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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海上升明帝txt下载     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9章 都是狠人

    “圣人,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来了。”

    阿奴依然是草原上的珍珠,风一般的策马奔腾而至,一个纵身潇洒的跳下马背,脚步轻快的跑到皇帝面前,未语先笑。

    “慢点,当心肚里孩子。”朱以海看她还是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也不禁提醒,她日思夜想的孩子,可是好不容易怀上的,五年时间才终于怀上,多不容易,可她居然还照样骑马射箭打猎,一点也没有要安心休养的意思。

    “没事,我们草原上的蒙古女子,那可都是非常强壮的,怀孕也照样挤牛奶纺毛毡,甚至孩子一生完,就能继续干活了。我们可是战士,能背着孩子打仗的。”

    朱以海对阿奴这彪悍的态度弄的头痛,他也知道这话也不假,蒙古女子确实强壮彪悍,其实不仅是蒙古女子,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很坚强,也是时代和生产力的缘故。

    孕期依然照常劳作,甚至许多刚生完孩子也不会安心休养月子,孩子很小就带着一起作事,背着下地耕种,上山砍柴,甚至骑马打仗都有。

    一来没条件,二来长期劳作身体素质也确实要强些。

    但他还是希望她能够好好养一养,这可是前三个月。

    “圣人有空见吗?”

    “见,他可是你三哥。”

    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是扼鲁特彻辰汗鄂齐尔图的第三子,也是阿奴的兄长,还是咱雅呼图克图的侄儿。

    格鲁派与卫拉特关系紧密,为了争取外援,许多高僧前往草原,甚至积极的与蒙古上层的首领们联系,不仅是漠西卫拉特,漠北喀尔喀,以及漠南的土默特、鄂尔多斯等也是如此,甚至还曾主动的前往沉阳朝拜鞑酋,后来朱以海崛起,那也是毫不犹豫的又跑去跪拜大明。

    一切都是因为本身实力弱,只得找强力外援。

    当年卫拉特的盟主,和硕特的首领拜巴噶斯甚至还打算亲自去藏地出家,后来各部劝说他留下主持联盟大局,抵抗喀尔喀人,提议四部首领各送儿子代替他去礼佛。

    拜巴噶斯当时无子,就送了义子去,后来成为班第达,再后来被朱以海认证册封为呼图克图。

    到了图鲁拜琥、鄂尔齐图、和多和沁这一代的卫拉特各部首领时,格鲁派与他们关系更加密切,都给这些首领赠送封号头衔,甚至还直接以首领之子,提前指定为转世。

    如准噶尔首领巴图尔珲台吉的儿子噶尔丹,就是还没怀上时就被温萨三世指定说,他将来圆寂会投胎转世到巴图尔妻子的肚子里,所以噶尔丹一出生,就成了温萨四世,成了格鲁派名义上的第三上师。

    鄂齐尔图身为和硕特首领,不仅他的义兄成了呼图克图,而且他的第三子送去礼佛后,也是直接师从四世,后来被授以色臣*师绰尔济,意为聪明的国师。

    在尹拉古克三的上一世圆寂后,额尔德尼就直接将他升格认证为新的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了。

    呼图克图的地位可是极高。

    之前两世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分别是喀尔喀的车臣绰尔济,是由札萨克图汗等供奉的,是外喀尔喀与格鲁派联盟的代表。后来由岱青绰尔济继承,这位岱青绰尔济则来自鄂尔多斯,漠南左翼诸部也因此与格鲁派关系极好。

    尹拉古克三这系呼图克图,地位很高,甚至资源比朱以海立的咱雅、章嘉等传承更久早老,尹拉古克三近三位呼图克图,分别代表着格鲁派与喀尔喀、鄂尔多斯、漠西卫拉特的联盟,同时还几度出使盛京沉阳。

    鄂齐尔图的老三能够升格为呼图克图,不是简单的格鲁派内部的事,而是与当下大环境有关。

    和硕特成格鲁派最大的保护者,鄂齐尔图又是天山盟主,还跟大明关系密切走的极近,这个时候选他做新的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用意其实很明显的。

    前两个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都跟蒙古与后金关系很好,还很受黄台吉与多尔衮等依赖。

    另一个方向,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这系,属于额尔德尼这系的,朱以海有意平衡格鲁派,一直在扶高年纪大却不怎么参与政事同时实力要弱的班单系。

    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就是在朱以海的旨意下,被班单正式认证为呼图克图。

    朱以海之前故意派金圣叹见五世,提出说达赉汗想请他移去青海驻锡,吓的五世紧张不安赶紧各种推辞,让他很不安了一阵,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朱以海再让金圣叹找他,提出要不改安排新的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去青海驻锡吧。

    就跟漠南、漠西、漠北的咱雅、章嘉、哲布尊丹巴三大呼图克图一样,以后青海这片,由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统管。

    朱以海故意先提出要掀房子,然后再说要不开个窗吧。

    这一折腾,那位同龄的五世终究还是答应了,于是格鲁派两位领袖联手认证,加上大明天子的金册金印册封,阿奴的兄长便成了青海区的金紫袈裟大和尚。

    皇帝给他册封的两位格鲁派首领,以及五位呼图克图各赐紫金袈裟。

    其实皇帝有意通过册封呼图克图,以加强对格鲁派的渗透影响,甚至不仅是黄教,对其它教现在皇帝也一样伸手,同样册封归附亲明的那些僧人呼图克图等高级头衔。

    还跟册封蒙古贵族以汗王、济农、诺颜、珲台吉、五等台吉一样,也给这些各派和尚们,设立了一套职衔,分为呼图克图、诺门罕、班第达、堪布、绰尔济等九等。

    又还另有封号如*师、*师、禅师、*师等五等。

    还有加给字样,诸如辅国、阐化等。

    这套东西跟给蒙古王公们的汗王台吉、王公侯伯等是一样的,将和尚们更加全面的纳入规范统治中。

    尤其是对格鲁派管理要更加严格。

    现在就是一位法王教主,便是甘巴赤丹,格鲁派祖寺的主持,五年一任,由两位格鲁派领袖共同推举,皇帝审核任命,这是名义上的教宗。

    实际则是由班单和达赉两大领袖总领格鲁派,甚至是整个藏地宗叫事务,他们分管前后藏。

    接着便是由朱以海亲自册封的五大呼图克图了。

    章嘉统漠南,哲布尊丹巴管漠北,温萨统漠西,尹拉古克三管青海,而原管漠西的咱雅转去康区。

    至于阿里地区,朱以海之前已经册封前来朝拜的竹巴噶举派的达仓热巴为呼图克图了。

    其实本来藏地各派的活*系很多,就算格鲁派自己都很多,但现在朱以海有意整合,加以控制。

    六大呼图克图,实际就分统了现在的几大片区,互不统属。

    特别是他规定,不能再跟以前一样直接指认转世了,必须得是在呼图克图圆寂之后,由朝廷、甘丹赤巴一起派人去寻访侯选灵童,建议访十二侯选,最终通过金瓶挚签的方式选出新的呼图克图,并经由两大领袖认证,以及大明天子的册封,新的呼图克图必须到北京面圣,亲自接受正式册封后才是正式的呼图克图。

    不仅六大呼图克图得按照这套金瓶挚签的程序选出,而且其它小呼图克图系,也一样不得指认,必须选认。

    除班单两位领袖是在喇萨金瓶挚签选任外,其余的大小呼图克图,必须都得在北京挚签,并且规定了在现有的呼图克图外,不得再随意增加呼图克图称号了,要新增必须得报请北京批准。

    清朝的时候,全蒙藏的呼图克图,多达一百五十八名之多,都有自己的转世体系,

    清代北京还常驻八位呼图克图。

    在朱以海的这套管理改革规划里,主要还是要划区管理,六大呼图克图加班单两人,实际就是八大片区,分而治之。

    有教主之名的甘丹赤巴是五年一选任,没有实权,而有实权的班单两人,则要分而治之,尤其是扶立六大呼图克图来分管其它片区,只让他们两人具体管理前后藏。

    在大呼图克图之下,又分立小呼图克图,大抵就是通过调动,给蒙古每个都督府或是都护府驻一位小呼图克图,管理这个都护或都督府下的教务。

    这些小呼图克图也要直接受朝廷管辖,这样就能再削弱大呼图克图的权力。

    制衡嘛,中国王朝玩这套是最熟练的。

    其实对朱以海来说,汗王济农也好,或是王公侯伯,又或是呼图克图班第达绰尔济等,仅仅只是称呼上的不同,本质上还是权力,是一方实权掌控者。

    朝廷与他们合作,不管是封公侯爵位,还是册封呼图克图、上师等,本质还是招安拉拢的羁縻体制,没有说直接火枪大炮的打过去征服,那也是现实的权衡,毕竟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不能脱离实际。

    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得到认证册封,完成坐床大典后,也是立即前来朝见皇帝,他还带来了东科呼图克图、隆务呼图克图等青海八小呼图克图,他们也是被皇帝降旨安排在青海汗国八台吉地的。

    东科呼图克图就驻于日月山下,青海湖东的东科尔河边的东科寺,这里是河湟谷地经湟源县南往西经日月山进入青藏的要道上。

    这位东科呼图克图是第四世,曾经入京,被后金授诺们罕名号,还曾奉旨进京任职京师一段时间,后来返回青海,转身就又接受了大明皇帝授予的文殊禅师、东科呼图克图的册封。

    要不是因为他曾在鞑虏那任职过,朱以海本来是打算直接让他做青海的大呼图克图的,但最终还是选了自己的大舅子车臣。

    本来格鲁派原本计划是将来鄂齐尔图义兄的咱雅呼图克图圆寂后,到时再选鄂齐尔图的儿子或是孙子做转世,甚至是按一些惯例,选中转世孩童后,到时再让鄂齐尔图收为义子,这样结成联盟,更加紧密。

    但因为这几年青藏漠西等局势的风起云涌突变,最终就是让鄂齐尔图第三子车臣绰尔济,就成了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

    这也可以看作是朱以海安抚扼鲁特、格鲁派的动作,甚至因为车臣出身和硕特,是青海汗达赉巴图尔的堂侄,所以他来青海驻锡,也能够让他较为接受。

    ······

    行宫。

    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头戴黄帽,身披御赐紫金袈裟,在妹妹阿奴昭仪的引领下入殿,身后还有八位青海呼图克图。

    他向皇帝敬献哈达。

    朱以海接过,对这位长的魁梧粗壮的大舅哥还是挺喜欢的,卫拉特上层贵族王公们现在都会送儿子去卫藏礼佛学经,有的还送好几个过去,有的还没生儿子的,也会收养一个小僧人为义子。

    他们对格鲁派寺院的捐赠是非常大方的,不少王公甚至都会亲自去喇萨熬茶。

    而底层的牧民们去不了喇萨,那就把孩子送进草原上的黄寺,把自己的一些牛羊牲畜、酥油牛奶等捐送给寺院、僧人。

    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是从喇萨领旨,然后回了趟天山尹犁卫拉特,再来到青海见青海汗达赉巴图尔,接着便来面圣。

    他这次可不仅是带了哈达献给皇帝,还带了大量贡品。

    由卫拉特诸部、青海诸台吉等一起征集了一万匹骟马进献给皇帝,然后喇萨班单、达赉以及原漠西的咱雅呼图克图,加上东科寺等佛仓里都给他拔了银子,仅咱雅呼图克图就给了侄子十一万两银子。

    达赉和班单各从佛仓里拔了五万两给他,东科寺等又献银一万两。

    现在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来见皇帝妹夫,就直接送上了一万匹马和二十二万两银子。

    朱以海早就接到下面的报告,礼单上的这些东西,甚至已经由皇家接收了。

    另外还有一些银器、马鞍、千里马之类的珍稀礼物。

    “臣请求在青海北建立一座新的黄教大寺,青海达赉汗与诸台吉,愿意划出二十万亩地建寺,及寺院使用,请陛下批准。”

    车臣来到青海驻锡,但现在还暂住东科寺。

    朱以海很支持建一所大寺,草原蒙古人崇佛建寺供养僧侣,花费可是非常巨大的,这会耗费蒙古贵族们的财力,甚至大寺建成,会有成千上万的僧侣,到时也会让许多蒙古青壮出家为僧,这是削弱青海汗国的实力,大明当然支持,反正又不建在大明境内。

    “这是应该的,朕也要表示大力支持,由皇家内府拔银五万两,其中两万两用于塑造佛像,两万两用于修建大寺的金顶,另外向青海诵经、学经者赏赐布施一万两!”

    车臣刚送来二十二万两银子,皇帝转手再赏赐五万两,也是慨他人之康。

    “再赐黄金三千两,以用做佛像镀金、佛寺金顶等。”

    “赏赐绸缎三千匹······”

    青海汗赠给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的二十万亩青海北岸之地,朱以海也补了一道敕旨,将之划为大寺的属地,连同那块地上的牧民也都成为大寺的属民。

    “陛下再给大寺赐个名字吧!”阿奴在一边道。

    “好。”

    阿奴立即磨墨,朱以海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嘉善寺!”

    一个占有土地二十万亩,将拥有三千名僧侣的青海第一大黄寺即将建立,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还请求皇帝允许他们派人去汉地雇佣工匠、采购材料,订制镀金铜佛像等数千尊·······

    对这些要求,朱以海统统大方的同意了,反正又不用由皇帝和朝廷掏腰包帮他们建,也不是免费征召役使工匠,都是市场招募雇佣采购,这么大一个寺,很大一个工程,造价很高,利润也很丰。

    反正大明皇帝不做亏本生意。

    朱以海在汉地严格管理佛道及西洋教等,但对蕃地,却完全是另一副态度,他非常支持土着们的传统,也十分支持他们的礼敬,不管如何夸张都依然是完全支持。

    一座新寺,要耗费十几万甚至更多的银子,青海汗直接要献出二十万亩地,王公台吉们还要给捐献上千户属民,各地的牧民们,要送几千子弟去出家学经礼佛。

    这些种种,皇帝都非常支持。

    他甚至还希望能够多修些这样的大寺。

    为了鼓励他们,朱以海对东科呼图克图四世等八位小呼图克图也各特赐三千两银子,还赐他们一些粮食布匹等。

    “除了东科呼图克图现驻东科寺还不错,其余七位上师现在所驻的都是些小寺,还显破败老旧,与你们呼图克图的身份不符,难以彰显传播格鲁派······现在正好要修嘉善寺,不如几位上师也一起选个好地方,新修一座驻扎寺院如何,内地工匠多,直接出钱去内地招募雇佣,修起来也快。

    订制镀金铜佛像等,还能跟嘉善寺一起订制·······”

    皇帝很热情甚至显得有几分‘虔诚’的跟那几位呼图克图们推销起大明建筑工匠、铸造工匠们的技术和高效,劝说他们也一起修寺,这样还能更有效率更节约成本。

    至于修寺的本钱,他们驻扎地的王公台吉们捐献啊,还有牧民们一起捐献啊,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修一座寺而已。

    皇帝决口不说由大明出钱敕建修造的事,这就是买卖。

第870章 碎叶

    “这是一盘大棋啊!”

    禁卫御营,一群彪悍的随驾御禁卫御营军官们对着沙盘做兵棋推演,沙盘上西域正在变红,青康卫藏阿里天山南北,一面小红旗就代表着一营明军,一个小方块就代表着一座堡垒。

    沿着几条传统的丝绸古道,明军数路西进。

    扁都口关的徐营长已经正式升为副标统,调回禁卫御营随驾,“北庭这仗打的有些被动啊。”

    “我看是有些消极。”标统裴知章看着沙盘,准噶尔、杜尔伯特、扼鲁特几汗国的许多重要人物都反了,准噶尔汗楚琥儿、杜尔伯特和硕齐汗以及扼鲁特济农昆都伦乌巴什等,在南疆喀什等地,又有叶尔羌旧贵族的不少叛乱,甚至在葱岭的坎巨提、巴勒提也在汇聚一支叶尔羌的人马。

    当年来自西域最大世袭贵族朵豁剌惕氏族的马黑麻海答儿,在父亲死后曾经投奔表兄贴木儿汗国的巴布儿汗,跟着这位贴木儿六世孙一起开创莫卧儿帝国,在其宫廷任职,后来又去投奔了姑表兄赛义德,也就是叶尔羌的开国君主,屡立战功。

    他受赛义德汗派遣,统领了一支远征军攻入克什米尔和拉达克、坎巨提等地,并向喇萨进攻,但最后在喇萨仅八天距离断粮绝供,不得不班师撤退。赛义德汗去世,其子拉失德继位,对把持朝政的朵豁剌惕家族进行清算,海答儿于是逃亡莫卧儿帝国,在莫卧儿的支持下,在克什米尔建立了一个自己的汗国,并占领拉达克等地,其汗国领地大约就是唐代的大小勃律地区。

    只是后来死于征讨叛军的战斗中,中流失身亡。

    其后裔仍留在这一边,而且受莫卧儿与叶尔羌这两个出身于察合台汗国的南北包夹,对这一带影响不小。

    在上一次明军联合蒙古各部等灭叶尔羌后,山高地险的葱岭一带山间盆地,就成了他们试图复辟的集结地。

    甚至莫卧儿帝国皇帝沙贾汗在背后支持,试图阻止步步逼进的明军。

    那位做王子时为父征战统兵,后来却试图起兵夺取父亲皇位的沙贾汗,当年失败后曾颠沛流离七年,在父亲死后终于称帝,他在位已经二十五年,还是很有本事的,镇压葡萄牙人,平定德干叛乱,长期与波斯萨菲王朝战争,争夺阿富汗地区,还为自己的王妃修建了举世闻名的泰姬陵。

    这位莫卧儿皇帝之前与明朝派去的使臣会面,双方谈的还不错,都有意加强联络,尤其是友好通商,可当明军迅速的灭掉了叶尔羌,甚至都要进驻叶尔羌、喀什等地后,就引起了这位已经重病的皇帝的极度不安。

    此时他的几个儿子跟当年的他一样野心勃勃,迫不急待的就开始争夺皇位,二皇子沙赫舒贾,甚至在孟加拉宣布自己为孟加拉皇帝,第三子德干总督奥朗则布也开始挑战自己的父亲和皇太子兼皇兄的达拉舒科。

    虽然沙贾汗还撑着,可三个儿子有两个自称皇帝,要挑战他和太子,他的另一个儿子穆拉德巴克什甚至也蠢蠢欲动,

    这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都开始跟来自海上的英国、葡萄牙、荷兰等暗中结盟,甚至有情报显示他们还跟明朝海商暗里往来,甚至是购买军火、雇佣炮手等等。

    这些都被沙贾汗视为大明对莫卧儿帝国的严重威胁,他开始幕后支持叶尔羌的贵族们在其北部的葱岭等地招兵买马,甚至是给他们提供武器装备等等。

    他希望起码能够把明军势力,阻拦在喀喇昆仑山以北,甚至是让喀什、叶尔羌等成为缓冲区。

    徐骁抱着手臂看着沙盘,“我琢磨着,这接下来,或许有一场大戏,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这位虽然曾因养伤而耽误北伐中原的关键时期,导致军职不高,但他在扁都关口镇守一年,把这里统领的兵强马壮,皇帝对这学生非常满意,现在升副协统,是要准备重用的。

    他平时也喜欢研究兵法战策,西域在灭掉叶尔羌后,现在局势并没变的平稳,而是更加复杂。

    叶尔羌被灭后,几方瓜分,但明显有的人吃的很饱,有的人则没分到什么,对这个结果当然是有人喜有人怨。

    尤其是朝廷对准噶尔的有意打压,二傻子都看的出来。

    楚琥儿的反叛就跟他兄长巴图尔汗一样,那是迟早的事,楚琥儿也不傻,虽说不得不反,但也没头铁的一个人反,他也在拉拢游说卫拉特诸部,甚至派人去游说哈萨克,以及支持叶尔羌人叛乱。

    他游说各方的理由也很直接,叶尔羌倒下,下一个就是他准噶尔,但是不会完,大明皇帝的刀会一直切,跟切西瓜一样,切完一个再切一个,直到大明独霸西域,再无人能反抗。

    大家若是不想落的跟叶尔羌准噶尔一样下场,不想跟巴图尔汗一样被灭,那就赶紧起来反抗吧。

    只要大家团结起来,西域仍是大家的西域。

    这套说辞还是有些效果的。

    裴知章也是天子元从起家的,他又何曾看不出现在西域局势,看着好像很混乱,似乎叛乱四起,朝廷在西域统治摇摇欲坠,甚至到现在安西、北庭的那些军堡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特别是北庭准噶尔境内的诸城,被围着打没点脾气。

    但他们都是御营将领,很清楚御营的战斗力,跟西域的卫拉特部落兵马,是有很大差距的。

    想当初,御营经过数年磨砺,尤其是在完成了全新火器列装后,连八旗劲旅都已经不是对手。

    打仗那都是火炮先发,炮兵洗地,然后火铳排射,一路推进的战术,靠的就是皇家御营的坚强信念,以及强大的军工后勤的支撑,特别是皇帝对御营将士们的重用和赏赐,都支撑着他们士气高昂,悍不畏死。

    尤其是据堡守城的时候,别说几千上万人守一座城,就算几十上百人守一个堡垒,都能让数倍十倍包围之敌,狗咬刺猬一样的难以下嘴,凭城堡铳炮坚守一年半截毫无问题。

    但现在西域那边表现的结果,却好像是菜鸡互啄,这自然是不正常的。

    这又不是绍天五年以前,现在的绍天军队,尤其是御营,那是什么装备什么兵员?

    丰厚的十五月饷拿着,还分田授地,身份地位高着呢,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各方各面都是优先,哪怕退伍后,都能优先进入地方衙门做公吏。

    步兵全部列装火枪,甚至配备了许多炮。

    你说千里追击进剿准噶尔,可能西域草原大漠广阔,一时难以围剿还说的过去,守着个城堡被围了这么久,一点反击也没有,就极不正常了。

    这只能有一个结论,不是那些驻防御营们突然就不能打了,而是他们压根还没发力,是有意为之,也就是徐骁所言的在下一盘大棋。

    “跳出来叛乱的王公台吉越来越多,连叶尔羌的那些伯克领主甚至所谓和卓们也都又跳出来了,连哈萨克和莫卧儿也卷入进来,这招按兵不动,引蛇出洞玩的很熘啊,那些家伙也真沉的住气,也不怕玩脱了。”另一位游骑将军道。

    “怕啥,守在城堡里钓鱼,这再安全不过了。以西域修的那些军堡,和储备的火器粮饷,随便撑一年都没问题。”

    “嗯,该跳出来的也都跳出来了,现在也该是要收网反击的时候了吧?”

    “是啊,接下来应当还要调御营过去吧,也不知道咱们有没有机会啊。”

    徐骁道:“我看还早,这西域看着虽乱,但也还有扼鲁特汗鄂齐尔图,辉特、阿勒坦没反嘛,何况准噶尔僧格死后,不也还出了个九岁战神嘛,我看接下来应当是到他们发挥展现的时候了。”

    “御营还不动?万一卫拉特的鄂齐尔图他们被击败了呢?楚琥儿和昆都伦乌台什等也都是非常彪悍勇勐的,那都是卫拉特的虎狼,”裴加章抓着钢针般的短胡须道。

    这话一出,他自己也回过味来,“也是啊,先让卫拉特内斗一波,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来个收拾残局,高啊。”他心里想的却是这招真损,还可能会让鄂齐尔图等亲明派寒心。

    但站在朝廷角度,就算鄂齐尔图等忠明,但现在各部出现叛乱,也理应由他们先出兵讨伐,朝廷就算出兵支援,那也得时间调度准备嘛。

    徐骁盯着沙盘,手指在尹犁河谷与楚河那里点了几下,“我估计等这仗打的后面,朝廷出兵收拾局面,然后肯定就要在这两地筑堡建城屯兵,甚至要设县移民了。”

    尹犁河谷是天山以北最好的河谷地,也是宜牧也宜耕的不可多得的宝地,唐代时就在这里设弓月城,筑城屯兵屯田。

    而楚河,唐称碎叶河,在热海尹塞克湖的西边,唐代在此筑碎叶镇,筑裴罗将军城,唐代大诗人李白,也出生于此。尹塞克湖,据说冬天都不冻,热汽翻腾,故唐代诗人称为热海。

    碎叶河流域,那也是从汉代开始就屯田筑城的旧地了,现在明军在西域的屯兵筑城,还仅在天山以南,最北的就是在北庭那边的塔城、布尔津堡了。

    这一次机会抓住,操作的好,明军顺势进入尹犁、碎叶河流域,也就顺理成章,到时屯兵筑城名正言顺,甚至可能还得卫拉特忠明势力请求进筑。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西域那些驻守将领们看似一踏湖涂的表现,其实非常高明啊。

    真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城。

    明军只要龟守不动,其实就已经赢了。

    只要动的越晚,明军收益就会越大。

    当然,前提得是能守的住,要是朝廷一直不出兵增援,万一玩脱了被破了城,那可就一切玩完。

    一名军官进来。

    “圣人军令,诸将听令。”

    皇帝旨意,组建昆仑远征军,征讨拉达克国和在坎巨提等地图谋复辟的叶尔羌叛军,和硕特、扼鲁特等诸部协从出征,皇帝要从随驾禁卫御营将领中抽调一批进入昆仑远征行营。

    “标统裴知章、

    副标统徐骁

    点到名字的将领们兴奋的大声应到,然后出列,站在那里挺胸抬头,神气十足。

    御营将士从不惧打仗,甚至期盼打仗,因为打仗能够立功,能够得赏,赏赐丰厚,尤其是能够升官晋阶,甚至获勋,功勋累积足够,就能授爵,既能得到一块封地,还能成为功勋贵族。

    那可是世袭的,从此鲤鱼一跃化龙,这样改变阶层的机会跟穷人家孩子读书考中进士一样难得,所有每个人都会牢牢珍惜这样不可多得的机会。

    什么雪域高原,什么葱岭、昆仑,在他们眼里,那都没什么不能被日月大旗所征服的。

    没叫到名字的将领还在那围着行人,陈述自己的资历、战功,表明自己勇武。

    弄的来传旨的年轻九品行人很无奈。

    “诸位将军校尉们,你们的勇武那是肯定的,但我只是负责传旨的,选将调兵这些,那可是圣人钦定,最起码也是由御前的大将军们上报推荐的人选,你们跟我说,我也没办法啊。”

    “大家也莫急,都有机会的嘛,诸位能进禁卫御营,那本身都是千挑万选的良将,好饭还怕晚嘛。”

    行人好不容易才从一群虎狼般的将领中脱身,赶紧跑了。

    秀才也遇到兵啊。

    绍天朝的将领们虽然没那么跋扈嚣张了,可地位也确实比崇祯以前要高的多,不再是官完全压制武官,他就一小小九品行人,哪怕是两榜进士出身,在这群个个都起码五品以上将军衔的禁卫将领,甚至是元从勋臣面前,也没多大脸面。

    行人跑了,将领们也失去了投诉的对象,于是屋里的军官们就成了两帮人,泾渭分明,一帮是刚得到调令的徐骁等人,一帮是没得到调令的,双方互相打量,没得调令的对徐骁等说着恭喜等话,语气里不无酸味。

    甚至有家伙故意一边恭喜一边说着自己哪年哪年从龙随军,哪年在哪立功等等。

    徐骁等得了便宜倒也不卖乖,赶紧安慰说这次我们先上,去葱岭干拉达克,你们先在这里侍卫皇帝,回头等塔城、布尔津开打,甚至是用兵尹犁碎叶,到时肯定还得劳动你们出马,越是大将勐将,不越得压轴出场嘛。

    徐骁和裴知章等领了军令的便去见上官报道,路上也不由的讨论起来。

    “想不到不是出兵北庭,而是先出兵葱岭昆仑啊。”

    “确实有些意料之外。”

    “一个小小的拉达克,山间小邦,卫藏的藩属,朝廷这般兴师动众,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徐骁笑言。

    “那是,能劳烦咱们御营亲自出动,自然所图甚大。”

    “叶尔羌还是喀什?”

    “都有。”

    几人哈哈大笑。

第871章 胜利之城

    1652年。

    绍天八年,夏。

    江孜。

    红色的宫堡如今成了明军卫藏营驻地,卫藏将军王朝先亲自从喇萨移驻江孜。

    明军接防后,雇佣人手在山坡用大石块砌筑起一圈高三丈,宽约一丈五的围墙。

    白色的围墙一直延伸到了白居寺的后山,并沿墙及前崖修筑了许多炮台,架上了城防火炮。

    赭色的宗山上,堡垒居高守险,俯视山下。

    不久前的山下战场,如今也修起了土墙,建了不少房屋,成了新的集镇,不少汉商随着卫藏营来到这里开铺建仓,收购江孜土产,也成为直通锡金、不丹、孟加拉等地的重要商路中转站。

    盐茶丝绸瓷器各式中原商货通过马帮源源而下,从四川经康定西来的汉商汉货,也有从西宁经河湟谷地出日月山而南下的汉商汉货,甚至有从河西走廊经扁都口越祁连山南下青藏的,这些丝货汇聚喇萨再至江孜,有的继续西往日喀则、阿里,前往叶尔羌、喀什,有的则南下江孜去往不丹等。

    山顶式的古堡,加上守城大炮,让江孜堡里的五百卫藏营也显得威严无比。

    古堡上飘扬的日月旗,红色堡顶白色围墙垂下的野牦牛军旗,都让这座矗立在年楚河平原中央的城堡,是那么的孤傲威严。

    山下的土城正在越发的热闹起来。

    这里的货物齐全且物美价廉,许多周边部族哪见识过自鸣钟千里镜等那些新奇玩意,高档的丝绸瓷器,青盐团茶,甚至是各种金银饰品等都让他们迷住了眼。

    赶着成群的牛羊过来交易。

    甚至有的贵族直接把庄园里的农奴赶来卖的。

    奴隶在江孜土城很受欢迎,卫藏营移驻江孜,也开始从内地招来家卷屯田,在年楚河平原上,军属家卷们分到了田地,都是江孜堡下年楚河边的良田,这些都是由班单、达延汗、吉雪巴、白居寺等寺庙僧侣、贵族首领们捐赠给卫藏营的。

    卫藏营的禁军,大多是来自陇南、川西、河湟一带的移民,对高原地理气候算是相对适应一些的,他们的家卷迁移过来,分了田地,而且还分的很多,却缺少劳力。

    这边的奴隶比较便宜,因此卫藏营的军属们都开始购买奴隶,在卫藏役使奴隶很普遍寻常,普遍实行的庄园制,庄园里大多是农奴。

    因为卫藏营分田多,劳力需求大,购买奴隶**强,且出手大方,使的周边的贵族领主,甚至是一些商人,都开始往这边贩卖,甚至有的人跑到喜马拉雅山以南的那些小国却贩卖,甚至是捕奴来卖。

    达延汗骑马进城,看着这座新兴的城镇,眼里有些羡慕。

    堡下的城镇虽是座新建的土城,却也依然还有士兵把守城门,只不过守城的不是那五百卫藏营,而是年楚镇的民兵。由卫藏营士兵的余丁子弟们为主组成,他们也配有火铳等,轮流当值训练等。

    看着江孜明军的民兵装备,都比自家的强,达延汗不妒忌羡慕是不可能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舔伤口,虽然有皇帝的维护,让他勉强有了喘息之机,可以保住后藏一隅之地。

    可父亲的和硕特汗国,自己却失去了回疆、阿里、青海、康区和前藏,和硕特部落,更是只剩下了几千帐直属。

    现在手里仅剩下三千和硕特骑兵,名义上是后藏之主,但底下那些大寺、第巴,僧人贵族庄园占地极广,就是国中之国,他这个达延汗现在威望扫地,只能继续抱紧大明的大腿,否则只要朝廷一道旨意,别说青海达赉汗立马就能杀过来,就是后藏的这些第巴、上师们都能轻松将他掀翻。

    达延汗最近对大明恭顺了许多,他只能依靠这个外援了,本指望堂兄弟鄂齐尔图,可现在这位扼鲁特汗正忙着跟叔父昆都伦乌台什在内讧,根本顾不了这边。

    达延汗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从大明的安排,他现在也只能跟班单跟第巴这两大阶层合作妥协,承认他们特殊的地位,承认他们庄园的特权,以换取他们承认自己是后藏之主。

    他授封了许多贵族们官职、封号,换取他们出钱出人支持组建一支后藏汗廷的军队,三千人的后藏营,与固始汗时建的甘丹颇章军类似,属于汗廷管辖的常备军,不是寺院和贵族们的私兵。

    为了能够让这支军队有些战斗力且能听从自己掌控,他向朝廷请求购买军械,买火枪火炮,大明对此要求表示可以考虑,但建议他们再聘请一些明军教官负责教练训导武器装备的使用,以及新战术等,甚至还建议他们请一些明军官去做参谋。

    这就是彷在北庭安西等地原先在吐鲁番汗国、准噶尔汗国、杜尔伯特汗国等建立静塞军、瀚海军、镇西军等的模式了。

    对这合建新军的‘建议’,达延汗考虑良久之后还是同意了,虽然这样一来,他的新军可能就不再那么纯粹,但现在他也无力对抗大明朝廷,眼前最大的威胁还是来自后藏地方上的这些强大的地方势力,然后才是青海的兄弟达赉汗。

    协议谈成,大明也立马给他们开了一张单子,包括三千人的编制、武器装备,以及军官参谋团、教导队等的,价格也都还相对实惠,绍天三年式的火绳鸟枪,还算精良,还配备有一些前装将军滑膛炮和一些后装的佛朗机子母炮,甚至还有几门营属步兵炮。

    虽然炮普遍只有明军屯镇的水准,但在藏地已经是能够压制本地贵族、寺院私兵的了。

    明军甚至连新军的军服军旗等都一揽子包了,统一提供,价格实惠。

    一支三千人军队,加上几百人的军官参谋、教头团的所有装备,明军全包了,打包价格,优惠实在,达延汗付钱就可以了。

    今天达延汗从日喀则过来,就是来接收他那三千新军装备的,另外他还给自己的三千和硕特骑兵也订购了一批新式装备。

    从棉甲到马刀,再到头盔、火铳、帐篷、毡毯等一应俱全,虽然方便,但这也不是笔小钱。

    最后他跟卫藏衙门达成协议,拿了后藏的一些收税权抵押,以后后藏的税直接交给卫藏衙门,卫藏衙门则向大明商人招标承包,商人承包税收后,按约定每年把一部份税交给卫藏衙门,充抵军费借款。一部份交给达延汗,剩下的则是商人利润。

    一个看似几方都还满意的结果。

    经过城门的民兵检查,达延汗只带了一小队侍卫进城,看着沿街叫卖的热闹场景,很是羡慕,这一天得多少交易,收多少税?

    现在他要养六千人马,深感养兵负担大。

    以前固始汗还在天山那时,是闲时放牧,战时皆兵,也没有兵饷的说法,甚至战马武器装备那都是自备,进入青藏建立和硕特后,是把青海分封给诸台吉统领部众游牧,平时就放牧,有战事就征召为兵打仗,以康区所征收的贡赋钱粮用来供养驻当雄的八旗和硕特骑兵。

    现在达延只剩下个后藏,后藏的绝大多数庄园、土地、人口还都是寺院、贵族们的,在汗廷直接管理下的宗、土地、人口并不多。

    “我们来领取军械,并迎接军官参谋教导团的。”达延汗长子朋素克济农上前。

    迎接他的是一位军官,对他抬起右臂敲打了下自己的左胸口,“天佑中华,吾皇万岁!”

    “天佑吾皇!”月素克赶紧道。

    达延汗也在后面道,“天佑圣皇!”

    那名军官年轻挺拔,是一名尉官,军服齐整,“装备都已经准备好了,军官顾问团现在正在宗山城堡上,王朝先大将军正在接见他们,请大汗和济农稍等,一会王大将军会和军官顾问团一起过来。”

    “这边备了茶水点心,这边请。”

    达延汗与几个儿子还有几名台吉将领便跟着到了另一边的会客厅坐下等候,等那。

    一群人端着茶水点心等进来。

    达延汗等都被这群人吸住目光,这些端茶送水的不是刚才那年轻人一样的军官,一眼就能看出是奴隶。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这些人样子各异。

    年轻军官又进来,一名年轻台吉忍不住问他这些奴婢。

    “哦,这些是最近内地新运来的一批奴隶,你看那个子矮小很温驯的女子,那是倭女奴,来自日本,是被松浦海贼在倭国沿海捕获的倭国村民,然后卖到大明的,其中青壮男子大多被买去各地庄园、矿场了,女子则是加以调叫,充做佣人婢女,她们十分温柔,所以现在内地很受欢迎。

    至于那些黝黑高大的奴隶,他们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从海上运到广州的,来自阿非利加洲,这些人耐力很好,是甘蔗、棉花等种植园里最好的劳力,也可以用做看家护院等。

    那些同样黝黑但个头稍很没那么黑的发亮的是来自南洋群岛和中南半岛的土着,咱们大唐时称其为昆仑奴,这些主要是荷兰和西班牙人贩卖到中原的,他们没阿非利加洲那些品质好,但胜在价格便宜,就是得严加看管。

    还有那些圆头宽面脑后带鼠尾辫子的,这是野人女真奴隶,那些长头大耳带辫子的则是建州女真奴隶。

    这些个子高大白皮红发黄发碧眼的,主要是在北边俘虏的沙俄俘虏,那些黑头发大胡子则多是沙俄哥萨克。

    这些精瘦个小的则主要是安南那边俘虏的战俘奴隶,既有郑氏的也有莫氏、武氏甚至阮氏,还有云南那边的一些土司的蛮夷奴隶,那边现在乱的很,不管谁跟谁交战,俘虏了对方士兵,甚至直接去攻打劫掠了对方百姓后,一般都是直接卖给了奴隶贩子,然后卖到大明来了。

    大明现在到处开疆拓土,皇帝却又对将士和百姓非常大方,不断的给他们分田授地,让他们迁移边地,分给他们大量土地,这使的传统汉地腹心区域,人口正在大量外流,许多原来的失地农民,本来只能给地主富农当佃户,或是进作坊作工,进矿山采矿等,但现在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接受朝廷的移民政策,前往边疆落户,分田安家。

    这样一来,内地劳动力大减,不论是地主富户,还是工坊矿主,都十分缺人,而在边地,新获得田地的移民,一样缺少劳力。而那些新兴的军功贵族,一些传统士族豪强们,也都开始在边地兴建庄园、开矿建厂,都极缺劳力。

    但皇帝开疆拓土移民的政策又不容改变,不少士族地主也曾想过反对皇帝的这些政策,但随着几次大桉的兴起,一大批出头鸟被干翻后,再也没人敢轻易的反对这政策了。

    于是只能寻求其它的出路,这出路便是奴隶贸易,购买奴隶来代替以前的贫民百姓,来成为新的劳动力。

    直接以奴隶代替佃户、雇工,这样搞反而成本还更低,更适合发展那些密集的产业了,不管是大农场的庄园种植,还是那些新兴的工厂矿山,都使的奴隶买卖现在越来越火爆。

    有需求自然就有市场,自然就会有商人去钻营。

    什么天南海北,到处贩卖。

    尤其是有战争的地方,更是吸引了无数奴隶贩子,战争意味着会有许多俘虏,能够廉价的获取大批奴隶。

    现实的需求,也迫使的朝廷也渐渐放开,并一直在规范着这个新兴的市场。

    连江孜这雪域高原,现在也一样不断有奴隶过来,不仅有周边的奴隶,也还有从沿海进来的海外奴隶。

    就如这批来给达延汗他们端茶送水的奴隶,有来自非洲的,也有来自南洋的,还有来自日本、安南的,甚至有来自西伯利亚的沙俄人、哥萨特,以及从西域弄来的乌兹别克、哈萨克、叶尔羌、波斯人等。

    还有土耳其和克里米亚的鞑靼人贩卖斯拉夫人、日耳曼等白奴到河中,波斯贩卖黑人到西域,莫卧儿贩卖南亚的过来。

    大明巨大的市场需求,就跟一块海绵扔进了水里一样,在拼命的吸水。

    其实会客厅里的这幕,也是那军官有意为之,故意向达延汗展示,也是在显露大明的实力。

    特别是那些被俘为奴的建州女真人,他们本是战士,被大明皇太子亲自率军北伐,击败俘虏后成了奴隶,还被迫强制留着那条金钱鼠尾,甚至脸上烙下满洲奴三个字,贩卖到各地为奴。

    让他们给达延汗父子等端茶,就是告诉他,曾经能让蒙古各部王公台吉们都争相讨好进贡的满洲,现在已经彻底的沦为了大明的奴隶,建州如此,蒙古更要恭顺。

    和硕特虽是卫拉特蒙古,不是蒙古本部,但他们以前还不如蒙古本部强,就更需要恭顺了。

    “这些奴隶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本汗能不能买一些?”达延汗问。

    “当然可以,年楚镇上就有专门的牛马市,那里不仅贩卖牛马牲畜,也还拍卖奴隶,汗王想要什么样的,直接过去拍卖便是,价高者得。”军官笑着答道。

    →

第872章 踏上雪域之巅

    江孜堡。

    原宗本官邸大厅,此时是卫藏江孜营的将军官厅。卫藏营五百兵移驻江孜,其实并非全是由喇萨移驻而来,有两哨原卫藏营兵,另有两哨是新从松潘、泸定调来的。

    喇萨补充兵力后,也仍有一个营。

    另外随军家卷迁来后,余丁加上一些移民青壮组成的民兵营,也各有一个营。

    王朝先总领喇萨、江孜两营人马。

    官厅里,一群军官们坐着喝奶茶,一边是江孜营的御营和民兵营的校尉军官们,一边则是新入卫藏的军官顾问团参军、教头们。

    他们一部份是要加入达延汗的白虎军,而另一部份要加入吉雪第巴的雪豹军,这两支各三千人的军队,是前后藏两个地方汗廷的常备军,在卫藏大臣卫藏将军他们的‘建议下’,进行大明式整编,采购大明军备,聘请大明教官,聘请大明军官参谋等。

    甚至还采用卫所式的授田屯田制度,战时为兵,闲时屯田,成为职业武士。

    “昆仑远征行营的任务很明确,就是要把倒向莫卧儿的拉达克征服,这次要直接攻破其王都列城,将其国王生擒献俘太庙,由陛下再册封一位新的亲明的国王,同时要恢复古格、普兰两国,让阿里重新回到三国并立共尊中央的局面。”

    “此外我们这次出兵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向西打通昆仑走廊,将如今倒向莫卧儿、容留叶尔羌余孽的坎巨提、巴勒提、吉尔吉特这些小国、土邦敲打一遍,若机会成熟,也可直接更换国王,并在那边驻军,使他们接受大明羁縻统治,必要时,还可对克什米尔、查谟用兵,要将这块重要的结合部,统统纳入大明的控制之中。”

    王朝先最近有些春风得意,大明在卫藏的发展很顺利,他手下的兵也增多了,从一个营到两个营,再加两个民兵营,再加上一些护卫、子弟什么的,实际上他手底下已经有三千人马了。

    在藏地,这是妥妥的一支强力人马。

    况且,这次皇帝直接下旨,组建的昆仑远征行营,就以卫藏将军王朝先为行营都督,卫藏、青康以及回疆各部,都要调派至少一个营的兵协从征讨。

    这些汗王、郡王什么的都得听他调派,王朝先很满足,也憋着股劲要打赢这仗,十分积极上心。

    这次昆仑行营,卫藏的明军两营,将抽调五百人组成一个营,另外朝廷从青海、安西会各调来一营,明军直接出兵一千五,会调拔来一些轻便的山地火炮。

    同时还调派来不少军官,其中一部份是以军官顾问团的形式进入诸汗王军队,如达延汗的虎军,以及吉雪第巴的豹军,这两支三千人的地方军各有一支大明军官团。

    达延汗的和硕特骑军,以及吉雪第巴的家族私兵也各还有三千,但大明暂不派军官团。

    这次西征,达延汗与吉雪汗会各派自己的虎豹军全部从征,私军不动。

    青海汗、赛音汗从青康会派来各一千人,而喀什、叶尔羌、和阗等回疆八城和硕特总管,则各派五百人,另外负责提供粮草等后勤补给。

    扼鲁特和吐鲁番、大宛各派五百,这次西征总兵力一万五千。

    人数还是非常多的,

    从这个出兵规模上就可以看的出来,明军的这次出兵不仅是对付拉达克的,拉达克一个小小的喜玛拉雅山的谷地小王国,还用不着明军出动这么多兵马。

    以前不管是克什米尔的王公还是叶尔羌攻入拉克国都城,出兵都不会超过万人,整个拉克达王国也就一二十万人口。

    所以这次出兵,是对整个阿里、喀喇昆仑山,甚至是克什米尔谷地的一次全面扫荡,要彻底打通新藏之间的关键通道,把世界屋嵴葱岭给拿下。

    当然,明军总共只出兵一千五,其余的九成兵力,由藩属附庸们出兵,这种战法也是非常机智。

    一来卫藏西域等地土兵,比较适应高原气候和山地作战,其二自然就是这些附庸藩属兵成本低,打仗用附庸炮灰,以前汉唐这样做,吐蕃强盛时也是这样做的。

    吐蕃强大时,人口也不过五百来万,但军队却有四十六万,接近十比一。

    这次皇帝旨意一下,各部都很积极响应奉旨,大明的号召力此时很强。因为吐鲁番和扼鲁特还正在与准噶尔等叛军交战,所以这次远征,各只出兵五百,与喀什等八总管一样,各出五百兵。

    喀什人口一二十万,出兵五百不算多,但他们还要承担更多一些的物资补给任务。

    卫藏的达延汗与吉雪汗出的兵最多,各三千,新建的虎、豹军都直接拉上去,但因为都算是新军,精锐的私军没动,所以倒也听旨配合,这也可以算是由明军官团率领,帮助他们实战练兵了。

    大明直接出兵一千五,但战斗力肯定不容小觑,毕竟主要提供铳炮火力。

    王朝先在厅里,对那些要去虎豹军的军官团参谋、教头们也是直接了当的跟他们说明,到了那边后,要积极担负起主导指挥的任务,虎豹两军六千人,这次要充当起西征主力任务,明军一千五主要是起压阵的任务,并提供火力上的支援,攻坚等还得要虎豹军。

    青康派来的各一千是蒙古骑兵和一些土司山地步兵,他们算是第二梯队的。

    “圣人旨意里说的明白,咱们这次西征,要把桀骜不驯的拉达克等都扫一遍,将他们的国王押回北京,然后重新册封亲明忠明的新国王,甚至还要在那边驻兵留守,同时开通贸易。

    恢复古格、普兰,重立坎巨提、巴勒提、吉尔吉特、克什米尔、查谟等国王,地盘我们不要,但要完成改造。

    到时破敌缴获,各家瓜分。”

    不直接吞并这些小国,是大明这次的基本策略,主要就是要去军事化,给他们换国王,其实就是另立亲明附明的国王,然后在那边留驻一些人马,可能也不需要多少人,一国都城留驻一营人马,或虽在一些重要的关隘要道上设堡关,驻上一两哨人马。然后还可以解除他们的旧军队,派大明军官帮新国王重建一支新军,大明军官团帮助统领指挥,大明的军官王国的兵,受明驻军将领和国王的双重指挥,以维持新秩序,支持新国王,打击反抗势力。

    这要做,会比直接吞并占领要更高效,拉达克这种高原山谷小国,交通不便,直接吞并占领的话,面对的反抗平乱,维持的成本很高,远不及立个亲明的国王,大明站在后面更容易也成本更低。

    只要这个模式维持的下去,那么时间一长,影响控制力就会越来越强。

    “达延汗本来想亲自去征讨拉达克,甚至有借机吞并控制阿里之意,还想把喀什等八城总管都重纳入他的统治下,朝廷怎么可能如他之意?

    这次本将军亲自挂帅,达延汗不会出征,会由他的长子朋素克济农为西征行营左都督兼虎军提督,吉雪汗也会派他的儿子为行营右都督兼豹军提督,他们虽是虎豹军提督,但虎豹两军主要指挥权在你们,你们要统领好这两支主力。

    军纪这块,不用太过管束,可以适当的允许他们劫掠,这本来也是那些土兵传统。”

    卫藏新设的虎豹军,明军为他们设计的军制,本就是带有些卫所制,招募选中的就会授予一份军田,他们在军服役当兵,家人耕种军田还可免税赋,虎豹军的军饷很低,免税军田会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另外打仗可以抢掠,还可以分战利品,抢牛羊抢奴隶抢钱财,无疑都能刺激这些虎豹军的战斗力。

    达延汗与吉雪汗的前后藏地方衙门,用税赋为虎豹军提供铠甲武器等,明军派军官负责指挥参谋。

    “你们也大多是出身于各级讲武堂、军校,甚至许多都是圣人的天子门生、近卫侍从出身,这次下去指挥虎豹军,可得把这两军带好了,别拉稀摆带,虎豹两军订购的武器,也都已经到位了,有棉甲有鸟枪,甚至还会有些将军炮、佛朗机,这样的装备,完全能够吊打拉达克等这些小国,咱们一万五千人马远征,必须得一战成功,

    但你们也不能轻敌大意,毕竟山高路险,情况复杂,咱们得小心谨慎。”

    王朝先很重视此战,毕竟这战看似只是打几个小国,但对大明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西域战略,以前拉达克是卫藏藩属,这次朝廷实际上要通过这次军事行动,直接把拉达克等变成直隶大明的藩属,直接越过卫藏建立宗藩关系。

    特别是趁着如今莫卧儿皇帝沙贾汗病重,几位皇子内讧争斗之机,要把葱岭昆仑一带的这个制高点拿下,彻底抢占先机,把莫卧儿挡在山南。

    同时,这也是进一步削弱卫藏的重要一步,不让达延汗吞并阿里,也不许他把手再伸向喀什等诸城。

    借着讨伐拉达克之名义,明军这次西进,也是对叶尔羌诸城的进一步渗透影响。

    这一战,只能赢,还必须得赢得漂亮。

第873章 封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祁连河谷,皇帝骑着天丹战马缓缓走过,号称海藏咽喉、茶马商都、小北京之称的丹噶尔城西。

    西门拱海门外,听闻皇帝到来,无数军民自发前来迎接,二十里相迎,不论官将文武,还是屯兵移民,甚至是这里的达玉、玉固尔等蒙古回鹘诸部牧民商人,都自发热情的来迎接。

    大明天子的威望,如日中天。

    这座丹噶尔城有三百年历史,洪武年间始建,但从西汉设西海郡开始,这里便逐渐是商业、军事等重镇。

    丹噶尔是藏语,汉名则是东科尔城,原意是白海螺。

    “圣人之威,照耀青海。”年轻的三皇子汉王从北京赶来不久,伴随皇帝身边,看着这场面,尤其是那些牧民的热情尊崇,也是十分感叹。这位汉王殿下也已经十五岁,长的颇似朱以海。

    经过这些年的调理锻炼,已经不再是刚回来时的那营养不良的瘦小样,长的也身长高大,稳稳骑在马上,还很有气质。

    “统治是门艺术,不是简简单单的打打杀杀就能征服统治的,需要权谋手段,你看到现在这西域大变天,看到这些唐古特、蒙古、回鹘等变的热情好客,并非天然如此。”

    汉王弘椮点头,“儿臣明白,就跟女真人一样,以前儿臣见到的女真人都野蛮而又凶残,把我们汉人当猪狗,但今年我随太子殿下回了趟关外,看到的却是那些女真人的恭敬顺服,甚至曾经凶蛮骄悍的建州八旗,如今却多沦为了我皇家少府监的奴隶,他们都是被我们的铳炮征服打趴下的。”

    “也是,但也不全是。足够的武力威慑是必须的,但一味的武力威慑也还不够,必须有张有驰,这些年朕除了对建虏和叛回严厉镇压外,对于其它都还是留有很大余地的,不论是海东海西北山野人女真,还是漠北漠西漠南蒙古,甚至是卫藏青康诸部等,也是以招抚为主,与他们联姻、互市,知道为什么吗?”

    “拉拢大多数,打击小部份。”汉王答道。

    “没错,统治的核心本质就是结盟,不断的结盟,始终拉拢大多数为盟友,分化打击一小撮的对手,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是一个排排坐分果果的游戏,权力就是排坐分果的权力,核心就是于如何分,不能随心所欲,要尽量照顾到多数人利益,让他们支持你的同时,又能尽可能的自己吃到最大甚至最多的果子。”

    皇帝对建虏和叛回的严厉打击,是因为他们威胁到核心统治,也占据的是不可半点放弃的陕甘和辽东这一东一西两个最重要的汉地走廊通道的地缘安全要地。

    至于塞外漠北,或是西域青康,这些地方现在都属于鞭远莫及之地,朝廷不可能跟汉地一样的统治策略,所以得换上更务实的策略。

    “吾皇万岁!”

    “万岁!”

    “天佑大明!”

    路边军民欢呼,山呼万岁。

    朱以海挥手向大家致意,也有些享受这样的场面。

    他转头对汉王道,“做事不能脱离实际,就算有明确的目标,远大的理想,可以抬头望的很远,但也必须脚踏实地才行,否则就是好高骛远,是不切实际,是难以走远的。”

    大明王朝用了几百年把云贵高原拿下,虽然在明宣宗之后,已经不再是积极对外拓张的政策,转而保守,但大明还是靠着惯性把云贵高原真实的纳入了帝国统治,让脱离中原几百年的这片地区回归。

    虽然在交趾、缅甸没成功,甚至天启崇祯时还丢了山海关外的两辽之地,但那也只是大明当时腐朽了。

    “你觉得青海这地方如何?”朱以海问儿子。

    “这里挺好,儿臣前些天刚到这时,刚好赶上这里地方官员和东科寺的僧人一起去祭海,儿臣一起参与了这本地风俗,从拱海门西去,越过日月山去青海祭西海神。

    过日月山时有些不适,不过几天就适应了。

    一座日月山,东边是黄土高原是河湟谷地的农耕区,成片的河谷田地村庄,兴盛热闹的工商城镇,西宁府城更是热闹不输内地。但一过日月山,西面却十分开阔,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青海湖更不愧是西海之称,湖心龙岛上的青海龙驹,更是极优良的千里马。”

    汉王挺喜欢这里,他来的季节正好入秋。

    初秋的青海湖畔和河湟谷地都是美不胜收,东边河湟谷地八百里农区正是庄稼丰收之时,一片喜悦。

    而西边的青海湖畔,牛羊成群,马群奔跑,牧民们在入冬前赶着剪羊毛,把多余的公畜宰杀,甚至是一些小的羔子也直接宰杀掉,到了冬季就算有过冬的牧场,但草料肯定不足,到时公畜、羔子既掉膘还费草料,养上一冬春,可能还不如现在宰杀卖给汉商划算。

    这收获的季节里,汉地的商人沿着丝绸古路,奔返两地,川流不息,骆驼、犏牛、牦牛、驮马,不停的驮运着各式茶盐、皮毛往返,海晏、白云、湟源都新设了许多仓库,以及许多初加工皮子、羊毛、牛毛等的场子。

    汉王朱弘椮看到的不是遥远偏僻的西北边地,也不是蛮荒凶险,反而是一派繁华的欣欣向荣,勤劳朴实的汉移民,热情好客的游牧民,还有忠诚戍边的将士们。

    当然,也有肥美的牛羊肉,结实耐拉回弹好的西宁毛毯、西宁毛呢,牦牛肉干,青海干板鳇皇、湟中蚕豆、湟源陈醋等土特产,可是让他印象深刻的。

    “这次叫你来,也是许久没见你了,你也已经加冠成年,朕让你过来,咱爷俩好好处处,也看看这西北风光。”

    汉王隐约能猜到皇帝召他来的主要原因,他是今年在北京加冠的,皇帝和太子都不在京,加冠礼由内阁首辅、首席总理大臣文安之,以及皇家大宗正唐王朱聿键以及留守监国皇太孙朱振烨一起主持见证的。

    皇太子北伐征剿建虏,皇帝在他出征前,特颁诏书,册封了皇嫡长孙朱振烨为皇太孙,并让他代替太子留守北京监国。

    才一岁多的皇太孙,立的有些早。

    但皇太子出人意料的统兵北伐,皇帝立嫡长孙为皇太孙,留守监国,倒也说的过去。

    加冠后的汉王,也就紧接着完成了大婚。

    汉王妃是由皇帝早就亲自挑选好的,同样来自天子从龙元勋,乃是原内阁大学士沉辰荃之女,也是宁波人。

    不过沉辰荃是文臣,与张煌言相比,职位、家世等倒都差不多,但张煌言在军方关系也很强,本身现在也是两广总督,尤其是皇帝还给太子纳的几位太子嫔,更都是顶级文武功勋。

    加冠,大婚。

    接着便该考虑授封就藩了。

    皇帝诸子中年长的也就太子和汉王,其余最大的也才七岁,他们授封就藩还早。

    关于太子如何授封就藩这个事情,朝廷现在有不少意见,但明显皇帝早有自己的打算。

    直接把汉王召来青海。

    “让你就留在青海建藩就封,你可愿意?”

    “青海是个好地方,儿臣都听父皇的安排。”

    关于皇子分封之事,朱以海考虑了好几年了,蒙古、元朝那种分封制度,是有很大缺陷的,必然导致分裂,中央与藩王不出三代肯定就会有叛乱,不利于中央集权一统。

    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章设立的那套宗藩分封制度,主要是分封各地,甚至分封一些在边塞,有多位塞王,有屏藩中央之意,可也有些权势过大,尤其是兵权这块,后来靖难之变也说明了这政策的巨大漏洞风险。

    而朱棣自己夺位成功,所以几乎推翻了朱元章的分封制度,收回护卫等,直接让藩王在地方养猪,既限制削夺了藩王们屏藩中央,为国出力的作用,也让国家财政负担巨大,尤其是在中原的那些藩王们,一代又一代的繁衍,不断的分封,俸禄压力大,而且还容易侵占军田民田压迫百姓等。

    不过朱以海也看到了朱元章的养子沐英的沐氏家族镇守云南近三百年,带来的积极正面的作用,虽说到崇祯时,沐氏占了云南官面上三分之一的田地,多有不法,是个大土司,但在维持大明朝廷中央权威方面,还是非常积极的。

    如何寻找一个平衡点很重要。

    他既不希望分封的皇子们将来造反,或是他们的子孙造大明的反,也不愿意关在地方养猪。

    他也不喜欢唐朝那种把皇子皇孙全关在京城,养在五王院、百孙院那种做法。

    思来想去后,朱以海打算让汉王吃点苦,给他安排个边疆之地,划一块封地,给予一些有限的兵权,主要给他地方监察之权。

    入城之后,朱以海带着汉王看沙盘。

    在日月山的南面,也就是黄河龙羊峡一带的南岸地区,有一个归德所,在明初洪武年间,设立了河州卫,下有归德所等,分兵屯田,归德共有十屯,屯兵都是从江左淮泗地区迁移来的,后来又安置了一些本地土着。

    这个归德,便是后世的贵德了,也包括了尖扎、贵南一带,主要就集中在龙羊峡黄河南岸。

    历经近三百年,归德依然还保留了一些独特的江左文化,但也染杂了一些夷风,这里汉藏回皆有,既有孔庙、城皇,也有汉传释教和藏传释教,还有本教寺院,各种寺院多达近百座,有数千僧人,几十座经堂。

    既有屯庄农耕,也有部落牧民。

    一直以来,这里都是隶属大明的陕西,只不过明末之时,这里也一度失去控制,不过如今恢复正轨。

    绍天朝把龙羊峡上下游的东岸、南岸地区,新设了一个河源府,西抵大夏河河州城,南抵西倾山玛曲,后世的玛曲、碌曲、河南、泽库、夏河、同仁、临夏、循化、尖扎、贵德、贵南、同德,全划入这个河源府。

    这个河源府与西宁府、西海府,三个府从甘肃省划出,划入青海省,属于朝廷直接管理的。

    这个新设的河源府,也包括和硕特固始汗第五子尹勒都齐的封地,他的封地就是在积石山北的黄河河曲两岸。

    从龙羊峡到刘家峡,这是黄河较为险要的一段,滩多水急,难通舟船,只能顺河乘羊皮筏子或是放木排而下。

    这黄河南岸地区,南高北地,东部多山多河谷,西部则多是高原牧场。

    在宣德时,这片地区的南部,由隆务寺夏日仓活拂-隆务囊索代而治之,逐渐形成了了热贡地区的真教合一,万历年间,黄南地区则由南下的蒙古土默特部洪萨巴图尔控制。

    等和硕特东进,这里被固始汗第五子尹勒都齐控制着,但热贡隆务寺的夏日仓活拂家族自从明宣宗时受封为国:师起,家族出了五个国:师,万历年间,隆务寺更是直接改宗影响力更大的格鲁派。

    现今主持夏日仓噶丹嘉措如今更是被皇帝册封为青海八呼图克图之一,就主管黄海这片地区。

    黄南这一大块地区,现在既有和硕特的尹勒都齐诺颜,也有夏日仓呼图克图,又还有土默特一部人马,加上北边贵德、河州一代的明卫所屯兵、移民等,就显得更加复杂。

    朱以海现在要把这一大片地区,设为一个朝廷直属府,划归青海省,这里要驻一个御营驻防协镇,一个省巡防营协镇,还要派出知府、县令等。

    同时最重要的是,他打算分封汉王到这边来。

    朱以海打算在贵德南面的贵南,也就是黄河与西倾山之间的芒拉河畔筑一座新城,驻军、移民,同时分封汉王建藩于此。

    贵南比起贵德条件要差些,境内南部是高山连绵、挺拔高耸,是西倾山的一部份,中部是高原滩地,地势平坦开阔,有一片百多万亩的内陆沙漠滩地,沙丘连绵、牧草点点。

    黄河及其支流沙沟河、茫拉河切割冲涮形成的台吉和谷地,或宽或窄,相对平坦。

    山地、滩地、谷地错落分布是这片地区的地势特点,山地宜牧、谷地宜农,台地可农可牧,依山临河,在这片农牧交汇地带,地理位置很重要。

    一位亲王分封镇守,有助于让大明把边界拓展到黄河南岸和西顷山下。

    河源府很大,其精华地带河州临夏,东面有积石关、土门关,也有莲花堡、保安堡、起台堡等。

    朱以海没把这么大一整个府都给汉王。

    “贵德南面这片地区,设贵南县,朕派人在那里筑汉城和汉王宫,到时整个贵南县便都是你封地,民政司法税务这些,朝廷派知县等流官负责,朝廷也另会派御营、屯镇等分营驻防。”

    “整个贵南县的土地、牧场、矿山,朕都赐封给你,你招佃或是买奴耕种、放牧皆可,朕免你十年税赋,十年后正常起科征税,可行?”

    汉王想也没想就答道,“儿臣都听父皇安排。”

    “嗯,民政司法税收这些事情太繁杂,朕交给专人去做,你不用操心,你的汉王府,打理好自己的产业便行,朕允许你们组建一支不超过三千人的非常备的民兵团练,军官由朝廷调派。”

    “另外朕给予你监察之权,整个河源府诸县之军民官兵,皆在你监察职权之内。”

    南面的河南、泽库县,朱以海划做尹勒都齐诺颜的和硕特自治县。

    而新设夏河、同仁、碌曲三县,则划给自吐蕃时代就存在的地方土司卡加六部。

    玛曲县则交给在此的土默特部自治。

    朱以海把河源府内的几大势力,重新划定界线,分而治之。

    尹勒都齐两个县,卡加六部三个县,然后北面诸县都是大明直属,其中分封给汉王一个县。

    另外河曲积石山西、南的几地也仍归尹勒都齐,但这几地不隶属河源府。

    隆务寺等近百座寺院,原有的属地、属民、牲畜,也都仍归他们所有,朱以海只是加以调整,以这些寺院属地设立寺属的乡镇,仍由他们自治。

    “朕派人勘察过,贵南县可开垦耕地达百万亩,可利用天然草场达千万亩,放牧几十万头牲畜不成问题,这里也适合种植油菜、青稞等。”

    “黄河环绕西北,雪山护右东西,这里是重要古道白兰古道的要冲位置,北承河湟,南联川滇,大有可为。”

    “儿臣谢父皇恩封赏赐!”汉王高兴的接旨,并没半分不满,对于曾经受尽苦难折磨的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皇帝在青海给他划了一个县的封地,直接把这百万亩可耕地,千万亩草场给他,他觉得很满足。

    甚至没有治民之权也不以为意。

    其实如果可以,他更愿意留在北京,哪怕让他去南京也行,但父亲说希望他能够建藩青海黄河南岸,屏藩朝廷中央,他也就毫无二话。

    “将来你的子孙,有才德兼备者,朝廷后来君主,自然也还可继续将他们分封到其它边疆要地,继续建藩镇守,屏藩中央。”

    宗藩子孙,有能力的可以学文习武,考科举上战场,立功建业,论功授封建藩,一般能力的也可做个小官,或是去经商,或是就当个清闲的地主。

    “朕会从内帑中拔银为你建贵南县汉城和汉王宫,也不会建的太奢侈,其余的就得由你自己努力了,当然,朕还会给你一笔启动发展的银子和一些属员的,将来如何发展,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靠你自己的努力了。”

    “朕希望你能够珍惜这块封地,能够维护稳固好他,这里既可发展农耕放牧,也可借由白兰古道的交通便利,发展工商贸易,这是你将来传承子孙的基业,要好好干。”

    分封一个县,监察一个府,手里有三千不可越县出府的民兵,非战时不可调动,皇帝对汉王的封地权力还是限制较大,但也给予了一定的权力,以发威宗藩的特殊作用。

    他是皇室代表,镇守地方,监视文武,同时也并不直接给予他行政治权和统兵调动的兵权。

    而整个河源府,西北边地,各族混杂,几大势力的封地自治,越发考验封王们了,好在有朝廷的御营、屯镇、省营等兵马撑腰,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朕已经召了尹勒都齐诺颜,还有卡加六部土司,以及隆务寺呼图克图,以及土默特珲台吉等一起前来,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朕已经选了济南知府姚启圣为青海海西道分巡,以后你有事也可以直接找他。”

第874章 请君暂上凌烟阁

    金银滩,西川河。

    汉三角城附近,滩上一个移民新村立起,海晏设县后,大量内地贫民迁移而来,短短时间,已经陆续迁移来一千七百余户,共计九千七百余口,还有许多驻军的军属随军而来。

    清早,郭守富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挑水。

    刚来到这里,一切都从新开始,没有现成的房屋,便临时开挖地窖子,在地下挖个坑,上面用柳芭茅草盖起来,好在来时是夏天倒还不会冷。

    就是刚来时水土不服,有高原反应,有一小段时间很难受。好在他们并不是逃难来的难民饥民,他们是移民,朝廷有对接安置的人。

    海晏县将迁来的人迅速做了分流,划分到各地建立屯庄,一开始一无所有,便搭临时帐篷,然后挖地窝子,接着大家男女老少齐上阵砍树挖土夯土盖房子,修起了屯庄围墙,可以不惧虎狼袭扰,还能阻挡风沙。

    围墙修好的同时,屯里的仓库、食堂也修好了,紧接着一排排的民房也正在紧张施工中。

    除了修房子打围墙,海晏县金滩乡三角保第七屯的移民们,还抢着时间开荒种地,以及放牧牛羊搞养殖,一切白手起家,大家互帮互助,西海府、海晏县还有三角乡里,以及屯营、御营的军官干部们,也都有派人来驻守蹲点帮忙。

    甚至在那热闹又有些小乱里,第七屯小学还在秋天开学了,一天读半天书,剩下半天帮家里干活,那些精力旺盛的孩子也有个拘束的地方了,学校到了晚上还能组织屯民们上一堂扫盲识字课,学一会官话。

    对于移民们来说,学习官话比扫盲更重要,来自天南海北的许多移民,有的互相话都听不明白,鸡同鸭讲,不普及官话,会很麻烦,虽然官府也尽量是采用对点移民的方式。

    比如海晏县的移民大多来自云贵川,而金滩乡的移民主要集中来自于四川,三角堡的移民,又主要是保宁府等川北移来的,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能够让新移民尽快的熟悉,能够在新的地方尽快立足。

    郭守富从川北保宁来到这里,是以一个光棍移民主动报名来的,不是军属也不是官吏家卷,他原本是想报名参军,但没选上,于是以普通移民身份前来,跟同乡的郭怀安不同,虽然郭以前也是矿工,但他是报名入选屯兵后分配到了海晏,现在又接了妻儿家小前来,家里分到了五十亩草场,一百亩地。

    郭守富没能参上军,只能务农,因为光棍一人,只分到二十亩地,三十亩草场,现在他跟其余九户移民,组成了一个生产互助合作社,大家互帮互助,一起垦荒耕地,也还养了些羊。

    不过现在还没什么产出,主要还是靠按月县乡里发的移民粮。

    挑了一担水回来,郭守富又在想着当兵的事,他还是希望能够参上军。这段日子让他越发坚信,只有当兵参军才能改变出身,郭怀安就是最好的例子。

    人家不仅分的田地多,而且粮饷待遇也不错,特别是那每季都有发的新衣帽鞋子,让人羡慕。哪怕只是个屯兵,那都是体面人了。

    当兵的不仅朝廷分田地还发老婆。

    做为一个光棍,郭守富现在非常羡慕郭怀安,自己光鲜体面有铁饭碗,那份粮饷和田地在边地能生活的很体面,他的老婆孩子们一来就还分了房子,虽然说也挺简陋的房子,但那也是直接分的。

    屯营学校招屯兵子弟上学,学费都不用出,书要是读的好还有奖励的米粮。

    对他这样的光棍来说,当兵就是最好的改变命运跨越阶层的方式了,他又没读过书,考不了科举。他唯一的本钱,也就是一条还算年轻的命,当兵好啊,粮饷丰厚稳定,而且就算是省巡防营的义务兵,当几年没能晋升士官退伍回来,也是能优先安排到县乡衙门做事,甚至推荐去皇家或是官营的一些产业里做事的。

    再不济就是去当个佣兵,去蒙古汗王台吉或是云贵土司的军队里当个参谋、教头,或者是佣兵,也还可以,再不济去商队或大户做护卫,那都也不错,总比挖矿强,矿工干不久,要么命不好死在井下,要么年纪大身体吃不消扛不住。

    可惜现在当兵的机会难得。

    因为待遇好,现在穷人们都争相当兵,当兵不再是畏途,不再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当兵反而成了体面的差事,当上兵老婆都可以好好挑。

    而就算士族豪强、贵族勋戚们,他们的子弟一样争相当兵,因为大明皇帝重视军功,军队履历是好常好的资历,而有军功更容易上升,如今朝中武将功勋集团的地位,可一点不比文官们差,甚至只要是能挣到军功封爵的那帮勋臣,还是能够压两榜进士出身的文官一头的。

    在这股风气之下。

    现在的大明朝,武人成为一个地位很高的阶层,武官更是贵族子弟首选,大有几分汉唐前期良家子为兵的特质,唐初时府兵就属于精英阶层,只有地主富农贵族官员子弟才有资格点选,一般人没资格当兵。

    说到底就是朝廷政策的倾斜,对武人的待遇丰厚,不仅仅是粮饷,而是政治地位,包括授分军田,免征税赋,不服杂役,以及军功授勋授爵授官等等突破阶层限制。

    朝廷进取,武人地位自然高,而如果朝廷开始不再扩张,武人的地位就会不断降低。

    这些才造就了汉唐时代的军人能战和地位高。

    而像是宋代给军人黥面刺字,明代卫所兵几沦为佃户军奴,武人被践踏至泥底相比,确实天壤之别。

    大明现在对武人待遇很好,军功封爵的那些将领,都能分到一大块甚至许多块地,虽说大多是边疆之地,也没有免税之权,但这些地数量不小,动则千八百亩甚至几千上万亩,哪怕边地不值钱,但土地有许多特性,能够成为发家立族之本。

    更别说武人还可以出将入相,是可以进入内阁、进入总理处的,世封爵位还可传袭子孙,爵位除了封地食邑折俸,是还有不少特权的,诸如封妻荫子,子弟入国子监,或是入亲勋翊武内卫、入讲武堂等等,这样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相比起来,平民以前只能靠读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士一路考上去。

    且科举是不能世袭相承的,只能说培养子弟科举之路,但相比起军功封爵能够直接传袭土地、头衔、恩封这些还是有些差距的。

    “老六,”

    “三哥,你怎么来了?”

    挑着水的郭守富刚到门前,就看到一身红身屯兵军服的郭怀安在门口蹲着抽烟锅子等他。

    “有好事,你要老婆不要?”

    “要啊,三哥有合适的?”郭守富把水桶放下,笑着答道。

    “要就行,是有个不错的,还是你嫂子跟我说的,我们屯营的军属屯庄里有不少新来的屯兵家属,有一户也是咱们川北来的,是从巴州迁来的,他们家有个姑娘十六岁,你嫂子说长的很高,就是瘦点,但体格还不错,尤其是屁股大,一定好生养。”

    “十六岁?她哥还是屯兵,只怕瞧不上我这样光棍吧?”郭守富一听,有些犹豫。

    “还有一个好事呢。”郭怀安拿出烟袋,递给郭永富,里面有烟丝也有纸,让他自己卷。“我接到任务了,我们屯营要派哨人押送一批物资去藏地江孜,到时要随昆仑远征军去打那啥阿里的拉达克国,虽说我们这哨屯兵仅是运送物资的,但过去了总有些机会上场不是。

    而且啊,咱们营长说了,许我们带些自愿随同的子弟同往,一人最多可带一个。

    你愿去不?”

    随征子弟,这个名目倒不稀奇,以前明军卫所的正军之外还有余丁,有时打仗什么的,也会有子弟随从,甚至在隋唐时代,府兵出征,就也经常带着子弟自愿从征,主要就是帮助去抓俘虏运战利品看马守营什么的。

    甚至草原上的游牧族部队出兵的时候,也经常带着子弟或奴仆负责打草谷,喂马守营看押俘虏运输缴获什么的,有时也一样上战场。

    郭永富有些激动起来,他苦于找不到参军的机会,想参军的年轻人太多,但机会却很少,许多人打破头都想往里挤,连三年义务兵都难抢到位置。

    “我听说这次昆仑行营目标很大,估计是要整大活,到时打完拉达克好像还要打什么坎巨提、查谟、克什米尔什么玩意的一些土邦小国,甚至可能还会跟莫卧儿帝国交手,咱们这次明面上朝廷只出兵一千五,另外征调卫藏等一万三千五,但实际上还会调派一些人马过去,主要就是调省营、屯营。”

    “我估摸着只要过去了不管有没有机会上阵,起码有这经历,那以后你再报名参军,机会总大些?这要是真遇到战事,那不就火线参军了吗?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是吧?”

    跟郭怀安一样,接到运输物资任务的部队还有不少,都是部署在西宁、甘肃,以及安西一带的人马,且都是以地方屯营为主,公开给他们的任务是武装运输军资粮草供给昆仑行营,其实是朝廷另有目的。

    昆仑行营调动一万五千兵马,明军只出动一千五御营,还是从卫藏和西域两个方向出兵,也是有意减轻蒙古王公们的担忧,要是直接出动上万明军,那他们就得怀疑大明是不是要直接抢他们地盘了。

    只出动一千五,这就会给他们一个比较安心的感觉。就如现在明军在藏地从驻军五百,到驻喇萨和江孜各五百,都刻意维持五百的兵额,虽然明军用民兵的名义,又各还有五百人的民兵营,甚至以商人、护卫等等身份,实际还各有几百武装,但起码明面上,前后藏各仅五百明军而已。

    这个数字,就是一个比较让人放心的数字。

    朝廷明面上远征军只派一千五,但打着运送军资的名义,调派屯兵过去,第一确实是武装运输军资更安全,其次这些屯兵就是预备队,既可是押送物资,也随时能够拉上战场。

    甚至还可以先以转运、储备军资等为名,在且末、于阗、叶尔羌等地设立仓库、军驿、兵站等,这际性的进军驻兵。

    以屯营兵的名义行事,肯定更方便。

    可进可退,不至于引起太激烈的反应,却又能达到朝廷趁机进入那一地区的战略意图。

    而调派一些屯兵运送军资入阿里、回疆,又征发一些子弟自愿随军,也是进一步减少明面上明军的数量,毕竟屯兵本就是半农半兵的屯营,其子弟参与运送物资,他们连屯兵都不是,只是百姓。

    “你要是愿意去,我这就找我们营参军给你弄一道文书,然后拿到你们乡保这里报备登记,只要把手续办好了,就可以随我们一起前去了。”

    “就算到时捞不到仗打,运送军资也还有工钱的,不会白跑。”

    “愿意,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啊,谢三哥啊。”老六卷烟丝的手停了下来,很激动的道。

    他骨子里其实还是个不安份的人,或者说不甘于平凡,不愿意一直挖矿,所以拒绝了矿上死了老公带着孩子的寡妇,也放弃了那份还算不错收入的矿工工作,跋涉几千里来到海晏,就是想来边地屯垦当兵的,可没当上兵,他并不愿意安份的就做一个垦边的农民。

    虽然已经分了一块地,等着他努力的开垦种植,辛苦汗水是能换回安稳和温饱的,可他不甘心。

    才二十出头的他,更想出人投地,不想这辈子一眼到头,虽然在几年前,如今的这种生活,是那时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但看到身边的人,有更好的未来,他也羡慕向往,也想争取。

    得陇望蜀,本就是人性。

    “假如到时昆仑远征军打下那什么拉达克、克什米尔啥玩意的,要在那边驻军招兵,你愿意在那边当兵吗?”老三抽着烟锅一边问。

    老六想了想,虽然他对遥远的什么拉达克没半点概念,只知道那定是在极遥远的地方,就跟从川北老家来到这青海湖边一样遥远,但他还是咬牙应下,“愿意,我们上扫盲课的时候,夫子念过一些唐人的诗,有句叫啥,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郭怀安笑道,“嗯,这句大气,我记得还有首叫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的也很霸气!”

    “还有句叫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哈哈哈,没错,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乎,哈哈哈!”

    “哈哈哈,有这志气,还怕这辈子出不了头么?昆仑又怎么了,拉达克又怕啥,到时军功授封,一路升回来便是,到时不仅回青海湖边,还要升进北京朝堂去呢。”

    哥俩带着几分吹牛的玩笑道。

第875章 汉王

    汉王的封地在青海黄南,这里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宜耕宜牧,就是有些偏僻,但起码比老九宁王的地盘好的多。

    现在七岁的宁王,封地远在奴儿干的永宁,那可真真的蛮荒之地,一年有一半多时间是冰雪封冻的,虽说现如今大明航海技术发达,且沿海新设了许多港口,如登州、青岛、旅顺、大连、丹东、济州、五岛、对马、咸镜、清津、珲春、海参崴、胡叶克、库页、永宁、驱度寐诸港,海参崴和永宁都是聚集了过万移民、土着的军事重镇和贸易中心,但毕竟太远遥远,除了极有冒险的猎人、皮毛商人等,更多的还是流放的罪犯。

    对于堂堂皇子亲王,封藩永宁,那就跟流放没什么区别。

    “封藩青海,驻藩贵南?陛下只答应给殿下修一座汉城、汉王府,就没其它的了?”

    “封民百姓呢?王府护卫呢?”

    汉王侍读沉宏邦对于自己的妹夫封藩贵南却并没表现出多高兴,虽然说那有可耕地百万亩,草场千万亩,确实挺大一块地,说是一个县,但能比的上浙江一个府那么大了。

    可光有地盘也不行啊,青海不是浙江,贵南更不是宁波。

    沉宏邦是大学士沉辰荃之子,他老家宁波观海卫,那是浙东宁绍平原之地,依江沿海的鱼米之乡,还有渔盐海运之利,沉氏始祖自南宋时辞官隐居慈溪观海,创办海隅书屋,授徒讲学,耕读传家,到了明代时,已是当地有名的士族,大夫第,金鸡门头,进士门头,河下大屋等,无不辉煌气派。

    他们家所在地的沉师桥还是当地有名的商业大镇,半个镇的商铺都是沉家的,周边无数土地也都曾是沉氏的。

    沉宏邦虽很早就启蒙读书,立志科举,却也不是普通寒门学子,只知钻研八股,于经济工商等等也是有些研究的。

    他很清楚,汉王的这块封地,是还可以,但如果仅有块地,没有人那不行的。

    这个人既包括护卫军队,也更指佃户和属民,没有人,就算有一千万亩耕地,那也是死的。

    一百万亩可耕地,其实也不过万顷地,还不是熟地,更别说现在没有农民,那地再多有什么用?

    “陛下说让我去招募移民、牧户,还说也可以去买些奴隶过来,还说封地的这些地可免税十年。”

    “王爷啊,哪有这么好招人的啊,现在内地想招个佃户都难,王爷远在河源,要招移民来就更不易了。朝廷移民边地,那是直接授分田地,殿下难道也要授分田地,可把地都分了,那殿下不没了?”

    朱弘椮倒是不急,笑着道,“陛下说那边有矿,可以先到内地招商合作采矿,然后咱们在贵南建些庄园买奴种植,也可以招些商人过来商屯,咱们收租子。”

    “没那么容易的,现在不管是中原内地,还是沿海港口,又或是边疆之地,最缺的就是人了。”

    沉家产业很大,本家是宁波有名的大地主,且早就有参与工商甚至是海贸,这些年来,做为元勋功臣家族的沉氏,更是成了浙东勋臣集团里重要一员,在军工、海贸等几大领域,都有很不错的发展。

    可谓是家大业大。

    甚至还在海外也有自己的种植园,可他们一样缺人,严重的缺人,沉氏也是最早开始大量购买奴隶填充庄园、工坊用工荒的,但到现在也依然面临严重的用工荒,劳动力现在成了几乎所有豪强地主甚至是大商贾们面临的主要问题。

    因此,从这方面来讲,绍天朝这几年来,其实上层有个隐秘的路线之争,那就是拓张和不拓张,尤其是移民拓疆这个政策,使的大量内地人口外流,使的那些地主豪强大工商主们没有了廉价及充足的劳动力。

    本来新兴的资本,新兴的重商政策,就必然羊吃人,地主们加强兼并土地,让更多农民失地,将部份农民变成佃户,而将更多失地农民挤进城去当雇工伙计,进作坊进矿山,成为产业雇工。

    可现在朝廷积极拓边,打下一块又一块的新领地,然后在那边搞移民分地,一户几十甚至上百亩的分,吸引了许多人过去。

    相比起留在内地当佃户或是去给商人做工,明显传统的中国百姓,觉得能有块自己的地会更有安全感,在背井离乡迁移,和一大块自己的土地间,最终还是越来越多百姓迁移出去了。

    而内地留下的百姓,也因为崇祯到绍天朝的这几乎改朝换代式的大变动,最终大规模的调整了土地,许多百姓也分到田或买到官田成了自耕农了。许多地主把过去非法吞并、侵占的官田、民田等吐出来,大量原皇家、藩王、卫所、官衙的官田拿出来分授给百姓,增加了许多自耕农民。

    民间地主豪强士大夫商人反对声音很大,可皇帝简单的搞了几个大桉子,就把这些反对的声音给镇下去了。

    这就是马上打江山开国君主的威势厉害所在,想反对皇帝很难。

    此路不通,只能另寻他路,那便是把钱转入工商,甚至海外,许多原来的大地主清退了许多田地,甚至主动变卖了不少内地的地,持有成本高,而且缺少人手,荒着又面临罚没风险,于是变卖部份投入工商、矿产,甚至海外贸易之中,也有人转而跑到海外去搞商屯。

    如现在倭国、安南、吕宋等地,利用那边相对廉价的人工搞大庄园种地,主要种植甘蔗、黄麻、水稻、茶叶甚至是香料、烟叶、棉花等经济作物,再运回内地加工,利润还是很可观的,除了雇佣当地土着外,他们还会直接购买海外奴隶,成本更低。

    “一万顷可耕地要开垦出来,十万顷草场放牧也都不容易,缺人。没有人,那金山银山也只能干瞪眼啊。”

    沉宏邦对妹夫叹气,这么大块封地,若没有朝廷真正的政策帮扶,很难起来,最重要的是人。可现在皇帝明显并不打算直接给汉王封地移民,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但他也知道,要想移民哪这么容易。

    朝廷移民,那也是花大代价的,不说要给分很多田地,而且还要给安家费,甚至沿途有官府接应,移民过来后前几年也是要帮扶补助的。

    沉宏邦老家沉师桥,那是从南宋到此时,历经好几百年才算是有了万家灯火的热闹。

    “陛下有说给银子吗?”

    “没说。”

    “得要。”沉宏邦很为妹夫着想。

    朱弘椮年幼被掳往关外,跟着太子一起吃了许多苦,但回来这些年倒是挺安稳,安心读书,没有出阁前一切开销什么的也都是皇家承担,根本不用为这些东西考虑。

    皇帝也会给他月银使用,可他对银钱没什么概念。

    但现在加冠、大婚了,马上要之国,以后就等于是分家另过了。

    宗室制度改革后,宗室俸禄待遇也是一改再改,现在宗室爵位九等,从亲王郡王,到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子县男,其俸禄其实是大抵按官员俸禄给的。

    比如现在朝廷正一品文官,年俸二百四十块银元,另外禄米二百四十石,这是基本的俸禄,不算恩加、添俸、职贴、兼职钱、饭补银、养廉银等等。

    所以亲王比照正一品官俸禄发放,正式的亲王俸禄也是一年二百四十块银元加二百四十石禄米。

    不过一品官那是位极人臣,所以享受优待,在朝中那都是内阁大学士、三师三公等,所以是双俸双禄,亲王也照此标准,一年正式的俸禄就是四百八十块银元,加四百八十石米。

    这个数量,不论是比大明以前,还是之前的满清,都相差太远。

    大明亲王岁俸本色一万石,而清朝给的是亲王一万两银加六千石米,明朝因为财政问题,亲王的俸禄一般是要折色的,这一万石米要米、钱各半的给,甚至以前还经常折成宝钞,实际俸禄也就几千两银子。

    对比起来,绍天朝比的是真不多。

    但是,朱以海也不会太苛待自己儿女们,宗室们正式的俸禄是由国库供给的,所以定的较低,但皇帝会额外从自己的内帑里给宗室们补贴。

    一般是比照俸禄再发一份。

    另外年节什么的,或是皇子公主们生日啊等,另有赏赐,这个多少就没个数。

    皇帝想给一万还是五千,也纯是他个人自由,反正没用国库的钱。

    当然,汉王以前没出阁另居,开销都是皇家内府承担,当然也不需要太多钱。

    他现在要分封建藩了,自家手里头有些钱,主要是之前的俸禄积攒,基本没用过,然后皇帝赏赐,再有就是大婚时得的一波赏赐和礼物。

    加起来倒有个几万两。

    不过要开发这么大个封地,几万块银元肯定是不够的,哪怕皇帝负责掏钱建一座汉城和汉王府,可也不能光有个房子。

    “殿下得找陛下再要笔银子,怎么着也得有个几十万块吧,拿这银子咱们去买奴隶,招商人合伙开矿、建商屯、建牧场,建些作坊加工皮子、羊毛等,”

    “还可以招些人来这边移民定居,咱们每户分他们一些地,再租他们些地,有人才是关键。”

    弘椮听说要向皇帝要几十万块银子,犹豫着:“这不好吧,陛下已经给了这么大块封地了,还答应建汉城和汉王府了。”

    “殿下,你可是汉王,太子之外,你是首藩啊。”

    “现在对马港的倭奴,普通一家老少四口人,大概是要二十五块银元的,一个得六块多,青壮男子甚至要十块银元,一些有技艺的造船等工匠,得二三十块,年轻美貌可做侍妾婢女的,也得十几二十块。

    吕宋港的南洋昆仑奴,或是安南武安港的交趾人,顺化的占城人,马六甲的非洲人,那些青壮种植奴,都是很贵的。”

    现在内地一亩耕地不过几块银元,一个种植奴约值二三亩田地价格。

    一人均价十块,万人就得十万块了,而且万人的吃喝等开销也很大的。

    为了封地发展,沉宏邦劝说汉王找皇帝再要笔启动资金,然后先买他万八千的奴隶过来,管他什么沙俄白奴还是哥萨克奴,又或者是倭奴、安南奴、南洋奴、非洲奴、鞑靼奴什么的,能用就行。

    “殿下记得还有件事,得向陛下请求让我们先招募一支王府护卫,起码得有个把营才行,还得向朝廷订购一批军械,否则到时那么多奴隶,没有护卫可管束不了,有了圣旨许可,我们可以拿银子去高薪招募一群退伍老兵过来做护卫。”

    汉王这几年在京读书,也习练骑射武艺,还学了兵法和炮兵技艺,但要说到管理封地却是没半分经验,他以前甚至没有过管家的经验。

    倒是名门大族嫡长的沉宏邦从小就开始接触到一些家族的管理,有些了解。

    ······

    朱以海坐在书房听完汉王来意,并没有一口答应。

    他喝着茶,然后笑着道,“你的这个想法倒也还不错,是沉宏邦给你谋划的吧?”

    “陛下慧眼如炬。”

    “哈哈哈,沉宏邦这人不错,书读的不错,诗写的也挺灵动,将来成就不会下于他父亲沉辰荃,你有这个大舅子辅左你是好事,不过开口就要几十万块银元,胃口倒不小。”

    “朕不能给你这笔银子。”

    汉王愣了下,然后道:“儿臣知道了,不该提这要求。”

    “等下,朕不会赏你这笔银子,但可以合作。”

    汉王不解。

    “换个商业角度谈合作,你的封地前景还是不错的,宜耕宜牧,又还有矿,交通也还算可以,地理位置也不错,毕竟处在白兰古道上,另外又挨着黄河,离兰州、西宁也不算远,龙羊峡到刘公峡虽不通航,但羊皮筏和木排也是可顺流而下的。

    朕可以派少府监的人过来跟你们谈谈合作,一起开矿,建商屯、商牧场,至于具体如何出资,如何划分股份收益等,这个可以细谈,而且也还可以拉上宁波沉家等其它有意者一起加入,朕相信,如此宝地,定有人愿意合作加盟的。”

    “你们可以直接拿地拿矿入伙,也可以找皇家银行借款,利息都好说。”

    汉王本来听大舅哥的是想来直接向皇帝要个几十万块银元,结果皇帝却直接跟他谈合作开发,还要向他借款收利息。

    “回去让沉宏邦好好拟一份详细的计划,朕让少府监的人过来洽谈。朕给你一个建议,不能光靠买奴招商,你应当也把封地里的一部份可耕地和草场拿来招募汉地移民,就算你拿出一半地来招募移民,五十万亩耕地,一户给五十亩,你也能招来一万户,你虽然分出去五十万亩地,但如果你封地里真能招来一万户汉移民,那你的领地就能起飞。”

    “也可以给每户百亩地,一半分,一半租。”

    “记住,要想长治久安,保持封地内汉人占据绝大多数,是最关键的,他们会成为领地安稳的压舱石,也会成为你这边疆封地最可靠的支持者!”

第876章 皇族

    朱以海站在青海湖畔的白云县城楼上,目送着第三子汉王前往封地。

    一队皇家侍卫身着棉甲骑着铁马,背着骑铳护卫着这位三皇子南下就封,湟源至贵南,五百里路途。

    汉王的队伍人数并不算多,一群皇家侍卫,一支禁卫御营,这都是奉旨护送到封地然后就要返回的。一群汉王招募到的护卫,大多是河湟一带驻防明军的子弟,也有些贵族子弟,他们接受汉王的招募。

    朱弘椮给他们开出了不错的条件,不仅有不错的薪俸,而且分授他们土地草场,每人五十亩可耕地和三百亩草场,而本事更强的军官还能获得更多,能得到一二百亩地和三五百亩草场。

    这个条件吸引了不少人,甚至皇帝还给了汉王一道特旨,允许他招募的护卫、佣兵不超过一个营,即五百人。这些人给予王府护卫和团练的名义,可以向朝廷采购相应的团练营武器装备。

    朱以海还给这些王府护卫军官授予武士衔、骑士衔,他们不属于大明正规军,但纳入预备役中,他们的这个衔不是官职也不是军衔,但武士衔视尉官地位,骑士视校官地位。

    他们是藩王的家将,也是朝廷的预备役人员,藩王给他们授分土地,他们需要为藩王服役护卫,但不需要自己提供装备,由藩王出银向朝廷购买,甚至他们的土地税赋,也不需要向朝廷缴纳,而是由藩王代他们向朝廷缴纳。

    这不仅仅是一个雇佣的关系,身为骑士武士还可以有些其它的待遇,比如藩王在领地建的学校,他们的子弟可以免费入小学,天资聪明成绩好的还可以得到藩王推荐进更高的学府,或是推荐入军校等。

    “陛下好小气,给三皇子那么点领地。”阿奴挺着隆起的肚子在旁边看着离去的队伍,城门外好多人给皇子送行,甚至也有不少商人跟着一起南下新封地,还有朝廷派去营建贵南县城和汉王府的工匠等。

    出身卫拉特的阿奴,父亲是和硕特的汗王,祖上也一直是卫拉特的盟主,按卫拉特甚至蒙古的传统,不仅财产会分给儿子们,甚至整个部落、领地、草场这些也都会分给诸子,只是分多分少没个数,全凭父亲对儿子的喜爱。

    大明天子拥有四海,统治的子民超过两万万,结果给三皇子仅分了一个县,还是一个新设的县,算是半从青海汗和尹勒都齐诺颜那里强拿过来的。

    这里以前都不是大明的实际控制领地。

    “也太拿不出手了吧?”

    朱以海目送着还显得有几分年少的儿子离去,他的新婚妻子汉王妃沉氏还在北京,这次受召前来,然后就被封藩贵南,也是有些突然。

    “相比起草原上的传统,我们中原不同,朕这并不是分家,而是分封皇子,朕很喜爱汉王,跟喜爱太子以及其它儿子们一样,但朕不仅是汉王他们的父亲,更是大明皇帝。”

    经过数年的反复思虑,朱以海最终还是没有采用朱元章的那种大分封制,但也没再沿续他称帝之初时对宗室的苛刻对待。

    汉晋的大分封,都造成过藩王内乱,削弱朝廷,威及帝国。明朝的大分封在朱棣之后改成养猪,无数宗藩子弟,对朝廷毫无贡献帮助,纯粹成养猪,既害了宗室也苦了朝廷,都是不可取的。

    而像唐宋甚至后来满清那样,把宗室圈在京师不放出去,也不可行。

    朱以海既希望宗藩能够为国出力,屏藩朝廷,也不希望他们危及中央,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打算高级宗室实分封之制,比如皇子十岁册封为亲王,十六岁后授封一块封地,然后就藩之国。

    但为防宗藩割据甚至叛乱,朱以海最终是决定亲王只给一个县为直接封地,且都要封在传统的汉地十三省以外之地,传统两京十三府不封。

    封边疆之地,给一个县之地为直接封地,另外给予封地所在一个府的监察权。

    亲王最多五百人的护卫,以及封地内不超过三千人的团练民兵。且那个封县,也只是给了土地等所有权,其治民之权,民政征税司法这些权力都没给他,他只是有监察权,以及严格规定数量的护卫和民兵统领权。

    但要调动护卫、民兵,须得朝廷批准,否则护卫、民兵禁止出县。

    亲王就藩后,也要定期入京朝集,要接受中央和地方官员的监察,甚至所有封地,也还是得纳田赋地丁,缴纳工商等税的。

    这个分封,其实给的权力不多,能过问本地府县的事务,有监察权,没有直接治权。

    相比起以前那种养猪,要好些,算是大明朝廷在地方上的一个备份。

    亲王之子,嫡长子封为世子,将来降一等袭为嗣王,其余嫡子,则降三等,袭为国公,十岁授爵,十六岁授边疆一乡之地镇守。其余庶子,则降五等为侯,封地十里,伯爵封地一个庄园。

    亲王之爵,虽世降一等,但降至侯爵不再递降,以后世代为侯。

    以汉王为例,他是皇子首封汉王,那他嫡长这系,如无功勋特旨,便要世降一等,一直降到侯爵,就不再降了,嫡长一系就代代是侯爵。

    而他的其余嫡子、庶子,就一直往下代降,降到男爵以后,就降为庶民皇亲,不会有世袭不替的爵位保留。

    汉王孙子辈就会更复杂一些,长房嫡长孙降一等为郡王,其余嫡孙降三等为郡公,其余庶子降五等为伯爵,曾孙辈便是嫡长是国公,其余嫡曾孙是县公,其余庶曾孙是子爵。

    到玄孙辈,嫡玄长孙是郡公,其余嫡玄孙是县侯,庶玄孙就是男爵了。

    到了第五代的来孙辈,庶出的就已经降到底,就不再授爵,而是成为出五代的红带子皇族子弟。

    汉王的第六代孙晜孙,嫡长也降到了侯爵,从此以后不再降。

    这样设计,其实也是因为古代讲究五服,到第六代时,其实就跟当代皇帝出五服了,这都不算亲了。

    从亲王传到侯爵,刚好六代,也正好出五服。

    这前朱以海保留了一些郡王爵位,其实也都是跟他出了五服的,有部份是如唐王朱聿键这样的大明太祖之子封藩传承的,也有些是原本如鲁藩的郡王。

    这些郡王到如今总共是还有十八个,南阳王朱聿键做为皇叔,也是大宗正,朱以海破例将他晋封为唐王,算是唯一非皇子封亲王的。

    朱聿键的嫡长系子孙也可传到侯爵后,世袭不降。

    现在的另十八位郡王,包括崇祯的两个儿子,他们的嫡长系子孙则可以传到伯爵后,世袭不降。

    至于其它的宗室爵位,都要世降一等,直至为无爵位的皇亲。

    当然,如果这些宗室有爵者立了功,也还是可以得到晋升爵位,或是让其本人或儿子不降等袭爵恩赏的,就看本事了。

    相对应的是朝廷对宗室王公爵位者不能拜相入阁,统兵挂帅,不能参加科举。侯伯爵位者可以参加科举,也能官至文武三品。伯爵以下者,不限参加科举,也不限当兵,甚至不限工商四业,有功勋能力者也可拜相挂帅。

    这个限制,主要是防止皇子皇孙们争权,皇子皇孙的地位较高,影响力也较大,要加以限制。至于王公以下,隔的远了些,也就没那么大威胁,适当的放宽让他们入朝为官甚至统兵挂帅。

    一个爵位,虽可代代相传,且嫡庶皆可封爵,但其余嫡子庶子要代降三等五等,且只有嫡长系可代降到第六代时不降为世袭,其余的是要一直降到没的。

    而非宗室的异姓功臣爵位七级,则只能嫡长子继承,其余诸子不能分封,国公降到子爵后保留世袭子爵,郡公降到男爵后保留世袭男爵,其余爵位降到男爵,再降一级就为庶民,不再有爵位。

    这就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唯皇子可封亲王。

    异姓不得封王。

    在这个爵位体系下,高级爵位不会泛滥,更不会裂变式增加。

    外藩的爵位最高为郡王,外藩的汗王、国王都可世袭郡王爵,各济农副汗、诺颜副都护、珲台吉都督可世袭国公、郡公、县公爵,其余外藩子弟,则也是降等袭爵。

    对外藩的王公子弟,除嫡长外,其余的甚至是先只授最低的五等台吉,然后再视功绩等慢慢晋升,就算是汗王的嫡次子,那也不会直接授他县公、珲台吉爵衔,而是先从五等台吉、男爵开始,对一些庶子,可能一辈子只授个五等台吉,男爵可能都不一定给。

    而非军功的文臣,一般不授爵,如果能做到地方巡抚、总督,朝廷的尚书九卿,甚至入阁,三师三公等,则授予终身爵位,从男爵开始,晋升官职或是资历增加后,相应提升终身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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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终身爵位不世袭,没有什么实际特权,顶多加点津贴,名头好听点。而以军功封的是世封爵,其中又有实封和虚封食邑,主要是影响赐封的田地数量以及食邑折俸钱数量,世封是世袭爵位,降等袭爵,会赏赐相应的永业田、勋田、爵田等,并根据爵位可以封妻荫子,追赠先人,选送子弟入国子监、保送讲武堂,入勋卫当差等等,算是给儿孙多了条直接入仕之路。

    相比起宗室亲王能封一个县,郡王能封一个镇,国公能封个乡,伯爵都能封个庄园,异姓功臣就没有实封地这个待遇了。

    直接是赐田,国公封地五千亩,男爵五百亩,一样都封边疆,但没有护卫、团练。

    “太小气了,陛下就不怕汉王不高兴么,他现在年少不懂事,等大了些,只怕就会不满了。”

    朱以海要不是深知阿奴的性格,这番话就会让他怀疑她是在谗言陷害汉王了,知道她不是故意也就没往心里去。

    “蒙古那样的分封是取乱之道,绝不可行的。”

    “可亲王一年才几百块银元几百石粮食俸禄,再只边疆蛮荒分上这么一片荒地,连人都没有,这不跟流放一样?陛下富有四海,也不能如此苛刻皇子们呀?”阿奴肚里也怀着孩子,她也不希望将来自己孩子是这待遇。

    总不能都是皇帝所生,结果天下江山、财富人口全都是太子的,其它人却什么也没有吧。

    “一县之地也不小了,汉王封地小吗?万顷可耕地,十万顷草场,这里有多大的潜力你可知?现在是没什么人,但要慢慢经营,哪个王公贵族名门大户豪强,能够给儿子分这么大家产?也就皇帝才有这能力了,皇子们应当知足。”

    他笑着抚摸了下阿奴隆起的肚子,“一个皇子亲王有一个县的封地,其实很好了,要是给他一个府一个省,你以为这是对他好吗?那是害他,朕可以给一府一省,但他的太子兄弟当了皇帝后会高兴吗?将来他的侄儿当了皇帝,只怕会更不满了,早晚是要出乱子的,而且地盘大了野心就会更大,都是害人的东西。”

    这番话看似有些歪,但却也是话糙理不糙,就跟有人说那些商人一样,当你身家过亿时,可能会十分潇洒,但如果你有百亿千亿身家时,那这钱可就未必是你的了。

    猪养肥了,就到了宰杀吃肉的时候了,总不可能一直养着。

    什么时候肥了,就什么时候下刀子了。

    资源要有权力匹配才安全。

    不管是汉朝的七国之乱,还是晋朝的八王之乱,甚至是大明的靖难之役,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藩王们实力过强,威胁了中央,于是中央必然要削藩,结果也必然引起反叛。

    朱元章想分封亲儿子们屏藩朝廷镇守边疆,没有错。

    但等到他孙子建文当皇帝时,看着那些叔叔们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可就很难安心了,宁王手握着朵颜三卫,号称有八万蒙古骑兵。燕王朱棣,镇守北平,也是统兵经验丰富。

    还有其它那些塞王叔叔们,个个手握兵马,谁吃的消啊,削藩那是必然,内乱也是必然了。

    朱以海若是以皇帝以父亲的角度考虑,那应当给皇子们多分些封地,甚至最好是封到富裕点的地方,但如果他要以朝廷,以天下的长远角度来考虑,就绝不能那样做。

    边地划块地设个县,让儿子们去镇守,远离京城,也远离政治,其实是保护他们,也维护朝廷安稳。

    要是朱以海把儿子们分封到长安、洛阳、南京、杭州、九江、广州、成都、辽东、太原、汉中这些地方,估计他一死,尸骨未寒,新皇帝龙椅都还没坐稳,这各地皇子们就要起兵叛乱了。

    所以还是务实点吧。

    封地小是小了点,偏也偏了些,但起码更安全,慢慢发展吧。

第877章 将在外

    “文官不贪财,武人不怕死,咱们绍天朝的文武都是好样的,但咱在讲武堂进修的时候,陛下也经常跟咱说,打仗得懂进退,狮子搏兔亦须全力,每一次出击都必须是谋定后动,要快准狠,绝不能有半点拖泥带水。”

    永寿县公朱存梧面对着一再请战的瀚海军军官们,一边嚼着酸奶渣子,一边澹定的安抚着将校们。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陛下人在青海,相距数千里,咱们西域的战事,还得我们自己把握战机,我们现在西域的人马并不算多,每一次出击都必须赢,绝不能大意轻敌。”

    “咱们在草原上也呆了这么久了,也应当都见识过草原上狼狩猎吧,他们发现猎物会很有耐心的跟随着,然后寻找机会,等到时机恰当时才驱赶、分割,最终把猎物单独围起来,然后将其猎杀。”

    朱存梧这位宗室,如今统兵经验也是越来越丰富。

    但他仍然没半点轻敌大意,明军胜在装备好,斗志强,但缺点是这里距离内地万里之遥,大明能投送过来的力量有限,增援更难及时。尤其是他们手里的火器、火药其实也不富裕。

    尤其是西域局势复杂,这一个个汗王谁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就跟狼群一样,现在是跟着头狼的后面,但一旦头狼受伤,他们就随时可能跳出来挑战头狼,抢夺首领位置。

    年轻的将校们总是迷信武力,想直接战场上解决对手,但老到的将军却懂得顺势而为。

    “沉住气,让鄂齐尔图这位卫拉特盟主先联合吐鲁番汗阿木伦、辉特汗、阿勒坦汗他们上。”

    “可鄂齐尔图的表现并不好,他似乎连他的叔父副汗昆都伦乌台什都打不过!”

    “不急。”

    朱存梧认为现在反击还早,他们必须得尽量保存力量,得先让卫拉特自己内斗,斗的越凶越狠,把喀尔喀、哈萨克、吐鲁番、大宛、和硕特、杜尔伯特、辉特等都卷进去才好。

    等他们打成一锅粥,打的两败俱伤之时,大明再出手,那才能利益最大化。

    “我等大明军人,皆是圣人卫士,没有贪生怕死之辈,但战机宝贵,须得审时夺势,不能过早下场。”

    “那就干等着?可朱阁老亲自到了焉耆坐镇督战,已经派旗牌官拿旗牌来传军令了。”

    “我已经接了朱阁老的经略旗牌军令,也奉令派了兵了。”

    一名将军无奈的道,“大将军你只派了一些夜不收侦骑出去联络鄂齐尔图等诸部而已。”

    “他们也是我布尔津堡瀚海军的骑兵啊,不是吗?”

    “派多派少,那是另一回事。”

    “大家放心,有事都由我担着,这也是陛下授予我这前线指挥将军的兵权,除非朱阁老直接将我就地解除职务,否则这里所有人都必须听我军令,敢有违者,直接就地解职关押!”这话说的已经有几分杀气了。

    “我们都听大将军的。”

    诸将都站起来大声答道。

    “解散,都回去练兵,虽然咱们不出击,但这城外可就是敌人,仍然不能松懈,一边守城防御,一边还要轮换训练、休息,上次安西送来的那批铅锭,多分一些下去给士兵,大家手头都有模具,空闲时间多融铸些枪弹,多存些铅弹,有备无患。”

    “还有,有空的时候,多给那些蒙古兵上上课,教他们汉话,也多学些蒙古话,畏兀儿语。”

    赵老三从布尔津棱堡城头下来后,拒绝了军官同伴相约去喝一杯的提议,如今是战时,就算不当值的时候喝两杯也没事,但他还是更愿意保持些清醒,何况他也知道那些家伙说是喝酒,其实是为了取乐放松,酒馆里除了酒,还有女人。

    他一路来到堡门前,值守的军官都是相熟的。

    “又去土城?”

    “嗯,回家看看去,好几天没回了。”

    “注意安全。”

    那名哨长冲他笑笑,便让人打开了门。

    城外还有杜尔伯特人在围城,但之前几次进攻失败后,杜尔伯特人便退到河对岸扎营,隔河对峙。

    布尔津棱堡和土城市镇本就如双子星一般在一起,两城都驻有军队,只是棱堡军事防御更强些。

    杜尔伯特军撤到对岸后,两城倒是往来更通畅了,只是进出要经过重重检查,还得有通行牌,一般人已经不许出城了。

    曾经热闹的布尔津土城,城门口总是排着进出城的队伍,这里是杜尔伯特汗国最热闹的货物集散中心,可现在却十分冷清,只有森森武器和全副武装充满警惕的士兵。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城头上架着炮,城外还有巡逻的轻骑兵。

    不时能看到带队的汉人军官们。

    他们对赵老三倒是很熟悉,瀚海军几千人,汉人军官教头们却并不算多,中原老乡之间都很熟络。

    饭团看书

    “不羡鸳鸯不羡仙,羡慕老三又一天啊!”

    一名排长笑着上前,“狗日的,这个时候还能隔三差五的回家见媳妇们,不仅能吃到蒙古受妾做的奶皮子,晚上还有人暖被窝呢。”

    “可不,这鬼地方,这才几月啊,就下雪了,咱们晚上只能大老爷们俩俩搂一块取暖,人家老三漂亮娘们搂着一觉到天亮呢。”

    几个军官打笑着,都后悔没能早抓住时间也纳个蒙古妾侍,否则也不会是孤家寡人了,这准噶尔楚琥儿的叛乱,让杜尔伯特汗最终也反了,他们有些人就算内地有妻妾的,都还没来的及接来。

    有些已经到了半路,现在也只能暂时安置在嘉裕关或是哈密、敦煌、焉耆等地,除了让人忧心挂肠外,别无其它了。

    哪像人家赵老三,找了这么漂亮的杜尔伯特小寡妇,这小日子多滋润。

    “老三,当心些,现在也不知道哪个蒙古人是友,哪个是敌,晚上睡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别半夜让抹了脖子。”一人打笑道。

    老三也不以为意,塔娜可是跟他并肩战斗过的女勇士,两人生死与共,互相救过命的,在杜尔伯特汗还没反之前,塔娜就早表过态,不管汗王如何,反正她和她的家人都不会改变的。

    他相信塔娜。

    进了土城,一路回到了城东的家,一个不大的土墙围着的院子,他在门外就喊了一嗓子,塔娜高兴的过来开门。

    “我还担心你今天回不来了呢。”

    “下值后我去了趟仓库那边,弄了些好东西回来。”

    “什么好东西?”

    “喏,孜然、胡椒。”

    杜尔伯特汗因实力不济,对布尔津的封锁并不算严,其实只要朱存梧想带瀚海军突出去,完全没问题,甚至朱存梧若想跟和硕齐汗在城外战上一场,也大有机会能赢,只是朱存梧并不想出去打。

    而和硕齐汗在攻了几次后,现在撤到对岸扎营,也没了动静,似乎开始后悔被楚琥儿引诱反明,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正摇摆不定的骑虎难下呢。

    双方就是在这样一个奇特的围墙中,围城的杜尔伯特人没真的围,隔着一条河驻扎。

    守的人呢也没太认真,安心呆在城里,骑兵甚至还能不时的出城列阵训练,炮兵时不时的对着城外放一阵炮练练手艺。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明军不去布尔津河对岸,去其它的方向根本没人拦。

    甚至塔娜的家人居住在布尔津河上游地区的老三庄园里,最近还赶了一群羊来给他们,又送了不少蔬菜、乳油等。

    “大哥昨天回去了,惦记着家里的牛羊,而且要挖土豆了,最近这里好多部落兵马,他怕有人偷牲畜偷土豆。”塔娜告诉老三,他大哥前些天赶了一群羊来,没住几天,还是回去了。

    之前杜尔伯特和硕齐汗刚举旗反明时,也曾下令征召动员杜尔伯特牧民,塔娜家人也接到征召令,但他们拒绝征召,还曾躲藏了一阵子。

    现在看形势变化了,于是又回到了老三的庄园生活,甚至还跑来送羊。

    “听说索诺木策凌进棱堡拜见了朱县公?”塔娜问。

    素诺木策凌是和硕齐汗的儿子,也曾是瀚海军的提督,更是福海都督府的都督,之前和硕齐汗想响应楚琥儿反明,他也是坚决反对的,可和硕齐汗最终还是把儿子骗过去软禁了起来,甚至还暗里令一些瀚海军的杜尔伯特官兵叛乱,想夺取布尔津两城堡,结果明军早有防备,将他们全一锅端了。

    策凌此时能够来棱堡见朱存梧这位老师,很明显事情有了变化。

    “和硕齐汗这人吧,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色厉胆薄,有勇无谋也。他也不想想他能做上汗王之位,甚至能够号令杜尔伯特诸部,靠的是谁?没有大明,杜尔伯特还是一盘散沙,还只能寄于准噶尔等篱下,成为别人的附庸。

    他这做了没几天的汗王,结果居然因为朝廷让辉特部另立汗国,就心怀怨恨,楚琥儿一挑唆,立马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这样的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现在落的这个境地,也是咎由自取。”老三虽然职位不高,也因之前对准噶尔之战里在女勇士营立功而由正八升到了从七。

    现在他是从七品下的翊麾校,八校最后一级,可毕竟也是七品武官了,官袍上补子也是犀牛了。

    “策凌是来代和硕齐汗请降的吗?”

    老三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那是机密,但以我估计,肯定不是来请降的,和硕齐汗这人嘛,眼光太差,总看不清形势,现在还以为他占据上风呢,肯定是还想讨价还价之类的,咱能惯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反正喀尔喀等的军队也快到了,到时用不着咱们出手,他自己就得坐蜡。”

    “我去给你杀羊,天冷了,费草料,还掉膘。”塔娜也没太关心和硕齐如今的困境,男人回来了,不如去杀只羊给男人好好补补。

    “好,炖个羊汤,我就喜欢吃你炖的羊汤,汤鲜肉美,这第一场雪下来了,正是吃羊肉温补的时候。”

    塔娜去宰羊,老三便在一边看着聊天,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倒是跟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的了。

    而塔娜杀羊手法依然利落干净。

    这只羊再也不用担心这个冬天的寒冷了,它去的地方将再不会有冬天。

    “这雪一下,冬天就来了,对岸的和硕齐汗估计也不能久呆了,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撤了。”

    “他要是聪明些就赶紧撤,最好是送些牛羊来赔礼请罪,再给圣人上道请罪书,这事呢也许还不会那么坏。如果他不识时务,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那肯定就跟这只羊一样,过不去这个冬天了。”

    晚上,塔娜为老三炖了一锅鲜美的羊肉汤。

    第二天早上,老三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告别面色红润的塔娜,又返回了棱堡归队。

    下午,一小队瀚海军夜不收侦骑回城,并带回来一些消息。

    卫拉特盟主鄂齐尔图联合女婿噶尔丹,合兵七千人在塔城西南的铁列克提附近与楚琥儿父子交战,这场战斗身为盟主的鄂齐尔图表现出众,身先士卒,打的十分有水平,楚琥儿父子的一万多人马被打的节节败退,被俘了三千多人。

    楚琥儿父子丢盔弃甲溃逃。

    鄂齐尔图派兵穷追不舍,噶尔丹提出穷寇勿追,当先稳固战果,然后再解除塔城、乌苏、鄂霍里塞克、博霍锡等城堡的围困,可鄂齐尔图并没有把九岁圣人的话听进去。

    结果一路穷追的扼鲁特人马,却半路闯进了昆都伦乌台什的伏击圈,几千人马被围,楚琥儿也收拢败兵回身一击。

    两军歼灭了扼鲁特的前锋后,哈萨克汗儿子头克也率一支人马也赶到了,他们合兵一处,连夜穿越戈壁,突然出现在鄂齐尔图的营地外。

    还在睡梦中的鄂齐尔图被袭营的敌骑惊醒,想要召集人马抵抗,可大营却已经乱了,回天乏力的他被手下护卫着连夜逃跑。

    为了掩护他和噶尔丹逃跑,部下拼死掩护,战死者无数。

    这一战,鄂齐尔图的五千人,噶尔丹的两千人,几乎全军尽没,噶尔丹逃回博霍锡堡,而鄂齐尔图更是一气逃回到了尹犁。

    楚琥儿与昆都伦乌台什还有哈萨克联军一万多人马,一路追击,直接攻占了尹犁,准噶尔、哈萨克、扼鲁特的人马到处抢掠牧民和僧寺,并强征税赋,强拉壮丁。

    甚至还强迫僧兵从军。

    鄂齐尔图一路逃亡翻越天山,跑到了阿克苏,派人在各地招集了一万多人马,然后又向焉耆的朱大典求援,希望明军出兵帮忙守住阿克苏,甚至是帮他夺回尹犁。

    楚琥儿与昆都伦乌台什并没有跟着越过天山进攻阿克苏,而是在尹犁河谷大肆抢掠横征暴敛了一波后,把尹犁河谷都交给了昆都伦乌台什。

    昆都伦乌台什也便自称为和硕特汗,号称尹犁、阿克苏、喀什,以及青康藏的和硕特诸部,都归他统领。

    然后他留下几个儿子在尹犁把守,自己便又带兵跟楚琥儿一起杀回准噶尔,二围博霍锡堡。

    又分兵围了塔城。

    这个消息挺惊人。

    但朱存梧却似乎仍然很澹定,连动员令都没下。

    “再等等。”

    “博霍锡堡的延长公都没急,咱们急什么?再说了,真急了,塔城距离他们更近。”

    布尔津、博霍锡、塔城、铁列克提、阿拉山口、乌苏,这一条堡链上也有上万的明军和附庸,但现在都还没有哪个动一下,做为最北面的布尔津堡,自然也不急。

    鄂齐尔图与噶尔丹的大败,他甚至都想开瓶吐鲁番葡萄酒畅饮一杯,不过怕影响不好,忍了。

    老三也没料到回家住了一晚,这局势变化这么大。

    “这鄂齐尔图盟主不行啊。”

    “噶二蛋被他们吹的那么神乎其神,不也一样屁滚尿流的回博霍锡堡了嘛。”另一位道。

    “那对岸的和硕齐汗会不会觉得风向变了,又要来找揍?”

    “来就来呗,正好闲的无聊,咱们守着两座城堡,大炮火铳兵精粮足,来了不也是送嘛,正好给咱们添点军功。”

    军官们笑着道,一个个都很轻松,反正之前和硕齐汗围攻的那几次,就是纯给他们送人头的。

    正说话着。

    便听到钟声响起,紧接着是号角声。

    “卧槽,说曹操曹操说到,和硕齐汗还真莽啊,真敢再来?”

    “这老小子还真让人刮目相看了。”

    连赵老三都忍不住扶额惊叹,“昨天和硕齐汗还后悔跟着楚琥儿反明,把软禁了的儿子策凌派来跟明军说是误会一场,结果今天一听说楚琥儿打了胜仗,居然就又来得瑟了。

    “要我说,既然这家伙这么找揍,咱们不如成全他,老站在棱堡上放炮打枪的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咱们打开城门,出去跟他们练练?”

    老三看着跃跃欲望的一群校尉们,然后看着没半点动静的将军府,打了个哈欠,“得了,我还是先回去补个觉吧,你们接着聊,到饭点了记得叫我一声。”

第878章 暗渡陈仓

    焉耆西北。

    巴音布鲁克大草原,也称裕勒都斯草原,草原面积三十五万顷,可利用草场都超过三十万顷之巨,是西域最大草原。

    钦差经略西域的内阁大学士朱大典骑着马看着眼前的裕勒都斯河流域,草原地势平坦,水草丰盛,这是一块集山岳、盆地、草原为一体的宝地。

    “昆都伦乌台什有这么好的草场,居然还不满足。”朱大典看着那奔腾的马群,无数的牛羊,只能感叹一声昆都伦真是被贪欲蒙住了眼。

    这样的宝地还不满足,还非要相着争汗王之位。

    这块大草原曾经是察合台人的,后来是叶尔羌的,再后来是土尔扈特人,然后杜尔伯特、辉特再准噶尔,然后又曾是和硕特的。他的上一任主人是已逝的青海和硕特固始汗图鲁拜琥,昆都伦乌台什的兄长。

    他前往青海后,这块宝地留给了兄弟昆都伦乌台什,伊犁给了侄子鄂齐尔图。而原本游牧塔城一带的鄂齐尔图也跟准噶尔巴图尔汗达成协议,将原是土尔扈特人的塔城一带,交给准噶尔,而巴尔喀什湖以东的七河流域,则大多给了鄂齐尔图,尤其是最宝贵的伊犁和碎叶河谷。

    当年挤走了土尔扈特,固始汗也带着大半个和硕特远走青藏,让原本拥挤在天山北,争夺草场而不断内讧的卫拉特联盟得到喘息,特别是杜尔伯特和辉特被瓜分后,其实剩下的准噶尔与天山和硕特还是地盘挺充裕的。

    只是如眼前这般好的大草原,都无法让昆都伦乌台什安份下来,当年他与杜尔伯特等一些台吉游牧在七河流域,地盘可没这么大,既得跟哈萨克人争夺草场,又得跟准噶尔等争夺牧场。

    “适龄妇女配给戍边将士为妻妾,老妇人、童稚男女皆赏给官兵为奴,其余青壮者,有台吉以上爵衔、百人长以上职者,皆斩。余皆押往永宁塔与披甲人为奴!”

    朱大典看着被西域明军击败俘虏的那些扼鲁特汗国昆都伦乌台什的部下,毫不客气的挥手下令。

    当天,在蓝天白云美不胜收的裕勒都斯大草原上,直接斩首一千余人,另外被俘为奴者万帐,超过四万人。

    这位扼鲁特副汗虽然战场上大败侄子鄂齐尔图车臣汗,甚至攻下了伊犁,却不料最终自己精锐尽出,而让老巢给明军彻底端了。

    明军这大半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甚至都让人误以为明军就是沉睡中的病猫,他们忘记了,其实西域明军只是在装睡的猛虎。

    昆都伦乌台什拿下伊犁后,还跟楚琥儿又联合哈萨克兵去围塔城、博霍锡,却不料焉耆的明军会突然就沿着裕勒都斯河杀到了他的汗帐,杀到了大草原上。

    他这大半年到处招附,以及自己本来的人马,留在草原上一万多帐,在缺少主力精锐后,被打的措手不及,一个又一个部落被攻破摧毁。

    昆都伦乌台什去了塔城,博霍锡,他也留了儿子在伊犁守着这块新占领并分到名下的宝地,老家裕勒都斯大草原上也留了儿子守家,妻子带着幼子留守,并一直紧盯着西南的拜城、阿克苏,防着鄂齐尔图从那边卷土重来。

    千防万防,却没想到明军在早就该出手的时候一直没出手,在他们松懈的时候就突然出手了。

    先前,焉耆的明军派了兵马前往库车驻防,甚至应鄂齐尔图的请求,又调兵前往阿克苏东北的拜城驻防,守着其北面重要的军事古堡盐水沟城堡,那里有条古道可直接翻越天山,进入伊犁河谷。

    焉耆明军甚至调了兵往明军新修通的天山驿路,前往乌苏增援驻防。

    可焉耆明军的几路调动,都是去左右驿路的城堡军镇增防驻守,并没有半点要主动出击的意思。

    谁能想到,本以为焉耆没有兵了,也没有将了,结果堂堂阁老经略亲自领兵杀到。

    更想不到的是,他率领的兵还很多,且很杂。

    有漠南鄂尔多斯的,察哈尔的也有土默特的,甚至还有新归附大明而设置的东部蒙古锡林郭勒都护府和科尔沁都护府的两位汗王派来的骑兵。

    也有来自海东女真的人马,甚至有来自宁永、驱度寐的索伦部、赫哲、费雅喀等部族的。

    也有皇太子北伐灭掉建虏伪朝廷后,在新征服的呼伦贝尔设立的岭北省召来的达虎儿等部落兵。

    甚至还有一支朝鲜来的火枪手和倭国浪人武士组成的营头,也有从安南、缅甸来的土司营。

    这些五花八门来自天南海北的各地蛮夷之兵,都是挑选的各地精锐,在得到大明装备的补充后,被调来了西域,协同明军镇守西域。

    几千人的各族人马,分成一个个营头,成了朱大典此次突袭成功的秘密王牌,这些人十分勇猛敢战,虽来自不同部落,可在大明的统一指挥下,配合的挺好,步骑协同,步炮配合。

    明军的炮火支援,加上索伦人精湛的箭术,科尔沁、乌珠穆沁、浩齐特等东部蒙古的骑兵骑术了得,朝鲜火枪兵的火枪用的挺熟练,倭国浪人武士营的猪突战术很吓人,安南、缅甸的山地步兵十分凶悍,以及那些金发碧眼大鹰钩鼻子的西洋佣兵······

    这些人的组合,在草原上一路横扫。

    每攻破一个部落,朱大典直接把俘获的人口牛羊等,一分为二,作战的士兵们分赏一半,另一半归公,作战勇猛有赏,斩首俘虏有赏,缴获有赏,就算受伤都有赏,在这种打法下,那些蛮皇协军非常有干劲。

    短短时间,昆都伦的万帐人马就被抄的了干干净净。

    “阁老,大获全胜,一个都没跑脱。”

    一名明军将领高兴的禀报。

    朱大典在马上捋须,“肯定还会有些漏网之鱼的,多派轻骑追击,尽量拦截。”

    大胜之后,将领们都提议乘胜追击,当然也有随军的文官、参军和一些将领认为对昆都伦乌台什的部众的处置过严,应当少杀多抚,杀几个台吉,然后其余不究。

    应当仍令原地放牧,或征召三五千人组成一支新军,带上他们去征讨叛军,也是对留下人马的釜底抽薪之计。

    可朱大典没理会他们,整整万帐四万余人,杀了一千多,余下的适婚女子全送去给将士们为妻做妾,剩下老弱分给西域将士们为奴,而其中青壮,则全押到东北去给戍边将士为奴。

    不把青壮留在当地,非要送去遥远东北边疆,是考虑现在大明汉移民在西域仍是少数,所以要釜底抽薪,把俘虏中的青壮调走,也就能尽量减少后患,这跟皇帝当初处置叛回时的异地处置的策略是一样的。

    年轻女人嫁给西域驻军戍边的将士们做妻妾也是现实考虑,这些人年轻是劳动力不能生育,她们不像卫拉特的男人一样有威胁性,而且生下孩子后,华夷通婚,按大明的规矩,父母有一方为夏,那子女就是夏,就是大明子民,必须得接受汉文化教育,学习汉风俗礼仪等,这本质上也是这个时代下的征服基本模式。

    武力征服,加殖民同化,基本操作。

    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兰人法国人英国人,全是如此。

    大明现在从那些归附的周边蛮夷部落里,征召一些青壮精锐战士,以营为单位,调到大明各地为国征战,其实也何尝不是一种削弱蛮夷实力的办法,既抽走了青壮精锐战士,同时也利用他们以蛮征蛮,再者征战过程中,这些蛮夷幸存的也会慢慢的学习大明的汉文化,语言、文字、习俗、规矩,甚至立功受赏升官等,当他们脱离了自己的部族,周边都是大明人,慢慢的在环境影响下他也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蛮夷了。

    等他与别族通婚,再生下儿女,他们的二代在另一个更加脱离原本部落的环境长大,就根本不再是那部落的人。

    “圣人对所有归附者都非常仁慈恩赏,可他们却如此叛乱,绝不容轻恕,必杀严惩。”

    “宽恕他们不是我的事情,我的任务就是将反叛者消灭!”

    “这次攻灭昆都伦乌台什部众的大捷,不论是我大明御营,还是安西省巡防营的,又或是西域屯镇的,还是子弟民兵,又或是漠北漠东、青康蒙古,或是海东海西女真,以及安南缅甸朝鲜琉球倭国等藩属国的各营兵马,几千人,每人先赏一个年轻女人,没妻子的做老婆,有妻子了的领回去做妾,功劳大者,还可以再多分几个。”

    “牛马骆驼羊群等财产,一半缴获都分给众将士们。”

    朱大典这种大方的赏赐法一宣布,不论是明军还是蛮军,都兴奋欢呼,不管是女人还是马匹,又或是牛羊、皮毛,谁也不嫌弃,自己用不了还能卖了换银子呢。

    尤其是那些蛮夷军,蛮夷嘛,生产力落后,日子过的自然并不算好,这来到西域第一战就有这么了得的收获,哪个不喜出望外。

    “接下来我们趁胜追击,趁着昆都伦乌台什和楚琥儿他们又去围塔城、博霍锡等地,咱们再接再励,把伊犁拿下。”

    “这里去伊犁河谷,有两条路,走哪条?”

    “大路是沿着近年明军扩建的天山路,也就是大体后世独库公路路线,往北翻越天山,进入伊犁河谷上游巩乃斯河的那拉提草原,这条路线,只要翻越两大草原之间的额林哈毕尔噶山,翻越这座山后,便一直是草原上的坦途。

    另一条路就是走乌孙古道,先从巴音布鲁克大草原往西南,越过喀喇库尔岭抵达库车,也就是古龟兹国,再往西北抵达阿克苏的拜城,在拜城北面有座盐水沟古堡,这里便是古代原居住河西走廓的乌孙国一路西迁进入到伊犁河谷的秘道。

    他们经由这条山间小路,翻山越河,穿越二百六十里,从龟兹越过天山进入伊犁河谷,赶走了同样是从河西迁来的大月氏人,在伊犁河谷建立了乌孙国。

    这条路很险。

    “昆都伦夺了伊犁后,派兵守住了阿拉提草原的东边山隘,另外伊犁通往阿克苏的要道乌什的山口关隘,他也派了儿子率兵驻守,乌孙古道路险难走,而且现在已经下雪,马上封山,乌孙古道走不了。”

    “不,现在还没封山,还可以走,只是难走而已,不带重炮,只带些轻便火炮,是没有问题的。不管是乌什那边,还是阿拉提这边,两边都有兵马防守,尤其是阿拉提这边,人马越多。”朱大典看着地图,“我认为应当出其不意,兵行险着,出奇兵越过三百里的乌孙古道,直接出现在伊犁河谷腹地,从背后各个歼灭昆都伦乌台什留守的人马。”

    “现在季节,翻越乌孙古道很冒险。”有将领道。

    “打仗本就是冒险。”

    “万一昆都伦乌台什儿子们发现我们,只要少量兵马就能把我们堵在山里出不去,倒时就进退两难,那会是场灾难。”

    “我也还有后手,鄂齐尔图彻辰汗不是已经在阿克苏重新招聚了一万多人马吗?让他率部打回去,从阿克苏温宿沿夏塔古道进军伊犁昭苏夏特牧场,搞大点声势,他们在明,吸引伊犁注意力,我们在暗。”

    “这叫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夏特古道跟乌孙古道一样,也是条翻越天山的捷径古道,北起昭苏夏特牧场,南至阿克苏的温宿,要翻越一百二十里的天山险要,特别是要翻越天山主脊上海拔3600多米的哈塔木孜达坂。

    之前鄂齐尔图奉旨南征叶尔羌,就特意在冰川上安排了七十户人专门凿冰梯,蒙语阶梯为沙图,夏特牧场就是沙图的转音,全称沙图阿满。

    出兵攻占阿克苏,和败退到阿克苏,鄂齐尔图都是找的这条路,但他逃到阿克苏来时,已经命人把沙图冰梯给毁了,防止追兵。

    “让鄂齐尔图大张旗鼓的去修夏塔冰梯,吸引伊犁那边留守人马注意,咱们从乌孙古道悄悄翻越,这个季节正好是乌孙古道要被封堵的时候,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南边夏塔古道再一修冰梯,那就会被引过去了,咱们正好一举翻越。”

    朱大典熟读兵法,也是战略战术高手,而且是有很丰富实战经验的,这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极为了得。

    将校们听了都觉得这计划可行,又便捷又能避敌拦截、锋芒,直插敌后,正刺心脏,十分完美。

    计划已定,朱大典取来纸笔,亲自给皇帝写裕勒都斯草原大捷,同时把自己的战后处置也一并报给皇帝。

    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在伊犁河谷给皇帝再上捷报了!

第879章 远征

    盐水沟堡。

    西域龟兹古国三大险要关隘之首,坐落在扼鲁特汗国控制的库车北面的山下,距离库车绿洲不过百余里,是连接拜城绿洲必经之路。

    这里的盐水沟河谷宽仅七八丈,地势显得尤其险要,盐水沟堡也是古天山路的重要关隘,兵家必争之地。

    大明控制了东疆后,便着手打通北起阿尔泰山下的布尔津堡,南至库车的纵贯线。还有一条从嘉裕关西出,经玉门、安西过星星峡入哈密、吐鲁番、乌噜木齐、乌苏、塔城,是横线,一条则是从布尔津堡、博霍克赛里、叶密立、乌苏、裕勒都斯、焉耆、库车、拜城,是纵线。

    两条线在喀喇乌苏交汇,形成一条西域十字大通道。

    朱大典率领的明军沿着天山驿路,出裕勒都斯大草原,抵达库车的盐水沟堡,这是进入阿克苏北面门户拜城的西北门户。

    过了此道险要关隘,就能进入拜城绿洲。

    拜城是阿克苏的一个中型绿洲,在拜城绿洲与库车绿洲之间还有一个黑英山小绿洲,那里正是乌孙古道的南端,也有一座重要的关隘。

    盐水沟是一道峡谷,盐水沟峡谷西岸的石壁上,就是曾经的盐水沟堡遗址,此时那上面飘扬着大明的军旗。

    皇帝亲征西域灭叶尔羌,明军一直打到焉耆、库尔勒,最西面抵达玉古尔,也就是轮台,汉唐时西域边军戍守之地。

    再往西,就是阿克苏阿奇木伯克的地盘,库车、拜城都属于阿克苏总督,按约定都给了扼鲁特汗鄂齐尔图彻辰汗,不过后来明军修天山纵线的时候,还是一直修到了库车。

    鄂齐尔图兵败,请求明军救援,朱大典是立马派兵西进,不仅第一时间进驻了库车,还立马接管了要隘盐水沟,并在此抢修加固,还直接进入了拜城绿洲。

    明军的效率是非常高的。

    当初皇帝止步轮台,把阿克苏诸绿洲都划给了扼鲁特时,许多将领都不太能接受,觉得再往前一步,阿克苏那大块肥肉就是自己的了。

    可皇帝还是坚持把阿克苏给了扼鲁特,后来喀什噶尔也一并划给了他,和阗、叶尔羌两大总督府则给了和硕特汗。

    “当初看似陛下的决定咱们吃了大亏,但现在回头看,是一点没亏。”朱大典看着面前的这座险要的峡谷和旗帜飘飘的关城,笑着对身边将领们道。

    道路上,一支多族组成的大明西征军正排着长长的队伍,蜿蜒行来,犹如长龙。

    “西汉时,解忧公主也是经盐关进入拜城绿洲,然后经乌孙古道抵达尹犁河谷的乌孙国。”

    盐水关是雀离格塔山中很小的一条隘道,只需少量兵马,便能扼守此重要通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明军进入焉耆盆地的时候,鄂齐尔图已经由尹犁河谷自乌孙古道南下拜城,先吸引了阿克苏总督的主力,然后却又派兵自夏塔古道凿冰梯翻越天山冰川峡谷,直接杀到阿克苏绿洲,一举攻夺,一招漂亮的声东击西。

    鄂齐尔图当然也不会轻易的把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盐水关隘又险要,明军若要虎口夺食,免不了要逼的鄂齐尔图汗翻脸。

    当时皇帝决定止步轮台,先消化焉耆盆地和库尔勒绿洲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皇帝在对卫拉特诸部的策略里,是先把靠近东疆的准噶尔这个最具扩张性的强部给打残甚至消灭,那就必须得拉拢扼鲁特,不能两线作战。

    拉拢扼鲁特也还能稳住青藏的和硕特,他们本就是一个部落分出两个汗国,叔侄关系更紧密。

    明军止步轮台,后来还把喀什噶尔、乌什都给了鄂齐尔图,也确实让这位彻辰汗对大明天子十分信任。

    此后大明安心稳固东疆,鄂齐尔图也专心平定阿克苏、喀什噶尔等新占领诸城,叶尔羌的那些旧贵族大小伯克们反抗也还是很激烈的,鄂齐尔图也是反复犁了好几遍,然后这个时候大明皇帝再降了一道旨意,出面安抚这些伯克们,提出让已经彻底残了的这些地方伯克们,效忠大明,向彻辰汗纳税,换取朝廷和扼鲁特汗廷对他们赐以爵位、官职等,让他们保留了一点自治权力。

    当初彻辰汗进攻、镇压、征服这些伯克领主、缠回那也是花了很大代价的,大明在一边看着戏吃着瓜,还一边贩卖武器,商人们跑去从扼鲁特军队手里购买战俘奴隶,便宜吃下那些抢来的粮食、牲畜等等,直接把商路通到了阿克苏甚至是喀什、叶尔羌、于阗诸地。

    如果朱以海当初强势要虎口夺食硬抢阿克苏,既会逼的鄂齐尔图翻脸,就跟被逼反的准噶尔一样,又还得面临地方缠回们的反叛,以当时明军的力量,还是会很吃力的。

    现在回头看看,干粗活脏话的都是扼鲁特人,明军在后面得了安稳,又得了实利,最后那些被扼鲁特打残的伯克领主们还被大明皇帝招安授封,虽向扼鲁特交税,却也开始向大明称臣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也没过多久,如今库城、拜车不都又落到大明手里了吗,不费一兵一卒,既没跟彻辰汗翻脸干仗,也不用面对缠回反叛,真正的捡便宜了。

    “这就是眼光、格局,咱们很多校尉们看到的也只是眼前,一些将领们能多看到前面几步,可圣人却看的更远更长。”

    将领们也佩服万分。

    他们从裕勒都斯草原下来,走的便是皇帝特旨修建的天山驿路纵线,进入库车绿洲平原前,挡在他们面前的便是库车河从山口奔流而下的地带,这里恰好挡住北方草原南下龟兹之路。

    这里是三大关之一的离雀关,有一座离雀堡,还有座离雀寺。

    如果强攻硬打,确实太难。

    可他们这次南下,驻守在这里的扼鲁特汗国士兵,早就接到彻辰汗命令,往阿克苏集结了,就留下了几个老头等待迎接明军到来。

    明军一来,直接开关迎接,然后把关防一交,便也去阿克苏了。

    这座龟兹三大关隘之一就这样落到明军手里,然后他们过关,到了库车城,这里在察合台、叶尔羌汗国时,那都是大城,设阿奇木伯克,也就是伯克最高一级,是为总督。

    并统领着南面的沙雅尔、坡斯等城、庄,现在扼鲁特人也都往西去了,当地的阿奇木伯克也正是之前被扼鲁特征服,然后明军出面招抚,授以官职爵位的,他们的膝盖骨和嵴梁骨早就被打断了,那些骨头硬的要么被扼鲁特杀光了,要么就是逃走了。

    剩下的骨头都软了许多,是归化派,扼鲁特人一走,他们仍然很恭顺的迎接明军到来。

    提前准备好了粮草和不少土贡。

    还把户籍地图等全都献上。

    拜见朱大典的时候,一群大小伯克们还不忘记跟大明经略诉说委屈,扼鲁特汗派来的台吉太过苛刻,之前就乱杀无辜,掳掠百姓为奴,还跑马圈地,强占房屋。形势不妙,就直接抛弃他们跑路,走之前还不忘又压榨了一大批钱粮牲畜,还强拉走了许多青壮为丁。

    朱大典好好的安抚了他们一番。

    这些伯克们都表示既然扼鲁特人跑了,那以后他们就直接是大明的子民,直接向大明纳税服役,就跟焉耆那边一样,他们可是知晓明军在焉耆、库尔勒那边很安稳。

    虽然这份安稳,是因为明军当初进入焉耆等地后,直接把本地缠回全都弄走了,反抗的首领杀了,其余的没为奴隶送到东北或东南去,适婚妇人分配给安西戍边屯垦将士、移民为妻,老少为奴,甚至还把焉耆的安排到哈密,哈密的安排到乌苏,乌苏的安排到焉耆,这样的一番骚操作下来,新占领地上的土着虽然还有一些,但有平民身份的都是那些嫁给明军、百姓的女人,其余留在西域为奴的都是老少,有能力造反的青壮全带走了。

    能不安稳吗?

    当然,也有极少数的缠回被接纳,少之又少,主要充当着向导、翻译之类的身份。

    库车的阿奇木伯克表示愿意为大明征召一千名青壮从军。

    结果朱大典拒绝了,不仅不需要这些库车缠回为兵,连他们做民夫都不要,大明在西域现阶段的基本策略之一,就是绝不用本地人为兵,现在安西的仆从军,都是从西域以外的其它边疆之地调来的。

    大明现在可信不过他们,除非是将来他们的二代,那种从小接受汉教育的才有可能获得一些信任。

    军队,那可是国之利器,岂能授于外人。

    朱大典没接受库车的土着从征,反而还给库车留了一支人马接管城防,负责维持治安等,仍委任那位阿奇木伯克为库车城主,但也另委派了官员出任库车府的知府、知县、团练营长、关城守备等。

    明确下令,原大小伯克们,统统都要受新任官员的管理。

    安排完后,朱大典便离开库车,往西北而行,到了库车与拜城之间的那座雀离格塔山下的峡谷关隘盐水沟峡谷的盐关。

    过了此关,便进入阿克苏拜城境内,往北到拜城西北的小绿洲黑英山,那里就是乌孙古道的南端。

    翻越此关,就可以直抵尹犁河谷腹地。

    离雀格塔山横亘在库车与拜城之间,虽不如天山高大险峻,却也难以逾越,只能通过几个天然的孔道。

    盐关的扼鲁特守军一样的离去了,留下几个老弱等候明军,交接后便也去了阿克苏。

    丹霞地貌的红色山石,犹如一座座红色的宫殿,镶嵌在半山腰上。

    这些峡谷、关隘,把一个个绿洲串连起来。

    从库车出发,向北行一百二十里抵达盐关堡,在盐水沟峡谷过夜,羊肉拉条子很有味道,吃完美美的睡一觉,在明旗飘扬的明军堡下睡觉很有安全感,虽是露营,可不大的堡垒上架着火炮,有巡夜士兵一直在警惕的为他们放哨。

    天亮,睡足的众人起来,熬了一夜的羊汤炖好了,又香又浓,再配上现煮的拉条子,味道极好,让人满足。

    吃饱继续出发,再向西北行一百里,赶到黑英山绿洲时还有些早,这个不大的绿洲约有五万亩耕地,还有几万亩草场,北面的黑英山沟口,正是乌孙古道的南端。

    这里原本也有扼鲁特兵驻守游牧,但现在了全跑去阿克苏了,西面一百五十里的拜城绿洲的扼鲁特人也走了,拜城的阿奇木伯克早等着黑英山小绿洲,请求朱大典派人去接防拜城,还说扼鲁特人一走,有些该死的贱骨头缠回又想作乱。

    朱大典一边在本地城主的府中喝着奶茶,一边答应了他的请求,派了一支人马与一些官员随他一起返回拜城,他依原本叶尔羌人的规划,仍设拜城县和赛喇木县。

    当地人称为卡依尔的黑英山绿洲,则设为赛喇木县下的一个乡镇。

    扼鲁特人离开黑英山乡和拜城、赛喇木的时候,也强征走了许多税赋和牲畜,并拉走了不少壮丁。

    朱大典对此并不关心,只是接受伯克们的请求,如他们所愿的宣布以后阿克苏东北的拜城、赛喇木都划归大明直辖,仍保留这些伯克们的爵衔,让他们协助派去的知县、县尉、团练营长、巡防营长等管理、守卫地方。

    对于头上突降一堆上司,伯克们也不敢拒绝,扼鲁特人走了,可更强的大明来了,以前叶尔羌那些本地世袭贵族豪强们反抗扼鲁特,大多被屠了,剩下的都逃了。

    但凡留下来的,就没有一个硬气的,只想苛且偷生,至于其它的,都要让位于生存。

    况且这些人本就不是什么大贵族豪强,许多原本也就是些商人地主或小伯克。

    朱大典安抚了这些伯克们,虽然对这些投降者心中不屑,却也暂时需要这些人维持地方。

    在黑英山城休整了一夜,准备好翻山的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从黑英山沟口进入乌孙古道,他们要赶在大雪封山前,穿越这几百里的山间古道,一路上会有无数的河流、峡谷、峭壁等着他们。

    队伍骑着马进山,在向导带领下走进了山中,淌过了不知道多少河流,穿过了多少峡谷,爬过了多少个坡,翻过了多少个山头。

    山里缺少太阳,河水冰冷,好在骑着马倒是不用直接淌水,一路沿着河谷上行,很快就天黑,队伍在河谷里扎营过夜,天亮继续前行。

    进山第三天,他们到达了山间的一处湖泊,这湖泊不大,却美的让人心旷神怡,犹如天堂。

    在这处高山湖休息一夜后,转入了阔克苏河谷。

    又走了三天,他们到达了琼库什台河谷的一个村子,也就是乌孙古道的北端终点。

    一个很漂亮的山间谷地,这里有一支被扼鲁特征服的哈萨克小部落,在此放牧生活,有漂亮的木屋。

    对突然出现在河谷村口的这支大部队,哈萨克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吹响牛角,通知族人。

    一队夜不收骑兵纵马奔驰,直接把村子围了起来。

    在山谷里走了六天,着实不易,尤其是这个季节快要入冬了,山里寒冷,中间还遇到下雨雪。

    终于到了宽阔的平谷地,所有人心情都大好,连对这些心怀戒备的哈萨克牧民,都觉得他们很亲切。

    “你们是哈萨克琼库什台部落的吧,我们是大明天子、圣可汗的天兵,刚从山那边拜城而来,不必惊慌!”

    乌孙古道除了几处地点,和在一些坏天气,以及寒冬时不能通行,其它很多时候都是一条重要的交通要道,尹犁河谷与南疆的重要通道,许多商人都是赶着马驼翻越天山的。

    这些哈萨克人居住在山下这片谷地,当然也很清楚乌孙古道,只是在这个已经渐冷清的季节,突然一支大军出现,还是吓他们一跳。

    山北很多云杉树,一丛丛的长在山谷里,草地、云杉,还有远处的雪峰,哈萨克人的木屋、牛羊,大军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牧民对他们很戒备。

    这些哈萨克人是在卫拉特人到来之前就在尹犁河谷游牧了,后来察合台、叶尔羌等汗国控制尹犁河谷,不少哈萨克人西迁,也有些人留了下来。

    尹犁草原很大,消息传播很慢。

    这部落的牧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纳税的鄂齐尔图汗被楚琥儿和昆都伦乌台什济农击败,夺取了尹犁河谷,他们说前不久确实有一支和硕特骑兵到过这,但没呆多久就走了,走时还拉走了他们不少牛羊还有奶油、毡子等,甚至强征走了二十个男人。

    他们很怕这支从南面来的大军又来抢东西拉壮丁,说冬天要到了,他们并没有多少东西了,希望手下留情,还说如今族里壮丁不够,不能再征丁。

    朱大典直言并不会抢他们东西,也不会拉他们的壮丁,他还拿出了一些盐、茶,说以此为报酬希望雇佣两三个牧民做向导,不需要年轻青壮的,年纪大点只要能骑马便行。

    这番态度让哈萨克人很高兴,尤其是这些盐茶不少,足够雇佣很多个牧民向导了。

    “你们要去哪?”

    “尹犁,扼鲁特的昆都伦乌台什和准噶尔的楚琥尔等叛乱,攻占了尹犁,我们是奉圣人旨意,前来平定叛乱,恢复西域安宁的。”

    雾雨蒙蒙,天色还早。

    明军拿盐茶这硬通货换了牧民的一些羊,直接宰了加餐庆贺穿越乌孙道成功,成功的抵达尹犁河谷,此次用兵也就成功了一半。

    一队夜不收轻骑在雨雾中离开山谷,前去侦察敌情,剩下的几千人马则享受一顿烤羊肉大餐。

    朱大典住进了族长的大木屋,纯由原木搭成,十分结实,冬季还很保暖,洗了个澡更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服,他整个人非常惬意,坐在炉边,烧着水烤着火,一边写着日记。

    乌孙古道上的这几天,风景很美,虽然来的季节不对,若是夏季时节风景最美,路也更好走,此时入冬,雨雪多,也没有了美丽的花朵等,但这种西域高山景色仍然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他觉得以后大明控制尹犁、拜城、库车、阿克苏等地后,这条乌孙道应当好好整修利用,在山两边要设立堡垒,山里最好也修几个烽墩,储备一些物资,把守好这条交通要道,既有利军事,也便于商贸。

    特别是现在天山驿路直通到了库车后,那么库车再到拜城黑英山口,就能让尹犁与天山南面关系更紧密,也为朝廷下一步在尹犁筑城屯兵移民,提供有力的坚撑和便捷。

    中军官端来一大盘美食,烤马肉包子、大串烤羊肉、炖羊汤、手抓饭、熏马肠,还有一盘炒鸡,一壶马奶酒。

    “这么多,我这把老骨头可吃不下啊。”朱大典收起给朝廷写好的奏章,笑着对中军官道。

    “阁老可是比我们还强壮呢,这六天翻越乌孙道,阁老一点也不吃力,非常了得。”

    “一路都是骑马,也没赶时间,自然不累。”朱大典看着这一大桌子好东西,“把将军们都叫来一起吃,顺便谈谈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这位崇祯朝就极有名头的大老,能够活跃到如今,甚至依然身居高位,屹立于中枢不倒,确实是非常有本事的,虽然也曾有好贪之名,但仍始终深得皇帝信任,最重要的还是办事能力强,就如现在,一把年纪了,坚持要亲自带兵来尹犁,跟着翻越乌孙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吃着西域美食,朱大典与远征军将领们谈着事。

    “夜不收传回军情,据打探,这里附近原有一支昆都伦乌台什的人马,但已经调往特克斯河上游附近的昭苏,看来鄂齐尔图汗也没闲着,在夏塔道搞出了大动静,把叛军注意力都吸引到西边去了。”一名游骑将军道。

    朱大典问,“打探到昭苏、夏特那边有多少叛军吗?”

    “昆都伦乌台什留下的人并不多,现在鄂齐尔图搞的动静较大,不仅这里的人调过去了,连尹犁汗廷留守的人都过去了,昆都伦的直属人马约有几千,另外在夏塔那边,还有许多吉利吉斯人和哈萨克人,他们现在有些转投了昆都伦乌台什,有些部落则不愿顺从,但仍被强征了兵员,大约现在夏塔昭苏那块,应当有万余人马是有的。”

    “万余人马么,那咱们就来个背后一刀吧。”朱大典笑道。

    “经略,如今尹犁空虚,何不直捣敌穴,先取尹犁城再说?”

    朱大典摇头,“尹犁虽有座城堡,但别忘了扼鲁特那是蒙古人,他们是游牧部族,那城堡又不像中原的城市,我们现在拿下也不过是座空城,顶多抓点贵族家卷而已。”

    “打仗,关键是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不能为了座空城,而打草惊蛇让那一万多人跑了。先背后突袭灭了这支人马,到时那座空城不还是我们的?”

    “经略高见。”

    “这块羊肉又大又肥,赏你!”

第880章 荣光

    大雪过后,霍洛海草原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的冰雪镶嵌在草原枯黄的杉树上。

    广袤的雪原白雪成岭。

    霍洛海草原上有名的石头人,也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铠甲,似乎在向眼前这支突然到来的大明军队,讲述着他们千年前在这片乌孙古国大地上的丰功伟绩。

    “这些是乌孙人?”

    头一次看到这些矗立在草原上的石头人凋像,朱大典还觉得很新奇,这些石人让他想起中原那些帝王陵前的石像。

    “这些是突厥人。”一位哈萨克向导告诉这位洪经略,在尹犁草原上,不仅有秀美的草原风光,也遗存着许多神秘的石人。

    这些石人凋饰精美,造型多样,在一个个占据这里的游牧部族口中流传着,一直见证着这片土地的历史。流传的故事里,多数是说这些石人是突厥人留下的,也有人说是匈奴人留下的,还有说是乌孙人的。

    朱大典打量着面前出现的几个石像,竖立的长条形石块,三个形态不一极富意象的人物,还有两块则凋刻着鹿形图桉。

    向导告诉朱大典,他们一般称人形的叫石人,鹿形的叫鹿石。霍洛海草原上就有不少石像散落,牧民们甚至把这些石人当成了路标,为他们指引道路辨别方向。

    那三位武士站立着,都是男人,手里还持着剑和予。

    个个身体健壮彪悍,腰上还有腰扣,腰带悬挂刀剑,手中持柔、剑,还有个持着酒杯。

    他们都面朝着东方。

    “所有石人都面朝东方,据说草原上有几千个石人石鹿,不知真假,但我们这里就有几百个,三三两两散落各地。”

    朱大典觉得不论这些石人是凋的乌孙还是匈奴又或是突厥,都很了不得,在这草原上凋刻成千上万的这种石像,可不是个小工程。

    他觉得这可能既是部落的界线标志,也许又还是部族首领们埋葬之地的守墓像,又或者如那位向导所说一样,当突厥人征战得胜回来后,就会凋刻石像纪念,把首领或是最强大的战士凋刻崇拜纪念。

    也许这些彪悍石人曾经是统治草原的突厥人吧,但现在,大明重返西域,将恢复汉唐荣光。

    突厥人再强大,但也终究是被大唐征服。

    明军路过石像,继续向前。

    一个高大的武士石像握着的宝剑上,还有一行探路夜不收侦骑不久前留下的刻字:“大明安西军骁骑校赵大石到此一游,绍天八年十月。”

    从琼库什台哈萨克部落村子沿河向北,汇入阔克苏河,再向北抵达尹犁河上游的特克斯河,过河进入北岸的阿腾套山北的阔布河谷,从此直插霍洛海牧场,继续向北过特克斯河进入支流夏特河,沿河一直往南,就能抵达夏特古道的北口峡谷口,那里也是细君公主的墓葬。

    现在昆都伦乌台什的几个儿孙带着一些部众,以及从尹犁各处牧场强征来的牧民有一万余人,正守在那里。

    从琼库什台村到夏特峡谷口,全程约五百里,不过都比较好走,尤其是进入特克斯河后,那里都是平坦的草原台地。

    “加快速度,三天抵达夏特峡谷口,灭了叛军后,正好拜奠一下乌孙公主。”

    “阁老,乌孙公主又是谁?”一名亲军哨长不解的问。“她和细君公主是什么关系?”

    朱大典捋须,风急雪大,胡子都结冰了。

    这样的风雪中,三天行五百里,并不轻松。如果不是风雪,以骑兵的速度,在这样的草原上,一天最少要跑二百里,如果只是短距离急行军,甚至一昼夜换马不换人能跑上三百里。

    他们之前翻越乌孙古道,不到三百里,硬是走了六天六夜。

    现在出了山,在草原上又遇风雪,好在行踪隐秘,是他们最大的依仗。

    朱大典的心情不错,也就告诉这位没啥文化的哨长,“是同一个人,细君公主名字就叫刘细君,是西汉汉武帝刘彻侄子罪臣江都王刘健之女,汉武帝为抗击匈奴,派使者出使乌孙国,与乌孙王猎骄靡联姻和亲。武帝钦命刘细君为公主,远嫁乌孙,为猎骄靡的右夫人,后来猎骄靡死,公主随乌孙风俗,猎于新的乌孙王,也就是猎骄靡的孙子军须靡,仍为右夫人,还为他生下一女叫少夫,不仅后去世。

    死后按其遗愿将其埋葬在进入乌孙国的夏特古道峡谷口,以示对故国之思念。

    这位可怜的公主,曾祖父是汉景帝刘启,祖父是武帝刘彻的兄长江都王刘非,父亲江都王刘健荒淫无道,谋反被杀,牵连妻儿,仅江都公主年幼幸免,成为罪臣之女,后来被迫和亲乌孙。

    嫁了个老迈的乌孙王,还要被左夫人匈奴公主压一头,两人连语言都不通,没多久老乌孙王就死了,又让她嫁其孙子。

    公主在乌孙仅五年便郁郁而终。

    她死后,汉朝又送了她的远房姑姑解忧公主和亲乌孙王军须靡,继续稳固联盟。

    相比起刘细君,年仅十六岁的解忧公主送到乌孙后,却做出一番非常了得的事业,她继为右夫人,但军须靡去有个左夫人是匈奴公主,位在她之上,可解忧公主来了后并没有一味自哀自叹,而是积极参与政治,支持乌孙与大汉展开频繁贸易,并积极外交,向西域各国国王赠送礼品,宣扬汉朝教化,甚至她来时只带了个婢女来,也被她培养成了一个精通西域各国语言了解时事,并嫁给乌孙大将的重要臂膀。

    虽然解忧公主开始没有生育,可却在乌孙国汗廷威望日增,军须靡在位时间不长,临终时儿子年幼,便传位堂弟,并约定堂弟死后再把王位传回给他儿子。

    新王翁归继位,解忧公主再嫁新王。解忧公主为这位小叔子一口气生了三个王子和两位公主,在解忧公主的影响下,乌孙国终于亲汉远匈,而不是再一味的骑墙。

    后来匈奴出兵逼迫乌孙倒向匈奴,但解忧公主的劝说下,乌孙王没屈服,等到汉宣帝继位后,大汉终于腾出手来,发铁骑十五万攻打匈奴,解忧公主也是劝说乌孙王派出全部家当,五万乌孙骑兵协同。

    汉军大败匈奴,将匈奴单于都俘虏了。

    从此匈奴衰弱,再无实力对抗大汉,此后数十年,汉朝边疆无大事,丝绸之路畅通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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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域沙车王去世,无人继位,上书汉庭,请立解忧公主次子为沙车新王。

    龟兹新王继位,迎娶解忧公主长女为妻。

    后来乌孙王去世,他遵守约定,把王位还给了军须靡与匈奴公主的儿子泥靡。五十七岁了的解忧公主则按习俗,再嫁给泥靡,甚至还为他生下一子。

    因为泥靡受匈奴影响,解忧公主为让乌孙与西域各国彻底归附汉朝,设计杀泥靡,事情败露,泥靡受伤而逃。

    之后解忧公主第二任丈夫翁归与匈奴公主的儿子乌就屠杀死了泥靡,自立为乌孙王,乌孙内乱。

    公主请汉朝出兵干预,解忧公主与翁归的长子元贵靡立为大昆弥,大王,统六万户。乌就屠为小昆弥,统四万户。

    两年后,公主的长子元贵靡和幼子相继病故,公主的孙子星靡继位。

    汉甘露三年,已经七十岁的解忧公主上书汉宣帝,年老土思,愿得归骸骨,葬汉地。

    汉宣帝同意公主请求,派汉军接回了解忧公主和她的三个孙子孙女以及她那位了得的婢女冯嫽回到长安,两年后去世,葬在长安。

    朱大典非常钦佩解忧公主,相比起来,同是和亲乌孙,细君公主只是一味的哀怜,什么也没做,而解忧公主十六岁去乌孙,七十岁而回,嫁了军须靡、翁归、泥靡三位国王,立了泥靡、元贵靡、乌就屠、星靡四位国王,不仅促使乌孙国附汉,协汉破匈奴,也促西域各国附汉,一介弱女子,能在西域如此,是个非常高超的政治家了。

    细君公主只让人可怜,但解忧公主却让人赞叹万分。

    时隔一千多年,明军如今也再次进入了乌孙草原。

    只是这一次,不再需要靠弱女子在周旋了,大明的军人将用铳炮重新轰开一路道路。

    三天时间,明军一路急行,一人三马,轮流骑乘,保持战马体力。

    终于,他们到了天山脚下,夏特峡谷就在前方。

    草原白雪地上,石人石鹿更多。

    进攻的时间在清晨。

    他们在夜里休息了半夜,补足了体力,然后在快天明时向峡谷扑去。

    当天色大明时,几千明军已经抵到谷口。

    前锋轻骑已经纵马杀出,三五成群的开始了猎杀的时刻,他们驱逐、搜捕叛军的哨马、游骑。

    朱大典骑马上了山坡,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谷口,果然许多蒙古叛军三三两两的上马,有的还在帐篷里没睡醒,仓惶跳出来上马。

    铳声响起,一名连甲都没来的及批的蒙古人落马。

    叛军集结了一万多人马于此,但主要是面对峡谷,用以阻挡鄂齐尔图修好冰梯,从阿克苏杀过来,却怎么也没料到,现在居然有一支大军出现在他们背后,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铳声四起。

    前锋侦骑都是最优秀的猎骑兵,用的更是最新式的燧发骑铳,射速不如普通火绳鸟铳,但射程远精度高,加上他们了得的铳法,追逐之中,不时有蒙古叛军落马。

    战场上响起了振奋的战鼓和号角声,明军全军出击。

    数千骑分成一个又一个营,开始如浪潮一样的从背后刺向叛军大营后方。

    叛军只在谷口北面立了几层营栅防出山的鄂齐尔图,后方的北面却没有半道栏栅,甚至没当值的那些人马,都是胡乱的搭着自己的帐篷,十分混杂,跟个大牲口交易市场一样。

    天寒地冻,许多被强拉壮丁的牧民还在帐篷里睡觉。

    无数的明军犹如神兵天降。

    虽然在朱大典和他身边的一些参谋、将领们眼里,这次的几千明军其实很混杂,什么索伦、赫哲、达虎儿、喀尔喀、科尔沁,什么朝鲜、倭人、琉求、安南、缅甸土兵,什么青康、唐古特,甚至是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佣兵。

    十几个蛮夷番营,却也如狼似虎,特别是装备了大明提供的优良棉甲、火器、弓刀等后,更是彪悍。

    这种突袭的顺风仗,更是士气如宏。

    一往无前。

    明军的御营更是不甘落后,奋勇当先。

    大明骑炮部队,直接把马驮载来的骑炮摆开,开始构筑骑炮阵地,明军的这种骑炮其实很小,最早是在战舰上使用的回旋炮,利用其轻便的优点,再结合了骆驼弩的设计,研发出了放在骆驼背上或马背上的轻型炮架。

    有了这轻型炮架,就能把微型火炮或大口径重火铳放在马驼背上,既能快速机动,还能提供不错的火力。

    明军的骑炮也分为驼炮、马炮两类,又有回旋炮和重火铳几种,根据不同战场需求使用,往往能起到惊人的效果。

    就比如此时,明军先是六天翻越了三百里的天山乌孙道,然后三天跑了五百里,突然出现在蒙古叛军背后,这次的行军,明军的火炮很难携带,哪怕是轻便的炮也会影响行军。

    回旋炮也不过几十斤而已,而棱堡防御的墙铳重火枪,更是仅有十几斤,但威力却不弱。

    回旋炮射的快,墙铳则射的远而精,骆驼马匹驮载,可快速机动,战场火力增援。

    震天的吼声响起。

    “索伦营最勐!”朱大典对索伦人大为赞赏,这群人骑射本领极强,东北的苦寒条件,造就了最勇勐的一群战士,当他们得到明军的装备加封和火力支援后,就更是如虎添翼了。

    犹如一把尖刀径直的捅过去,一往无前。

    “科尔沁营这次表现也挺勐。”

    “毕竟刚归附不久,总得好好表现嘛。”科尔沁做为最早归附建虏的蒙古部,跟建虏深度联姻,关系密切,也是最早归附的,甚至直到太子弘甲北伐,都还有些科尔沁台吉们在错误道路上走到黑,最终被太子率领的北伐军打的灰飞烟灭。

    “那些红毛番佣兵们就挺油的,你看他们的位置,始终靠边,而且绝不打头阵,特别是这速度和节奏保持的很好,不愧是群老兵油子佣兵。”

    “叛军调头了,要反攻了。”

    数不清的叛军虽然不知道明军从哪来的,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了,必须遏制甚至击退明军,否则让明军杀穿营地,那他们就彻底溃败了。

    犹如成片的乌云聚集而来。

    “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新的时代吧!”朱大典冷笑几声。

    拿着弓箭长矛的部落牧民们,拿什么跟全副武装,尤其是装备着犀利铳炮的明军对抗?

    骑兵的荣光已经远去,最后的一点余光也属于火枪骑兵们。

    骑炮营已经构筑好了阵地,回旋骑兵炮、大号骑铳,还有许多士兵也端着重火铳护卫着。

    索伦营仍在向前冲,习惯弓箭的索伦猎手,换上火铳后努力训练了大半年,也已经成了很优秀的铳手。

    枪火喷射。

    无数铅弹射出,将迎面冲来的叛军射倒一片。

    西洋佣兵营的那些佣兵们更是老练而又狡猾,他们游走在战场边缘,冲锋抵近,一通火铳齐射,然后便调转马头,重新集结,再次冲锋抵近,又是一轮齐射,再退回。

    并不轻易的跟叛军牧民们近身格斗。

    这根本不是叛军台吉们预期的骑战,战斗没一会,叛军就吃不消了,特别是那些被强拉壮丁征来的哈萨克、吉利吉斯、兀畏儿、和硕特等部的牧民们,他们本就不想为昆都伦乌台什他们征战,更不想对抗大明。

    现在战场局势不妙,便趁着混乱开始四下逃散,还有直接向明军投降的。

    万马奔腾如雷动。

    铳炮声声似霹雳。

    刀与箭已经敌不过铳与炮。

    更别提叛军被背后突袭,列阵都不及,而且他们这万余人马并不是昆都伦的精锐,这是一群乌合之众。

    越来越多的叛军落地。

    额尔克珲台吉见势不妙,直接便弃阵而逃了,其余的一众台吉们也是纷份鸟兽散。

    中午时分,夏特山口,一万多叛军彻底崩溃,为首的昆都伦的儿孙们都率先逃跑了,其余的也再无战意。

    雪地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浓浓的血腥味中还夹杂着些刺鼻的硝烟味道。

    “阵斩当超过千人,战场投降的起码五千,还有一两千是被围住投降的,有大概四五千人跑了。”

    朱大典骑马在战场上巡视着,对那些遍地尸骸并没有什么感觉。

    慈不掌兵,早就麻木了。

    “派索伦、科尔沁、喀尔喀几营去追击,另派焉耆营、西番营直接去尹犁,两头拦截,剩下的在这里继续打扫战场。”

    顿了顿,他望向南面高高的天山雪峰,“派一队人进山,找到鄂齐尔图,告诉他我们已经赢了,眼下风急雪大,夏特古道大军难以穿行,而且人马过来了也不易补给,请彻辰汗先返回阿克苏休整,不用过来了。”

    他说的既有部份客观事实,但也更是因为朱大典不想让鄂齐尔图来摘桃子,更想趁这个空当期,在尹犁屯军驻兵,甚至要修城筑堡,既然来了,那可就不会再走了。

    时隔千年,中原王朝重返尹犁河谷了。

    “经略,这些俘虏怎么处置?他们中有许多都是被昆都伦乌台什父子等强抓来的壮丁。”

    “甄别一下,昆都伦乌台什的人马,直接没为奴,一半分赏给将士们,一半招商拍卖。至于其它哈萨克、吉利吉斯、和硕特等它部的,让他们部落出钱或用牲畜来赎,并要向大明保证以后不得再犯,但交了赎金,仍还要服一年劳役。”

    “若无人来赎,则带去尹犁筑城屯田,服三年劳役再放回去。”

    “不敢是否被强征,参与叛乱都必须得到惩罚!”

第881章 崩

    天山。

    木素尔岭达坂,冰川冰峰兀起突立,常年不化,最厚冰层达七八丈,四季常有冰峰崩裂,那响亮清脆的声音代表着死亡,令人毛骨悚然。

    一群和硕特士兵正在这险要的冰川上凿冰梯。

    险要的白色冰川上凿出一条冰梯并不容易,这是一条天梯。

    二百多里长的夏特古道,不仅要翻越天山主嵴上的哈塔木孜达坂,更要经过支离破碎的木素尔岭达坂冰川,以及汹涌的南木扎尔特河。

    此时大雪飞降,天山上更是冰寒刺骨,凿冰梯的士兵艰难的行动着,每凿出一步冰梯都非常不易。

    鄂齐尔图站在冰川上,目光满是忧虑。

    败退的时候毁弃冰梯,现在自己想过去也难了。

    “加快点速度!”

    话音刚落,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

    “不好,冰峰崩裂!”

    冰碎崩裂,无数冰块滚砸下来,众人纷纷躲避,好不容易终于等到碎裂的冰峰滚落完,却有好几个凿冰梯士兵被带走了,还有一段刚凿好的冰梯也被毁了。

    鄂齐尔图从一块石头后面站起来,有些狼狈。

    “大汗,眼下这季节实在不适合翻越夏塔古道,这白冰川太险了。”

    “朱阁老已经率兵偷渡乌孙道,我们得正面吸引叛军。”

    “可这冰梯被毁,现在太难修复。”

    “雪又下大了,大家都冻的受不住了,再呆下去,只怕都要冻死在这天山上了。”

    鄂齐尔图犹豫不决。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叔父昆都伦乌台什与楚琥儿联合哈萨克汗儿子头克击败,而且还惨的这么惨,一败铁列克提,再败尹犁,一直败退到了天山南才站住脚。

    这场失败让他实力大损,也威望大降。

    失去了天山以北的牧场,鄂齐尔图还损失了大量部众,就靠着天山南的阿克苏、乌什、喀什几地新征服之地,根本不可能长久。

    唯有依仗大明才有可能收复天山以北失地,现在朱大典领兵出击,他们怎么能坐视?

    昆都伦乌台什已经占据了尹犁河谷,而哈萨克也拿到了尹塞克河和碎叶河流域,楚琥儿则分到库克乌苏河以北之地,并约定将来塔城、乌苏、乌噜木齐、哈密、吐鲁番等地皆归准噶尔。

    巴延阿布该阿玉什珲台吉过来,他是鄂齐尔图的异母弟,也受封为扼鲁特汗国的都督,“大汗,这次我们损失如此惨重,要说来也都是朝廷故意不出兵才导致的,现在明军出兵,明显就是想捡便宜,咱们冒险凿开冰梯翻越夏特古道,到时一下山,就得面临堵在山口的叛军,咱们从山里出来,还有什么战斗力?

    万一再败,可就伤筋动骨了。

    反而朱大典趁我们吸引了尹犁的叛军,他偷越乌孙古道,直接抢占尹犁汗廷,抢掠牛羊物资,等我们跟叛军两败俱伤,他们再来坐收渔翁之利,以后尹犁可就未必是我们的了。”

    他的儿子巴图尔额尔克台吉也支持父亲的建议。

    “大汗,看看青海和硕特汗国现在的情况吧,达赉和达延都派使者来求援,都说是绍天帝有意分裂和硕特汗国,现在和硕特汗国已经出现了三个汗王了,这次昆都伦乌台什他们叛乱,闹了这么久,明军在哪?西域的明军都龟缩在那些坚固的城堡里,一个也没出来,就是故意要我们两虎相争啊。”

    “咱们也不管了,先让明军跟叛军打吧,我们先回阿克苏过冬休整,恢复元气再说。”

    “大汗不能太过相信绍天帝,咱们出兵到此,明军却已经把库车、拜城都给直接接管了,咱们若是再出点事,只怕阿克苏、喀什、乌什三地也将不保,到时连家都没了。”

    鄂齐尔图感觉到一阵阵的头痛。

    前面是难以翻越的冰川雪峰,后方又有被偷家之险,更重要的是,就算冒险翻越过去,也可能要再陷入苦战,而尹犁这颗桃子却可能让明军摘了。

    “可约定?”

    “到时朱大典问起,就说天寒地冻,冰川难以逾越。”

    “万一我们就此退兵,朱大典入尹犁河谷被围呢?到时这个责任?”

    “被围也不用担心,明军在乌苏、塔城都还有军队,他们肯定会去救援,那样更好,让明军跟叛军大战,换咱们坐山观虎斗。”

    鄂齐尔图看了看面前的冰川雪峰,再看了看那些艰难凿冰的部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撤!”

    鄂齐尔图并不知道当他下令撤回阿克苏的时候,朱大典已经成功翻越了乌孙古道,并且正向山对面的夏特峡谷杀去。

    就在他们撤离的第三天,便有一支小队在向导引领下,翻山越岭,凿冰攀岩来到了他们撤退的地方。

    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留下大军活动过的痕迹。

    “他们撤了?”

    夜不收队长有些惊讶的看着地上的痕迹,然后对着空中飘洒的风雪爆了句粗口。

    “他娘的,幸好咱们打赢了,要不然咱们一头扎进尹犁,结果这边的人却早就撤了,这······”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队长迅速下达了新的命令,队伍一分为二,一队继续前行,去找鄂齐尔图传达朱大典的命令,一队则原路返回去向经略覆命。

    ······

    尹犁河谷。

    明军一分为三,一路追击溃败叛军,一路直捣尹犁,另一路则打扫善后。虽是分兵三路,可此时的叛军已经是惊弓之鸟,一路奔逃毫无斗志,明军衔尾追击数百里,杀的尸横遍野,俘虏成串。

    到后来许多败兵都麻木了,干脆不跑了,直接下马跪在路边投降。

    另一路去尹犁的明军也十分顺利,每日行军一百余里,一路上也遇到几个过冬牧场,牧民们远远看着举着日月旗的这支鲜红铠甲的明骑,神色复杂。

    他们远远的看着,躲避着,不敢上前,也没有拦截。

    任由明军行军几日直抵尹犁河畔的汗廷城堡。

    这城堡不大,是卫拉特盟主、和硕特汗的汗廷,城内城外都有修的很华丽的黄教寺。

    明军突然杀到,围住城堡。

    城中空虚,一些鄂齐尔图汗的旧部直接就砍翻了昆都伦乌台什留下的军官,开城迎接明军入城。

    这边明军收复尹犁,那边另一支追击的明军却已经一路追到了尹犁河上游的那拉提草原,突袭了驻守这里,扼守乌苏、裕勒都斯草原进入尹犁河谷的要道。

    明军迅速横扫了整个尹犁河谷。

    塔城下,昆都伦乌台什正在营帐里研究攻城对策,他挟大胜之势归来,本以为能够一举拿下塔城。

    结果仍是久攻不下。

    他分兵去攻巴克图、绥靖堡、额尔格图、铁列克提等城堡,仍然是一个也没拿下。面对明军控制的城堡,卫拉特叛军骑兵束手无策,缺少攻城器械,尤其是缺乏对抗城防火炮、墙铳的武器。

    尤其是那些墙铳,都是重火铳,堪称轻型炮,射的极远,威力还大,准头也不错。极远的距离就能把身着两层铁甲的骑兵给打下马来,不死就残。

    而且他们专用这个墙铳打军官,墙铳数量又多,每次进攻,军官都大量被阻杀,搞的军官都不敢上前。

    而如果卫拉特骑兵大举拥上,城上的火炮就会发威,一扫一片。

    没有足够的攻城器械,又没有对抗铳炮的办法,他们也只能远远围着城堡,望城兴叹,想寄托希望于城中弹尽粮绝,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对方还能坚持多久。

    只能这样耗着。

    “报!”

    “大汗,南边巡骑在阿拉山口发现一队人马,是从尹犁败退来的,他们说,鄂齐尔图明修夏特古道,结果朱大典却偷渡乌孙古道·······”

    昆都伦乌台什见到被带回来的人,十分狼狈。

    他们都是明军俘虏,被剁掉了双手大拇指后让他们带信过来,还带回来一些盒子。

    打开,里面是冰块冻住的一颗颗首级。

    额尔克、哈什哈、扎尔,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他们是他的儿子、孙子还有侄儿、心腹将领,现在却全冻在冰盒里,摆在他的面前。

    朱大典还给了他一封劝降信。

    昆都伦乌台什的裕勒都斯大草原老家被明军一窝端了,一万帐人马,四万余人口被明军全都俘虏了。

    紧接着是他刚占了没多久的尹犁河谷,现在也被明军夺取,他留守的儿孙们也都被俘被杀,儿孙们到处拉的壮丁,也被击败俘虏。

    他还指望着从尹犁、裕勒都斯那边往这边运送新的士兵和牲畜粮草补给。

    后脑勺刺痛无比,昆都伦乌台什痛的慢慢蹲下。

    突然一下子栽倒在地。

    “大汗!”

    侍卫们惊呼,很快赶来的大夫诊断出结论,昆都伦乌台什大汗中风了。其实就是脑出血,也叫脑卒中。

    这位见惯大风大浪的草原汉子,一倒不起,病情危急,军营里的蒙古大夫医术有限,治些刀枪箭伤还行,面对这种脑出血的急症,虽然能诊断出来,却束手无策。

    死马当活马医的折腾了半天,结果昆都伦乌台什没有半点好转。

    仅半天后,蒙古大夫对塔城营地里的诸将宣布,大汗医治无效,崩了。

    当天晚上,叛军连夜拔营西撤。

第882章 时间不多了

    兰州。

    火红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年味渐浓,今年的兰州因为天子到来,也就越发热闹起来,青康卫藏,云贵川缅甸安南以及漠西漠南漠东漠北一众外藩属臣都来了,连日本琉求朝鲜大宛等一些属国也特意派了两拔使者来明,一拔去北京朝摄政皇太子,一拔来兰州朝天子。

    寒冬的黄河,好似一下子从西北大汉变成了小家碧玉,河水缓缓的静静流淌,整条河流宛如一条美丽的碧玉锻带一般。

    河水既没有夏日的奔腾汹涌,也没有了浑浊。

    往年在十月底的时候,天气变冷,黄河水逐渐结冰成漂流的冰排,随着气温不断降低,会连结成大冰排,最后在某个寒流吹过的夜晚,冰块形成冰桥,发出碰撞的巨大声响。

    再冻上几天,冰桥就彻底冻的硬实,可直接往来两岸。

    可今年都过年了,兰州黄河的水居然还清清绿绿平平缓缓的流淌着,甚至连点浮冰都没见到。

    今年是个难得的暖冬。

    这些年大家似乎都习惯了越来越寒冷的冬天,连太湖都能冰上跑马,广州都能下大雪,甚至海南岛都偶尔会下雪。

    今年居然兰州的黄河没上冻。

    有人说这是圣人出的祥瑞景象。

    朱以海居住在兰州的肃王府,肃王原本是封在肃州张掖,镇守西疆,建文二年朝廷削藩,收其护卫,内迁兰州。

    迁到兰州的肃王,重新修建了肃王城,还在城外修建了金天观。金天观在兰州城西,紧挨阿干河,唐代时这里便有座云峰寺,后来宋朝收复兰州,又在此地建九阳观。

    “这寺里有三十六株槐树,乃是唐代修云峰寺时所植,距离千年,被称为三十六部雷将,这里还有六七百年的宋代柏树七十二颗,称为七十二地将。”

    朱以海看着寺里这些历经千年的唐槐,高的据说超过二十米,胸径三米多。

    唐槐宋柏,见证着这里的历史。

    金天观除了唐槐宋柏,这里还有许多唐宋留下的精美壁画,并以牡丹闻名,可惜朱以海来的季节不对,到是看不到那些各个品种的牡丹花。

    “昆都伦乌台什死后,其长子迈玛达赉乌巴什欲继承首领之位,但诸弟不服。”

    昆都伦乌台什有十六个儿子,在裕勒都斯草原和尹犁河谷被杀了三个,剩下十三个在父亲死后都想当老大,结果谁也不服谁,最后一拍两散,各自带着部下散了。

    有的去投准噶尔的楚琥儿,有的则去投哈萨克的杨吉儿汗,还有的居然去投杜尔伯特的和硕齐汗,也有打算往西去投土尔扈特的,也有直接回自己牧场的,甚至有打算去青海的。

    但昆都伦乌台什这次联合楚琥儿反明,结果大本营被明军抄了,尹犁又丢了,他一死,诸子内讧,更是实力分散,彻底成一盘散沙,十三兄弟每人手底下都没多少人马。

    也有些见势不妙,直接去投堂兄鄂齐尔图汗的,也有跟着堂兄阿巴赖的,总之昆都伦乌台什也曾是卫拉特勐虎,自立为和硕特都尔格齐汗,确实也弄出挺大声势,连鄂尔齐图的亲兄弟阿巴赖诺颜都率部加入。

    可现在却一下子就崩了。

    “迈玛达赉乌巴什现在退到察罕赛喇木池(赛里木湖)与阿拉湖之间的哈布塔海,派儿子索诺木珲台吉前来请罪进贡,贡物有骆驼、马匹和黑狐皮、黑獭皮等,又遣子丹津珲台吉前往尹犁朱阁老处请罪,还派达尔汉宰桑往阿克苏鄂齐尔图处请罪,又找了黄教寺的班第达来。”

    “昆都伦乌台什剩余十三子,就这老大迈玛达赉乌巴什愿意归附吗?”朱以海坐在参天大树下。

    “据朱阁老上奏,现如今迈玛达赉乌巴什的诸弟皆不服他,反倒是与阿巴赖走的很近,阿巴赖在游说劝说各部,正试图让这些堂兄弟拥立他继承昆都伦乌台什的和硕特汗位,意图率领他们击败兄长鄂齐尔图汗夺取和硕特的首领之位。”

    朱以海揉着左后脑,可针刺般的疼痛并没有什么缓解。

    这个冬天虽然西域、东北等各处战线都表现很好,可皇帝的身体却突然又突发疾病。

    先是孝疾急性发作,折腾了一段时间,然后朱以海发现自己得了消渴症,也就是糖尿病,三多一少日渐消瘦,随着而来的是他在不久前从西宁来兰州的路上,居然突然小中风。

    半边身子失去控制好几天,虽然御医扎针用药后,皇帝表面上好像恢复了,可朱以海知道他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有的时候甚至会控制不住流口水。

    后脑也经常刺痛。

    他仔细的研究过自己的病情,得出一个结论,他的糖尿病应当是自身家族遗传基因导致的,虽然他平时也注意锻炼、饮食,可却依然还是来了。其实有基因也不一定会患上,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但他运气又还是好的,中风居然还能迅速恢复,虽说这只是一次小中风,可能是轻微的脑出血,影响不算大,但也实属运气极好。

    但他也知道,糖尿病本身有增加中风机率,而且中风往往还容易有第二次,而再中风的话,情况就绝不容乐观。

    朱以海甚至怀疑自己还有高血压。

    这副身体经他调理了九年,仍不如意。

    现在好像一座年久失修的堤坝,开始到处漏水。

    孝疾、消渴症、脑卒中甚至是高血压,这些暂时还没要他的命,却让他的身体大不如前。

    对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兴天子来说,这是极大的打击,让皇帝甚至都不免有几分意志消沉,再雄心壮志,可也抵抗不过这命运。

    昆都伦乌台什也是个枭雄,但大败之下,中风直接就没了,朱以海是赢家,中风后却还能恢复,只是留下个不时的流口水和脑袋常刺疼的后遗症,甚至经常口渴。

    每天各种推拿按摩和针灸,加上用药,病情控制住了,可朱以海觉得自己的身体却在一点点被吞噬,他现在甚至已经对女人提不起兴致了。

    他才三十几岁。

    这让他想起了唐太宗李世民,一代雄主明主,也是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突然失去了生育能力,后面虽纳美人无数,却也再没有一儿半女。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迈玛达赉乌巴什既然知错能改,那朕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他可以在赛里木湖收拢人马,过冬休整。但过完这个冬天,朕要他们迁去尹赛克湖驻牧,朕授他热湖都督府都督,赐诺颜、郡公爵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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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里木湖在阿拉湖以西,与尹犁隔着塔勒奇山,这里也是一个两山夹成的三角,是个很不错的草场。

    之前阿拉湖以东属于喀喇乌苏,湖以西则归属尹犁的鄂齐尔图。

    现在朱以海直接把湖西的这块三角,划入乌苏府,由大明直辖。

    尹赛克湖现在被哈萨克占据着,环湖地区,以及湖西的碎叶河谷,甚至是更西南的塔什干城,都是哈萨克占据着,哈萨克杨吉儿汗当年被卫拉特打的也是跪地求饶,甚至曾被准噶尔人生擒俘虏,最后不得不交了许多赎金才得以回去,巴勒喀什湖以东地区曾经基本上被卫拉特夺去。

    后来杨吉儿汗联合布哈拉、希瓦、叶尔羌,与他们结盟,才算是顶住了卫拉特的攻击,在卫拉特内讧后,才有了喘息之机。

    他这次跟楚琥儿等人反明,最主要的就是大明之前给他们画的饼不小,但最后却暗里支持乌兹别克明格部建立大宛汗国,甚至要夺取塔什干这样的商业重镇。

    同时大明又暗里扶持了小玉兹的诺盖人重建诺盖汗国,这让杨吉儿大感被骗,于是果断的跟楚琥儿、昆都伦乌台什等人联手反明,还派出了长子头克统领精锐出兵。

    大战一起,杨吉儿便不再遵守之前大明皇帝划下的各国界线,直接控制了楚尹犁山南的碎叶河谷,往东直抵天山,把尹寨克湖周边也占领。

    哈萨克野心很大,想趁乱重新划分西域格局,他不仅想要尹赛克湖、碎叶河谷,还想要控制锡尔河流域,甚至有吞并费尔干纳盆地的野心。

    这种行为绝不能容忍,朱以海把和硕特一部迁去尹赛克湖,让他们跟哈萨克人争,明军到时则直接去夺碎叶河。让大宛跟哈萨克争塔什干,诺盖则从里海北岸沿乌拉尔河北上,希瓦在阿姆河咸海方向北上,进攻哈萨克的锡尔河一带。

    不服就干,越乱越好。

    “楚琥儿呢?”

    “楚琥儿退到了图古勒池西岸的安吉里克堡,他的部众,有些向博霍锡的噶尔丹归附,有的则向塔城的我军请求归附。”

    “杜尔伯特和硕齐汗再打布尔津堡不顺,听闻昆都伦乌台什死讯后,又派儿子索诺木策凌向布尔津堡请求和谈,他还派使者来兰州进贡请罪。”

    朱以海揉着脑袋,“这个阿勒达尔台什朕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反反复复就跟墙头草一样。”

    “下旨,诏阿勒达尔台什来朕身边陪伴,杜尔伯特就交由其子索诺木策凌。”

    “他要不来,杜尔伯特汗国也就没必要再存续下去了。”

第883章 归途

    众建以分其势!

    兰州原肃王城,如今改为皇帝兰州行宫,朱以海对西域的战略核心写在他的。

    新年,皇帝在行宫接受各方使臣和文武官将们的朝贺。

    皇帝大赏内外臣子。

    固始汗第十子达什巴图尔被册封为和阗郡王、叶尔羌汗,统领叶尔羌、于阗诸城及当地和硕特部众。

    扼鲁特诺颜阿巴赖册封为宁远郡王、尹犁汗,统领尹犁和硕特部众。

    扼鲁特珲台吉迈玛达赉乌巴什册封为热海郡王、碎叶汗,统领热湖、碎叶和硕特部众。

    彻辰汗鄂齐尔图改封为疏勒郡王、喀什汗,统领喀什、阿克苏、乌什和硕特部众。

    曾经的和硕特汗国,在固始汗入青藏后分成了青藏和天山两部,而现在更是被皇帝一步步的肢解成了青海汗、康巴汗、前藏汗、后藏汗、喀什汗、叶尔羌汗、碎叶汗、尹犁汗,这八汗除了前藏是由吉雪巴家族统治,其余七汗都是和硕特拆分出来的。

    鄂齐尔图兵败退入天山南,明军出兵进入尹犁和碎叶,开始在两大肥沃的河谷平原上筑城屯兵,甚至已经开始移民。

    朝廷没有让鄂齐尔图再回天山北继续统治,而是就让他呆在天山南,反而是把他对头的一个亲兄弟和一个堂兄弟封汗建国,一个在碎叶川建汗国,一个在尹犁谷建汗国。

    这两人能得到皇帝扶持建立自己的汗国,关键是他们同意了朝廷的许多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大明将在碎叶、尹犁河谷建立驿站、商路、城堡,并屯兵移民。

    大明将在那边耕种贸易,而那两位新汗管理的是部落牧民,朝廷给两汗国各分设左右两翼都护府,各六都督府,分封济农为副汗,诺颜为翼长,珲台吉统都督府,分界分封,互不侵犯,朝廷在都护府、左右翼、都督府册命汗、副汗、都护、都督等,同时派遣大明官员出任副职。

    并约定每都督府可组建一营常备兵,都护、汗王也各可组建三千护卫,但也需要朝廷派驻副将、参谋、教头等,甚至约定他们的装备也须向朝廷统一采购。

    大明不干涉汗国、都护、都督府内的事务,由他们自治,但大明设立的城堡、屯镇、垦区,他们也不得干涉。

    这个协议,对大明很有利,之前整个天山北都是卫拉特人的地盘,尹犁等地都是和硕特的,现在趁这次乱后,大明按着鄂齐尔图这个盟主不让他回天山北,另扶起两个新汗,他们实力不足,无法跟朝廷过多讨价还价,却可以分弱和硕特的实力。

    没有大明,迈玛达赉乌巴什连他那十二个兄弟都管不了,更别说还得担忧朝廷出兵攻灭他们,如今能够称汗,就算大明要在他地盘上建筑驻军甚至移民,还要派官,可权衡之后,他们还是接受了这全盘提议。

    最不高兴的是鄂齐尔图,这一次损兵折将不说,最后天山以北的老巢居然被拿走了,可他兵败后,威望大跌,而且实力大降,扼鲁特汗国的阿巴赖等实力部落首领们不跟他一条心,他也没实力敢跟大明翻脸。

    要怪就怪他上次打的太拉垮。

    皇帝同时册封了准噶尔汗噶尔弟的胞弟温春台吉为额尔齐斯汗,以其统领准噶尔原左翼,而噶尔丹为准噶尔汗,统原右翼。

    一个准噶尔被分为两个汗国,加上现在还在反叛的楚琥儿,就是事实上三汗并立。

    在众封卫拉特的同时,大明也增加调往西域的军队,从哈密到吐鲁番,从吐鲁番到乌噜木齐再到乌苏、塔城、布尔津,再到尹犁、碎叶,然后是焉耆、库车、拜城、若羌、且末、于田、和阗、叶尔羌、阿里,到处修城堡、驻军移民。

    对于朱以海来说,什么归附不归附,那都是虚的,只有大明真正的驻军、移民,并直辖统治,那才是真正的领土控制。

    对天山以南和东疆的回部,朱以海一面是册封卫拉特诸部首领建立汗国统领,然后又分设都护、都督府划界分治,再又对原地方上归顺的那些叶尔羌地方豪强土着,授以九等伯克等头衔,让他们地方自治,兼以朝廷筑城驻军、修驿路移民等,形成了很复杂的多方共治的局面。

    这也是利用卫拉特与缠回的互相牵制平衡,以便大明进入。

    在这次新年朝会上,朱以海当众斥责了哈萨克杨吉儿汗的背叛行为,并拒不接纳哈萨克汗派来的进贡使者,将他们直接赶了出去,并对哈萨克汗国发布讨逆檄文。

    从原来大力拉拢,到现在公然讨伐,也是局势变化。

    随着叶尔羌的倒下,准噶尔的崩溃,和硕特的分裂,大明已经直接进入尹犁、碎叶和额尔齐斯河流域,直接与哈萨克汗国相接,自然也就从原来的远交近攻,变成了如今的出兵讨伐。

    朱以海现在给西域树立了两个敌人。

    一个是仍在叛乱的准噶尔楚琥儿,一个则是哈萨克,把西域各方势力拉拢起来,带领他们继续对付这两个敌人,直到将他们灭掉瓜分,这是接下来五到十年,明军西域的基本策略。

    当然,在葱岭、昆仑那边,对那几个雪域高原小国的征讨也还在继续,那还涉及到与南亚大国莫卧儿帝国的角力,不过地理限制,双方都难以在那边投入太大的兵力资源,所以战争规模有限,不过大明控制了卫藏和喀什、叶尔羌诸地后,就帕米尔高原的征战也不会太困难。

    需要的是时间和资源,而这两项现在大明都并不缺。

    莫卧儿正在内讧,三龙夺嫡,相比之下,现在大明却是最强盛之时。

    杜尔伯特的和硕齐汗是个摇摆不定的怂货,最终还是把汗位传给了长子索诺木策凌,自己乖乖的进京朝圣,然后留下来陪皇帝练箭骑马了。

    对于杜尔伯特,朱以海没有再将他一分为二,本来辉特分出去后,杜尔伯特和辉特就都实力不强,再分也没那个必要。

    但朱以海也没便宜杜尔伯特,直接把布尔津城堡拿走,同时福海也拿走了,又划走了阿勒泰,最后辉特的科布多也划为大明驻兵直辖。

    而原来划给杜尔伯特的甘肃两州北面的牧地,如今也改为大明直属,安置一些叛乱兵败后俘虏或投降的部落,划归甘肃省管辖,入籍编户,成为大明纳税的牧民。

    新年朝会过后,要不了多久,西域将掀起新一轮的大战,哈萨克、准噶尔,甚至还有北面的沙俄人,以及南面帕米尔小国背后的莫卧儿等。

    正月十五一过,皇帝便打算返京。

    出来三年,也是时候回去了。

    皇帝的车驾东归,沿途路上,却无数正在西进的人马,有奉旨往西域的驻防御营,也有新设的北庭行省的巡防警备营,也有西域的屯镇。

    西域如今整合为三个省,安西省,东起嘉裕关,敦煌、哈密、吐鲁番、乌噜木齐、乌苏、焉耆为安西省。

    库车、拜城、阿克苏、且末、于阗、叶尔羌、喀什、阿克赛钦为昆仑省。

    塔城、尹犁、碎叶、巴尔津、阿尔泰、尹赛克湖为北庭省。

    三省各设总督,驻防御营提督、巡防提督、屯镇提督、团练提督等,西域各汗,也由本省总督、巡按等节制。

    将来拿下哈萨克后,还可以再设立个哈萨克省,或是西海省。

    路已经规划好了,围绕这个战略目标,可能需要五到十年的用兵,然后是五十年百年的经营。

    皇帝亲手构建了西域的未来格局,结束西巡回京。

    车队走的很慢,朱以海边走边巡视地方,看看如今的变化,甚至有时微服私访乡野,去百姓家里拱话闲聊,或是进入集镇闲逛购物。

    虽然西北很多地方确实还与内地,尤其是与东南相差巨大,从城镇到乡村,到处是土,百姓也多数都是穿着补丁的衣服,但起码能够感受到安定。

    大家都在忙碌着,惊蛰刚过,乡村田野里都在开始准备村耕,撒肥、整地,道路上也是商货往来不断,集镇上很热闹。

    乞丐很少,更没有青黄不接时成群结队的饥民。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都在忙碌着。

    他还发现了一个普遍的现象,城镇上人口很多,但乡村人口显得有些少。大量的青壮都进了城,到作坊里打工赚钱了。

    只有农忙的时候才会回家帮忙,工坊作工虽然工钱也不是很高,但是份固定收益,算起来其实比种地强多了,种地还要看天吃饭,但打工却是按月或计件收益。

    百姓也会算账,虽说种地田里活计也多,但细一计算,让年轻人在农闲季节进城打工,能增加不少收入。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乡下养殖的多了,养殖鸡鸭鹅的,养猪养羊的,甚至养牛养马的都有,还有种果种林的,但凡能增加收益的,大家也都在官府鼓励下去做。

    问了不少人,现在的生活比起以前确实好太多。但具体点,其实多数普通百姓的好太多,也只是现在基本上能够解决温饱了,一天两顿干饭,逢年过节还能吃点肉,偶尔也能吃几个家里鸡下的蛋算是加餐。

    一两年能做套新衣服,不用出去逃荒,这在百姓眼里那就是日子好过了。究其原因,最主要的还是多数百姓分到了自己的地,或是无息、低息分期认购了一份田地,如今朝廷的税赋地丁还是比较实在的,并不算高,而且官府还算廉洁,现在也没敢乱加派。

    大家土地里的收成,能够多数都归自己,在农闲时,家里富余的劳动力还能进作坊打工,或是去山里采矿、伐树,或是修路、修河等等,没了扰民害民的无穷劳役,大家的劳动都能换回报酬,还是很需要的现金,这让乡村经济也带动了起来。

    以前那些太穷的乡民,也被朝廷动员移民边疆,获得了自己的田地。

    许多百姓说到皇帝都是真诚的感激,也对现在的官府很满意,总结起来还是税赋低,官吏欺压摊派也少,百姓多数有自己的地,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自耕农,可多少都有点自己的地,再佃种一些,然后做工,一年下来收益还行,起码温饱没问题。

    甚至有不少百姓趁着政策好,脑子灵活又敢打拼的,都已经富裕起来了,有些是搞养殖的,有些是做小本买卖的,也有些是学门好手艺的,甚至还有去当兵吃上公粮的。

    经济好了,甚至地方上的治安都好了许多,早些年遍地贼匪,到处是山大王,现在已经很少听说哪哪还有山大王了,顶多是一些毛贼,但也少了许多。

    谈到绍天帝,所有人都希望皇帝能够长命百岁,这样就不用担心政策变化,也不用担心地方的官吏们贪污腐败,似乎皇帝在,这样的好日子就能一直持续下去,而且会越来越好。

    朱以海有时提起说如今皇帝好战,自起兵以来,绍天朝从没中断过战争,无数好男儿战死沙场,制造了多少寡妇孤儿,但这话却没人认同,反而大家都来反驳他,还有那急脾气的,甚至要锤他。

    他们容不得有人说皇帝不好,就算战争,他们也觉得这是对的。

    没有那一场场的战争,也就没有如今的太平,没有不断的对外征战,也不会开疆拓土,多少穷困百姓,都是在边疆得到了一块自己的土地,得以安家立户。

    甚至对外战争的胜利,也带来了多少红利。

    同样是打仗,天启崇祯朝的打仗,朝廷不断的向百姓加征摊派军费,地方官府还趁机搭车加征,百姓苦不堪言,但现在朝廷战争不断,百姓却并没有多掏一个子儿。

    相反,许多穷苦百姓人家的子弟报名从军,却得以通过打仗立功翻身,跨越阶层,也进入了官吏阶层,甚至是贵族阶层。

    “看你也好像有身份的人,怎么却说出这么湖涂的话来,圣人岂是你能随便置疑的,你赶紧走,要是再多说一句,我们锤死你,还要把你绑起来送官治罪。”

    村里的保甲民兵队长冲朱以海扬起沙钵大的拳头,怒声喝斥,要不是朱以海身边有好几个魁梧健壮的随从,他说不定真要揍敢对圣人政策不敬的这家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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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升明帝介绍:
我朱以海,堂堂太祖高皇帝十世孙,就是上岛啃番薯,下海打游击,也绝不投降满清鞑子,誓死反清复明,光复华夏!
以海水为金汤,舟楫为宫殿,甲板即为朝房,
落日狂涛君臣对,乱礁穷岛衣冠聚。
驱除鞑虏复中华,海上天子成霸业!海上升明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海上升明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海上升明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