战略部署中,完全不寄希望于川陕甚至是湖广,只是希望能够团结这边的抗明力量,能够稍稍牵制甚至延缓下清军就行了。

    真正的战斗,还得皇帝和他的御营来打。

    湖广行营、郧阳行营、以及川贵行营和陕甘行营,那不过是皇帝无奈之下给落的闲棋伏子,但愿将来能够起到些作用。

    皇帝甚至在对几位心腹谈话时已经直说了,四川只要能守住个重庆,郧阳能守住个郧阳就好了,其它的现在都不去多想了。

    想多了,反而患得患失,甚至又多出幻想来,搞不好就得犯错。

    远在四川的那些忠义将士们,以及那些各怀心思的文官武将大小军阀们,其实也并不知道皇帝是这么个态度,就算知道,其实也并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

    乱世里,每个人都想抢地盘抓兵权,甚至争粮饷。

    顺庆府,蓬州凤凰山。

    行营各部回来了,他们这次实战练兵,战果不错。

    经略文安之主持的军议上,御营川贵行营提督张世鹏与几员行营将领向大家做汇报。

    他们扫荡周边百余里,将大大小小的无数贼匪强盗都扫荡了,没有哪伙贼人顶的住他们的扫荡,特别是他们这次出击迅猛,基本上没给贼人们什么反应时间。

    哪怕贼人占据着一些险要,可仍不敌御营。

    这些御营军官们一个比一个猛,而御营士兵们也被那些赏赐刺激的眼睛通红,当官的都身先士卒奋不顾先,那当兵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更别说,张世鹏他们每次在战后立即就记功然后发赏的方式,那种工资日结一样的痛快,更是激的这些当兵的嗷嗷叫。

    空头画饼骗不了明末的兵,但现饷现赏实在太刺激。

    就算是军中的石柱白杆兵,已经是川军中的精锐,虽说白杆兵明末损失惨重,如今的白杆兵不及天启崇祯年间精锐,但这仍是土兵中的佼佼者,可以前他们不管是为朝廷勤王,还是为朝廷剿匪,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待遇?

    不仅按日计饷,一天起码也是一钱三银起,打仗还额外日补一分银,这每打一仗,就结一次赏,没首级功也有集体功,就算打个辅助,有时都还有苦劳分赏。

    这一趟出去剿匪练兵,倒不如说是出去发财去了。

    白杆兵所在的石柱,其实是个穷地方,毕竟土司嘛,不穷哪会是土司,出来扛白杆当兵的更是土司里一般的穷苦百姓,也没有什么本钱,也只能拿命去拼。

    土司兵为朝廷打仗,本身也没饷钱,全靠赏赐。

    但以往为朝廷卖命,能给几个钱?真正到手的又有几个?

    而这趟,出发之前给了开拔赏银,又加了行粮,每打一仗,立马发赏,剿匪缴获的还有额外分赏。

    哪怕是运气不好受了伤,只要你不是背上负伤,也都是按等级补钱。

    命不好被打死了,只要是死在战场上,还有好几十两抚恤,甚至还有额外的烧埋银子。

    总之,这种富裕的仗,是那些川兵们以前从没打过的。

    所以这些江南来的军官们虽然一个比一个狠,但大家并不是很反感,毕竟人家真金白银的真掏钱的。

    这样的上官,他们巴不得抱紧了。

    当官的争先恐怕,都只怕没机会上场,当兵的都想多立些功多分些赏,这周边大小的贼匪,在他们眼里全是赏钱啊。

    本来计划不会这么快回来,可就是因为大家太猛了,马不停蹄的到处围剿扫荡,一处不等一处,甚至为了多打几个寨子贼窝,有些营头,还他娘的夜战。

    最后不得不得前回来,打光了。

    周边已经没有一个贼寨还立着了。

    你再艰险的寨子,但在那些土司兵等川兵眼里,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哪个不熟悉这川中地形,再险的山,他们也能攀登如履平地,全他娘的跟特种兵似的。

    张世鹏的报告很长,说的口都干了。

    还有完整的文字报告奉上,出兵多少天,耗费多少钱粮,剿灭多少寨子,斩了多少首级,俘虏了多少贼人,解救了多少百姓,又缴获了多少物资,将士们立了多少功,发了多少赏。

    一笔笔,全都详细记录着。

    甚至,就在凤凰山大营经略的军议大帐外,行营的士兵提来许多口袋,打开,倒出了一堆的左耳。

    无数被剿灭贼匪的左耳堆在那里成了一座小山,场面十分震撼。

    当张世鹏终于报告完,大帐里一片安静。

    大家被这报告震住了。

    连五省经略文安之都有几分大受震动,这些数据是真详实,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能够歼灭这么多个贼寨,获得这么大战果。

    从各地赶来的督抚总兵们满座。

    许久,四川巡抚马乾先开口,他带着几分怀疑的语气,“这么短的时间,要剿灭这么多个寨子,斩首、俘虏这么多,这怎么可能?就算一直昼夜不停,也做不到吧?”

    “这么多个寨子,就算是一天灭一个,这么些天,才能灭几个?”

    对于马巡抚的怀疑,张世鹏表现的很淡定,“我们打第一个寨子的时候,是全营出动,虽然最终只有冲锋营作战,但全营六千八百人都参与了。攻下这个寨子,冲锋营只用了半个时辰,不过我们从进攻到撤离,总共用时一天。”

    “但攻灭黑龙王的寨子后,我们行营就分兵作战,按营分路,我们用了两天时间,十个营每营都又攻灭了一个寨子。”

    “再然后,各营觉得五百人也有些多,于是又再分兵,一营分左右,也有按四哨分的,甚至最后有的还仅派出一两队就能破一个寨子的······”

    “其实我们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能打的贼人,时间基本上都花在行军上了,川北山险路陡,行进不便,给我们造成了不少麻烦,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样的解释,马乾不信。

    “那些贼人就全是死人吗?这么些天,就能灭这么多个寨子,歼灭这么多贼人,就算是这么多头猪,这点时间,分散在这么多地方,也不可能都抓到吧?”

    “马抚院,若真是这么多猪,我们还真不可能这么快抓到,事实上,我们御营的名头还是挺好用的,当然,御营的将士们也非常勇敢,我们的将士经常一路奔波赶路,然后突袭贼寨,贼人们往往一触即溃,大多数都是很快就降了,基本上没遇到什么攻坚战·····”

    “当然,这也朝廷大军来此,许多大股贼匪已经远循有关,留下来在附近的,都不算强。”

    “我还是不信!”马乾摇头。

    马乾做为巡抚,是个文臣,但却也是在四川任职许久,从下面做起,是靠军功起家的,打张献忠打出了名,才能做到巡抚。

    他很清楚,打仗没这么简单,就算是剿贼匪,也不容易。

    “你们莫不是进了山后,杀良冒功?”马乾逼问,这种事情,川中明军没少干,甚至以前朝廷还强盛时,九边官军也一样没少干这事。

    张世鹏反驳,“马巡抚身为朝廷大员,且莫乱说。”

    而副提督朱万化更是已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姓马的你休得血口喷人,你若能拿出证据来,老子把脑袋割下来给你当球踢,可你今天要是拿不出来,你得给我们所有御营将士们道歉赔罪!”

    马乾心腹,四川副提督曾英见状,也是不客气的站了起来,拍着桌子喝道,“姓朱的,别以你为爹是大学士你就敢这么嚣张,你爹是湖广督师大学士,又不是我们四川的督师,你休的狂妄,你有什么资格敢对马巡抚拍桌子?”

    “咱们都是带兵的,谁也糊弄不了谁,出去转一圈,装几麻袋耳朵回来,说敢说剿灭了多少多少贼,糊弄鬼呢?

    你他娘的要是没杀良冒功,老子把外面那些死人耳朵,全当下酒菜吃了!”

    外号曾公子的曾英,是马乾麾下第一悍将,在川中名气很高,当初收复重庆时,也是出大力立大功的,可正因为他是猛将,所以以已度人,觉得川贵行营这次出动,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功绩。

    一口咬定他们冒功。

    本来嘛,这个行营就是从川中各部中抽调精锐组成,大家碍于皇帝旨意,也只能给文安之面子,特别是还有秦良玉这个老前辈带头。

    可派过去的兵将,最后军官被退回,兵留下了,这事办的让大家很不痛快。

    紧接着,文安之给行营提供最好的铠甲武器,又给他们高一等的粮饷,还是优先供应,这事可就让大家很不满了。

    而文安之一边如此厚养行营,一面却又不断要求其余川军各部整编,要他们按额整顿,裁撤超编之兵等等。

    对比强烈,越发不满。

    现在行营报功,太过离谱,马乾以此发难,也是该有之事,曾英当着文安之的面这般骂朱万化,更是大有深意。

    行营都监沈元泰是负责监军的,自然也负责军功记录,他脸色难看腾的站起,“我沈元泰身为川贵行营都监,张提督的这份报告里的军功缴获等记录,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半点虚假,请经略大人主持公道!”

    “这些都是御营将士们拼命换来的军功和荣誉,绝容不得任何人半点污蔑!”

    一时气氛紧张,剑拔弩张。

    曾公子笑骂,“他娘的还挺狂,老子也绝不容许有人在我们四川地盘上,处处享受最好的待遇,却还敢公然杀良冒功,如此胡乱来,这事必须得有个结果!”

    四川总督王应熊和云南总督樊一蘅也都适时站起来,表面上看是劝架,其实却是火上添油,他们也希望把这事情认真调查清楚。

    “好,那就查,查个水落石出,黑的白不了,白的也黑不了!”

    经略文安之缓缓说道,一脸淡定从容!

第429章 逼宫

    文安之很镇定,因为他相信张世鹏等人。

    这份相信,不是说因为他们是张国维、朱大典、沈廷扬等朝廷大臣的儿子,也不是说张世鹏他们是御营出身,还是皇帝亲自担任校长的讲武堂学员毕竟。

    这份信任,来源于较完整的监察体系。

    虽然都监沈元泰是从江南来的,但他是文安之亲自任命的此职,不仅如此,行营里的监察处负责军法的镇抚是文安之的人,原是他的标将。

    此次行营出兵,文安之很关注,这是他费尽心思拉起来的部队,整个云贵川未来,可以说都寄希望在这支军队身上。

    所以这边出兵后,文安之也一直有关注他们,一直与行营保持着联系,他能大致掌握行营的动向。

    他提前知晓了行营的这次行军的收获,但刚才还是被具体的报告数字有些惊到。

    惊讶归惊讶,但仍还是相信他们。

    马乾不信,曾英不信,王应熊,王详不信,樊一衡不信,可以说,除了他和秦良玉,其它人大都不信。

    连巡按张岱,守备中官赵靖都脸色沉重,明显也是觉得事情棘手。

    “查吧,仔细的查!”

    文安之发话,接下来就是具体的核查了,真要查其实也不难,毕竟张世鹏他们的报告非常详尽,只要对着这些核查真伪就行。

    所有军官被分开调查,甚至下面的士兵也被调查。

    然后还派人分赴各处战场,现场去查验,甚至还要去挖出那些埋好的贼人尸体,根据张世鹏他们报告里说的,去找那些被解救安置的百姓,甚至是一些被押回的俘虏,以及一些就地释放安置的从贼者等等。

    只要查,就不怕查不出来。

    马乾冷冷瞧着张世鹏,眼里有对这些公子哥们的不满,从朝廷过来,年纪轻轻就是提督,可行事也太过大胆,这抢大家的兵抢大家的甲抢大家的钱粮,现在还敢这般乱来,他们这些本地官员,岂能容忍?

    别人顾忌张国维朱大典沈廷扬等的脸面,他马乾可不怕。

    而原本内斗摩擦不断的川中其它各派系山头的王应熊、樊一蘅等,此时也都不约而同的站出来,一起对御营发难。

    不过当文安之如此毫不犹豫的表态要彻查的时候,还是让王应熊等有些意外的。

    本以为这行营是文安之一手弄出来的,那是他的嫡系,他肯定会维护,到时大家再压一压,然后这事大事化小就算了,当然,肯定也得从文安之这里讨要一些东西回去才行的。

    但现在文安之的反应,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可要说御营的功绩没问题,他们是绝不相信的。

    那就是文安之要硬偏袒行营了?

    这激起了众人的严重不满,本来差不多就算了,可现在非要碰一碰,那就来吧。

    文安之从没在四川做过官,也不是四川人,他家在荆江的夷陵,原来的官职也不高,可现在直接做了五省经略,而且最近频传圣旨,拿着圣旨压人,马乾、王应熊、樊一蘅这些人论资历都比文安之高。

    而且都自认为在稳定川贵这方面有功,凭什么文安之后来居上?

    更别说文安之从各部中抽兵调甲,强行收取税赋等这些事情,在他们看来,就是在抢夺他们的资源,以建立自己的嫡系。

    大家虽然都尊南京朝廷,但前提是南京朝廷也得维护他们的利益,现在文安之这样,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已经引起几乎所有人的不满了。

    这次趁这机会,一定要狠狠杀一杀他的威风,只要文安之威信扫地,以后就没法再这般号令大家。

    “为了保证公正,我希望调查这件事,能够大家都参与,并公开。”王应熊开口。

    樊一蘅立马出声赞同。

    “赵公公?”

    赵靖坐在帐中,一直没说话,虽然每次重要军议他都会来,但每次他都很少开口,不过他身份特殊,是没人敢忽略他的。

    这位便是奉旨前来四川的镇守太监,皇帝南京即位后,便派了这位太监前来四川,正式差事是观军容使,其实就是监军。

    但与以往朝廷的太监监军还是有所区别的,皇帝让他来,主要是充当一个耳目,把他看到的听到的,上报皇帝。

    四川这边,为首的还是五省经略文安之,这是五省文官官员之首,负责全权军政。

    在他之下,就是各省总督、巡抚了。

    此外便是各省巡按。

    在皇帝称帝后,对朝廷官制有所改革,比如总督巡抚,原来都是京官,属于临时派遣地方的中央官员,但朱以海称帝后,把总督巡抚,都改成了正式的地方官员,不再是中央特派。

    真正的中央特派官员,只剩下了巡按御史或是更高的经略、督师了。

    巡按御史仍为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从中选调外派,巡抚按察,别看品级仍然只是七品,但沿续旧例,权力极大,是能跟总督巡抚平起平坐的,他代表的是中央,属于中央特派员。

    身为七品官,却还有军事指挥权,甚至能拥有一支直属标营。

    更对地方军政事务,都能过问插手,尤其是人事这块,权力更大。

    甚至在总督巡抚变成地方官后,巡按做为中央特派,权力还有所加强。

    当然,经略文安之也属于特派,还是皇帝特派,尤其是他还是以大学士衔特派经略五省。

    但赵靖这个太监,虽说挺低调,可他做为皇帝家奴,不仅是来观军容的,其实还有监视经略、巡按、督抚、分巡、布按这些地方大员的任务的。

    他不开口,但他会记下别人说的话,并随时报告给皇帝。

    他要是开口,那更是代表着皇帝授意。

    朱以海称帝以后,朝堂上很多声音要打压宦官,甚至罢废司礼监、厂卫等,不过朱以海虽然另设了一个内务府,把不少原来诸监的一些权力分过去,甚至对宦官使用也很谨慎,但他并没有一下子就废掉太监体系。

    说到底,太监做为一个特殊存在,一直就是皇帝身边人,甚至是家奴亲随,这种特殊性,让太监们往往成为皇帝可信任的人,他们也只服务于皇帝,而不是服务于朝廷国家。

    太监们,行使的只是一部份皇权,是皇帝意志的延伸。

    如崇祯那样一上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太监们往死里整,这并不明智。虽然崇祯搞魏忠贤,主要是因为魏忠贤不是他的奴才而是他哥的奴才,但既然他继承了皇位,完全可以换个方式让魏忠贤改效忠他,或是换个太监取代魏忠贤,而不是把魏忠贤连带着整个太监体系一下子几乎摧毁。

    摧毁了这个最可靠的体系后,皇帝其实也就半瞎半聋了。

    “诸公莫要唤咱家,咱家出京前,陛下就一再交待,军政大事,都听经略总督巡抚提督总兵们的,咱家啊,就是奉陛下旨意,来这边学习的。”

    赵靖很本份,来了四川时间也不短了,但天天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打瞌睡,因此还得了个外号老猫。

    “张按院?”

    巡按张岱家祖上几代都是山东兖州鲁王府的官,张岱父亲也在鲁王府做官,所以张岱以前也经常出入鲁王府,跟鲁王府很熟。

    他老家浙东,次辅祁彪佳更是他好友兼姻亲。

    有这么过硬的关系,张岱巡按四川,也就非一般巡按了。

    张岱是天下有名的文学大家,不过入川后做起巡按来也很出色,跟文安之配合的不错,甚至与王应熊马乾等督抚关系也很好。

    张岱左瞧右瞧,心里有些没底。

    他很清楚这支御营在四川意味着什么,这是朝廷伸向四川的一只触手,四川好几个山头,甚至半割据的现状他是清楚的,想打破非常艰难,御营行营是关键一步。

    他之前觉得文安之行事太急进了一些,这意味着必然会引起川中军头们的反击。

    而这次御营想表现,无疑更过头了。

    他同样不相信御营的军功,倒不相信是杀良冒功,而是觉得有虚报夸大嫌疑,一旦仔细查证,这事情怕要露馅,那到时可就麻烦了。

    “按院,王总督提的很好,确实得公开公平公正,我看,我们在座的这些人,每人都有自己的标营,那就直接从各自标营抽调军官、书手、标兵等一起组成联合调查组,一起调查,这样就清清楚楚完全公开公正了。”文安之直接道。

    张岱犹豫,觉得这样搞下去,那事情没有半点回转余地了,到时摭不住了,怎么办?

    高大的秦良玉咳嗽两声,“我赞成!”

    “赵观军?”文安之问似乎又在打瞌睡的赵靖。

    赵靖立马睁开眼,“既然文相公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我回头就从观军院里调派几个小黄门过来跟着。”督抚的话赵靖可以不理,但文安之的话,他肯定要回。

    张世鹏一直没说话。

    此时见谈的差不多了,站了起来,目光扫过一众督抚总兵们,“我张世鹏很感激文相公为我们行营主持公道,展开这次调查,我和行营所有军官将士都会完全配合调查。

    不过我也有句话要在这里说一下,问一问诸公。

    如果调查结束,证明我张世鹏和行营没有乱来,这些功绩都是实打实的,那么到时怎么说?”

    曾英和王祥这两位副提督几乎同时不屑的冷哼出声。

    “文相?”

    文安之接话,“如果调查结束,证明行营的功绩不假,那么便论功行赏便是。当然,马巡抚、曾副提督没有证据便污蔑杀良冒功,这是大罪,到时本经略会如实奏报朝廷,请求圣人降罪处罚!”

    马乾不客气的道,“我没问题,但若是查出杀良冒功,或虚报夸大,到时也还请文相秉公处置!”

    双方放下狠话,不欢而散!

    秦良玉望着远去的众人,“今日,算是正式撕破脸了。”

    文安之目中满是坚毅,“这会是全新的开始,借此良机,彻底整顿吧,没必要再犹犹豫豫了。”

第430章 合营

    绍天二年,初夏。

    张献忠毁弃成都北上,裹胁着数十万川民,浩荡而行。

    一时间,川北无宁日。

    朝天关。

    背着黑旗的哨马飞驰返回,向关外黑旗营急报,“有支人马靠近,已至数十里外。”

    张大鹏自与刘进忠结拜后,驻于关外,抓紧时间日夜操练黑旗营,全按御营训练之法和军规统兵,刘进忠提供了不少钱粮器械甚至还分拔了些兵马,张大鹏自己也带兵多次拉出去剿匪,全营此时三千余人马,倒也有了几分样子。

    闻报,立即命擂鼓聚将集兵,又派人到关前通报骁骑营刘进忠。

    一时不知敌情,但却不敢吊以轻心。

    正戒备备战之际,却又有哨骑飞来,还有一骑随至,却是杨威。

    他之前奉张大鹏命与马科独自返回重庆报信求援,结果半路遇摇黄贼袭击受伤,侥幸逃到一处士绅山寨里休养,委托寨中替他往重庆送信,又给朝天关报信,因伤势较重,只能留在当地养伤。

    此时却突然出现。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让你们在那边多休养段时间,等好了再回来了吗?”

    张大鹏看到杨威骑马回来,还是十分高兴的上前拥抱。

    杨威笑道,“好的差不多了,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便是他在那处寨子养伤时,遇到了北上的文协吉、唐镇邦他们带领的一千人马,文协吉找到他,告诉了他经略文安之和总统秦良玉的决定,要以黑旗营、骁骑营加上他们带来的这一千原经标土兵为底子,建立新的陕甘行营。

    “我署行营提督?”张大鹏极为惊讶,“你可别开玩笑,我不过是个营官。”

    杨威兴奋的对他道,“以前你是营官,但现在就是署陕甘行营提督了,刘进忠是副提督,文经略大公子文协吉是行营都监,唐镇邦是总兵·····”杨威原只是张大鹏的亲兵队总,现在也被特授为行营提督标营游击。

    花了好一会时间,张大鹏才相信这些是事实。

    恰好刘进忠此时也闻讯出关来见张大鹏,大鹏把事情一说,他也是既惊且喜。

    “赶紧去迎接文都监、唐总兵他们吧!”

    刘进忠对于自己是副提督,张大鹏反而是代理提督不但没有不满,还很欣然接受,毕竟他自己是新降,能有这个待遇就非常不错了。

    之前文安之授他的提督衔,那可仅是衔,现在这个副提督可是实职,他现在就是以提督衔任副提督职,还是御营行营,这非常不错了。

    “赶紧吧。”

    ·······

    两支人马成功在朝天岭会师。

    文协吉三兄弟与唐镇邦带着一千人马穿越几百里到来,队伍保持完整,这一路上还比较顺利,虽然西军大举北上,可恰因为西军大举北上,还裹胁着大量百姓,甚至还有许多摇黄贼等土贼一起北上,就导致现在这边很混乱。

    文协吉让唐镇邦打起一支摇黄贼的旗号,小心翼翼前进,能避就避能躲就躲,躲不过避不开就冒称摇黄十三家之一的人马,这一路上居然顺利抵达朝天关。

    不得不说唐镇邦确实有带兵本事,这次带来的主要是水尽源土兵,还有些石柱兵,先前是文安之的标兵,装备什么的都还可以,这些兵比较善于山地行军,川北的偏僻险恶地形并难不到他们。

    双方见面,也是非常高兴。

    “撤出朝天关,去阶州立营?”刘进忠听到文协吉转达了朝廷的经略衙门的意思后,犹豫了。

    朝天关现在是他的地盘,也是他手里拿的出手的本钱,就这么放弃,他实在不愿意。

    阶州那地方他当然知道,在朝天关的西北,真算起来,朝天关那是陕甘地界了,不过也对,陕甘行营嘛,肯定得立在陕甘境内,朝天关可是四川境内。

    但刘进忠不太愿意离开,尤其是他听说朝廷还要吸纳贺弘器等不少原顺营兵到阶州一带整编,部份要加入行营。

    “我们骁骑营大多是川北人,许多就是保宁顺庆一带的兵,将士们的妻儿老子都在这边,”他委婉提出。

    “而且朝天关是川北门户,岂能轻易放弃?”

    文协吉是个举人,皇帝赐进士出身,恩荫行人司行人,如今出任行营都监,这也是临危受命。

    他深知父亲让他此时前来,不是什么提拔升官,而是为了保存这支力量,甚至为将来布局谋划。

    这个时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我此次奉命前来,也是抱定牺牲之决心的,我也深深佩服张提督和刘提督的勇敢忠心,但是眼下,圣人对西面局势,有全新的部署,文经略也是秉承圣意,予以安排。

    汉中马科降清了,成都张献忠已入保宁,即将要进汉中争夺,张献忠已经露出本来面目,再次反了,

    关中陕甘各路义军,如今受挫兵溃,云贵川一时间也还没能整顿好兵马,现在无法跟鞑子、西贼在汉中乱战,所以我们现在暂且坐山观虎斗,全力整编训练为上。

    这是大局!”

    张大鹏一听是圣人旨意,立马二话不说的就表示遵从旨意。

    刘进忠犹豫着,他不想轻易离开川北,这是他家乡,也是他们骁骑营的根本,去了陕甘,那边更落后更穷不说,骁骑营的未来也难以保证。

    可他看着态度坚决的张大鹏,还有唐镇邦率领的那一千很精悍的兵马,又头痛了。

    “我觉得朝天关很重要,若是轻易放弃实在可惜,”他咬牙道,“现在就算退去阶州,也十分不易,我这倒有个想法,张献忠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反正归朝,也不知道黑旗营,更不知道你们这支人马到来。

    那不如你们先换上我骁骑营的旗帜,我们继续打着西贼旗号,就守着这朝天关,等到时献贼来了,咱们就让他们过去便是。”

    文协吉指出这里面的漏洞,“刘提督想法不错,但有没有考虑到一点,到时献贼来了,若是让骁骑营为进攻汉中的前锋呢,那怎么办?”

    骁骑营不是张献忠的嫡系,之前还刚因擅自出击马科而被张献忠下旨大骂,刘进忠原来占据川北,为四道提督之一。

    现在却被赶到这小小朝天关,就剩下这么点地盘。

    等张献忠大军来了,很大可能还是要让他带骁骑营去打头阵的。

    朝天关里,现在是三支人马。

    副提督刘进忠的骁骑营,署提督张大鹏的黑旗营,以及总兵唐镇邦带来的一千人马。

    刘进忠的黑旗营现在还有万人,不过其中战兵也就还三千多,披甲者半数。张大鹏的黑旗营之前得了刘进忠五百甲兵补充,现在自己吸纳招募的加一起,也有三千,披甲者八百多。

    唐镇邦带来一千,披甲占一半。

    加一起,三支人马已经有七千兵,甲兵两千八左右。

    数量上还是不少的,甚至装备也还不错。

    经略衙门已经给行营配齐了主官,文协吉三兄弟分任管监察、后勤装备和参谋情报,

    张大鹏、刘进忠、唐镇邦统兵。

    文武皆有,另外还有锦衣卫百户陈向荣,宦官陈进忠也随同前来,他们是锦衣卫和观军使赵靖的人。

    文协吉坚持要立即放弃朝天关,把兵带往阶州整编,将陕甘行营立起来,将退往阶州一带的陕甘溃兵接纳整编。

    张大鹏完全支持朝廷的旨意。

    刘进忠最终无奈,也只好同意,但他还是提出,留下一些弟兄守朝天关。

    最终商议结果便是,唐镇邦一千兵,

    张大鹏的三千兵整编出两千人来,刘进忠部也整出两千人来,最终便是五千战兵,另外再挑选一千八为辅兵。

    剩下的兵,就都留在朝天关,由刘进忠的一个老部将负责统领,他们会继续打着西军旗号。

    十营战兵,刘进忠部骁骑营两千人,整编为左协四营。

    张大鹏黑旗营两千人抽调一千人,与唐镇邦一千人合编为右协四营,整编为右协四营。

    张大鹏另一千人,编为标兵两营。

    刘进忠的两千人没动,军官等仍是原骁骑营的,并由刘进忠兼领。

    右协交给唐镇邦统领。

    两个标营,以原敢死营加上文氏兄弟的家丁为骨干组成,张大鹏直领一个,文协吉直领一个。

    张大鹏的标营由杨威统带,而文协吉这个标营,由唐镇邦长子唐世淳统带。

    基本上就是简单的整合了一下,然后就赶紧收拾东西,往西前往阶州。

    在他们走后第三天,西军前锋,前军府都督白文选便已经率兵出剑阁,进抵朝天关下。

    刘进忠部将曹兴开关迎接。

    白文选没见到刘进忠很疑惑,曹兴告诉白文选说之前老万爷派中书来传旨,斥骂刘进忠不遵旨意擅自出兵汉中,以至兵败,刘进忠接旨后很是惶恐。

    “废话少说,刘进忠哪去了?”

    “刘都督自知败师辱国,深感不安,恰西边白龙江一带出现了不少从关中溃败下来的顺贼余孽,他们到处劫掠打粮,威胁到朝天关侧翼安全。刘都督为保朝天关安全,为老万岁守好出川门户,特带了两千骁骑营将士去攻打这些顺贼了,特让我带其余弟兄们在此守好关城,迎接大军到来。”

    白文选对这个结果,也只是说了句乱来,然后便没放心上了,在朝天关呆了一天后,他便带前锋继续北上,三天后便进驻七盘关,直抵汉中边境。

    对于大西军来说,现在他们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汉中,根本无暇去认真考虑其它,刘进忠一个新败之将,这个时候跑去阶州,肯定是怕老万爷到来后降罪处罚罢了,不过是借机躲避在外,这个,大家都能理解。

    白文选甚至对此,还有几分兴灾乐祸的感觉,谁让你个刘进忠平时那么傲!

第431章 图穷

    江南正是春播之时,朱以海已经过江。

    他乘坐的是郑芝龙进献的安平号风帆战舰,这艘拥有三十六门舰炮的双层风帆战舰,被朱以海命名为山东号,船舷上刷上了山东两字,桅杆上悬上了绣有日月金龙的龙旗。

    皇帝亲提的北伐右路军,水陆并进。

    水师由镇江出发,顺江而下,经靖江、崇明汇集了一些水师舰船官兵后出海。

    出海后,朱以海也明显感受到这种西式风帆战舰,确实比大明的水师船更稳更抗风浪。大明的水师船也分为好多类,海上跑的主要还是福建船和广东船,其中福建船更抗风浪一些,而广东船运输能力强。

    至于说江浙淮扬的船,以跑内河为主,其中跑长江的船算是较强的,而专跑运河的船,则较小,更不耐风浪。

    当年沈廷扬家就是世代跑长江口到北直一带近海的,他们家的船经过改进还不错,但抗风浪仍远不如福船。

    而福建船跟这些西洋番的风帆船一比,又还是差距明显,在内河上,还没多大优势,但一出海,就立马显现出来了。

    不论是其武装火力,还是其速度和稳定,都很不错。

    陪同御前的郑芝龙、颜克英等都还详细的为皇帝介绍着各式船只的不同之处,对比优劣,他们也认为夷人的船在海上确实较强,适合跑远航,也更适合海战。

    “那就师夷长技以制夷,学习夷人造船之法,我们也可以建立新的船厂,招募夷人船匠,打造这种新式的帆船。”

    朱以海不觉得不如人承认有什么可丢人的,明军以前的水师战斗力不行,也跟船有关,而且明军也可以说并没有真正建立一支海军的思想。

    郑芝龙他们海贼出身,其作战风格其实也不是正经路子,都是野路子,海贼嘛,最重要的就是速度快,灵活便捷,能够方便出入沿海,隐没岛礁,所以普遍船小。船大了就不能随意停靠了,更容易撞礁等。

    郑氏以前好几次跟夷人大战,打对方几条船,往往得动用几百条船,还得借助海湾港口、潮汐等有利条件。

    大明拥有漫长的海岸线,甚至在很多方面严重依赖海上,比如货币转向白银后,不怎么产银的大明就严重依赖海上贸易的白银输入。

    明末时财政危机,其中西班牙、日本等白银输入锐减,也一度加剧了大明的财政危机。

    更别说东南兴盛,更主要依靠的是海上贸易带来的工商兴。

    可偏偏如此海疆大国,却没有一支匹配的海军,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甚至荷兰人,随便一两条武装商船,甚至就敢跑到大明家门口来耀武扬威。

    正因为缺少海军,所以朝廷最后的海上贸易,会落到郑芝龙这群海贼手里控制着,明明有贸易之盛,结果朝廷却无法主掌,税源、利润,全都落入到了以江南士大夫和福建郑氏海商集团手里去了。

    此时御营水师的各式战舰中,鸟船、艍船、福建赶缯船,广东米艇这些较适合海战的船,其实相比较朱以海现在乘坐的这条风帆船,都已经落后太多。而这条风帆船,只能算是西方各国海军里的中等战舰。

    而就算是鸟船、米艇这些船,都已经是此时中国水上的强者了,连朱以海的水师里,这些船都是主力舰,更多的船还是更小一些的鸟船、米艇,甚至是船型更差一些的沙船、漕船等。

    可就算如此,这支浩荡的水师舰队,仍然能够碾压此时北方的鞑子。

    刚入关的鞑子,现在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水师。

    在他们去年短暂的占领江南后,也曾仿明朝设立了长江水师,但如今早全军覆灭了。

    “听闻鞑子在登莱试图新建一支水师!”

    “鞑子想跟咱们在海上比拼,那是自寻死路!”郑芝龙很自信的道。

    朱以海也觉得如此,打造一支水师可不容易,首先船就不好得,如果仅是随便弄些商船渔船,再装些兵,那根本就不叫水师,顶多就水上运输大队。

    再者,水战可是专业性很强的,尤其是在海上,潮汐、风向、洋流甚至各种地形水文天气等,都得相当掌握,何况如今的水师可是进入了风帆战舰时代,这一条战舰上就是几十门甚至上百门的大炮。

    如果实力相差太大,连近身都近不了,还谈何海战。

    你起码也得有如郑芝龙那样的海上实力,才能在主场凭借船数、人数、地理的优势,勉强取胜。

    “听说鞑子在北方到处强征船只,连运河里的漕船都不放过,白洋淀里的渔船都拖走了,又到处征召船匠等,木头不够,就强拆百姓房屋。

    原本鞑子入关后,还发旨说废除匠户,免除匠班银,成为民籍,开恩匠人。可现在呢,说出去的话又不算话了,官府强征匠人去造船,说是自愿受召,实际上就是强征。说按市雇佣给钱,但开出的价却不及实际市价的一半。”

    “可就算这样,鞑子各地官员还叫苦不迭,说没法掏这笔工匠银,因为没钱。”户部侍郎沈廷扬新晋户部尚书,这次也随驾北伐。

    他家以前就是崇明搞北方海岸的豪强,崇祯末还组建船队,往北京甚至辽东运粮饷,都搞的很不错,在钱粮运输这块,沈廷扬还是很不错的。

    他还曾被朱以海授任过淮扬巡抚,短暂收复淮扬时期,也代天子巡抚管理过,对北方的情况,也比其它官员更多关注。

    现在北方中原的情况,相当的坏。

    战争导致饥荒,而江南朱以海的崛起,更是让大量百姓南迁,战事胶着,军费开支巨大,更加重了中原的负担。

    “而鞑子入关后,因为战事没停过,军费巨大,北京虏廷府库里同样没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能打的鞑子,可没有钱粮也没法作战。

    至于打造水师就更难了,不过鞑子不会因为没银子就不弄了,没银子那就想办法,朝廷解决不了,那就由地方官员自己看着办,反正任务层层下压,必须完成。

    一时间,各地官员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没银子雇佣工匠,那就强征,你是工匠就没什么自愿不自愿的,必须得去。没银子,那就降低工价,甚至打白条拖欠着先。

    反过来,他们又向工匠重新开征匠班银。

    而有的地方,虽然没那么无耻,又强征工匠降低工费做匠役,又要人家交匠班银,但他们也不是好人,他们直接把匠班银摊入田丁,学江南官绅一体纳粮,反正这银子得想法子交上来。

    打比方说某地本来雇佣工匠需要一千两银子,他们强征工匠,却只给五百两,然后他们转过头来开征匠班银,却要征两千两。

    两千两银子摊入田亩时,又还要再加征火耗等,两千两银子最后变成了三千两甚至四千两五千两,各级官吏层层伸手。

    这样搞自然是操蛋的。

    工匠们本来改为民籍,他们是没有为朝廷做匠役的义务了的,而转民籍后是要正常缴地丁银的,自然也就不可能再负担匠班银。

    可现在鞑子却不管这套,工匠们于是惨了,被强征去造船,本来一天能赚两分银子,现在只给他们一分,还欠着。

    大家得自带干粮去给官府造船,实际等于完全没了收入。

    回过头来,这匠班银摊入田亩地丁中,这些工匠又还得缴一笔银子。

    这就是不给活路了。

    本来有一技之长,总算有个谋生糊口本事,可现在这却成了催命符,无数工匠只能想办法逃役,比如弄断几根手指,或者干脆弄折只手,这下没法干了。

    可鞑子却不管这些,你要是去不了,那你就得掏银子,由官府去请人,这不更操蛋吗?凭什么还要工匠去请人?

    但他们就是这么不讲理,更要命的地方在于,本来被征去,正常比如一天收入两分银,官府只给你一分银,就算拖欠,好歹也算是有偿的。而现在官府说你出银子,我们请人替你,结果却要你一天出三分银四分银子替工。

    这不是操蛋是什么,明明白白的抢劫百姓啊。

    各地为了想办法弄钱上缴养兵、造船等,只能从百姓手里抢,没收大明宗室、勋戚在地方上的庄园、财产不算,还没收官田。

    甚至最后还是缺钱,那就追缴明朝时拖欠的钱粮,管你欠的是大明的,反正他大清照样要追缴以前拖欠的。

    而地方士绅们说他们有优免权,可鞑子直接说你那是前朝的特权本朝没有,本朝现在搞官绅一体纳粮当差,别说你是什么秀才举人,就算你是进士甚至是官员,也不行。

    必须得一体纳粮,还得往前清查追缴十年。

    “鞑子现在山东河南淮南等地追缴,还特意下了一道严令,如果不能把十年的欠缴都补清,就要剥夺他们的功名。”

    “山东有一个进士,还曾是会试第三名的探花,鞑子官员追缴十年欠缴,那探花本来也都缴了,甚至最后连本该优免的额也都补缴了,可鞑子却还要加征大量的火耗等,甚至官吏还明着索要额外的好处,

    那探花大怒,上书北京告状。

    可北京虏廷批复,却是命令他立即缴清所有积欠,包括火耗。

    这探花无奈之下,只好变卖家产,把开出来的钱粮全都缴了,还被那些官吏乘机又豪夺,便宜买下他许多产业。

    可这还没算完,那探花明明破家把正赋摊派加征全都缴了,十年的都清了,火耗也给了,甚至一些陋规也交了。

    但最后山东巡抚却恨他向北京告状,于是最后授意下面知府报告时,说他故意少缴一钱。

    然后那巡抚批复,说此人故意对抗朝廷,因此将他捉拿下狱,最后以通敌谋逆罪斩首,全家发配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没收所有财产。”

    “据说到现在为止,鞑子在河南山东淮南三地,短短半年时间,已经革除了一万多士绅的功名,就因为他们没能按时清缴十年的积欠地丁、火耗等。”

    “中原百姓水深火热,原来那些投降归附鞑虏的土豪劣绅,如今也是悔不当初,人人都翘首相盼,盼陛下能够早日打回中原,收复失地,驱除那些鞑子呢。”

    朱以海听到这里,没有丝毫的觉得他们可怜,反而有几分想笑。

    这些人啊,尤其是那些士绅,他们以前在大明朝太享受了,

    可鞑子南侵时大多数人却主动迎降鞑子,甚至对那些坚持抗虏的义士们抱以嘲讽,觉得是瞎折腾,不识时务。

    可如今自己落的如此下场,怪谁呢?

    不过鞑子现在自食其言,不仅完全收回了刚入关时颁下的所谓种种‘仁政’,还如此压迫百姓,看的出他们确实很穷困,已经不择手段了。

    这是个好消息。

第432章 阻击

    战争拼的就是资源。

    “大明不会速亡,但也不可能速胜!”朱以海面对自己心腹御前大臣们说的很直白,“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积小胜为大胜!”

    北上的战舰上,朱以海吹着初夏暖和的海风,还不忘记对远在西部的川陕等地作指示,“贺珍兵溃,马科降虏,张献忠诈降复反,毁川北上,不少人建议朝廷坐山观虎斗,让他们两败俱伤,甚至有人还提出跟鞑子议和,联手将西贼剿杀!”

    “可笑,荒唐!”

    “这些人肯定是当初朱由崧在南京时提议联虏灭寇的那批人了,时至今日,还不醒悟。”

    对于这些官员朱以海非常不满。

    朝堂上有太多带不动的猪队友,哪怕他一再的严禁党争内斗,但有些人还是不忘这些,之前朱大典在湖广兵溃,就有无数人弹劾上奏,历数朱大典罪责,甚至翻起旧账,要彻底清算他,喊着要杀他,甚至凌迟处死等。

    就如当年北京朝廷杀袁崇焕一样。

    虽然朱以海觉得袁崇焕被杀,其实也并不全是冤枉,但他更认为,以当时的局势,袁崇焕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督师,在辽东更是七分功三分过,朝廷根本不该杀,崇祯更不该杀。

    这和袁崇焕不该杀毛文龙是一样的。

    崇祯杀了袁崇焕,百害而无一利,并没起到他想要的结果,反而更败坏了君威民心。

    朱大典兵败,朱大海没有半点处罚,甚至反而是派特使前去予以安慰,为何,因为他很清楚,当时湖广的局势很危急,朱大典过去时间很短,能打出一波小高潮胜利,已经不易了。

    甚至可以说,不管是何腾蛟还是朱大典,或是堵胤锡他们任何一个来主持,以当时客观条件,都难免兵溃,这是非战之罪。

    若是朱以海这点都看不透,容不得半点失败,前面重用拜为督师大学士,这转眼兵溃就立即喊打喊杀擒拿下狱,这对大局没有帮助,反而会让整个湖广接下来更乱,以后谁还敢去做事?

    为了避免被朝廷追究,便极可能就是跟后来祖大寿等那些辽将一样,只报喜不报忧,甚至谎报军情,在崇祯朝,不管是周延儒还是温体仁又或是其它督师大臣们,最后基本上都是一样。

    欺上瞒下,为何?

    就是因为朝廷容不得半点错。

    朱以海是清楚湖广局势的,所以能接受湖广的败绩,也清楚知道这不是朱大典的错,他能够接受失败,仍继续重用朱大典,也避免出现更大的湖广动荡,避免有人趁机清算甚至重掀内斗。

    维持朱大典的督师地位,仍由堵胤锡等主持湖广,避免局势更坏。

    事实证明,朱以海这样做是对的,朱大典保下来了,堵胤锡等也越发感激卖力,在得到广西瞿式耜,江西张名振等的增援下,他们迅速平定了王朝先刘承胤张先壁等的叛乱,稳住了洞庭湖以南的局势。

    甚至在朱胜利率湖广行营赶到后,还夺回长沙,收复岳阳。

    各地降清的土司也大多又重新归附大明。

    起码没让局势更坏,甚至还多次向襄阳、荆州等地清军发起袭击,很好的牵制了湖广清军,并对江汉平原持续性的扫荡,抢夺人口、耕牛、粮食等,破坏他们的耕种,使的湖广这个大粮仓,完全无法给清军提供粮食,甚至连湖北本地清军都供应不足。

    这在朱以海看来,已经是非常成功了。

    可偏偏朝廷始终有一些官员,一直还揪着当初武昌兵溃的事翻旧账,总是找朱大典麻烦,今天这个说该杀,明天那个说误国,还总说当初湖广五忠数十万人马,好像这些纸面上的数字,就是真的一样。

    朱以海对这种没脑子或者说心坏的官员,也只能给予训斥,可这些人太多了。

    如今川陕的局势比湖广的更坏。

    西安兵溃后,又有一大群人跳出来喊打喊杀,要治总督高斗枢的罪,治巡抚孙守法,提督贺珍的罪,治经略文安之的罪,治总兵官刘体纯、王光泰、武大定等的罪。

    一个比一个喊的凶。

    张献忠诈降后重又反叛北上,好多人又开始指责文安之,说他误信献贼。又有人则提出联虏灭贼,先联合清军把张献忠给彻底绞杀,除了这颗毒瘤。

    还说什么还能借此机会,达成议和,到时四川汉中归大明,陕甘归清廷,湖北归清湖南归明,正式划定边界,南北休兵和议等等。

    简直是在放屁。

    虽然有些没说要联虏灭贼,却也是要朝廷就坐看鞑子跟西贼互攻。

    甚至还有人因此建议,为了让鞑子能够安心跟西贼打,朝廷暂时不要出兵打鞑子。

    这一样是放屁。

    虽然朱以海同样对张献忠很不满,这家伙起兵叛明最早的一批,也是如今撑的最久的一批,但当今局势下,鞑子才是心腹之患,张献忠是次要矛盾,甚至在面对入侵的异族鞑虏面前,是还可以想办法放下成见,先争取统一战线的。

    哪怕张献忠自私,朱以海也不能坐视,更不能给鞑子提供机会安心打张献忠。

    从战略上来讲,鞑子现在实力比大明强,所以就算张献忠现在是叛逆,但只要他是跟鞑子打,那也算暂时的盟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们在西线大战,朱以海必须抓住机会在东线开辟战场。

    想着看热闹吃瓜,那不是蠢就是坏。

    等鞑子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全力灭了张献忠,那可能不是两败俱伤,而是清军趁势占领汉中,甚至直入四川,到时吞并西军人马钱粮,实力可能是不降反增。

    那个时候,大明可就后悔不及了。

    一年前清军刚入关,那个时候顺军兵溃如山,弘光朝就一心想着趁机联合清军一起先绞杀顺军,结果没想到的是,顺军彻底崩了后,清军也就顺势一波拿下南京、杭州,把一个皇帝一个监国全带走了。

    虽然说当时的李自成不是什么好鸟,攻入北京,逼死崇祯,确实朝廷大敌,但在当时的局势下,如果能够稍理智些,在清军攻顺军的时候,明军在河南山东牵制下清军,那李自成不会那么快败亡,弘光朝也不会败亡那么快。

    顺军、清军都是敌人,可合弱离强是必须的。

    就好比汉末三国,魏蜀吴三国,没有什么真正的盟友,但吴蜀两国不敌魏强,要想生存,就必须联合抗魏,若是吴蜀先自己打起来,那离被魏灭亡也就不远了。

    “让文安之密切关注西贼和鞑虏动向,我们可以放开路让他们在关中开打,但不是说就完全做壁上观,如今的局势,我们没有那个旁观的本钱。”

    “陛下之意?”沈廷扬问。

    “放张献忠北上,是避免先跟他们打起来,让鞑子坐收渔翁之利。但我们仍要记住,首要大敌是鞑子,也只有鞑子,如今鞑子已经招降马科,夺得汉中,占得先机,张献忠全军北上,但朕觉得,张献忠就算拼全力,也未必是鞑虏对手,所以我们不仅是要在这东线北伐,牵制部份清军。

    就算是在西线,也必须直接下场帮忙。”

    “让陕甘各地剩下的兵马,一面向终南山、陇右一带靠拢,一面也要适时的发动进攻,在鞑子后方制造一些麻烦,

    同时郧阳、川东等地明军,也要找机会,对清军发动攻击,

    不能让鞑子可以全力的去打张献忠!”

    汉中是主战场,明军让开路,放清军西军放手大战,但明军不能在一边闲着吃瓜,必须场外帮忙。

    从陕甘到湖广,都得发动一波攻势,趁这机会,尽量打击清军,若是能够袭扰攻击他们的后勤粮饷补给线,那就更好了。

    “陛下,如果我们下场帮忙,万一鞑子被西军击溃,那岂不养虎为患?”平国公郑芝龙觉得皇帝想法很大胆,一般人这个时候那肯定是坐山观虎斗,巴不得这些贼逆打个两败俱伤才好。

    可皇帝却要帮忙。

    不仅要在东线三路北伐,甚至还要让陕甘溃败残兵对清军打游击搞破袭战,湖广巴蜀的明军,也要寻机参战,从旁攻击清军。

    “张献忠此次面对的是吴三桂,还有豪格,这是鞑子全力调集的一支重兵集团,当初李自成全盛之时,在山海关都败于他们之手,如今的张献忠远不如那时的李自成,更不可能打赢。”

    “朕敢料定,张献忠此次出川北上必败,甚至可能会命殒汉中。张献忠一死,西军也难逃大溃结果。所以我们必须得前准备,不能等着看热闹,我们不仅得帮衬场子,还得做好随时接收西营的准备。

    若是西营战败溃散,朝廷得第一时间再去招抚收纳他们。”

    “西贼反复无常,还招抚?”

    “只要他们肯打鞑子,朕都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朱以海感叹着道,“西线这一战,朕不求说能击败清军,但若是能够让清军止步汉中,无法入川,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胜利,为了这个目标,就不能旁观!”

    这个目标很难,但朱以海希望文安之秦良玉高斗枢贺珍曾英这些西部文武都能明白!

第433章 请尚方剑

    初夏。

    围绕着汉中,川陕局势已经如这天气一样,一天比一天热。

    顺庆府,凤凰山。

    明军数路大军汇聚,只是此时却陷入了麻烦之中,新建川贵行营剿匪练兵报功,结果却被督抚总兵等攻击是杀良冒功,虚报功绩等等。

    五省经略文安之组建了联合调查组,全面彻查此事。

    经过多日的调查,最终调查报告摆在了一众人面前。

    “这不可能!”

    四川巡抚马乾看过报告后,愤怒的拍了桌子,根本不肯承认这份报告的真实性。经过多日的联合调查,结果居然是行营张世鹏等不仅没有谎报军功,杀良冒功,而且是完全如实上报的。

    调查组奔赴各处贼寨战场,都挖出了埋藏贼人尸体的葬坑,另外在每一处都有一个小京观,都是用贼人首级和泥筑成,他们还走访调查了当地留下屯田的那些百姓,以及一些被释放的贼人从犯等。

    对行营几千将士们的调查也结束了,所有的结果汇聚起来,都说明这是实打实的功绩,没有半点水份。

    甚至特意针对张世鹏等主要军官们的调查中,也没有发现半点诸如私分多分了战利品等情报,所有缴获等都如实记录在案。

    王应熊和樊一蘅这两位总督也都一脸不可思议。

    王祥、曾英、杨展、皮熊诸位提督、总兵官也都面面相觑,实在是不可思议,可是这份报告却是由各家派幕僚、军官、标兵等一起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十分公开公正。

    其实会议前,他们基本上已经知道了这个报告内容了,毕竟他们的人全程参与,哪里会不知道呢。

    他们也曾以为,大问题没有,小问题总能找到一点吧,但也找不到什么东西。

    最有问题的一件事,还是打黑龙王时,事后有一个播州土兵奸淫了一个妇人,按军法当斩,但最后行营却以功折抵了部份罪行,只是对那人处以鞭刑,然后削夺军功,革除出伍了。

    事后,行营向那个妇人赔偿了五十两银子,还赔了她一头耕牛。

    那妇人原是被黑龙王掳来的,早被贼人糟踏过,生不如死,那土兵攻入寨后,发现她还以为是贼人家眷,于是不顾军令侮辱了她。

    事后行营的处置,这妇人其实已经谅解了,毕竟她还是御营解救了的,虽被侮辱,但这也不是头一次了,而且当时那土兵也是误会她是贼人家眷。虽说御营军规严格,并不因此而饶那人。

    可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行营的处置和赔偿,都让妇人谅解了。

    马乾他们非要命这事来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这种事若是放在其它川军里,那不值一提。

    他们就算有脸非要以此指责行营,但张世鹏他们也算不上什么包庇罪,顶多是处置有些失当而已。

    “这份调查结果,是各家派人参与,联合调查得出的,现在结果出来了,我就问,大家承认吗?”

    文经略今天特意穿上了一袭大紫玉带斗牛袍,还让他的旗牌官把他的十八面经略王命旗牌请了出来,又将尚方剑请出来。

    这架式,已经很严肃了。

    万历以后,王命旗牌和尚方剑制度都已经滥了,从总督到巡抚、兵备,从总兵到副将到游击,基本上都有授王命旗牌,只是数量不同而已。

    王命旗牌本意最大作用,是有号令军队的权力,临阵督军,必赖旗牌。

    旗牌必须由朝廷颁发,握有旗牌,有赏罚、调动、提督的权力,除军务外,于政务方面也是一样。

    握有旗牌,如果敢有听令,可以直接斩杀,正是所谓专杀之权。

    当然,虽然可以直接杀,但事后也得被调查,如果是乱杀,那就得承担擅杀的严重后果。

    比如袁崇焕杀毛文龙,两人手里都有王命旗牌,都有尚方宝剑,袁其实没权力直接杀,但是他当时是诱骗到他营中,强行杀的。袁崇焕最后获罪被杀时,擅杀毛文龙也是一罪。

    理论上来说,文安之为五省经略,手里有十八面王命旗牌,又有尚方宝剑,那么整个西南五省境内,所有人他都可以杀。

    这就是五省经略之威,由皇帝特赐。

    此时校场上,在众的都是大臣。

    一个经略两个总督,还有巡抚、巡按、分巡,总统、提督、总兵等。

    就算是七品巡按,可也因其特殊的钦差身份,同样是有标营和王命旗牌的。

    只领一标两营的游击,都有王命旗牌。

    大家都是有旗牌的人,都有专属的旗牌官帮着背王命旗牌。

    但现在文安之表情肃然,问出这句话时,所有人都不敢乱说话。

    大家也知道,这件事情已经弄的下不来台了,今天,可能会有比较严重的后果。

    观军容使赵靖一袭红袍,眯着眼睛又好像在打瞌睡,毫无疑问,这个低调的太监,明显也是完全支持经略文安之的。

    而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五省总统、蜀国公加镇东将军秦良玉,一身铁甲在身,坐的笔直,她将头盔放在面前桌上,表情严肃。

    “谁若觉得这报告有问题,现在可以马上站出来!”

    文安之再次询问。

    没有人回答。

    “赵观军?”文安之直接点名。

    老猫赵靖抬眼,“报告咱家看过了,很详实也很真实,咱家认同。”

    “张按院?”文安之又问巡按御史兼五省监军御史张岱。

    “我也没意见。”

    “秦总统?”

    “认可。”

    “王部堂?”

    四川总督王应熊坐在那里表情凝重,他没有马上回复,他似乎还在想着如何缓解眼前的逼宫,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部堂若有异议,请直说!”

    王应熊拿不出什么反驳的依据来。

    “报告基本属实······”

    “且慢,这是大家联合调查的结果,真的就真的,假的就假的,什么叫基本属实?还请王总督言而有据,”

    川贵行营都监沈公泰直接站起来质问,虽然总督那是二品大员,但陕甘行营属于御营天子亲军,总督是没有权力直接统领御营的,他们不是直接统属关系,所以沈公泰根本不给王应熊面子。

    王应熊被顶在天上,满心憋火,却又无可奈何。

    “好,就算都是真的吧。”

    “什么叫就算?真就真,假就假,今天请王总督一定把话说清楚了,我们行营可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张世鹏也站了起来,“没错,我们是天子亲军,虽在蜀中,也顶的是龙旗,那是皇帝的威名,容不得任何人随意泼半点污水。”

    王应熊面色紫胀,咬着牙,一字一顿,“认可!”

    张世鹏和沈公泰这才坐了下去。

    “樊部堂?”

    云南总督樊一蘅见王应熊被顶的这般样,也不敢乱说话了,只好点头说认可。

    “范部堂?”

    贵州总督范文光在天启年间官至南京吏部侍郎,后来罢官归家,在峨眉山修佛,崇祯十七年,张献忠第三次入蜀,范文光奋然出山,联合士绅,召集卫军土兵,倡导恢复,因消息隔绝,还一度拥立富顺镇国将军朱平檙为盟主于荥经,称蜀王府,除官授职,自为便宜。

    后来知晓浙东鲁王立,主动开诏宣读,请朱平檙退位,奉浙东为正朔。他的表现,也得朱以海赞赏,先后任监军道等职,新调任贵州总督一职。

    不过他虽是川人,之前也拉起一支人马,如总兵官曹勋,就是他当初拉起来的忠孝军的主将。但是范文光之前败于西军,后来很快主动与文安之合营,再到升贵州总督,他跟川中其它军头们不一样,跟行营没什么太大利益关系,甚至他如今能做到总督,也是因为跟朝廷关系好的原因。

    “调查的已经很清楚了,行营是好样的。”范文光称赞道。

    “马巡抚?”

    四川巡抚马乾刚才是第一个站起来拍桌子怀疑的,最早也是他认为要彻查真相的。

    看到三位总督居然都不敢站出来,马乾虽怒,却拿不出半点证据来。

    但他还是直脾气,表示这事情绝对有猫腻,他不会承认这结果的。

    文安之不理他,转头问总统秦良玉,秦良玉自然支持。

    然后是几位持提督、副提督衔的大将,偏沅提督袁宗第,贵族提督皮熊,四川提督王祥、副提督曾英、杨展,总兵官甘良臣、秦翼明等。

    这些大将,面对文安之的询问,最后都表示认可。

    连马乾的心腹大将曾英,也怂了。

    最终,只有马乾一人不认可。

    “马抚台,你应当知晓,诬陷可是要反坐的!”

    马乾黑着脸坐在那不理会。

    “请王命旗牌,请尚方宝剑!”文安之啪的一掌拍在几案上,大声喝道。

    一队旗牌官进来,十八名旗牌官各捧一面令旗,十八名旗牌官各捧一支令牌,然后又进来两名捧剑官,各捧一把尚方宝剑。

    文安之有十八面旗牌,还有两把尚方宝剑。

    身上还穿着赐斗牛玉带袍。

    赵靖睁开了眼睛。

    “本经略奉万岁旨意,经略云贵川陕甘五省,总督军政,今日便请出王命旗牌、尚方宝剑······”

    赵靖看文安之满脸杀气,十分震惊,文安之平时给他的感觉,是个十分温文尔雅的儒臣,一个很客气的文人。

    可现在,却杀气腾腾。

    “文相,息怒。”

    “相忍为国。”

    文安之望着梗起脖子的马乾,又看了眼赵靖。

    “四川巡抚马乾上前听令!”文安之大声喝令。

    马乾上前,“文相可是要请尚方剑斩某,如当年袁崇焕斩毛文龙耶?”

    他也是个文臣,虽只是举人出身,但能一路做到巡抚,靠的却是乱世里忠于王事,一心保境以及了得的打仗本事。

    “请交出巡抚大印,即刻起,你不再是四川巡抚。”

    “哼!”马乾不屑,当初王应熊也弹劾他,弘光朝廷还下旨夺职逮讯,但命令还没到四川,弘光朝就亡了。

    他这个四川巡抚,是当今天子亲自授封的。

    “来人,将马乾命下,夺职,押往南京,听侯圣人处置!”

    “不敢杀吗?”马乾挑衅。

    文安之冷哼一声,“非不敢杀尔,只是念尔之前守川有功尔,但你污蔑御营,还不悔改,本经略容不得你,现在送你去南京,你自可当面向天子申诉。”

    赵靖出来打圆场,“文相公,马抚院,川陕局势一团糟,大家当相忍为国,怎么还争执起来,有些误会也是正常嘛,都是为了朝廷公事,算了算了。”

    文安之冲赵靖瞪眼,赵靖居然感觉到了杀气,立马笑着闭上了嘴,继续眯起眼睛打瞌睡了。

    赵靖的面子都不管用,其它人自然也就不好再劝。

    这书生怒起来,十分可怕。

    马乾更是牛脾气,就是不肯退让半分。

    “带他出去!”

    马乾被请走,现场气氛更加凝重起来。

    堂堂四川巡抚,说夺职就夺职。

    可大家也知道,文安之那是有内阁大学士衔的五省经略,王命旗牌都有十八副,尚方宝剑都两把,马乾有几个脑袋够文安之砍的?

    什么叫五省经略大学士?

    就是拥有皇帝全权授予的专杀专赏便宜处事甚至承制封拜之权!

    就算到时朝廷追究,说擅杀,可被砍掉的脑袋还能长回去不成?

    马乾现在只是被免职,送去南京,起码还留着脑袋。

    不过文安之今天明显没打算就到此为止。

    他既然发彪了,那就得把事情一次解决。

    再将马乾夺职拿下后,他又对之前一起攻击行营的一众人,都做出处置。

第434章 掀桌

    曾英削提督衔,贬为顺庆总兵,其部下于大海、李茂春也因诬陷反坐,贬为副将,文安之还趁机调整曾英兵马,给他编额战兵三千,辅兵一千零八十,镇守顺庆一府。

    四川总督王应熊也被文安之记过一次,其督标也被削为三千,原提督王祥同样贬为总兵,而且是督标总兵,统领四川总督的三千标营,其部驻防播州。

    这位原是王应熊家仆的猛将,十几岁时就能扛起几百斤的石墩子,能舞起百多斤大刀,号称小霸王,他年轻时被王应熊送去考了武生,后在四川为军,屡立战功,十分勇悍有名,王应熊当初能保遵义不失,就全凭这个旧仆。

    弘光时曾授王祥挂征讨将军印,王祥勇悍,但也十分跋扈,完全把遵义当成私人地盘,之前就不怎么听经略之令。

    这次文安之也是不客气的把他由提督降为总兵,还是王应熊的标兵,等于两人才剩下三千战兵兵额。

    要知道,这王祥之前在遵义那就是个军阀,他到处招兵买马,甚至招募那些贼匪等,连摇黄贼土暴子都去招揽,他还给招来的这些贼匪、军头等授总兵、挂印,麾下号称三十六挂印总兵官。

    挂印总兵在早前,那是只有公侯伯们才能担任的重臣大将,虽说明末时不值钱了,但那也是顶级武将名衔,结果王祥自己原是弘光朝的挂印总兵,现在自己私下任命了三十六个总兵,还俱挂印。

    这事文安之当然知道,也屡次让他改过,但没当回事。

    这次文安之直接就把王祥贬为总督标营总兵,他麾下的那些乱七八糟三十六挂印总兵,被文安之全部罢撤,要求解散归农。

    紧接着,文安之也把樊一蘅斥责,记过,并将其督标削为三千,其麾下倚重的大将甘良臣贬去提督衔,降为督标总兵。侯天锡、屠龙、马应试,皆贬为副将。

    忠勇镇总兵官秦翼明升四川提督,游击马万春升提标参将,兵额三千,驻宜宾。

    原石柱总兵马万年改为忠勇镇总兵,兵额三千,驻石柱。

    松潘副将朱化龙升为松潘总兵,兵额三千,驻松潘。

    原云南提督杨展,调为统领五省经略提标营五千人马,驻奉节。

    原忠孝军的曹勋升建昌镇总兵官,兵三千,驻建昌。

    四川巡按御史兼五省监军御史张岱被文安之授为四川巡抚。

    李乾德为云南巡抚。

    范文光仍为贵州总督。

    ·······

    原来川中有几大主要势力,分别是总督王应熊和王祥,他们驻遵义。

    然后是巡抚马乾和总兵曾英、于大海、李茂春等,他们在川东一带。

    还有总督樊一蘅,以及总兵甘良甘,副将侯天锡、屠龙、马应试等,另外还有如范文光、曹勋、杨展、谭弘谭诣谭文等部明军。

    上次的整编,各部都没有怎么遵守,如王祥甚至公然私自任命了三十六挂印总兵等。

    这次文安之决心借机大力整顿,把最不听话的巡抚马乾送去南京,然后削夺诸将的兵额,重划驻地。

    王应熊、王祥诸部,总共保留三千兵马,驻遵守。

    樊一蘅、甘良臣等也只保留三千兵马,驻地更是直接划到昆明,现在四川,属于客军。

    马乾被踢出局后,曾英部削减为三千兵,驻防顺庆。

    原范文光的部将刘道贞和黎神武,则都编为范文光的标营中,随他调去贵州。

    贵州最大军头皮熊,这次也只给了三千兵额,与总督同驻贵阳。

    原范文光大将曹勋,升授建昌总兵,杨展和朱化龙原来都是小军头,与王应熊樊一蘅马乾关系一般,之前也较尊奉文安之的命令。

    这次也都升职,朱化龙升松潘镇总兵,杨展仍为提督衔,统经略标兵。

    一番调整后。

    四川实际保留了四镇省营,分别是松潘总兵朱化龙、建昌忠孝镇总兵曹勋、顺庆总兵曾英和石柱忠勇镇总兵马万年,皆是各三千兵。

    然后秦翼明的四川提督标营,五千兵。

    五省经略文安之的经标,五千,提督杨展统领,

    总统秦良玉的统标,五千,总兵秦拱明统领。

    四川总督王应熊督标三千,总兵王祥统领。

    就剩下这些番号兵额。

    樊一蘅是云南总督,甘良臣是他的督标总兵,他们的三千人在四川属于客军,同样范文光是贵州总督,刘道贞是他的督标总兵,黎神武是副将。

    至于皮熊,是贵州提督,三千提标,也属于客军。

    另外御营川贵行营五千,驻重庆,这不在地方军序列。

    四川的省营一万二,加提标五千,总共才剩下一万七的战兵,以秦翼明为首。

    经略、总督、巡抚们的标营,不在提督统领之列,但都在文安之指挥序列。

    新巡抚张岱暂时没有直属标营,观军容使赵靖也没有自己的直属标营,都只暂时领一队亲兵。

    各分巡,也都暂时没给直属标营,原因很简单,现在四川兵太乱。

    必须彻底理顺清楚。

    文安之的经标驻夔州府,秦良玉的统标则将来驻成都府,秦翼明的提标驻宜宾,王应熊督标驻遵义。

    其它客军都随标营行动,

    至于说那些更小的军头如三谭等,这次全都要整编进四川四镇省营,或是各标营中去,不再额外给予番号编制。

    划分驻地,重设编制兵额,且再次重申禁止截留税赋,不许私立关卡收税,不许私自加派,所有军饷钱粮器械,皆由经略行营调拔。

    总督、巡抚没权直接调省营兵,省提督没权直接调督抚标兵,督抚、巡按、分巡们提督军务的权力,被经略文安之削夺许多。

    “实兵,实饷,实练,实战!”

    文安之借着拿下马乾之威,毫不客气的警告诸将,立即执行新的军令,超编的立即裁汰遣散,严禁私自超编,更不许私截地方税赋,私自征派等。

    “若是谁阳奉阴违,那本经略查明,必将他立即夺职逮讯,严者直接斩立决。”

    “胡乱扩编,弄些乌合之众,除了虚张声势还有什么作用?打仗的时候一触即溃,空耗粮饷,平时骚扰百姓,加重负担。

    御营精兵优训,你们却反而污蔑,还有脸吗?”

    生起气来的文安之,也是再不顾忌半点形像了。

    大战在即,本不该这般大刀阔斧的改,但现实让他明白,再不改,他就要步朱大典高斗枢之后,又将遭遇一次惨败。

    所以宁愿冒着出乱的风险,也得改。

    况且这次他也不是毫无准备,有秦良玉,有御营支持,甚至袁宗第这个偏沅提督,还带来了一支兵马,巴东的忠贞营也随时能入川支援。

    宁愿主动挑破脓包,也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曾英、王祥、甘良臣、皮熊这些原提督衔的大将,一个个都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们都没想到,这次文安之的反击如此壮大,这么彻底。

    不仅把一个四川巡抚给拿下赶走,甚至还对他们穷追到底。

    这几个以前都是统兵好几万人马的大军头,在蜀中,那是共分四川,现在却只给他们三千兵。

    王祥和甘良臣甚至都成了督标总兵,连曹勋、朱化龙这些原来的小军头都比不过了。

    更别说石柱秦家马家的那几个年轻家伙,现在也居然是提督、总兵了。

    他们服秦良玉,可却不会服那几个家伙。

    几个心里都憋着一肚子火,但看着那一排旗牌官捧着的王命旗牌和尚方宝剑,他们没有人直接站出来反对。

    可明显,也不会有谁就真的会遵从文经略的这些疯狂的命令。

    当文安之宣布散会的时候,诸将全都黑着脸低头便走,匆匆离去了。

    最后只剩下了六人。

    经略文安之、总统秦良玉、五省监军御史兼四川巡抚张岱,观军容使赵靖,以及御营川贵行营提督张世鹏,和偏沅提督袁宗第,

    “王祥、曾英、甘良臣等皆不服气,回去后,定会生事!”秦良玉直言。

    文安之抚须,“我又岂看不出来,不过这脓包不挑不行了,我今天就是要激他们生事,正好一劳永逸!”

    赵靖很担忧的道,“咱家来蜀前,陛下曾仔细交待过,相忍为国,大局为重,切不可外患未平,又生内乱,经不起啊。”

    “赵观军放心,本经略自有分寸,陛下一番苦心本经略都明白,否则刚才就直接砍了马乾了。”

    “甚至王祥等皆可直接杀了。”

    这话惊的赵靖这老猫是手都微微颤抖不停,“文相勿急切了。”

    文安之却直接望向秦良玉、张世鹏和袁宗第,“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本经略只能指望你们三位了!”

    三人都明白这话中之意。

    赵靖很慌,“真要到这般地步吗?”

    文安之望向天空,“本经略给过他们很多机会,可惜他们根本无视,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如此了。”

    一代文学大家的张岱,已是年近半百,但此时仍被这些话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说出来一句话,“能控制吗?”

    既要有不掀桌子的修养,但更得有随时掀桌子的能力,也还得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如果这一切都有了,那该掀还是掀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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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驱除鞑虏复中华,海上天子成霸业!海上升明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升明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