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忍不了
“丞相，你家有马吗？”
刘彘此话一出，陶青顿时愣了，卫绾和司马相如也都是一脸的尴尬。
陶青觉得这位诸侯王定然是因为深居宫苑的原因，根本就没有见识啊！
我家有马吗？我家中的马虽然比不得皇室马厩的多，可在这长安城里，那也是数得上的。
陶青看着刘彘，心说那日在朝堂上，你说什么“女人换不来和平”，我就觉得你有点蠢，今日你又这样说，那就是更蠢了。
而卫绾和司马相如都觉得吧，自家这位大王有点丢人啊！
不管去谁家都是问人家有马吗？
周亚夫是太尉，太尉家里会没有马？这就跟问司马相如家里有书没有。
刘舍，那就更不用问了，他是太仆，本身就是管马的。
你问他家有马没有，倒不如问他今日吃的是什么。
再说陶青，他是丞相，三公之首，他家没马，你阿父的面子就不好看。
不但有，你阿父和匈奴人都送给他很多好马。
慢着，大王不会是也想从丞相这里弄匹马吧？
卫绾和司马相如看向刘彘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周亚夫和大王相谈甚欢，送给大王的太傅一匹马倒也没什么。
太仆刘舍家里有的是良马，大王把周亚夫送的马留下配种，再牵走他家的一匹马，倒也说的过去。
丞相家呢？你打算生要他一匹马吗？
丞相可是不怎么待见你啊！
卫绾和司马相如都是盯着刘彘看着，心说我等今日就看你怎么从丞相这里生要出一匹马来。
而且，两人手底下还暗暗交扯，各下了一千钱的赌注。
卫绾赌刘彘能要到马，司马相如则觉得刘彘这次要不到了。
陶青很是无语啊，心说皇帝家儿子多，这怕是最异类的一个了。
“大王，我家中有马。不知大王为何要这样问。”
陶青的语气甚是冷漠，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问也不必问的事情。
刘彘似乎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陶青的态度，而是极为认真的掰扯着手指头说道：“哦，丞相家有马，太尉家有马，太仆家也有马------”
说到这里，刘彘顿了顿，随后就大声喊道：“哦，就是我这个胶东王没有马呗！”
陶青一听这话被他气乐了，心说你怎会没马？你家还缺你这匹马了吗？
卫绾和司马相如已是面面相觑，两人这时候都是不明白自家大王为何要这样说。
你有马啊，你那安车有四匹马啊！
就在这三位不知怎么说才好的时候，刘彘又说道：“今日来丞相家，我是坐着战车来的------”
陶青面无表情，下人已经禀报了，说卫绾是驾着一辆战车来的。
“拉着这战车的马，是太尉送的。可怜我的太傅跟在战车后面吃土，桃侯就送了一匹马给他骑------”
陶青明白了，这位胶东王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去过周亚夫和刘舍家了。
刘彘继续说道：“这战车甚是沉重，本来是两匹马拉的，现在只有一匹马拉，必然会吃力。故而，为了不使拉车的马过于受累，我的舍人卫公便经常行走在战车下面------”
卫绾已是一脸纠结模样，心说司马相如不好使了吗，现在开始拿我说事了。
刘彘还在说着，“若是我再有一匹马，卫公便不必步行，他已是这般年纪了，我真的不忍心累着他啊！”
刘彘终于说完了，这三位已是表情各异，但都是盯着他看着。
“咦，你等怎么是这般表情？难道我说错了吗？”
陶青长舒一口气，心说若不是你年纪小，你说这话就是一个愚蠢的诸侯王。
这诸侯王出行，哪有坐战车的道理？再一个，你的舍人家里缺马吗？
想要马就直说好了，用得着说这些蠢话吗？
陶青脸色一黑，说道：“大王，我家中有马，送你一匹拉你那战车可好？”
刘彘一听大喜，赶紧起身作揖，“谢丞相。今后若是有人问我为何坐战车出行，我必然会说此战车为太尉所送，拉车的马是丞相所赠，他们这样做，是想提醒我汉所有人一件事，那就是忘战必危。”
陶青惊呆了，他看着这位站着还不如自己坐着高的小诸侯王，心说这个异类确实是异类啊！
不过，他说的那忘战必危倒是有几分道理。
眼下这大汉承平日久，人们活的都还算是舒坦。可太尉说了，和亲之后，短则一年，长则三年，这匈奴人必然会侵边。
唉，到时候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啊！
好在眼下匈奴人还算是消停，过一日是一日吧，到时候再说。
和亲丞相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点，他看着刘彘说道：“不过是区区一匹马而已，大王不必如此客气。”
刘彘说道：“怎么是客气呢？此乃我心里话啊！”
“好好，大王说什么便是什么。”
陶青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
刘彘怎会就这样离开，自己整日带着卫绾和司马相如出来，哪里好意思让他们饿肚子。
刘彘环视四周，然后说道：“丞相，我看你家中甚是清贫，好像这仆人也不多啊！”
“不多吗？”
陶青有些诧异地说道。
“嗯，不多不多，我看太尉家的仆人就很多，特别是吃饭的时候，那些下人环列四周，添饭添菜很是及时，让人很是舒服啊！”
说这话的时候，刘彘还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周亚夫家的仆人比自己家中的多？
陶青忍不住了，心说你周亚夫家是二代为侯，我家也是二代侯，你我皆为三公，凭什么我家的仆人就比你家的少？
忍不了忍不了。
陶青一声招呼，十几名仆人便从外面鱼贯而入。
按道理来说，像陶青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刘彘几句话就刺激着。
可此时的大汉，是承平日久又富得冒油的大汉。这些列侯们身份高贵，又身处此时的大汉，早已经变得骄奢无比，攀比心也是厉害得很。
也不能说他们忘本，人家的大父阿父跟着高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让他们和他们的后代富贵。
苟富贵莫相忘，忘了吗？还有，长乐未央，也忘了吗？
第032章大鼎烹羊
区区几句话，就让丞相的攀比心表露无异。
刘彘一边呵呵乐着，一边看着那些仆人在周围依次站好。
仆人们站的很规矩，一个个都是微微垂首，看上去很是恭敬。
刘彘看了一圈后，对陶青说道：“不错不错哦，只看他们行走站立的样子，可比太尉家的规矩多了。”
陶青有点得意，一摆手，仆人们又鱼贯而去。
刘彘愣了一下，心说你就这样让他们走了？不想让他们干点什么啊？
看着仆人们已经出门，刘彘突然说道：“在丞相家做仆人好福气。”
陶青一愣，道：“大王为何这样说？”
“丞相，你看啊，他们进来一趟什么也不用做，就这么走了，也是轻快的很啊。”
陶青心说我就是想显摆显摆，又不用他们做什么。
刘彘又说道：“太尉家里的仆人就没有这般好福气了。”
陶青问道：“大王为何这么说？”
“太尉家的仆人们累啊，两人抬着这么大一只鼎，吃力的很啊！”
说着，刘彘双臂环抱，比划着那只大鼎有多大。
陶青想了想，说道：“他们可是在上饭？”
刘彘连忙点头，说道：“对对，他们就是在上饭，那大鼎里面烹着一整只羊，想必沉的很，他们才那么吃力------”
陶青明白了，这位诸侯王是来打秋风的。
看样子还想吃羊。
这好办，我家里的羊可比周亚夫家里的好，那都是匈奴单于送的大肥羊。
一声令下，陶青就把饭食给刘彘等人安排上了。
刘彘乐了，连忙说道：“丞相，你是知道的，我久居宫中，不知道外面的吃食是何味道，故而想尝一尝你家的饭和太尉家的饭有何不同之处------”
陶青却说道：“几只羊而已，我管的起。”
卫绾见状，顿时是连连摇头，心说自己曾为三公，今日却要跟着这位胶东王要饭吃，简直是丢人啊！
司马相如这种求食与王侯家的人，就没有卫绾那样的觉悟。他只觉得这胶东王厉害啊，人家那么不待见你，你不但生要了人家一匹马，还蹭了人家一顿羊肉。
简直是我等做门客之人的楷模，佩服佩服！
羊肉端上来了，估计是陶青又是为了显摆，他让仆人端上来的这只鼎，竟然是八个人抬着。
看着冒着热气的大鼎，刘彘一边流口水一边说道：“丞相，你这是把烹人的大鼎拿来用了吗？”
刘彘本来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也没指望陶青会笑，可结果陶青竟然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陶青甚是得意地说道：“大王好眼力，这鼎就是当年用来烹人的鼎------”
刘彘一听就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同时又在心里说道：你吓唬谁呢？你敢吃乃公就不敢吃吗？
卫绾和司马相如脸色却是变了。
卫绾知道这种大鼎就是用来烹人的。不过，打了胜仗的时候，也用这样的大鼎烹羊。
不过，丞相用这样的大鼎在家里烹羊待客，这是卫绾没有想到的。
司马相如也见过这种大鼎，那还是在梁王那里见的。
虽然他见过的那只大鼎久已不用，但看上去还是让人生畏。
这时候，就听刘彘大声说道：“好，昔日霸王项羽要烹了我家老祖太上皇，高祖皇帝隔河喊话，让那项羽也分给他一块肉。项羽畏惧高祖皇帝的霸气，最终也没敢烹了我家老祖。”
“这项羽还自称是霸王呢，其实啥也不是。”
刘彘又说道：“今日丞相以此鼎烹羊，就是想让我记住高皇帝的霸气，如此用心，也是难为丞相了。”
卫绾听完这话，顿时是频频点头，心说这大王行，知道就坡下驴。
司马相如听刘彘说完后，也觉得这大鼎不是那么吓人了。
陶青则有点慌了，赶紧说道：“大王，此鼎非项羽所用之鼎，乃我专门令人打造用以待客的------”
刘彘一脸坏笑的看着他，说道：“丞相，不用在意是不是那只大鼎，这用意我明白。”
陶青心说你明白什么啊，我就是想显摆显摆我有多豪气罢了。你把此鼎往高祖皇帝那里扯，你是想让你阿父烹了我吗？
“丞相，咱们吃肉吧，给我捞那块最大的------”
“吃肉吃肉------”
一顿狼吞虎咽下来，大鼎里的三只羊只吃掉了一小半。
陶青也是为了在刘彘面前和周亚夫比阔气，大鼎里竟然是煮了三只肥羊。
“吃饱了，告辞。”
刘彘略显艰难的从坐席上站起来。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没忘了嘱咐陶青，自己要的是挽马，会拉车的那种，不是专门用来骑乘的那种。
陶青点点头，心说明日进宫，我定然要将此事告诉你阿父。
身为诸侯王，坐着一辆插着长戈，摆着长剑，挂着弓箭的战车招摇过市，有失王者尊严。
刘彘不知道他要去告状啊，还在一个劲的感谢他。
战车驶入长街，朝着未央宫的方向驶去。
刘彘把住长戈，站着和自己的两位大臣说话。
“卫公，丞相给的这匹马不错吧？”
“大王，此马不错，跑起来缓急有序，称得上是良马。”
刘彘看着那匹黑马，心说自己还是大意了，忘了嘱咐陶青给自己一匹白马。这样，自己这两匹马就是一样的颜色。
不过这样也好，属于黑白双煞了。
“卫公，飙车去。”
卫绾摇摇头，道：“大王，等你再大一些，我必然把这弄车之技悉数教给你。”
刘彘顿感失望，便看向司马相如，“太傅，我让你写的那辞赋你写了没有？”
司马相如一听顿时头大，便硬着头皮说道：“大王，我正在写。”
刘彘不高兴了，说道：“这都几天了，一篇辞赋就这么难写吗？早知道我自己写好了。”
司马相如心说你就吹吧，你字认全了没有。
“太傅，你看啊，卫公比我们都年长，他都没有见过能活七百岁的人。”
司马相如点点头。
刘彘又说道：“你也没见过吧？”
司马相如再次点头。
刘彘又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也没见过，我阿母和阿父也都没见过。”
“可见，那李少君自称活了七百岁，就是妖言惑众。”
第033章以马换马
刘彘心里有一件十分让他担心的事，那就是李少君妖言惑众的事情。
这李少君经常出入王侯将相家中，用一些晦暗不明的话迷惑他们，真的是可恨。
这人就是一个妖人。
而且，这李少君通过这些权贵，已经把手伸进皇宫里了。
证据就是自己喝的那碗苦的让人打哆嗦的不明药汤。
这个祸害早晚会进到宫里去的。有长公主那种人，她早晚会把那个妖人引荐给阿父。
对于李少君这种人，刘彘深为痛恨，他们蛊惑人心，早晚会引出大乱子来。
自言七百岁者，乃神棍也。
这就是刘彘给李少君这种人的评价。
“太傅，你那辞赋加上这样的话，就写谁能种谷得金，长生不老，可来找胶东王。胶东王愿意以一国之力奉养他。若是他不能做到，胶东王必然会烹了他，把他的肉剁了喂狗-------”
司马相如瞅了他一眼，心说我大汉早已不烹人了，你这是要再开次例吗？
“若是没人敢来找我，那就说明自言七百岁者，乃神棍也。以后胶东王见了这般神棍，便会见一个杀一个------”
司马相如摇摇头，心说这笔还是给你吧，你来写好了。
见到司马相如摇头，刘彘瞪眼道：“怎么，太傅才高八斗，家中藏书汗牛充栋，却连这也写不了吗？”
司马相如再次摇头，道：“大王，这辞赋一般是这么写的，多是以赞美之词颂扬某事。大王说的这个------难写。”
看到刘彘的脸色已是不好看了，司马相如赶紧又说道：“可难写也得写。”
刘彘的脸色这才慢慢转好，最后他笑嘻嘻的说道：“太傅，你先前写的那些辞赋，我阿父不喜，故而你才去了我仲父那里。”
“我仲父这人好面子，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故而他很喜欢你。”
司马相如点点头，心说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太傅，你知道我为何让我阿父命你做我的太傅吗？”
司马相如摇头说，“不知道。”
刘彘呵呵一乐，说道：“因为我知道你想以辞赋谋官啊！”
司马相如被刘彘说出心事，顿时有些尴尬。
“大王，这------”
“不用不好意思，我汉求才若渴，对有本事的人向来大方，赐官赐宅，就是我阿父一句话的事情。只是，你想以辞赋求进，我实话告诉你吧，趁早死了这份心。”
司马相如不语，其实自打去了梁国，他就死了这份心。
因为他知道，遇到一位喜欢辞赋的皇帝太不容易了。诸侯王里面倒是有些喜欢辞赋的，只可惜自己只能在那里做一个门客。
倒是眼前这位诸侯王，称得上是慧眼识珠，竟然让自己做了他的太傅。
秩比两千石，可比当年阿父拿粮食给自己换的那个郎官高多了。
想到这里，司马相如说道：“大王，臣定然把那‘自言七百岁者，乃神棍也’写好。”
刘彘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你那子虚赋很好，我很喜欢。”
司马相如大喜，心说士为知己者死，今后我这条命就是大王的了。
战车左转，前面就到了司马门了。
刘彘看到接自己的那辆安车已经停在了那里，便对他二人说道：“卫公，太傅，明日我四哥要去封国，我不知能不能出来。若是到了午时我还没出来，你二人就不要等我了。”
两人答曰“喏”，然后司马相如就把刘彘抱下车来。
回到猗兰殿，刘彘正想偷偷溜进去，就发现正在伏案看书的王美人抬起头来。
刘彘赶紧说道：“阿母，非我想出宫，乃今日先生突然走了，我便出去了。”
王美人盯着他看了会，突然问道：“彘，你饿了吗？”
刘彘赶紧说道：“饿了饿了，今日在丞相家吃的饭，这会早已饿了。”
王美人眉头一皱，道：“今日你去丞相家里了？”
刘彘看到阿母的脸色还算正常，就放心说道：“嗯，阿母，我不但去了丞相家，这之前还去了太仆家里------”
这时候，王美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大半天的工夫，竟然去了两位列侯家。
“彘，你去太仆家都做什么了？”
刘彘故意含混说道：“与他谈论配马一事。”
“什么？”
王美人猛然提高了嗓门。
“哦，就是我昨日想着阿母说的还礼一事，我想着太尉家里也不缺什么，既然他送给我一匹马，我就再还给他一匹马好了。”
王美人暗暗摇头，心说这竖子昨日想了那么久，就想出还给太尉一匹马的主意。这以马换马有何意思，真的是让人失望啊！
看到阿母一脸失望的神色，刘彘又说道：“阿母，我是这样想的，那太尉送我的是一匹西域良马，我将这匹马放在了太仆那里。”
王美人再次皱眉，道：“嗯？你这是何意？”
刘彘摸摸脑袋，遮遮掩掩的说道：“太仆家里是不缺良马的，这良马和良马在一起，是不是会生出更好的良马啊？”
王美人惊了，心说这竖子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是不是他的太傅、或是舍人想出来的？
若是真的是你等想出来的，我必然会请求陛下，罚你等去做“城门旦”。
敢带坏我的儿子，怕是活够了。
一番咬牙切齿后，王美人突然严肃地问道：“彘，我问你，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刘彘指着自己的鼻子，嚷道：“阿母，我啊我啊，是我想出来的。”
王美人不信，起身说道：“彘，跪下，你说实话，是不是你的太傅舍人告诉你的。”
刘彘急了，一边跪下一边嚷道：“阿母何以不信自家的儿子？难道我不是阿母那个天生聪慧的儿子了吗？”
王美人愣了，呆了有好一会儿，才轻轻地说道：“起来吧。”
是啊，为何不信自家的儿子呢？
就算是太傅和舍人告诉他的这个主意，那也是自家儿子的太傅和舍人，这主意自然也是自家儿子的。
再说，这主意还真的不错。
太尉送出一匹良马，最后又得到一匹更好的马，他一定会高兴，会夸自己的儿子聪慧。
“彘，饿了吧，咱们这就吃饭。”
王美人温柔说道。
第034章礼物（一）
两人吃饭的时候，刘彘告诉王美人，开封侯陶青家里请客吃饭，用的是一次能煮三只肥羊的大鼎。
“那鼎有这么大------”
刘彘一边说一边努力向两旁展开胳膊。
无奈，刘彘短胳膊小腿的，任他怎么努力，在王美人眼里，那只鼎也大不到哪里去。
“丞相家的羊肉很肥厚，他说这是匈奴人送给他的肥羊。可见，这匈奴人的羊养的很好。”
“嗯。”
刘彘有点不满地说道：“阿母，此事甚是重要，你如何只肯嗯一声？”
王美人笑了，道：“彘，你想让我说什么？”
刘彘把手里的肉放下，很认真地说道：“阿母，匈奴人的羊很肥，说明今年草原的水草丰茂。”
王美人依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是淡淡地说道：“那又如何。”
刘彘急了，站起来说道：“阿母，草原的水草丰茂，匈奴人最晚秋天就会犯边。可见，匈奴单于与我汉和亲，就是麻痹我汉，想趁我汉不防备，打我汉一个措手不及。”
王美人愣了，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彘，你说的这些事情，可是你的太傅和舍人告诉你的吗？”
刘彘摇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他们哪知道这些，我看他们吃肉的时候，心思都在那肉上。”
王美人笑了，道：“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你去禀报你阿父好了。”
刘彘再次摇头，道：“阿父他们正忙着和亲的事情，哪里肯听我说这些。”
王美人想想也是，现在恐怕没人会听一个孩童的话。
既然没人听这孩童的话，那就找个他们肯听的人来说此事好了。
刘彘又说道：“还有，我与太尉聊天的时候，太尉曾说有一年草原水草丰茂，匈奴人收获甚丰，我汉所有人几乎都认为匈奴人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用，今年便不会犯边。
结果，匈奴人甚是无耻，当年秋天，他们便尽起草原上控弦之人，以侵犯我汉作为庆贺丰年。”
王美人也觉得刘彘说的有道理，便轻声说道：“彘，你去找长公主好不好？把此事告诉她，让她转告你阿父。”
刘彘想了想，说道：“阿母，你去找阿父，把此事告诉他不好吗？”
王美人摇头，心说我要是去说这样的事情，你阿父会恶我。
“彘，此为外事，阿母去说不合适。”
刘彘想了想，阿母去说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合适。
阿父的后宫里有这么多美人，她们每天想的都是怎么取悦于阿父。
而如何取悦于阿父，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一个端庄美丽而无脑的女子。
阿父就喜欢这样的美人，没办法，阿父的爱好过于特殊。
“那好吧，我以后见了姑母，就把此事告诉她。”
王美人点点头，心说你姑母去说最为合适。这样，她会把事情夸大，顺带着在你阿父面前夸一夸你。
嗯，一箭双雕，这样的好事就应该让长公主去做。
“阿母，明日四哥就要去往封国，我该送他什么礼物才好？”
王美人笑了，心说这乳子真的长大了，知道给人送礼物了。
这礼物王美人早已经准备好了，但她还是让刘彘自己想。
看看这乳子是不是和为母的能想到一块去。都说母子连心，这乳子大病一场以后，行事多有异常，我倒要看看，这乳子是不是没有变，还是和自己连着心的。
“彘，你自己想，看看送给你四哥什么礼物合适。”
刘彘想了想，说道：“四哥很想有一把剑。可这个用不着我送他，阿父明日一定会给他赐剑。”
诸侯王去往封国，按照惯例，皇帝要给他赐剑，给他代表天子威仪的节杖。
虽说这都是形式，可这是必要的程序。
“我就送他------阿母！”
王美人被他吓了一跳，便不满地拍了他一下，道：“你是要把阿母送给他吗？”
刘彘赶紧摇头，道：“我怎肯把阿母送人，我是说，阿母，我想到给四哥送什么了。”
王美人一笑，道：“你想送他什么啊？”
刘彘看向王美人梳妆的地方，说道：“阿母，此物阿母有，就是不知阿母肯不肯割爱？”
王美人没吭声，刘彘以为阿母不愿意，就扯着王美人宽大的衣袖撒娇道：“阿母，你是知道的，我什么也没有，这腰间一个铜钱也没有。明日四哥去封国，我是一定要送他东西的------”
王美人笑了，说道：“我怎知你看中了我的何物。”
说着，王美人也看向梳妆台那边。
一看阿母看向那边，刘彘接着就喊道：“阿母阿母，你已经知道我要何物了，对吗？”
王美人笑笑，起身去把那个东西拿了过来。
刘彘接过那东西，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就满意地笑了。
王美人又拿来一只锦盒，把那东西用丝绸包好，然后放了进去。
刘彘把锦盒放好，然后看着王美人嘿嘿笑了。
他笑的极为可爱，王美人把他抱进怀里，狠狠地搂住了他。
这儿子行，和阿母是一条心啊！
他所有的兄长们加在一起，也不及他的一半。
长公主那边甚是用功，今日她来说，陛下现在听到栗姬的名字，脸上便有嫌弃之意。
也不知这长公主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能让陛下这么短的时日便嫌弃一个人。
想到长公主的女儿阿娇将来是刘彘的妻，王美人看着刘彘的大胖脸便笑了。
“阿母，你笑什么？”
“彘，这阿娇已经好几日没有进宫了，你可曾想她。”
刘彘摇头，道：“不是很想她，以前她进宫，可以带着我玩，我也可以不用去天禄阁读书。现在我可以出宫玩，便不是很想她。”
王美人笑了笑，心说你还小，不知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但愿这阿娇与其母不类，若是长大后和长公主一般，自己这个儿子就有的受了。
想一想刘彘长大还早着呢，王美人又不担心此事了。
在低头想看看儿子的大胖脸，发现刘彘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
王美人不想放下他，深怕他醒了。她愿意就这样抱着她的胖儿子，最好一刻也不松手。
死沉死沉的啊，你都吃了些什么啊，长得这般沉重。
王美人在心里说着，嘴角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第035章礼物（二）
鲁王刘馀是真的不想离开皇宫啊！
具体说，他是离不开自己的阿母程姬，还有他养的那些狗马。
斗狗养马，就是这位鲁王的日常。但他不敢公然带着这些狗马去往鲁国，所以，他一大早就来到马厩狗苑，和那些狗马作别。
“尔等好生呆着，等吾到了鲁国，就派人来接你们------”
同胞弟弟刘非听见他这些话，顿时是一脸嫌弃的样子。
江都王刘非是很想去封国的，可惜，昨日皇帝更改了诏令，说是不满十六岁的诸侯王可暂缓去往封国。
这道诏令一下，除了刘非和刘馀之外，其他的诸侯王都是欢喜异常。
刘非想去封国，刘馀已经十六岁，这诏令好像就是在跟他们对着干。
“弟、弟啊，吾走、走以后，它们、就、就托付于你、你了------”
“四哥，你别说了，赶紧上路吧------”
上路是不可能接着就上路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未央宫前的广场上，皇帝刘启带着太子刘荣，以及众皇子和各位大臣给刘馀送行。
刘馀和其他诸侯王今日穿的都是衮服，看上去很是庄重。
刘彘还是第一次穿衮服，头上还戴了冠，小小的身子这样穿着，看上去就有点滑稽。
一番赐剑赐节杖正冠的仪式下来，刘馀就算是正式的鲁国国王了。
等大行官喊完礼毕以后，跪在刘启面前的刘馀站了起来，然后就开始接受诸侯王们的礼物。
刘非好像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他看着眼睛哭的和烂桃一样的四哥，低声说道：“兄长，去封国多好啊，每日可以斗狗走马，也是舒服的很。”
刘馀瞅着他，说道：“弟，吾那些宠儿、就、就、就------”
“行了行了，兄长你别说了，我必然会好好待它们。”
刘馀还想说点什么，刘非已经走回到刘启身边了。
病秧子刘端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只食盒，说道：“四哥，这里是你喜欢吃的一些蜜食，你带在路上吃。”
刘馀接过食盒交给随从，说道：“弟、弟，何以如此、如此伤心，吾、吾是去往封国，又不是去、去打仗。”
刘端也是实在，说道：“兄长，我不伤心啊。”
刘馀愣了一下，指着他道：“你、你、你-------”
刘端转身离开，脸上已是流泪。
毕竟一母同胞啊，怎么会不伤心呢。
赵王刘彭祖走过来，将绑在一起的两卷书放在刘馀手上，说道：“四哥，要多看书啊！”
刘馀点点头，刘彭祖就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中山王刘胜走了过来，将一块玉佩放在刘馀手上。
“四哥，这是我随身带的玉佩，今日送给你，毋相忘。”
刘馀把玉佩挂在腰带上，拍了拍那块玉佩，说道：“弟，我不会忘了你。”
刘胜又靠近他低声说道：“四哥，去了封国无事，千万想着要多生儿子啊！多子便是多福。”
刘馀愣了一下，正待说什么，刘胜已经转身走了。
长沙王刘发过来了，手里捧着一面蟠螭纹铜镜。
“四哥，毋相忘啊！”
刘馀接过铜镜，看着铜镜上面的字，说道：“大乐未央，长相思，愿毋相忘。”
刘非道：“啊！四哥，你不结巴了？”
刘馀被他气乐了，道：“吾、吾读书又不、不结巴。”
刘彘看到刘馀手里拿着一面铜镜，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锦盒，嘟囔一声后，就把锦盒拆了。
走到刘馀面前后，刘彘说道：“四哥，这是我送你的。”
刘馀看着他手里的铜镜，心说怎么又是一面铜镜？
“四哥，莫嫌弃，这是我从阿母那里好不容易求来的。”
刘馀倒不是嫌弃这面铜镜，相反，他看到这面铜镜是草叶纹路的，与他之前看到的铜镜有些不一样，还是挺喜欢的。
这大汉的男人们对铜镜的要求也是蛮高的。
刘馀笑着接过这面铜镜，顺手还摸了摸刘彘的脑袋，“费心啦，彘。”
刘彘微微退后一步，道：“四哥，这上面也有字的。”
刘馀“啊”了一声，心说你是不是也想看我读这些字的时候结巴不结巴吧？
刘馀虽是口吃，可读书的时候就很少结巴。
“见日之光，天下大明。”
没结巴，且读的清晰大声。
听到刘馀读出来的这些字以后，皇帝刘启，还有很多大臣都是有所触动。
特别是皇帝刘启，这八个字，还有这种样式的铜镜，那可都是他搞出来的啊！
两代皇帝处心积虑想搞成的事情，到了现在，终于算是成功了。
就在刘启想着心事的时候，就听刘彘说道：“四哥，你明白这话的意思吗？”
刘馀张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
这八个字的意思，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四哥，我告诉你吧，这八个字的意思就是，彰显天子之光，使之照耀天下，无所隐蔽。”
刘馀懂了，心说这是在敲打自己啊，让自己记住即使是在相隔数百里之外的诸侯国，也有天子之光照耀，也是在天子之权的监督之下。
“彘，吾、吾明白了。”
明白的可不只是刘馀一人，其他诸侯王也听到了这些话，也都有所明白了。
这时候，刘启是有些激动的。
他认为，在这些皇子们送出的所有礼物里，就数刘彘送的这个最好。
区区一面铜镜才价值几何，但那上面的八个字，代表着两代皇帝的努力，那就是消除封国。
这封国可不仅仅是诸侯王的封国，还有那些列侯，那些功勋大臣的封国。
可自己没有做好，逼得吴王刘濞带领几位族侄反了。
好在周亚夫给力，仅仅用了三个月就把叛军消灭了。
后来，就有了这面“见日之光，天下大明”的铜镜。
今日，彘把这面铜镜送给馀，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此子行啊，类我。”
刘启默默说道。
这边，分别在即，刘彘也是有些伤心。他看着刘馀，突然展开双臂，稚声稚气地说了声“抱抱，举高高”。
刘馀再也忍不住了，顿时飙泪。他蹲下身子，双手托住刘彘的两腋，就把他高高的举了起来------
这次他很用力，唯恐失手把刘彘掉了。
刘彘被举起来后，就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兄友弟恭、兄友弟恭啊，这弟是最为出色。
刘启看着他们，也是微微笑着。
第036章蛮横的大母
总之，刘启对今天的送行仪式是比较满意的。而太子刘荣缺席送行仪式给他弄带来的不悦，也被刘彘的出色表现淡化了。
那太子刘荣为何没来送刘馀？
答案是人家来了，来的还挺早的，比所有的诸侯王来的都早。
可不等仪式开始，刘荣就被窦太后派来的人宣走了。
对，是宣走了。
窦太后久居长乐宫，但未央宫发生的事情，她大多都知道。
今日给刘馀送行的事情，窦太后也知道，但他还是把刘荣宣走了。
窦太后把刘荣宣走的原因是，不知何人告诉窦太后，太子刘荣身边多了一位博士。
一位儒家的博士。
这怎么能忍？窦太后好黄老之道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现在太子身边出现这么一个贱儒，窦太后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所以，她不但宣诏太子刘荣去长乐宫见她，同时还宣诏刘启也一齐去。
只是，刘启这边要送刘馀，就没有马上去。而刘荣没有刘启头铁，所以接到诏令后就赶紧去了。
送走刘馀后，刘启看看西南方向的长乐宫，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准备去往那里见她的阿母窦太后。
其实，刘启是很惧怕他阿母的。这老太太虽然眼睛不好使，嘴却很毒，还善使撒泼打滚之法，很是蛮横无理，想起来就让人头疼。
我汉以孝治天下，即使阿母再横蛮无理，那她也是对的。
唉，作孽啊！
刘启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打起精神准备起驾去往长乐宫。
正待上车，转头时看见刘彘跟着几位兄长正在恭送他，刘启忽然心有所动，瞬间有了主意。
“彘。”
正低头作揖的刘彘听到刘启喊他，便赶紧抬头喊道：“阿父。”
“你与我一齐去往长乐宫吧。”
说完，刘启率先上车，刘彘愣了一下，随后就有侍从把他抱到了刘启的銮车上。
刘彘坐在阿父身边，仰头看到阿父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就没有敢多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銮车西行，向长乐宫的方向驶去------
未央、长乐两宫其实隔得并不是很远。未央宫在长安城的西南最高处，长乐宫居城的东南。但长乐宫的规模最大，比未央宫要大许多。
两宫的北面还有北宫，这就是此时的皇宫内苑。
到了长乐宫下车后，刘启就牵了刘彘的小手，一路快走，匆匆向窦太后的寝殿走去------
走到寝殿门口，刘启等人就看见太子刘荣竟然跪在门口。
而寝殿内，还传出窦太后的骂声，“尔等是不是欺负我眼瞎，竟敢请那些贱儒进宫教你------”
刘启站在门外，眉头已经是拧成一团疙瘩。直到內侍进去禀报后，窦太后的骂声才停下来。
刘启打了一个手势，刘荣便赶紧站起来溜了。
凭着刚才那骂声，刘启已经知道窦太后为何发怒了。
他低头看看刘彘，心说待会我会不会挨骂就看你的了。
看这样子，刘启是准备用儿子给自己挡刀啊！
刘彘这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从刚才大母的骂声里，他猜到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会看到刘启看他的样子，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阿父献祭了。
“阿父，大母为何发怒？”
“嘘，你别管，进去只管撒娇就是。”
刘彘一听这话愣了，心说我有这么招她喜欢吗？
我可是知道的，未央长乐两宫，大母只喜欢一人，那就是她的小儿子梁王刘武。
哦，刘武不在皇宫里了，已经去了梁国，那就是一个她喜欢的人也没有了。
整个长安城里，她喜欢的人只有一个半，那就是她的女儿长公主和阿娇。
阿娇是那半个。
为何是半个？按照阿娇的话来说，就是外大母时而喜欢她时而恶她，不稳，全凭心情。
“阿父，不会适得其反吗？”
人家不喜欢你，你给人家撒娇，人家只会更厌恶你。
“你莫管，照做就是。”
刘启说的轻松，实际上他也没把握。他不过是上次来看望窦太后的时候，听到窦太后问起过刘彘的岁数罢了。
自己的儿子多，阿母记不住哪位孙子的年纪也正常。
刘彘倒是不怎么害怕，毕竟，他没有招惹过里面那位脾气过于暴躁的老太太。
不过，这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刘彘倒是听说了不少。
“陛下，太后让您进去。”
没有“请”字，刘启心里一颤，便牵着刘彘的手朝殿里走去------
刘彘随着阿父进到大殿里后，看到窦太后坐在大殿正中的一张睡榻上。而旁边服侍她的人很多，宦官和宫女加起来足有十好几个。
刘启父子在窦太后面前跪下，然后伏地拜曰：“儿臣拜见阿母。”
刘彘接着喊道：“孙，彘拜见大母，祝大母万寿无疆，长乐未央。”
长乐未央的意思就是，快乐永远没有尽头。
窦太后眼睛瞎了，耳朵却很好使，她早已从脚步声里听出进来的是两个人。
“皇帝，你带来的是你的十子彘儿吗？”
刘启此时正趴在地上，听到窦太后问话，赶紧抬头答道：“阿母，是我的十子彘。”
窦太后点了一下头，道：“让他过来。”
刘启赶紧示意刘彘过去。
窦太后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看”人的办法是摸。
她摸了刘彘的脑袋，又摸刘彘的脸，就这样把刘彘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
末了，窦太后说道：“是个小胖子啊！”
刘启已经站了起来，听到窦太后这样说，就赶紧说道：“彘虽胖，倒也健壮。”
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是谈不上健壮的，可这是大汉，除了少数异类以外，男子们都以身体健壮为美。
没办法啊，孩童的夭折率太高，这身体健壮就成了大汉对男子们的评价标准。
刘启说完后，窦太后说道：“吾早已摸出来了，还用你说。”
刘启脸上的肉一颤，心说把儿子推出去的办法并不好使，这阿母好像还记得那件事。
“阿母，儿臣做错事了。”
窦太后一手揽着刘彘，道：“皇帝做错何事，说来听听。”
刘启那话本就言不由衷，此时，他看着刘彘眨眨眼，还用手指悄悄指了指窦太后，意思是该你给阿父挡刀了。
刘彘还是第一次看到阿父这个样子，就觉得挺有趣的。
果然，不管你多大岁数，是不是皇帝也好，在阿母面前你就永远是个孩子，是可以在她面前挤眉弄眼的孩子。
不管这位阿母看见看不见，你都可以在她面前如孩童一般。
第037章城旦书（感谢书友架子套的月票和打赏）
我汉以孝治天下。
嗯，没错，孝顺就对了。
刘彘就很孝顺啊！
所以，他看到阿父的疯狂暗示后，就突然抓住窦太后的手，说道：“大母，您这手啊，只摸一摸就知道是一位宽厚长者的手。”
刘彘也是聪明，知道守着一个瞎子绝对不能说“看”字。
“嗯？为何这样说？”
向来以“摸”识人的窦太后扭头“看”向刘彘这边。
“大母，您这手甚是温软，摸过我以后，我现在都觉得身上很是舒服，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如沐三春的暖阳一般。要不大母再摸我一次吧，我喜欢您摸我。”
说着，刘彘就把窦太后的手往自己脸上放。
窦太后被他逗乐了，就把手放在刘彘的大胖脸上。
肉嘟嘟的，摸上去手感确实感觉不错。
在那张大胖脸上揉搓了一会后，窦太后突然抱怨道：“皇帝，你有多久没让我摸了，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刘启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看那些偷偷捂嘴的侍从，然后挪步走到窦太后跟前跪了下来。
上一次阿母摸自己，还是自己刚刚当上皇帝那会，想起来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阿母，我已老了。”
说着，刘启把脸面凑了过去。
能不老嘛，上来就听了晁错的话，引来一场七王之乱，生生地让自己老了好几岁。
窦太后却说道：“皇帝已经老了吗？那我让梁王回来等着继位好了。”
刘彘一惊，猛然抬头看向窦太后。
窦太后板着脸，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再看看阿父，发现阿父就跟没听见那话一样，还是腆着那张老脸等着窦太后摸。
刘彘有点懵了，心说你们母子一向都是这样聊天吗？
心中忐忑，刘彘怯生生地拿起窦太后的另一只手，慢慢放在刘启的脸上。
倒是也怪，那只手一触摸到刘启的脸，窦太后又像是摸刘彘一样开始摸刘启。
一边摸还一边说着，“皇帝真的老了，这皱纹也是多了许多。”
刘启有些尴尬，也有些感动。可守着那些窦太后的那些“眼睛”，他只能任由窦太后揉脸。
揉了一会儿，窦太后收回手，说道：“不如揉彘儿的舒服。”
说着，窦太后的手又在刘彘的大胖脸的揉了几下。
刘启笑了一下，便把脸收了回来。
不管怎么样，看来自己今日带着这胖儿子来就对了，现在阿母好像已经忘了那件事。
刘启看向刘彘，发现刘彘正歪头看着他，一张脸已经变形，但那双小眼睛却黑的发亮。
这乳子行啊，能把大母哄高兴了。
刘启朝着儿子点了点头，意思是你再忍忍。
这时候，窦太后说道：“皇帝，你可以回去了。”
刘启一听大喜，赶紧跪拜。
“皇帝，回去告诉太子，离那贱儒远一点。”
刘启一听就蒙了，心说阿母根本就没有忘记那件事。
“还有，你自家也要小心，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城旦书。”
刘启顿时就是出了一头冷汗，赶紧说道：“喏，儿臣定然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说完，刘启起身朝外走去，竟然是看也没看刘彘一眼。
刘彘瞪眼看着阿父走了，心说你就这样抛弃我了吗？
并非刘启想抛弃儿子，实乃窦太后根本就没说让刘彘走的话。
既然阿母没说那话，刘启便不敢带着刘彘离开。
临出门时，刘启还暗暗说道：嗯，今天这乳子有了用处，算是给我挡了一刀。
阿母的暴躁脾气他知道，一旦惹得她大发雷霆之怒，那结果就不是跪在门外挨骂了。
只想想阿母骂人时的样子，刘启顿时就是浑身哆嗦。
不敢想，不敢想，赶紧离开为妙。
那边刘启走了，这边刘彘守着一位瞎眼老太太懵了。
抬眼看看这位老太太，刘彘发现她脸上已经不是那般冷漠，而是变得温情了很多。
“大母，我来时看到大兄跪在门口，是他犯错了吗？”
纯属是没话找话。
果然，一听这话，窦太后瞬间变脸，怒道：“太子竟然让那贱儒整日跟在身边，他以为我瞎了便看不到是吧？”
瞎了便看不到，可窦太后在两宫有无数的眼睛，没什么事能瞒得了她。
太后重黄老之学，最恶儒家，弄得长乐未央两宫的人都不敢守着她谈论儒学。
在她这里，不管是哪个门派的儒学，统统都是贱儒。
儒学的书，也被她称之为“城旦书”。
城旦，刑罚之一。秦法，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
谁敢不烧禁书即脸上刺字罚为修城池的罪犯。
所以，窦太后说的城旦书的意思，就是说儒家的书是禁书。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认为儒家书籍是禁书，别人，包括皇帝刘启，平日也是经常看这些书的。
很快，刘彘就从窦太后嘴里知道那位贱儒是谁了。
但窦太后只说那人贱儒贱儒的，名字也不肯提。
刘彘记得那人去过天禄阁。只是，那人进去后看到刘彘等人一副想学便学，不想学便不学的样子，转身就走了。
那人叫什么来着？刘彘想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
一定是阿父把儒家的人请进皇宫，还让儒家的人教太子刘荣，这才惹得窦太后发火。
这属于和儒家势不两立了。
“彘，你都读什么书了？”
刘彘一听这问话，顿时就觉得这是灵魂拷问。
若是答错了，今日怕是这张胖脸也会被老太太撕了。
好在天禄阁的先生教的都是仓颉书，还有老子之类的东西。
庄子的倒是没教，可各位在天禄阁读书的诸侯王们都学出了庄子的样。
都怪那先生的，他嘴里教的是黄帝老子仓颉，实则骨子里是庄子。
“大母，我读的是黄老。”
窦太后一听大喜，说道：“都读的哪篇啊？”
刘彘顿时头大，好在还记得一些，就朗声说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大母，后面的还没学，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就已经让窦太后很高兴了，她揉着刘彘的胖脸说道：“好好，只要不和太子那样，跟着那些贱儒学城旦书就行------”
窦太后一高兴，就命人给刘彘拿吃的。
刘彘吃东西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位贱儒的大名。
辕固。
第038章小小年纪便斗狗走马乎
那天刘彘从窦太后那里回来时，天色已经很晚了。看到自家儿子回来了，且带回了很多的东西，王美人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未央长乐两宫的人都知道，大凡被窦太后叫去，一般都是挨骂的。
这事也好理解，老太太眼睛瞎了，估计这心理就不太正常。
刘彘还在翻弄窦太后赏赐给他的那些东西，王美人见了，就让內侍把那些东西收了起来。
“阿母，这是大母赏赐给我的。”
看着內侍把东西都带走了，刘彘可怜巴巴的说道。
“嗯，我替你收着好了。”
刘彘顿时想起压岁钱这事来了。
“阿母，写个字据可好？”
“啪”的一声，王美人就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
刘彘夸张地摸着脑袋，说道：“大兄去太后那里，被太后罚跪不说，还骂了他一个时辰------”
王美人猛然转头，道：“彘，你是说太子被太后骂了？”
“嗯，我和阿父去的时候，他还跪在门外呢。”
王美人沉默片刻，随后说道：“彘，你明日想出宫吗？”
“啊？”
刘彘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她。
“明日你可出宫------”
不等她说完，刘彘已经钻进她的怀里猛地一顿拱。
王美人一边拍打着他一边想着，太子挨骂，自家乳子却得了许多赏赐，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
这窦太后可不是善茬，那也是说诛谁三族便诛谁三族的人。能得到她的赏赐，那是很难很难的。
又想到这窦太后喜怒无常，王美人觉得还是能不去那里便不去那里。
赏赐虽然重要，可要是那毒舌妇人骂自己的儿子，王美人还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的。
“彘，以后只要不是你阿父带着你去太后那里，你便不要去那里。”
“阿母，我觉得阿父今日带我去那里，就是想让我替他挨骂的。”
王美人脸色一沉，道：“那以后就是你阿父带你去，你也不要去。”
刘彘摇头道：“阿母，大母已经把我的名字记在出入长乐宫的名册上了。”
王美人愣了，她是知道那份名册的，上面记的名字都是与窦太后亲近的人。
只要名字上了那份名册，此人便可自由出入长乐宫。
虽然自己贵为皇帝的美人，那名册上也没有自己的名字。
王美人看着刘彘，心说自己这个胖儿子还真是有本事啊，能在窦太后那里得宠。
嗯，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越想越高兴，王美人就说道：“彘，以后只要不是读书的日子，你可随意出宫。”
刘彘乐了，笑的脸上都看不见眼睛了。
笑过后，刘彘说道：“今日四哥去往封国，那排场很大很大。我细心数了数，他那车队里竟然有上百匹马。”
王美人心说这很正常啊，河间王刘德走的时候，那车队也很排场，用的马匹也超过了百匹。
“彘，鲁王去往封国，你该仔细看那仪式，而不是盯着那些马。”
王美人那意思是，你学点正经东西，不要总是盯着那些马。
刘彘撇撇嘴，说道：“那仪式就是仪式，有大行就行了。”
王美人心说也是哦，有大行在，就算是皇帝也是听这大行的。
“阿母，你说，我要是找太仆，让他把一百匹马提前送给我行不行？”
王美人皱眉看向他，道：“你要那马做什么？”
“阿母，你就说行不行吧？”
“不行。”
刘彘开始撒娇，他一边在王美人怀里乱拱，一边喊着“阿母，我就要我就要，四哥有马，我也要有马------”
王美人被他闹得心烦，就敷衍道：“好好，只要太仆肯给你就行。”
刘彘不闹了，抬眼看着王美人说道：“他定然不会给我。”
王美人按了他的鼻子一下，道：“那你想作甚？”
“阿母去找阿父，就说我要一百匹马。”
王美人笑着摇头，刘彘作势又要钻进她怀里。
王美人只好说道：“行，明日你阿父来的时候，我替你问问他。若你阿父不答应，你不可再拿此事烦我。”
刘彘赶紧点头，心说就凭今日我让阿父没有挨骂，阿父也会让太仆送我一百匹马。
“彘，你要那马做什么？”
好像王美人这时候才想到刘彘为何要马。
“阿母，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说，你要那些马做什么？”
刘彘起身很正经的说道：“阿母，王大还是侯大？”
王美人愣了一下，道：“自然是王大。”
“阿母，条侯有马，开封侯家里也有马，桃侯家里还是有马。我一堂堂诸侯王竟然没马，还要跑到他们家里要马，这传出去有损我的名声啊！”
王美人被他逗乐了，便笑着说道：“彘，你还小，故而没马。”
刘彘摇头，道：“今日五哥告诉我，说四哥和我这般年纪的时候就有马了。不但有马，还有狗------”
不等他说完，王美人已是怒了，心说你这是想往纨绔子弟的方向发展啊！
“彘，你也想小小年纪便斗狗走马乎？”
刘彘赶紧说道：“阿母何以如此说我？”
“那你倒是说明白了，为何要那些马。”
刘彘看着阿母，就那么看着，表情甚是奇怪。
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事情。再说，我就是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明白。
王美人看他表情奇怪，就又问了他一遍。
这时候，刘彘才摇头叹息的说道：“阿母终是不明白儿子的良苦用心。”
王美人瞪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只有玩心罢了。”
刘彘摇头，小大人般的说道：“阿母，我要那些马终归有大用处，绝不会像四哥一样斗狗走马。”
看他说的正经，王美人想想不就是一百匹马而已，这皇帝家又不是没有，何必让儿子如此哀求呢。
于是，王美人说道：“若如此，我会求你阿父的。”
听王美人说话的口气，刘彘觉得这件事差不多成了。
阿母此时受宠，阿父定然会答应她的恳求。
再说，太仆那天说，皇室六苑里有数千匹马，自己只要一百匹，多吗？
还有，今日五哥说，四哥留下的那些斗狗走马，他甚是嫌弃，要不要找五哥要来？
五哥甚是小气，白要他定然不会给，那我该送他什么，他才肯把那些马送给我？
刘彘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039章尿遁
第二天一大早，刘彘正准备高高兴兴的出宫，还没等走出猗兰殿，迎面却碰到两个面生的宦官。
这两人见到刘彘，就拦住他说道：“大王，陛下有请。”
刘彘瞪眼看着他们，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要拐了我。”
两人愣了一下，随后相视一眼，白胖的脸上都是有了笑意。
这时候，王美人出来了，见到这两位宦官后，就问他们何事。
听说是皇帝让刘彘过去，王美人便赶紧给刘彘整了整衣冠，让刘彘跟着那两人去。
刘彘一心想出宫，便扯着王美人的衣袖不肯撒手，还嚷嚷着“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若是来拐我的怎办？”
王美人打了他一下，道：“这两位是你阿父那边的內侍，我认得的。”
刘彘不吭声了，有些不高兴的嘟着嘴，随着那二人去了。
一路上刘彘甚是磨蹭，一名內侍心急，便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朝着宣事殿方向跑去------
没多会儿，三人就来到了宣事殿。
进到大殿里后，刘彘看到阿父正站在大殿里，便赶紧让那名內侍把他放下来。
走到刘启面前后，刘彘跪倒在地，道：“儿臣拜见阿父，不知阿父一早找我何事。”
刘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起来吧。”
说完，刘启就朝着外面走去。
刘彘刚刚站起来，那名內侍接着又把他抱了起来，也急忙朝外走去------
上到銮驾上后，刘彘看到阿父的脸色不太好，心说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銮驾行进的方向是长乐宫，刘彘看着前面的宫殿，心说自己不会是又被阿父带去挡刀了吧？
刘彘转过脸来，看着刘启小心翼翼地说道：“阿父，可是去见我大母？”
刘启没吭声，只是盯着前面看着。
“阿父，你放心，有我在，大母必然不会骂人。”
刘启转头看了他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嗯，实锤了，自己就是被阿父带来挡刀的。
可今日该怎么哄老太太高兴呢？看阿父的脸色，他这次惹得祸可不比昨日的小。
“阿父，我想尿尿。”
刘启皱了皱眉，道：“就要到了，忍着吧。”
“忍不了了，阿父你也不想我尿在你的安车上吧。”
刘启看到他十分内急的样子，无奈喊了声“停下”。
銮驾停下后，一名內侍把刘彘抱下来，然后就和另一名內侍把刘彘带到一处宫殿的拐角处。
“殿下，就在这里吧，我等为殿下遮挡着些。”
刘彘瞅瞅他们，道：“你二人在这里我尿不出来。”
那两位没办法，只好退到一边等着。
“远点，再远点，你们这样看着我尿不出来。”
两人继续后退，刘彘还喊着“转过身去------”
这两人刚刚转过身去，刘彘瞅了一眼銮驾那边，撒腿就朝着另一边跑去------
两名內侍等了一会，听到后面没动静，一名內侍就悄悄转头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哪里还有刘彘的影子。
“不好了，大王跑了------”
两名內侍转身就朝着宫殿拐角处跑去，到了那里一看，地上没有撒尿的痕迹，也没有刘彘的影子。
两人急了，赶紧跑到另一边看去，发现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沿着宫墙跑着------
两人不敢耽误，赶紧使出吃奶的劲追去。
好在刘彘短胳膊短腿的跑不快，两人没多会就追上了他。
追上后，內侍也不多说什么，一个人抱起他来，就朝着銮驾那边疯了似的跑去------
刘彘哪里肯去，一边喊着吓唬人的话，什么“放开本大王，不然本大王烹了你等”，还一边手舞足蹈的折腾着。
那內侍也是豁出去了，任凭刘彘折腾就是不撒手。
旁边跟着的那位还说道：“殿下殿下，你若是不去，陛下会生气的------”
这一折腾，就耽搁了有一刻钟的工夫。
两名內侍不敢把刘彘悄悄跑了的事情告诉皇帝，刘彘上车后，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刘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自己儿子这泡尿有点大啊！
出于对儿子身体的关心，刘启问道：“彘，何以去了这么久？”
刘彘看了看那两个正在悄悄擦汗的內侍，转头说道：“阿父，我觉得守着他二人撒尿甚是无礼，故而走的远了些。”
刘启眉头一皱，心说无礼，怎么无礼了。
看到刘启没明白那意思，刘彘就附耳低声说道：“他们都是阉人，见到我站着撒尿心里必然会不好受。”
刘启愣了一下，随后便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有些惊愕的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只是撒尿这样的小事，他都能想的如此周全。
行，这儿子行，今日带他来就对了。
笑过以后，刘启的脸色终于变得好看了一点。
刘彘看到阿父终于不再板着脸了，就转头看向那两名低眉垂目走在安车旁的內侍。
“乃公记住你们了，下次不要让我看见你们。”
这话说的低声且狠，两名內侍的头低的更低了。
不多时銮驾已经进到长乐宫内，最后在一处大殿前停了下来。
刘彘一看，果然来的是窦太后这里。
下车后，刘彘看到大殿外面一棵树下，站着一位老者，身边还有两名侍从守着。
“辕固。”
刘彘失声喊道。
刘启看了他一眼，就示意那人过来。
那人过来后，参拜过刘启，还给刘彘作了一个揖。
“我儿胶东王，彘。”
辕固微微点头，道：“早已见过。”
刘启看向大殿那边，脸上已是一副担忧的神色。
辕固却还是那副老夫子的样子，身子板挺得很直，身上的衣冠也很整齐，长须飘飘，看上去很有精神。
刘彘心说这人得有七八十岁了吧？如此年纪尚有这般精神也是难得。
看到进去通报的內侍已经出来了，刘启整整衣冠，率先朝着大殿门口走去------
这时候，就听刘彘“哎呦”一声，随后就捂着肚子开始跺脚。
“阿父，我要撒尿。”
刘启有些纳闷地看着他，心说你不是------
刘彘已经憋坏了，喊道：“阿父，这次我是真的想撒尿------”
真的？难道上次是假的？
可看的刘彘这般模样，刘启也来不及多问，只好招招手让一名內侍带他去撒尿。
第040章再挡一刀
这次那两名內侍带着刘彘去的是茅厕。刘彘进了茅厕后，一人站在门口，另一人却跟了进去。
等刘彘方便完出来后，看到他二人这样子，就嘟囔了一句，“尔等以为我会钻那屎尿坑吗”？
二人陪着笑脸，也不多说什么。
两次尿遁不成啊，自己总不能钻那屎尿坑跑了吧。
撒完尿回来，看到刘启等人并没有进去，而是还在外面等着他，刘彘就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
明显来这里是挨骂的，你们不进去，难道要捎带着我也听那毒舌妇人的骂吗？
看到刘启已经在叫他了，刘彘只好无精打采的朝他走去------
没道理啊，但凡带我来这里，不是替你挡刀就是陪着你挨骂，天下哪有阿父如此对待儿子的。
还是阿母说的对啊，“那以后就是你阿父带你去，你也不要去”。
刘彘觉得整个大汉，只有一个人来这里不打怵，那就是太后唯一的女儿，自己的姑母长公主。
而阿父，见了他阿母便一点皇帝的样子也没有了。
我汉以孝治天下啊！
百般感慨下，刘彘跟在阿父身后走进了大殿。
窦太后还是坐在那张睡榻上，双眼无神的看着进来的这三个人。
三人伏地跪拜，窦太后说道：“彘又来了吗？”
刘彘瞅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阿父，然后回道：“大母，我来了。”
窦太后招招手，刘彘起身就跑到她身边去了。
“彘，让我摸摸，你廋了没有。”
刘彘将自己的大胖脸贴到窦太后身上，窦太后摸着他的脸，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
“大母，我没瘦吧？”
窦太后的手一边在刘彘脸上揉着，一边说“好似廋了些”。
刘彘正待说话，就听窦太后又说道：“皇帝，那贱儒来了吗？”
刘启赶紧答道：“来了，此时就在这里。”
窦太后一听这话，顿时怒骂道：“何以让那贱儒进来？”
刘启晕了一下，随后转头说道：“你且去外面等着。”
刘彘此时只能看到窦太后的侧脸，他看着那半边脸，心说你这就算是开骂了吗？
“皇帝，昨日太子尚且不能进来，你竟然让那贱儒进来，是想熏死我这老妪吗？”
刘启也是很无奈，心说是你让我带他来这里的，我哪里知道他能不能进来啊。
“阿母------”
“皇帝，那贱儒昨日就该离开，为何今早还有人看到他去了你那里？”
两宫的人都说，窦太后眼疾不能视物，可这两宫之中她却有无数的眼睛。
现在看来此话不假，今日自己只是叫他来了一次，这太后竟然接着便知道了。
“儿臣让他去我那里，实则是想告诉他，以后不要来了。”
窦太后听了这话后更是生气了，只见她手指虚空，呵斥道：“皇帝，你那里的侍者都是死人吗？这事还需皇帝你亲自告诉那贱儒吗------”
一通怒斥，喷的刘启头也不敢抬起来。
刘彘这边其实是很可怜阿父的，可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打断窦太后，要让她把火发出了才行。
不然，自己以后陪着阿父来挨骂的次数会越来越多。
窦太后继续骂着，“皇帝，你既然那么喜欢那贱儒，那你把他叫进来，我倒是要亲自问问他，他有何本事迷惑你------”
刘启抬起头来看着窦太后，似乎是等窦太后下令让辕固进来。
等了一会，窦太后突然说道：“皇帝，我说的那话你没听见吗？为何还不叫那贱儒进来。”
刘启赶紧让旁边的一位內侍去叫人。
没一会，辕固进来了。
看到皇帝还跪在地上，辕固也赶紧跪了下来。
“臣，经学博士辕固拜见太后------”
不等他说完，就听窦太后吼道：“皇帝，你听见了吗？这贱儒还称自己为博士。”
刘启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也没用。
他看向刘彘，刘彘一双小黑眼睛也在看他。
刘启努努嘴，刘彘还是那样看着他。
竖子，看到阿父受罪挨骂竟是无动于衷，真不像我们老刘家的孩子。
就在刘启腹诽的时候，刘彘突然说话了。
“大母，已是说了这些话，可是口渴？”
窦太后唾沫星子喷了半天了，哪有不口渴的道理。
她伸手朝刘彘那边摸去，刘彘接住那只手，然后把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刘彘觉得这才是这只手正确的摆放位置。
“还是彘懂事，知道我口渴了。”
旁边的侍从也是手脚麻利，紧接着就端来了一盏蜜水。
刘彘接过那盏蜜水，双手举到窦太后嘴边，说了声“大母，喝水”。
此时大殿里极为安静，刘彘稚嫩的声音就很清晰。
窦太后虽说毒舌，但她终究不是食子之虎，听到这样清脆稚嫩的童音也是心有所动。
估计是隔代亲的原因，窦太后此时是一脸的慈祥模样。
刘启简直是看呆了，他已经记不起上次看到阿母脸上这般模样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但他清楚的记得，只有弟弟刘武依偎在阿母身边时，阿母脸上才是这般模样。
阿姊长公主也不行，她在阿母身边，阿母顶多就是笑的时候多些罢了。
而自己在这里的时候，是万万也看不到阿母这般模样的。
顿感受到冷遇的刘启，看到刘彘竟然能让阿母这般样子，心说今日带他来又对了，看来阿母已经没有心思骂人了。
就在刘启暗自侥幸的时候，已经喝下大半盏蜜水的窦太后突然说道：“皇帝，你还在吗？”
“儿臣在。”
“那贱儒呢？”
刘启转头看了一眼辕固，辕固便咬牙回道：“臣在。”
窦太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听，他也自认为贱儒。”
说完，窦太后又笑了起来。
辕固闭上眼睛，离着几步远，刘彘能看到他的长须在瑟瑟抖动。
其实刘彘挺可怜这老头的，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要出来做官，还要受太后的羞辱，真的是不容易啊！
可刚才自己已经给阿父挡了一刀，此时也不好再替这老头挡刀了。
可不替他挡一刀，估计这老头能让太后当场气死。
就在刘彘琢磨着怎么再挡一刀的时候，就听窦太后说道：“贱儒，既然你读书多，那你给我讲讲老子一书。”
窦太后说完，就见辕固缓缓睁开双眼，然后便漠视着窦太后------
完了完了。只看到辕固那眼神，刘彘就知道这辕固完了。
难道这辕固是不知道吗？这里是太后的寝宫，这里每个人的眼睛，都是太后的眼睛。
你完了，这一刀要自己来挡了。
刘彘默默说道。
第041章真的又挡了一刀
果然，那名站在窦太后身边，且离得最近的那名侍者，俯身在窦太后耳边说了句什么。
侍者的声音极低，以至于紧靠在窦太后身上的刘彘都没有听见他到底说了什么。
“大母，我饿了。”
看在辕固已是耄耋老人的份上，刘彘决定还是替他挡一刀。成不成再说，试一试总是好的。
“嗯？你阿母早上没给你吃饭吗？”
语气不是那么好，但窦太后刚刚冒出来的火气明显被压了一下。
刘彘小声说道：“吃了，没吃饱。”
窦太后哼了一声，道：“暂且忍着。”
“哦。”
说完，刘彘看向辕固，心说我只能帮到你这里了。
这时，窦太后说道：“贱儒，让你讲老子一书，何以不言？”
再看辕固，却是不慌不忙地说道：“此是家人言耳。”
完犊子了。
刘彘在心里说道。
果然，窦太后已是大怒，愤然喊道：“安得司空城旦书乎！”
看到窦太后已是怒了，刘启也慌了，赶紧喊道：“阿母、阿母------”
但窦太后此时已是火气冲天，根本就不理会他，就听她大喊一声“来人”！
旁边那个“眼睛”赶紧应道：“喏。”
窦太后又喊道：“将此贱儒投入豕围，与豕博。”
那“眼睛”走过去，与另外两名侍从一齐把辕固带走了。
这一幕把刘彘看的一愣一愣的，他也没想到辕固会这么头铁，而窦太后又是这么蛮狠。
而自己的阿父，那位皇帝又是这般软弱无力。
大汉以孝治天下不错，可不能这样愚孝啊！
看到阿父看看外面又回头看看窦太后，有些慌张的样子，刘彘就心说你是皇帝啊，还救不了一个老人吗？
刘启此时还真的救不了他。
窦太后让辕固讲老子一书，辕固不但不讲，还说老子一书是“家人言”。
家人言，即私学，也就是私下里大家读的书，而不是官学。
此时，官学是黄老。
安得司空城旦书。
司空，秦时专管刑罚的官员。城旦书，禁书。
窦太后那话的意思是，黄老的书，难道还比不上你那些禁书吗？
也就是说，窦太后让辕固讲老子一书，辕固说老子的书是上不了台面、只是大家私下里看的书。
此话直接逆天，现在大汉推崇黄老，这窦太后就靠着黄老之言，稳控长乐未央两宫。
你说黄老是上不了台面的私学之书，窦太后没让人当场打死你算便宜了你。
可让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去和野猪搏斗，显然也是想让他死啊！
刘彘看看窦太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说自己这时候还没头铁到去触她的霉头。
再看阿父，此时他可怜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满都是恳求的意思。
唉！谁叫我是一位孝顺的诸侯王呢！
为了阿父，为了不让那位老夫子被野猪吃了，我这只小猪只好豁出去了。
“大母，我想去豕围。”
豕围，就是野猪圈。这长乐宫南边有一处上林苑，里面养着野猪野鹿等动物。
“彘，你还小，见不得那血腥场面。”
完了，这窦太后认定那老夫子要被野猪吃了。
刘彘看看阿父，发现他已经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
刘彘朝他摇摇头，那意思是我也没办法了。
刘启显然不相信儿子没办法了，他朝刘彘瞪眼，那意思是阿父命你想办法。
要不是想到一位老人就要被野猪吃了，刘彘看到阿父的样子能笑出来。
没办法，阿父急成这样，只有自己这个儿子帮他了。
就在刘彘打算头铁一次的时候，窦太后突然说道：“彘，你不是饿了吗？”
刘彘赶紧说道：“饿了饿了，大母，昨日我在这里吃的那肉，肉块甚大，吃起来不便，今日你可让他们分割之，我吃起来也方便些-------”
说着，刘彘转头看着阿父，以手做刀在自己的脖子上划拉了一下。
刘启愣了一下，随之会意，朝着刘彘点了一下脑袋。
刘彘接着又说道：“阿母，我父好像内急，是不是让他去茅厕啊？”
窦太后说道：“皇帝如果内急，可去方便。”
刘启赶紧行礼，然后就起身匆匆走了。
这边，窦太后说道：“你们没听到吗？我孙儿要吃肉，吃切的很小的肉块。”
一名內侍赶紧回道：“喏。”
內侍也匆匆走了，窦太后嘟囔了一声，“吃个肉都这么些事。”
刘彘便笑了，还把自己的大胖脸贴在窦太后的手上。
窦太后开始撸那张胖脸，刘彘心想自己也只能帮到他们这里了。
那些儒士平日里腰挎长剑，一个个看上去都是用剑高手的样子，也不知道这辕固有了剑以后，能不能战胜野猪。
不管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可怜自己早上吃的很饱，还要在这里再吃一顿。
就在刘彘十分艰难地吃着盆子里的肉时，那个太后的眼睛回来了。
进来后，他便跪在地上，道：“太后，辕固进到豕围里后，先是被野猪追着跑，后来他被野猪追到一处死角处，眼看辕固就要被野猪吃了，可不知何故，那辕固竟然杀了野猪。”
窦太后“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那眼睛又行了一礼，然后就回到窦太后身边。
看到窦太后竟然是这般反应，刘彘把嘴边的肉放回到盆子里，然后静静地看着窦太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没有多问，阿父还没回来，显然这太后已经猜到了什么。
“彘。”
刘彘被吓了一跳，赶紧回道：“大母。”
“吃你的肉。”
“哦。”
刘彘赶紧又吃了起来，还故意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一边吃一边想着，这老太太真的是不好糊弄啊！
好在窦太后也不想再深究此事，刘彘便能忐忑不安的吃完这顿饭。
窦太后虽然眼睛瞎了，可她心里明白的很。辕固来这里不可能带着刀，而皇帝又出去了。
辕固能杀死野猪，肯定是和皇帝有关系。
若是再深究下去，势必造成和皇帝的对立。
自家厌恶的是贱儒，又不是皇帝，怎能为了一个贱儒而过分斥责皇帝呢。
自己身经两朝，若是连这点事情都搞不清楚，那自己算是白活了。
不过，今天的事情就是为了告诉长乐未央两宫的人，贱儒永远不可进入朝堂。
第042章要马的理由
辕固走了，刘启亲自把他送出城外，然后看着他坐上一辆牛车。
刘启看着牛车慢慢走向灞上，说道：“彘，他就交给你了。”
刘彘笑道：“阿父放心，只要他不进城，大母必然不会难为他。”
刘启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你大母会如此恶他，竟然想让野猪咬死他。”
“阿父给他刀的事情，大母定然已经猜到了。可大母不想与阿父交恶，故而，大母才说出此贱儒永远不得进城的话。”
“阿父，大母实在是爱阿父啊！阿父如此帮这辕固，大母都不肯与阿父翻脸，可见大母对阿父的爱是藏在骨子里的啊！”
听了刘彘这些话，刘启有些无奈的笑了。
自己与阿母之间的母子之爱是有的，可真让阿母爱到骨子里的，那是自己的弟弟梁王武啊！
这么多年了，自己依然不是阿母的对手，现在竟然到了有事找帮手的份上。
越想越无奈。于是，他自嘲般的说道：“想不到今日我竟然需你来周旋此事，为父也是惭愧的很啊！”
刘彘的小胖手在刘启的大腿上拍了拍，安慰他道：“阿父养子，不就是拿来用的嘛，不必自嘲。”
刘启低头看到他的得意样子，心说自己今日拿他来挡刀，该是给他一些好处了。
不过，昨日丞相和太仆都来告状，说是此子跑到他们府上去要马，自己倒是要问问他，省的他整日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彘，你缺马吗？”
刘彘一愣，心说阿母还没有见到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要马的？
可阿父既然主动问了，自己又刚刚为他挡刀，这时候管他要马，倒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刘彘赶紧说道：“缺，很缺。”
刘启又问道：“你那安车不是有马吗？何以说缺马。”
刘彘也说道：“我那安车自然不缺马拉，可我汉缺马，汉军缺马，缺好马。”
刘启有点不明白，汉军缺好马他知道，可此子跑到丞相和太仆家要马，难道就能让汉军不缺好马了吗？
“彘，你去丞相和太仆府上要马，难道是给汉军要的吗？”
这时候，刘彘才知道丞相和太仆都去找皇帝告状了。
咦，没说周亚夫，看来这周亚夫还是够意思的。
“阿父，我去丞相家要马不假，去太仆家则是换马。”
“嗯，我知道，你给太仆留下了一匹马，又以你的太傅没马骑为由，又让太仆送了你一匹。而去丞相家则是生要了他一匹马，说是你那战车上缺马。”
“哈哈，阿父都知道啊。”
“彘，不许说笑，我问你，为何要管他们要马，丢我皇室面子。”
刘彘瞅了一眼已经有些生气的阿父，心说今日我刚刚替你挡了一刀，这么快你就变脸，果然是帝王无情啊！
“阿父，这几日我遍览长安，看到街上鲜衣怒马者皆是公侯富贵人家。于是我就想啊，他们的马为何如此之好？”
刘启心说这很正常啊，有钱就可以买到好马。难道这长安城里的人，个个都跟辕固一样坐牛车吗？
再看看自己这銮驾上拉车的马，都是清一色的白马，且每匹马的额头上都是饰以当卢，而且这当卢都是用金子做的。
至于王侯将相家里也有好马，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过，这正也彰显了我汉现在的富庶，没毛病。
“彘，这也很寻常吧，我汉富庶，他们家中有好马正常的很啊！”
“阿父，在你眼里寻常，在我眼里便是不寻常。”
刘启心说你整日在宫里不知外面的事情，偶尔出去几次看到这些，只是觉得惊奇罢了。
“彘，在你那里有何不寻常的，说来听听。”
“阿父，我觉得我汉之所以被迫与匈奴和亲，其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汉缺马，缺那种可以与匈奴人的马抗衡的马。”
刘启点点头，心说这个大家都知道。
“说缺马，实则是我汉军缺马。可这城里的公侯富贵家里，家家都有好马，这又是为何？”
刘启觉得他又绕回来了。于是，他说道：“他们有钱，有钱就有好马。”
说完这话后，刘启就发现刘彘的眼神不对了。
那眼神------怎么是轻视自己的意思？
“彘，何以此样眼神看为父？”
刘彘哼了一声，道：“阿父刚才还说我汉富庶，在我看来，这富庶只是那些公侯富贵人家的富庶罢了，与我汉无关。”
刘彘说的很快，刘启的脑子便一下子没绕过来。他想了想才说道：“彘，你何以这样说，什么这富庶与我汉无关？我汉此时------”
“阿父！”
刘彘突然大喊一声，让刘启顿时愣住了。
“阿父说有钱就有好马，既然我汉已是富庶，为何没有好马？”
刘启这才明白，原来此子想说的是这件事。
这事------说出来就很让人郁闷了。
但再郁闷也要说，毕竟，乳子可挡刀。
“彘，我汉有钱也买不到好马------”
刘启告诉他，大汉的良马，多是通过边市换来的。
前面也说了，匈奴人甚是狡猾，与大汉互市的马匹，皆是五代杂交以后的马匹。
这样的马，永远也生不出和匈奴人使用的马一样的马。
就像大汉用来互市的谷子一样，皆是被蒸的半生不熟的，防的就是匈奴人利用这些谷子当做种子。
这样看来，两边都很奸猾啊！
刘启说完后，刘彘突然笑着说道：“阿父，这些事吾已知。”
白说了这么多，刘启倒也没生气，而是指着街旁停着让行的一架马车说道：“彘，你问城中公侯富贵人家何以马好，实则是他们的马皆有来路。”
“不就是他们派人去边市专门挑马，也有匈奴人贪利，拿自家的好马私下与他们交易而已。”
刘启心说你知道啊？知道为何要与我说了这一路。
看到刘启脸色不对，刘彘赶紧又说道：“阿父，不是我多嘴啊，我只是觉得吧，既然他们的马好，为何不能让他们献出一些来，充实到------”
想了想，刘彘又说道：“充实到咱家马厩里呢？”
刘启道：“这就是你找丞相太仆要马的理由吗？”
刘彘摇头，一副看不起他的样子，说道：“我要马，非为自家，乃为我汉军耳！”
第043章狮子大开口
为汉军耳？
这话这让刘启觉得有些好笑。
我汉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六岁的诸侯王来考虑汉军的事情了。
“彘，你现在有几匹马？”
刘彘站了起来，朝后面看着。可皇帝的仪仗护卫极多，视线遮挡，他也没看见卫绾和司马相如。
“阿父，现有三匹，此时都在后面跟着。”
“彘，你何时能要到数十万匹马？”
“数、数十万？阿父开玩笑吧，我就是把城里所有有马的人家都搜刮一遍，也弄不来数十万匹马啊！”
刘启笑笑不语，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就凭你跑到丞相等人家里一匹一匹的要马，是没办法帮助汉军的。
为汉军耳，那就是笑话。
看到刘启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刘彘不愿意了。
明明是阿父不明白自己的用意，何敢嘲笑于我？
于是，刘彘说道：“阿父，我本想着吧，从那些有好马的人家收罗一些好马，然后，用这些好马当做种子，找善于养马的人好生饲养它们，并择良马配之。”
“这样，不出几年，我手里便有了一些良马。然后，鸡生蛋蛋生鸡，如此循环不止，再过几年，我手里或许没有数十万良马，但数百上千匹差不多是会有的------”
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刘启听了也觉得好像还行。
可汉军缺的是数十万良马，这样还是帮不了汉军啊！
还有就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孩童说出这样的话来，必然和他身边的人有关系。
卫绾？还是那个只会写辞赋的司马相如？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听上去挺靠谱的。于是，刘启问道：“彘，如此循环不止，要想得到数十万良马，也要许多年吧？”
刘彘摇头，道：“只凭我一人之力，肯定要十几二十几年。若是举我汉整个之力，则数年便可。”
刘启不说话了，他觉得儿子说的这些话很有道理。可毕竟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孩童说的，到底怎么样，他也不好定论。
不过，他倒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可以试试。
看到刘启不说话了，刘彘又说道：“其实，想得到数十万良马也不难办。我听卫公说，我大父当初建有三十六处厩苑，此时很多都以荒废。若是能加以修缮利用起来，区区数十万良马也不难得-------”
说到那三十六处厩苑，刘启心里就不是滋味。
当初，孝文皇帝痛恨匈奴人经常犯边，也知道我汉与匈奴人的差距就在战马上。于是，花费巨资建立了三十六处厩苑，并让善于养马的乌孙、羌人在那里养马。
可就是因为马种的事情，三十六处厩苑所产马匹数量很多，可质量还是不如匈奴人的马。
因此，大汉只能和匈奴人继续和亲。
说起来都是泪啊！
此子虽然知道马种的事情，可就凭是那些公侯富贵人家的良马，要想得到数十万匹良马，那是远远不够的。
“阿父、阿父在听我说吗？”
刘启回过神来，道：“哦，彘，那三十六处厩苑的事情以后再说。”
一听这话，刘彘就在心里说道；果然被我猜中了，一说到花钱的事情上你就不愿意了。
皇帝阿父啊，你宁肯拿着汉女和巨万的资财送给匈奴人，也不想真正的加强武备啊！
你知道匈奴人为什么一次次犯边吗？还不是觉得我汉富庶，来了必然不会空手而归。
都说孝文皇帝抠门，可人家宁愿不大肆修建陵寝，也知道建三十六处厩苑。
您呐，我的皇帝阿父，和亲很好玩是不是？摆烂很有趣是不是？
还有，推崇黄老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富庶大汉是不是？
实话告诉你吧，你越富别人越来抢你。
这些话刘彘也就是敢在心里说说罢了。阿父脾气暴躁，轻易不发火，发火的话，拿棋盘都能打死人。
所以，刘彘听刘启说三十六处厩苑的事情以后再说的话以后，只是转过身去，趴在车厢上看着路边的景色。
这阿父，没有强汉之心，只知道修黄老而已。
刘启看到儿子背对着他，心里也是觉得好笑。
重启三十六处厩苑说着简单，做起来其实很难。不过，儿子还小，不知道这些不怪他。
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再想到今日他在太后面前的表现，刘启突然觉得该让他高兴一次。
不然，以后再有挡刀的事情，此子定然不敢伸头了。
重启三十六处厩苑那是不可能的。但是，送他几匹马让他高兴高兴还是可以的，免得他跑到那些公侯家里去讨要马匹，丢皇家的面子。
“彘，我会告诉太仆，让他给你选几匹好马------”
刘彘猛地回身，道：“真的？”
刘启点点头，又说道：“就送你三十、哦，五十------”
“五百匹，阿父，我要五百匹。”
开口就是五百匹，是因为刘彘已经听到五十了。
那就加上十倍好了，这样，讨价还价的时候也宽裕些。
可以还价的，没关系。刘彘看着阿父在心里说道。
刘启摇摇头，看着一脸兴奋的儿子，心说我原本只想给你五十匹的。
给你五十匹，是因为馀去封国的时候，带走了一百匹马。你还没用去封国，那就给你一半好了。
可竖子开口就是五百匹，真乃狮子大开口啊！
可是，挡刀、又挡了一次，再挡一次，以后再挡------
沉吟片刻，刘启说道：“嗯，两百五十匹好了，不能再多了。”
刘彘皱皱眉，心说那日司马相如说，百钱一串，可见阿父不知道二百五是半吊子的事情。
“好，就二百五------”
銮驾进入长安，长街已是戒严。
这时候，刘启不再和刘彘说话了，而是端坐、目视前方。
刘彘还是第一次看到阿父这般正经，但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子威仪，是给长街两旁的人看的。
大汉的子民们需要他们的皇帝有这种威仪，这样，他们才觉得安心，才觉得他们的皇帝靠谱。
刘彘看到街道两旁列队持戈挎刀的甲士，心说四哥到了鲁国后，出行时必然也是这般排场。
他虽然不愿意去封国，可就他那德行，到了封国以后必然会喜欢搞这种场面。
想到四哥刘馀，刘彘便又想到刘馀留在皇宫里的那些狗马。
那些狗马此时都在五哥手里，想想真是浪费啊。
五哥那人吧，很是小气。他虽然看不上那些狗马，但也必然不会白送人。
该想个办法让他把那些狗马送给自己才行。
想了又想，刘彘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
转眼看到一本正经的阿父，刘彘突然笑了。
第044章皇室七苑
在天禄阁读书的七位诸侯王中，刘非请假的次数其实是最多的。
他请假的理由听上去及其可笑，什么身边的侍从崴了脚，害的他不能来上学。
还有，早上吃的太饱，以至于他走不动路，无法来天禄阁读书。
如此等等，总之，他请假的理由要多奇葩就有多奇葩。当然，他被刘启训斥的次数也最多。
刘非其实是很想去封国的。他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每日被逼着来天禄阁读书。
这件事只要是在天禄阁读书的人都知道。
所以，他很想去封国，认为去了封国以后就没人能管着他了。
上次刘启下达诏令，命刘馀、刘非等诸侯王去封国，其实他是很高兴的。
可刘彘觉得这道诏令是长公主让刘启发出的，且是属于毫无差别的乱杀，就找了长公主，让她劝刘启收回诏令，只让已经岁数稍大些的刘馀去封国。
得知诏令更改以后，刘非气的以肚子疼为由，又请了三天假。
就在这个时候，刘彘找到他，说是他有办法让他去封国。但条件是刘馀留下的那些狗马，以后归刘彘所有。
一听这话，刘非就赶紧说道：“只要能让我去封国，那些你都拿去，都归你了。”
刘非本来就不愿意管刘馀留下的这些狗马，再说，只要去了封国，玩什么不行，还在乎这些狗马乎？
就这样，刘彘为了刘馀的那些狗马，再次找到长公主，让她设法让刘启再次下达诏令，命刘非去封国。
刘彘对长公主说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刘非想去封国。
长公主本来就想让除了刘彘之外的所有诸侯王都去封国，省的这些诸侯王留在宫里，到时候影响她的换太子计划。
所以，刘彘这样一说，长公主立马就进宫，再一次使出了她的控弟大法，让刘启下达了命刘非去封国的诏令。
刘非得愿以偿，开始开开心心的收拾东西，准备去往封国。
可怜他的阿母程姬，刚刚送走一个儿子，接着又要送走第二个。
封国路远，且这些诸侯王不能随便回来，程姬搂着自己的小儿子刘端，心说这个总不能接着也走了吧？
见到阿母眼泪汪汪的搂着刘端，刘非很没良心的说道：“阿母何以这样不开心，端明年春天也要去封国，到时候你再搂着哪个流泪？”
程姬一听大怒，指着刘非就骂道：“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送走刘非后，刘彘就去了养着那些狗马的地方。
看到那些皮毛光亮，上蹿下跳十分敏捷的斗狗，还有那些体型高大的良马，刘彘就乐的屁颠屁颠的。
现在饲养这些狗马的是一位年老的宦官。
看到刘彘来了，这名老宦官给刘彘行礼后，拿出一卷竹简，说道：“胶东王殿下，此间共有斗狗二十，良马十五，皆有名册。”
刘彘接过名册看了看，上面记的都是哪条狗什么样子，战绩如何等等，很详细。
刘彘念道：“头小嘴尖，牙齿锋利，四蹄皆白，连战四场无输。”
“这是哪条狗？”
老宦官看向狗苑，然后指着一条试图跳过围墙的狗说：“就是此狗。”
“那这条呢？”
刘彘指着竹简说道。
老宦官看了看竹简，然后指着一条正朝着外面嚎叫的黑狗说道：“此为黑犬，便是它了。”
刘彘点点头，卷起竹简，然后向马厩那边走去。
老宦官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说道：“鲁王殿下这些斗狗，皆是鲁王从两宫各处费心收罗来的，皆是上品------”
刘彘听了心里暗暗想着，孝文皇帝在时，宫中倡节俭，这宫里的人也就不敢大肆养这些斗狗走马。
后来，阿父继位，管的不是那么严了，这些东西也慢慢多了起来。
现在，自己也有这些斗狗走马了。
走到马厩那里后，老宦官又说道：“殿下，这些走马大多是皇帝陛下所赐，也有鲁王殿下从别处弄来的。”
嗯？阿父所赐？刘彘瞬间觉得自己那日只要二百五十匹马亏了。
该管他要一千匹的。
四哥贪玩，阿父都赐给他良马。自己胸怀大汉，一心想给汉军改良马匹，阿父竟然还要打五折，只给自己五百匹马，简直是好坏不分啊！
看到马厩里的马大都不差，刘彘心说这些马，自己是万万不可能再还给四哥的。
嗯，必须要赶在四哥派人来把这些狗马弄到鲁国之前，把这些狗马弄走。
这些狗马现在虽然归刘彘，可刘非已经说了，刘馀安顿下来之后，会派人来把这些狗马弄到鲁国去。
因为刘馀走的时候，是没法带着这些狗马一起上路的。
他若是皇帝和诸位大臣，还有这些弟弟面前公然带着这些狗马去封国，必然会被皇帝呵斥，会被大臣们说三道四，会被刘彘等人树立一个坏榜样。
诸侯王是去治理封国百姓的，带着这么多的狗马去，难道是要和治下的百姓一起斗狗走马，不务正业吗？
所以，刘馀只能等到了鲁国安顿下来以后，再派人来把他这些宝贝弄到鲁国去。
刘彘决定今日就把这些狗马弄走，他不怕刘馀的人来找他要。
既然东西落在我手里，那就是我的，谁来要也不怕。
“我在上林苑那边找了一处地方，你今日就带人把这些狗马如数送到那里，一匹马一条狗也不准少。”
老宦官一听赶紧答“喏”。
之前刘彘已经和他说好了，老宦官可以去往上林苑，接着照顾这些狗马。
老宦官觉得这差事不错，在这里既要照顾这些狗马，还要被程姬等人差遣。若是去了上林苑，则只照顾这些狗马，而不会有别人差遣他。
比起伺候人来，其实他更愿意伺候这些不会说话的狗马。
“殿下，程姬那边------”
“你不用管，照我的话去做就是。”
老宦官彻底放心了，便赶紧张罗人准备把这些狗马迁往上林苑那边。
而在上林苑那边，刘彘已经求着窦太后，在豕围、也就是豢养野猪野鹿的那里，给他弄了一处苑子。
窦太后没有问刘彘要那个地方做什么，反正那上林苑很大，且只用了很少一块地方，别的地方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孙儿想用，给他一处就是。
就这样，刘彘有了属于自己的厩苑。
皇室六苑，现在已经是皇室七苑了。
第045章做诸侯王便做梁王武
卫绾这一阵子真的是闲的很，每日除了和司马相如守在司马门那里等刘彘之外，其它就再没什么事了。
这个舍人做的，皇帝陛下还是心疼我啊，让我养老来了。
卫绾经常发出这样的感慨，且是当着司马相如的面。
这就让司马相如很是难受，刘彘让他写辞赋，且都是写那种“自言七百岁，乃神棍也”，还有，“我汉若强，必先强军，强军则必先强马”这种他原先从来没有写过的“辞赋”。
这辞赋可以叙事，可以抒情。可以写成屈原大夫的《离骚》那种，也可以写成贾师那种《治安策》，可就是写不出大王要的那种爽文节奏风格。
难不成大王的节奏风格有异，吾不能领会吗？
司马相如经常的发出这种感慨，且也是当着卫绾的面。
每到这个时候，卫绾就要说起那道光的事情。
“那日，大王从外面进到宣事殿里的时候，我明明看见了一道光闪现------”
好吧，既然大王是一道光，那对这辞赋有别的要求也就正常了。毕竟，他阿母怀着他的时候就有光。
但每当司马相如深夜对着油灯竹简撕扯自己的头发时，却会经常对自己以前写的那些辞赋产生怀疑。
“莫不是我先前写的那辞赋不对，根本就不是辞赋，而是大王说的没有爽点的东西。”
可大王对贾师的《治安策》又特别推崇，这又怎么理解？
算了算了，就按照大王的意思写吧，就先写“自言七百岁者，乃神棍也”，省的大王经常说自己偷懒，已经是欠了他两篇辞赋。
辞赋？唉，这大王的辞赋也是难写啊！
今日，这二人显然是都有事情要做。刘彘已经让人给他们捎话，说是今日兵分两路，一路是卫公去找太仆刘舍。
另一路则是刘彘和司马相如一起，去上林苑看看。
三人碰面后，卫绾骑了司马相如的马，独自去找太仆刘舍。
这两人曾经同朝为官，关系还说的过去，刘彘认为让他去选马，刘舍说不定不会过分糊弄他。
刘彘觉得吧，刘舍那人很抠门，就算是阿父已经把赐给自己二百五十匹马的事情告诉他了，他也未必会把好马给自己。
皇室六苑里的马，都是皇家用的。若是他把好马给了刘彘，怕以后皇家的人用马的时候，他手里没有好马。
让卫绾去，多多少少会给卫绾一个面子，说不定能给几匹上等西域良马。
卫绾走后，刘彘对司马相如说道：“太傅，先去廷尉张欧家。”
一听这话，司马相如握着长缰的手就哆嗦了一下。
“去廷尉家？要马？”
“嗯。”刘彘点点头。
司马相如简直是无语了，心说你去太尉家、去丞相家、去太仆家要马就算了，毕竟你阿父是皇帝，你是诸侯王，他们总要给你一个面子。
可你又要去廷尉家要马，是不是找不痛快啊？
“大王，你可知这廷尉是干什么的？”
“知道，专门查办犯罪之人的。”
司马相如心说你知道还去招惹他，“大王，既然知道，何必去惹他？”
刘彘笑道：“吾又没有触犯律法，有何不敢去招惹他？难道太傅有犯法之事，故而不敢去见廷尉吗？”
司马相如赶紧说道：“臣并没有触犯律法之事。”
刘彘拍了他一下，道：“那何必怕他，去就是了。”
司马相如心说行，劝不住你是吧？你若是招惹了他，必然会没有好果子吃。
死在廷尉大狱里的，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大臣，也有和你一样的诸侯王。
看着刘彘气势满满，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司马相如心一横，猛地一抖缰绳，战车便冲了出去------
刘彘站在战车上，双手紧紧抓着那支长戈才可以站稳。
此时他在心里想着，自己已经去了太尉、丞相、还有太仆家，这三公九卿总要转个遍才是。
给不给马无所谓，重要的是自己可以以此为借口，了解了解这些人的德行。
去找阿父告状，告就是了，我不在乎，我就是想知道谁去告状，谁不去告状。
为了区区一匹马就去告状的人，此人必然心胸狭隘，小鸡肚肠。
这样，此人就做不了我那胶东国的相。
刘彘知道，汉朝廷有规定，诸侯国的相必须是由汉朝廷派去的，而不是由诸侯王自己任命的。
当然，也有头铁的诸侯王，千方百计的把汉朝廷派去的相赶走，然后自己任命一个。
不过，这样的诸侯王大多已经死了。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样头铁的诸侯王，现在还不知道。
刘彘的想法是，与其等着朝廷给胶东国派去一位相，不如自己先找一个合适的人，然后通过长公主，让阿父同意派此人去胶东国做相。
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刘彘现在缺钱。缺钱嘛，现在只能打胶东国的主意了。
所以，他需要一个自己能看上，且也会看上他，听他的话的相。
其实，自打刘彘生出想给胶东国找个相的想法后，他就觉得卫绾挺合适的。
卫绾，一个老好人，到了胶东国以后，必然事事都会听自己的。
可后来刘彘又觉得这卫绾不行，一个老好人，又不想得罪人，肯定是搞不到多少钱的。
于是，刘彘就开始找三公九卿要马。这样，一个是可以找到几匹好马，再一个就是可以给胶东国寻摸一个合适的相。
自己不管当得上当不上太子，一定要把胶东国掌握在手里。
就算那里是自己的后花园、自留地、钱袋子好了。
自己缺钱啊！缺的厉害，仅有的一次赏赐，也被阿母拿走了。
都怨自己岁数小，阿母不放心自己手里有那么大一笔资财。
不过，大母出手还是很阔绰的，一次就赏赐给了自己百万钱。
听说她赏赐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梁王武的时候，出手更是阔绰。
想起这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仲叔，刘彘不仅有点兴奋。
那梁国有城池四十余座，梁王出行“从千乘万骑，出跸入警-------”
可见，仲叔那里不缺马也不缺钱啊！
而且，出行时打着天子仪仗，出跸入警，这样的诸侯王也是没比的了。
做诸侯王便做梁王武这种的，不然不如不做，干脆做那个每日谨言谨行、唯唯诺诺、还动不动就被太后叫去骂一顿的太子好了。
想起大兄那日跪在门外挨骂的样子，刘彘就觉得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