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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薛霸王全文阅读

作者:西门888     红楼之薛霸王txt下载     红楼之薛霸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红楼之薛霸王全文阅读

上架感言~~~虽迟但到~~~

    昨天一天没敢点开作家助手,今天要更新,才打开看了一眼,二十四小时均等过了两百,总收藏刚过两千,收订比还是达到预期了。

    前面几天因为频繁遭遇章节受审,既影响追读体验,也把我的心思搞乱了。

    前天收到编辑上架通知很突然,我本来是打算再多些点公众章节,把收藏数磨得高一些,再上架,到时候订阅数据也能好看一些。

    既然接到了通知,那就硬着头皮上吧,只是手头没有存稿,没有办法多更。

    上架之后,每天依然保底两更,字数会比之前多一些,一章四千,两章八千字;加更看情况,加更原则是,每增加一百均订,加更一章;打赏没累积过一万点,加更一章(也就是说,盟主加更十章,不知道本书什么时候能混到个盟主)。

    本书的数据,要是放在那些大神手里,就该切书了,但是对我这个期待本就不高的小萌新来说,还能坚持下去。

    我的最终目标也不高,如果均订能达到五百,就能回老家找一份比较清闲的工作,多些码字的时间,如果均订能够破千,那就能全职了。

    不知道能不能有全职的那一天。

    最后,感谢开书一来,一直追读,投票,并订阅的书友们。

    感谢编辑大大青狐,给了本书前两轮推荐,下周还有第三轮,不知道有没有第四轮,小小地期待一下。

    废话不多说,我认认真真写书,大家觉得还可一观,就订阅看一看,因为还要工作,没什么管理书评什么的,和书友也没什么互动,我也不擅长这个,就暂且这样吧。

    要是哪位书友有兴趣帮着运营一下本书,我不胜感激,没有也就算了。

    接下来几天试着每天万更,能坚持几天坚持几天。

    以上。

    2022年11月6日0:22于魔都蜗居

11月总结

    新的一月开始了。

    因为不是月初上架,所以上个月没有保底,只能靠订阅,上架均订刚过200,后面一直没敢看,现在才看了一下,均订过了400,距离500均订的小目标不太远了,说实话,有点出乎我的预料。

    上架的时候收藏才2000左右,收订比10:1,算不错了,现在的收藏才3300。

    又看了一下数据,最近几天的追读有点下降,可能与我更新时间不太固定有关,一个月涨了200均订,给了我一些信心,这个月会好好更新的,每天两更肯定能保证。

    上个月三十天更了21万字,平均每天七千,那些日更万字的大佬自然没法比,但是对我来说,已经不容易了,毕竟现在靠码字还不能维持生活,还要工作,现在已经把工作、睡觉之外的时间都用来码字了。

    现在只希望,均订这样的增长势头,能够保持下去,说不定还能再得到一个推荐,收藏订阅能涨一波。

    我的期望不高,完本前均订能破千就行!

    不多说了,要赶紧睡觉了。

    笔者,2022年12月1日凌晨1点,于魔都蜗居

第1章 呆霸王薛蟠

    “大爷!大爷!”

    恍惚间,薛磐闻听耳边嘈杂声一片。

    皱眉睁眼,运目四下打量,只见自己斜依在青石板地上,四周围满了人,穿着打扮颇具古风。

    正疑惑间,脑中忽地一抽,一股信息涌出,撑得头疼欲裂,眼前发黑。

    身旁小厮、仆从又忙不迭地连声叫道,“大爷!大爷你没事吧!”

    薛磐晃了晃脑袋,心中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未免泄露天机,强坐镇定道,“我没事!”

    挣扎着被小厮们扶起身来,目光四下扫视。

    只见对面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锦衣青年,正满脸惶恐地看着这边。

    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正哼哼唧唧地叫着痛,他身边蹲着一个年纪约莫有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头脸埋在双腿之间,看不真切容貌,娇小的身子微微发着颤。

    小厮们见薛磐没事,心中惶恐消去,怒火中烧。

    一个身量比薛磐还略高些的小厮当即上前一步,指着那锦衣青年叫嚷道,“好小子!你也不在这金陵城中打听打听,我们大爷是何等人物!我们大爷就是掉下一根寒毛,也够你赔得倾家荡产了!”

    又回身弓腰对薛磐说道,“大爷!您怎么说!”

    薛磐挥了挥手,口中只吐出来一个字,“打!”

    身边站着的小厮、仆从,都是跟着他横行霸道惯了的,早就按耐不住,只等他的命令。

    一个“打”字刚一出口,小厮、仆从们便一个个仿若下山猛虎一般,向那锦衣青年冲了过去。

    就连扶着薛磐的也争前恐后地扑了过去,薛磐正在暗自融合脑中涌出的信息,一时没站稳,差点又摔倒在地,好在这具身体虽然有点痴肥,但底子还好,紧急间稳住了。

    锦衣青年身边也跟着两个伴当,但是仍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打到在地,蜷缩着身子,连声痛呼,却只换来雨点一般的拳脚。

    薛磐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什么,忙扬声叫道,“别把人打死了!”结合自身性格,又加了半句,“打个半死就行!”

    小厮、仆从们听了,这才放缓了手脚。

    等那锦衣青年被打了个半死,小厮、仆从回身过来邀功。

    薛磐摆手说道,“你问一下,这老小子收了他多少钱,我如数还给他。”

    还是先前那个出头的小厮,去问清楚了,回禀道,“大爷,那小子给了一百二十两!”见薛磐真要从荷包里掏银票,忙又低声说道,“爷,这银子是那老小子收的,还也是他还呀!”

    薛磐斜着眼说道,“你在教我做事?”

    那小厮忙躬身道,“小的不敢。”

    薛磐从荷包里数出三张五十两的银票,让小厮给那锦衣青年送去,扬声说道,“你花了一百二十两,我给你一百五十两,多的算赏你的,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了,赶紧给我滚!”

    刚被扶起来的锦衣青年还想回嘴,却被旁边的明白人拦住,劝他道,“后生,那边是薛家的大爷,哪里是你我这等小民招惹得起的!”

    锦衣青年挨了一顿狠打,心中早就怯了,闻言恋恋不舍地看了已经被薛磐拉起身来的娇俏丫头一眼,把银票塞进怀中,恨恨地转身,一瘸一拐地被扶着走了。

    这边,薛磐把那娇俏丫头拉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多大了?”

    丫头锁着身子,勾着头,怯生生的不敢回话。

    薛磐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扮暖心大哥哥,安慰这受到惊吓的小丫头,说了一句,“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薛家的人了!”

    说着,转身就要拉着这小丫头走。

    小厮忙凑过来问道,“大爷,这老小子怎么办?”

    薛磐说道,“把他送到官府,就说是拐子,让官府照章处理!对了,记得把他收的钱都给我弄回来!”

    小厮回道,“是!原来他是拐子!我早就怀疑,这老小子长成这副德行,怎么会生得如此标准的女儿,原来是拐来的。”

    这小厮又叫了个仆从,一起把地上的拐子拉起来送官,不提。

    且说薛磐这边,拉着小丫头往前走,四周簇拥着小厮、仆从,街上的行人见状,无不主动闪避。

    小丫头被强行拉走,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但是亲眼见过拐子和锦衣青年被这群人暴打,知道面前这位华服少年不是好招惹,她的性子,这些年来,本就被拐子规训得怯懦服从,不敢挣扎。

    向前走出不远,薛磐看到一间自家开的成衣铺,回头看了一下小丫头身上的穿着,迈步带她进去,吩咐成衣铺的伙计给她挑身新衣服,让她去后间更换。

    趁小丫头去换衣服的间隙,薛磐终于把脑中涌出的信息融合完毕了,彻底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等小丫头换好衣服出来,薛磐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小丫头还是垂首摇头。

    薛磐不再难为她,说道,“你现在进了我薛家,就是我薛家人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以后就叫香菱!”

    小丫头闻言,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薛磐,见他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既羞且怯,忙又低下头。

    薛磐却已经看清楚她眉心处那个娘胎里带的米粒大小的胭脂痣。

    没错,薛磐穿越来的,正是红楼世界!

    穿越成的,正是金陵四大家族“贾史王薛”中的薛家的大爷薛蟠!

    刚刚经历的事情,正是薛蟠和冯渊当街争抢香菱的事件。

    冯渊就是那锦衣青年,他原是先看到香菱,一见倾心,原本是个好龙阳之道,竟要就此改过,娶香菱为妾,还要选个黄道吉日才迎她进门。

    没想到这一耽搁,却给了拐子投机的机会,又把香菱卖给了薛蟠。

    薛蟠正要带香菱走的时候,被闻讯赶来的冯渊拦住,拐子“一人卖两家”的事情败露,当即就被恼怒的薛蟠一拳打倒在地。

    冯渊是真的爱慕香菱,上前跟薛蟠理论的时候,失手推了薛蟠一下,薛蟠一时不慎,被推得跌了一跤,就被薛磐鸠占鹊巢了。

    薛磐本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的三无青年,性好读书,乃资深书虫一枚,《红楼梦》这篇鸿篇巨制,自然是熟读过的,读了还不止一遍。

    素来多为红楼里的那些美好女子的多舛命运嗟叹不已。

    也曾设想过,要是自己能穿越到红楼世界,能为这些美好女子做些什么。

    没想到,这就梦想成真了!

    虽然没能穿越成《红楼梦》的男一号贾宝玉,甚至没能穿越到红楼世界的主要场景贾家。

    而是穿越成了有“呆霸王”之称的薛蟠。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结果也不错!

    《红楼梦》主要讲的是贾家的兴亡败落,如果穿越到贾家,首先要做的,就是扭转贾家的命运!

    但是,宁荣二府有贾珍、贾赦那样的坑货,偏偏他们又占着这个封建时代的家族大义,想要搞掂他们,扭转贾家败落命运,不是一件容易事!

    穿成薛蟠,虽然无法深入参与贾府家事,但是如果操作得当,也能免除被贾府牵连,首先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如果没有改变贾府那些美好女子命运的神圣使命,薛蟠完全可以远远地躲在金陵,过着锦衣玉食、娇妻美妾的幸福生活。

    但是,既然来到了红楼世界,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贾府那些美好女子,受父兄牵累,身受劫难呢?

    薛磐,不,现在是薛蟠了!

    薛蟠看着面前的香菱,她虽然不记得自己的确切年龄了,但是《红楼梦》中却有交待,她和薛宝钗、袭人、晴雯都是同龄。

    薛宝钗比薛蟠小两岁。

    通过融合来的记忆,薛蟠知道,他现在尚未过十五周岁的生日,他的生日是五月初三,现在才是四月。

    如此,香菱现在应该是十三岁。

    因为从小被拐,拐子自然不会锦衣玉食伺候她,所以香菱此时生长得比普通的十二三岁女孩子要瘦弱一些。

    虽然已经在抽条长个了,但是据薛磐目测,她的身高此刻应该还不足一米四,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萝莉。

    “香菱!”薛蟠叫了一声。

    香菱低着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怯生生地抬起头,应了一声,“奴......奴婢在。”

    薛蟠见状,不觉心头大畅。

    一时间,福至心灵!

    香菱现在入了薛府,薛蟠自然不会让她重演《红楼梦》里的凄惨归属——夏金桂那个毒心恶妇,薛蟠是打死也不会娶了!

    她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被改变!

    薛蟠身为事主,立即从红楼世界的天地间获得馈赠,醍醐灌顶,整个人从内至外,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其他变化暂未可知,耳聪目明却是即刻就能感受到的。

    薛蟠更是心定——本来就是没好处,他也要努力改变红楼世界那些美好女子们的命运的,现在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他的决心就更足了!

    薛蟠抬起手,在香菱的头上揉了一把,挺胸凸肚,大笑了几声,带着香菱便往家里走去。

    他家里也有名列“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女子,命运等着他去改变呢!

第2章 薛蟠立鸿志

    《红楼梦》里,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时候,只看到了“金陵十二钗”的正册、副册、又副册。

    其中副册、又副册,又都只看了第一页,只有正册才看得完整。

    后人分析册页上的判词,确定又副册第一页写的是晴雯,副册第一页写的是香菱。

    正册十二钗,则分别是林黛玉、薛宝钗、贾元春、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史湘云、秦可卿、王熙凤、李纨、巧姐、妙玉。

    所以,红楼世界得上天眷顾的祖籍金陵的女子,至少应该是三十六人。

    也有人探轶,“金陵十二钗”在正册、副册、又副册之后,还应该有三副册、四副册、五副册......

    共计收录一百零八位女子,对应《水浒传》的一百零八将!

    薛蟠对此不置可否。

    不管是三十六人,还是一百零八人,他都要努力拯救。

    香菱暂且不说,薛家至少还有两位,必定在“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中的女子。

    其一是在正册中明确记载的薛宝钗。

    第二位,虽然《红楼梦》的文本中没有明确写出,但也必定在册的,就是薛家嫡系二房,也就是薛蟠二叔的女儿,他的堂妹薛宝琴!

    薛蟠带着香菱回到薛府,进门之后,只见府中丫鬟、婆子们,正在忙碌地把家中什物装箱打包。

    薛蟠想起来,薛家早前收到京城舅家王府,以及姨家贾府的来信,再加上薛宝钗年将及笄,皇家正好于今年发下恩旨,仕宦人家之女,可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薛母想要薛宝钗筹谋一番,于是便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

    再加上,薛蟠的父亲过世之后,薛家的各处生意,不免有些懈怠,京城的几处生意,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又则薛蟠早就闻得,京城乃是这个世上第一繁华之地,想要去游览一番。

    几个事情加起来,薛家便决定阖家进京去,并早已定下启程日期,就在三日之后。

    原先,家里一应事务,都有薛母操持,薛宝钗年纪渐长之后,也会为目前分忧解劳,薛蟠则万事不理,每日里只会逛玩游荡。

    今天就是出门闲逛,碰上了拐子二卖香菱,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薛蟠与人争买丫头的事情,早有人回来通报了薛母,薛母闻听薛蟠这回只是打了人,还已经赔了汤药费,心中落定,不太在意。

    薛家先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紫薇舍人,现下府中更是官场无人,只领着内务府的采办杂料的事物,聊为皇商。

    与一门双公的贾府、一门两侯的史府,还有祖上是伯爵,但现在的当家人却身为京营节度使的王家,相差甚远。

    但是要论身家,薛家现在反倒是“金陵四大家族”最丰厚的,富有百万!

    所以,薛家的门楣虽然没有贾府、史府、王府高,但是金陵老宅,也是占地广阔,前后足有五进的大宅,后面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花园。

    薛蟠进门之后,穿廊绕梁,来到第四进院子的正院,进到屋里,薛母正坐在椅上等他,薛宝钗陪坐在一边。

    薛蟠此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见到薛母,立即脸上堆笑,朗声问候道,“母亲安好!”

    薛母本来沉着脸,想要训斥一出门就惹事的薛蟠几句,但是看到他走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却禁不住心疼,起身招呼道,“怎么走得这么急?出了这些汗!近来虽然天气渐热,但早晚屋里还是有点凉的,当心受了风。”

    说着,掏出自己的手巾给薛蟠擦汗。

    薛宝钗看了,心中不禁暗叹:哥哥如此顽劣,得有一半的原因,是母亲溺爱纵容的!

    薛母现在有四十上下年纪,一向养尊处优,是以保养得当,面相上看去只有三十来岁,和薛磐穿越前年纪差不多。

    被这样一个中年美妇如此亲近,薛蟠心中不禁有些难为情,忙把怯怯地站在门外的香菱叫进来。

    薛母看到香菱,果然舍了薛蟠,把她叫到近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道,“果然生得标致,难怪会被蟠儿看上。”

    瞥见薛蟠也在咧着嘴笑,又沉下来脸来,说道,“这丫头天可怜见的,既然入了府,你今后就要好好待她!再过两日就要启程,这两天就让她跟着我身边,先学学府里的规矩,等到进京安顿下来,再安排给你。”

    薛蟠笑着说道,“母亲说的是,一切听从母亲吩咐。”

    薛母见状便摆手说道,“好了,别在我面前卖乖了!你要没事,就出去吧。”

    薛蟠说道,“孩儿还真有点事情,要询问母亲。”

    薛母已经返身回坐到椅子上,闻言抬眼问道,“哦?什么事?”

    薛蟠说道,“不知二叔现在何处,孩儿有点事情,想要请他帮忙。”

    薛母闻言回道,“你二叔啊,他早先是去了广东那边,现在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事,着不着紧?如果着急的话,可以带话给各地铺子的掌柜。”

    薛蟠挠头道,“倒也不太着紧,那我就去信儿给各地的掌柜,让他们帮我带话吧!”

    这就是古代的不便利了。

    要是在薛蟠穿越之前,找人只需要一通电话,现在却是千难万难,送一封信、带一句话,时间都是要以月计的。

    薛母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话。

    薛蟠这才得空转向薛宝钗,对她说道,“妹妹,给各地掌柜的信,还要麻烦你来帮哥哥我起草。”

    薛蟠虽然也上过学,但不过只略微识得一些字,还是繁体字,写就更不在行了,不论是穿越前后,在这方面,都和薛宝钗差了不知多少。

    薛宝钗性格使然,不喜朱绿,此时身上只穿着素色襦裙,脸上也不施胭脂,素面朝天,更显得她丽质天生。

    薛蟠进屋之后,就频频侧目瞥她,心中不知道感叹了多少次,只怨自己才疏学浅,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她!

    一句话,真实的薛宝钗,比87版《红楼梦》电视剧里演绎出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虽然才十三岁的年纪,在薛蟠穿越之前,不过是小初中生,但是天生的气质,却已经展露无余。

    正是所有的哥哥,都梦寐以求的妹妹模样!

    薛宝钗听到薛蟠说话,笑着说道,“哥哥要给二叔带什么信儿?”

    “妹妹就写,请二叔得闲的话,日后去京中相会;若是不得闲,也让蝌弟去京中一趟。另外,请二叔帮我在各地留意做这些活计的工匠,重金聘请送到京中,我有大用!”薛蟠说道。

    前面说得还好,薛父辞世之后,薛家二叔就是薛蟠最亲近的长辈了,薛家要去京中居住,请薛家二叔赴京相会,是人之常情。

    之后让二叔的儿子薛蝌进京,就有点出乎薛母和薛宝钗的预料了。

    薛蝌虽然和薛蟠年纪相近,但是脾性却相差甚远,薛蟠素来只会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薛蝌却小小年纪,就跟着薛家二叔走南闯北,堂兄弟二人一向不太亲近。

    最后请薛家二叔聘请各科工匠,还说出“有大用”之语,就更不是薛母和薛宝钗能想到的了。

    薛宝钗还没质疑,薛母先开口问道,“蟠儿,你要那些工匠有什么用?”

    薛蟠回府之前,就对此问打好了腹稿,当即回道,“母亲,你一向跟孩儿言说,咱们这次去京城,那里与别处不同,虽然有舅舅、姨妈照看,但是咱家也不能坐吃山空。

    “孩儿这些时日,一直在想着这个事儿,母亲知道孩儿一向懒散,全无向学之心,科举仕途是没指望了。

    “父亲去了这些年,家里一直在靠母亲维持,孩儿整日只知胡闹,先前年纪小,现在年纪大了,再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所以,进京之后,孩儿想要试着做些事情,成与不成的,母亲先不要有大指望,索性有舅舅、姨妈在,咱家也有些底子,足够孩儿试错的;万一能做成一两件事,也能帮母亲分担一些。

    “等再过几年,成家立业,也算没辜负薛家门楣!”

    薛蟠虽然没有把自己对未来的计划和盘托出,但只这几句话,已经足以令薛母感到安慰了。

    薛母这些年,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子薛蟠能够撑起家业!

    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对儿子有点太过溺爱纵容,这也是她起意举家进京的重要原因,因为京城有薛蟠的舅舅和姨妈。

    薛父辞世之后,长辈里,唯有舅舅王子腾,能起到管教薛蟠的作用。

    薛蟠现在才十五岁,在薛母看来,年纪还小,还有教育的余地,进京之后,有舅舅王子腾的约束,如果能够改过自新,那薛母真要烧高香,敬谢天地了。

    现在尚未进京,便听到薛蟠说出这样一番话,薛母怎么能不心中宽慰,眼中不禁泛起了泪花,哽咽着连声说道,“好好好!我儿真的长大了!”

    薛宝钗听薛蟠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眸中也泛动着光彩,听他说完,心中虽不相信,他能这么快幡然醒悟,但也期盼着,这是真的,笑着说道,“哥哥说这些,可不要是在哄母亲才好!”

第3章 启程赴京城

    薛蟠也知道自己一向顽劣,贸然改变,薛母和薛宝钗必然会心有疑惑。

    他也不好解释,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之前的自己了。

    只能拍着胸脯说道,“我说的是真是假,等到了京中,母亲和妹妹见了我的实际行动,就知道了!”

    薛蟠一杆子把事件指到几个月之后,薛母和薛宝钗也只能笑着应下。

    薛宝钗当即文不加点,把薛蟠给薛家二叔的书信挥笔写好,又多抄写了几封,吩咐家人送往南边各地的铺子。

    下面,就只能守株待兔,等着薛家二叔自己找过去了。

    好在,薛家二叔虽然不实际管着薛家在各处的生意,但是向年游走各地,也有监管薛家各地生意的意思——这也是薛父辞世多年,薛家各地的铺子的生息,虽然略显颓势,却都还能维持的原因之一。

    不然,只靠薛母、薛蟠这孤儿寡母的,要维持薛家这么大的家业,要更加艰难。

    接下来两天,薛蟠没有立即改变往日作风,仍然整天在外游逛,让薛宝钗对他之前的豪言壮语,更没信心了。

    但是薛蟠这两天的游逛,却不再是漫无目的,也不再只图玩乐,而是在实地考察这个时代的商业环境。

    此时的金陵,也是天下有数的大城,又处在江南繁华之地,城内的商业发展十分繁盛。

    薛家在金陵城内各处,有十多个铺面,经营着粮食、药铺、布料、成衣、瓷器等多种产业,这些铺子每年的收益加起来,足有上万两白银。

    除了金陵,薛家在南北各大津要之地,还有数十家铺子,之前在薛父的操持下,每年总收益能超过五万两白银。

    薛父辞世之后这几年,总收益虽然每况愈下,但去年底销账的时候,总收益也有三万余两。

    这就是支撑起薛家百万之福的底气所在。

    除了考察城中商业,薛蟠重点还光顾了金陵的各大书铺,主要是收集前朝和本朝的历史,以及朝廷邸报。

    经过一番研读,薛蟠才确定此方世界的时间线。

    原来,前朝的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之后,李自成的大顺,很快就在和满清的争锋中败下阵来,京城在短时间内,换了三任主人,轮到了满清的顺治帝做龙椅。

    不过,那个时候,黄河以南,依然是明朝治下,史称南明。

    满清随后南侵,在扬州制造了“扬州十日”惨案。

    历史走向,就在这里拐了弯。

    清军围攻扬州的时候,追随史可法守卫扬州的,是明军阵中的刘肇基。

    刘肇基出身将门之家,世袭指挥佥事,早年在辽东抵抗清军,官至辽东总兵,后被洪承畴解职,南下金陵任职。

    清军南侵的时候,刘肇基自请从征效力,清军包围扬州之时,史可法命令附近南明驻军增援,只有刘肇基率领一支数千人的孤军前来。

    原本的历史上,刘肇基率领的这支部队,在扬州围城战中全军覆没。

    这一次,刘肇基却成了气运之子,在扬州孤军奋战多日,不见援军,最后只能突围,几乎只以身免。

    经此一役,刘肇基认清了南明小朝廷的面目,认为他们难以成事;又义愤于清军在扬州城破之后屠杀行为,决定自立旗号。

    于是在江南自行征兵,以刘姓,自称为西汉高祖刘邦之后,自号为汉。

    队伍拉起来之后,在于清军的对阵中,连战连胜,转战多地,把清军赶回长江以北。

    随后挺进南京,南明小朝廷无力抵抗,明朝彻底灭亡。

    刘肇基于顺治四年,公元1647年,在南京称帝,国号为汉,年号天隆,刘肇基为天隆帝。

    天隆帝随后誓师北伐,经过十年奋战,终于在1657年,光复北京。

    那个时候,天隆帝已经宾天,宣武帝继位,光复北京之时,已是宣武三年。

    北京攻防战前后历时两年有余,清军在最后撤退之时,又对城内大肆破坏,所以光复之后,经过六年修缮,直到宣武九年,公元1663年,刘汉才迁都北京,改北京为京城。

    而南京金陵城,却没有像前明一样,留为陪都,而是直接降格为金陵城,以宣誓刘汉抵御满清的决心。

    满清在撤出北京,返回老家辽东之后,仍然保存有一定的战力,再加上与蒙古诸部联合,对刘汉依然保持着巨大的军事压力。

    宣武帝薨逝于宣武二十一年,也即是公元1675年,原本历史上的康熙十四年。

    但是这个世界,满清却已经没有了康熙帝。

    刘汉建立之前,清军南侵不利,满清摄政王多尔衮便以顺治帝年幼,无法执掌军国大事为由,请顺治帝退位,自立为帝。

    多尔衮英年早逝之后,帝位没有传给他的儿子,而是遵照满清传统,传给了多尔衮的胞弟多铎(他在这个历史线上,没有因天花而死)。

    满清就是在多铎治下,丢掉北京,被重新赶回山海关之外的。

    宣武帝之后,万靖帝继位。

    万靖帝一面北御满清、蒙古诸部,一面大力恢复、发展经营中国,经过多年苦心经营,凭借更深厚的国力底蕴,刘汉在万靖帝治下,对满清形成了全面压制。

    万靖帝二十八岁继位,直到万靖三十七年,也即是公元1712年,历史上的康熙五十一年,突发重疾,为了保证国家有序过渡,便提前逊位,传位于永昭帝。

    不想,万靖帝逊位之后,病体却逐渐康复,以至于当下的刘汉,呈现出两帝并立的局面。

    现在,是永昭三年,永昭帝已经登基三年,但是于国事上,依然处处掣肘于身体越来越硬朗的万靖帝。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薛蟠与薛母、薛宝钗,带着家中浮财约计五十万两白银,并一干丫鬟、婆子、小厮、仆从,在金陵城外码头登船,从长江转入大运河,北上赴京。

    这一日,薛家船队停靠在扬州码头。

    扬州虽然在六七十年前,经历了那场惨祸,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此时已经完全恢复旧貌,繁盛程度于金陵相比不遑多让。

    薛家在扬州也有产业,薛家船队要在这里停靠几日,以销算旧账。

    旧账销算之后,薛蟠又陪薛母、薛宝钗,并香菱、莺儿等人,在扬州游玩了几日。

    薛家虽然在南北数省,都有产业铺子,但是之前有薛父操持,薛父辞世之后,就只有薛母来勉力维持了。

    薛母一介女流,无法像薛父那边亲往各地巡视,这几年一直坐困金陵,这次赴京,途径各地,本就有核销旧账,巡视铺子的意思。

    现在有了支棱起来的薛蟠,虽然大事依然由薛母抓总,但是出面巡视铺子的活计,好歹不需要薛母亲自出面了。

    在这个时候,出一趟远门,是千难万难的。

    薛蟠还好,身为男儿,将来支撑家业之后,有机会各处走走看看,薛母、薛宝钗除了这次,却极有可能,再也没有别的机会,像这样饱览各处山水了。

    所以,薛家一行北上途中,并不急于赶路,金陵到扬州两百里水路,快船两日可到,薛家却足足走了五天。

    在扬州又停留了十余日。

    在扬州城内外各处美景名胜游览了一遍之后,薛母正要催着启程,薛蟠却想起一事,说道,“母亲,这几日,孩儿听闻,现下的主掌两淮盐运使衙门的,是姨夫的妹婿,既然途径此地,孩儿想要去拜访拜访。”

    薛母闻听,笑着说道,“我儿真的是长大了,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了!既是姻亲,自然当去拜访,我儿去吧,咱们晚一日启程也无妨。”

    薛蟠便带着一个小厮,并两个仆从,从随身行李中挑了两样合适的礼物,带着上门。

    来到扬州两淮盐运使衙门前,薛蟠命小厮拿着自己的名帖上前求见。

    门子收了名帖,进内传禀,不一时,出来一个老总管,对薛蟠拱手问道,“尊下可是薛家大公子?”

    “正是!”薛蟠回礼答道。

    老总管说道,“我家老爷有请,请跟我来。”

    “有劳了!”薛蟠回了一声。

    老总管并没有带着薛蟠直接进衙门,而是绕到后面。

    原来两淮盐运使衙门是前衙后院的规制,薛蟠要是为公事而来,自然当走前衙的角门,现在却是以私谊拜见,走前衙就不合适了,只能走后院的角门。

    这倒不是林如海轻视薛蟠,能把他请入内宅,反倒是亲近的表现。

    薛家和林家虽然没有太多故旧,但是有贾府在中间,两家的关系就不算远了。

    薛蟠被老总管带到林如海的书房门外,老总管先扬声通禀道,“老爷,薛家大公子到了。”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老总管便伸手推开房门,伸手请薛蟠进去。

    薛蟠侧身先向老总管致意,才迈步进去。

    抬头看到书桌后面,林如海四十多岁年纪,相貌清隽,下颌留着短须,面色有些微白,露出些倦容,一身常服装扮。

    虽只坐着,但是三品大员的上位者气质,却抑制不住。

    薛蟠稍稍打量一眼,便忙躬身行礼到,“小侄见过姑丈!”

    按理,薛蟠和林如海没有直接的姻亲,不能以“姑丈”相称。但是薛蟠和贾宝玉,却是嫡亲的姨表兄弟,而林如海则是贾宝玉的正经姑丈。

    薛蟠从贾宝玉这里论,称林如海“姑丈”,以示亲近,倒也无可厚非。

第4章 拜见林如海

    林如海人情练达,转瞬间便通晓了薛蟠亲近之意,当即笑着回道,“贤侄不需多礼。”

    薛蟠直起身子,继续供着手说道,“小侄这次途径扬州,是陪侍母亲、妹妹进京,贸然来访,还望姑丈勿怪。”

    林如海笑道,“贤侄有心了,请坐,上茶。”

    薛蟠在书桌前欠着身子坐下,不一时,老总管端来一盏茶,薛蟠忙起身接过来,微噙了一口,放在一旁。

    林如海对薛蟠早先略有耳闻,却不太熟悉,便开口询问了一番,薛蟠一一答了。

    林如海倒没有因为薛家的皇商身份,对薛蟠有所轻视。

    皇商虽然也是商,但和一般的商贾却有所不同,是在户部挂了号的。

    而且,薛家并不是世代为商,也是书香继世之家,祖上的紫薇舍人,也算是天子近臣。

    林如海在此之前,虽然与薛家没有多少交情,但是林家先祖和薛家先祖,都是追随本朝太祖起事,驱逐鞑虏,复我中华的最早一批志士,祖籍都在江南,现在又有贾家在中间牵连,关系又能远到哪里去?

    林家又子嗣稀疏,到林如海这一辈便是单传,林如海膝下如今更是只有林黛玉一女,林家嫡系到他这里,眼看着就要绝嗣。

    所以林如海对外家子侄,还是颇有爱护之心的,只是岳家贾府的正经内侄远在京城,家世奢豪,没有什么需要林如海看顾的。

    薛蟠这个便宜侄子,虽然与他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隔了一层,但途径扬州,既然有心来谒见亲近,林如海自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再加上,现在的薛蟠,一扫之气的纨绔之气,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气度却颇沉稳,言辞举止也颇妥当有礼,更得林如海青眼。

    林如海自去岁发妻辞世,两个月前又送独女林黛玉进京之后,身边一个可说话之人也无,不免孤独寂寥。

    薛蟠此来也算是适逢其会,给林如海带来了一些亲情慰藉。

    林如海虽然是科举出身,曾经贵为探花,却不似贾政那样,只知清谈,不懂庶务,这才会被今上永昭帝选为巡盐御史,主掌两淮盐政。

    既掌盐政,平日里接触最多的,自然都是盐商了。

    两淮盐政,是帝国盐政的龙头,每年的盐税,足占了全国盐税的四分之一强,去年达到了八十万两白银。

    是永昭帝最为看重的财源!

    但是,一年八十万两白银,对施政处处受太上皇掣肘,亟需财源打开局面的永昭帝而言,仍然是杯水车薪。

    林如海先前收到永昭帝密旨,旨意中有让两淮盐税今年提高到一百万两白银的意思,并且多多益善。

    林如海就任两淮巡盐御史已经两年,对两淮盐政的情况,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要把盐税从八十万两,提高到一百万两,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旨意中透露出的“多多益善”,就难办了!

    当下,两淮盐运使衙门每年下发的盐引,有八十万,每引盐税一两白银,于去年的八十万两盐税正好吻合。

    今年想要把盐税提升到一百万两,只需把盐引增发到一百万就可以了。

    至于两淮盐场的产量能否匹配上,林如海似乎不担心。

    因为据他所知,两淮盐场每年的实际产量,是官发盐引的一倍有余!

    官发盐引之外的产盐,就是私盐。

    如果能把流入私盐的产量,都纳入官发盐引之列,单以两淮盐场目前的生产水平,两淮盐税也能收到一百五十万两以上!

    可是,私盐的弊端,古而有之,历朝历代的盐政衙门,都想要革除这项弊端,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林如海想要完成永昭帝两淮盐税“多多益善”的旨意,唯一的办法,就是改革盐法,打击私盐。

    但是这对他来说,是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虽然总掌两淮盐政,但是两淮盐运使衙门治下,并没有多少可用人手,想要打击私盐,只能与各地府县合作,获得府县的大力支持。

    改革盐法,更不是一个小小的两淮巡盐御史能做到的,顶多能提请上议,请朝中六部、内阁,以及九五之尊圣上做主。

    这就是林如海现如今面临的窘境。

    他这些天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思考破局之策,在和薛蟠的交谈中,不自觉间,流露出自己的烦恼。

    薛蟠当下笑着说道,“小侄这里,对姑丈的烦恼,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如海讶然道,“哦?贤侄有何见教,不需过谦,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还请直言。”

    “我是这样认为的。”薛蟠侃侃言道,“盐政虽然是国家大事,本不是小侄能够多嘴的,但是归根究底,盐之一道,也不过是买卖二字而已!

    “小侄家中接着户部采买杂料的事务,对买卖二字,还算有些心得,且听小侄从这方面,说一下盐政。

    “当下的盐政,是盐运使衙门发放盐引,由盐商认购,从中直接收取盐税;盐商购得盐引之后,再到盐户那里买盐,转运到各地售卖,从中渔利。

    “听姑丈适才提及,为今最为可虑的,就是盐商在官发盐引之外,还会大肆贩卖私盐——私盐无需凭借盐引,自然也就逃脱了盐税。

    “姑丈想要的,是怎么在保障盐政实施顺遂,不引发动荡的前提下,尽量多的发放更多盐引,收取更多盐税,并且减少私盐对官盐份额的侵蚀。”

    “小侄所言可是?”

    林如海点头说道,“贤侄所言甚是,这正是我所虑之处:我要多收盐税,就要多发盐引,但是盐商却纷纷进言,盐引不宜滥发,多发必然会打破当下堪堪平衡的局面,引发动荡!

    “再则,盐商们说,两淮盐场产盐数量是有定的,盐引就算是发出去了,盐户那里没盐可买,盐引只会砸在盐商手里——虽然可以延后兑盐,但那也是透支未来的产盐数量,总不是良策!

    “虽然据我暗查得知,盐户每年的产盐数量,是远远多过官发盐引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私盐流出了,但是盐商欺上瞒下,为之奈何?”

    “这就涉及到一个商业概念——垄断!”薛蟠说道。

    “垄断?”林如海学识渊博,一想便懂得了这个词的内涵。

    薛蟠详细说道,“小侄认为,当下盐运使衙门发放的盐引,全由八大盐商包揽,这就是的两淮盐政,形成了八大盐商垄断的局面!

    “现下的局面,对八大盐商是最有利的,他们自然不愿意打破——姑丈想要多发盐引,多收盐税,从根本上说,就是从八大盐商身上割肉,把本来被他们收入囊中利润,转为盐税。”

    林如海击掌叹道,“着啊!贤侄说得太对了,经你这么一分析,眼下局面,豁然开朗!那怎么才能在不引起大动荡的前提下,尽可能的打破这个局面呢?”

    “当下的局面既然是垄断引起的,那就打破垄断!”薛蟠献计道。

    “打破垄断?”林如海陷入沉思。

    薛蟠接着说道,“扬州八大盐商靠着垄断盐引,日进斗金,个个富可敌国,怎能不引起人眼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取而代之!

    “为今之计,姑丈就要给那些想分两淮盐利这杯羹的人,一个机会!

    “两淮盐利甚厚,本就不应该由少数人垄断,姑丈尽可能地惠及更多人,引入众多中小盐商共同获利,八大盐商就算想反对,面对汹汹民意,也是螳臂当车。

    “如此一来,就把两淮盐运使衙门与八大盐商之间的对立矛盾,转移到中小盐商和八大盐商之间了,那个时候,姑丈坐镇衙门,从中调和,可用的手段就多了!”

    “妙妙妙!”林如海抚掌笑道,“贤侄之言,真的是醍醐灌顶,令我豁然开朗呀!”

    薛蟠故作矜持道,“姑丈谬赞了,小侄只是一家之言,未经验证,是否使得尚未可知。”

    林如海连声说道,“使得的!使得的!贤侄之计,不是釜底抽薪,也就不会引得八大盐商勠力反对,另辟蹊径,转移矛盾,虽然难免会有波折,但是改革哪有一帆风顺的,这已经是能把动荡降低到最小的办法了!”

    “老夫虚度这些光阴,又坐在这个位置上,对盐政的认识,却还不如贤侄,说来实在是惭愧呀。”

    薛蟠连忙摆手道,“姑丈言重了!小侄只是姑妄言之,并不知道其中根底,究竟如何施为,还要靠姑丈详为筹谋,小侄就不敢多舌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诚不我欺!”林如海叹息道,“有时候,解局之道,就要是贤侄这样的局外人,才能看得清!老夫承了贤侄这份情了!”

    薛蟠连声说道,“不敢不敢!姑丈不以小侄年少识浅,能听得小侄妄言,已经足令小侄荣幸至甚了,况且,能为姑丈解忧一二,也是小侄的本分,姑丈如此说,实在令小侄汗颜。”

    林如海摇头说道,“后生可畏!贤侄年纪虽小,见识却不能说浅,今后是大有前程的!”

    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以贤侄之计,要在盐引发放之时,引入更多盐商,打破八大盐商的垄断——贤侄是否有意加入其中,承销一些盐引?”

第5章 翩翩佳公子

    盐商,不论在哪个朝代,都是最豪富的人!

    薛家要是能从两淮盐政中分得一杯羹,身家可以坐地升腾,有望在短时间内,超越父祖!

    面对这样的好处,薛蟠要说不心动,绝对是假话!

    但是略一思衬,薛蟠便拒绝了林如海的好意,“革除两淮盐政弊端,是姑丈的大事,事关重大,想要尽善尽美,唯有小心谨慎,小侄就不在其中,让姑丈为难了!”

    此言一出,林如海对薛蟠的认识,登时又上了一个台阶!

    两淮盐政涉及到的银钱,足有数百万两白银,薛家哪怕只能从中分极小一部分,所得也是成千上万!

    面对这样的巨利诱惑,能够保持头脑清晰,已经超出常人了,薛蟠更上一层,言辞间全是在为林如海考虑,就更难得了。

    林如海不禁生出“生子当如薛文龙”之感。

    可叹自己命运不济,膝下无子,林氏家族中也没有这样的少年俊才,能够支撑家业。

    就是一门两公的岳家贾府,据林如海所知,传到第四代,也没有什么出彩人物。

    要说薛蟠拜见之初,林如海对他还只是谨持故交亲戚情分,在与他一番长谈之后,已经生出爱才之心了。

    当即问道,“贤侄,你此番进京,除了探亲访友,送妹待选,自己可有打算?”

    薛蟠也不是蠢人,也听出了林如海的言下之意,当即苦笑道,“姑丈容禀,小侄虚度十几年,一事无成,又生性疏懒,不喜读书,自知走不了科举之途,这次进京,是有请舅舅、姨丈代为筹谋,入部谋得一官半职的打算。

    “小侄年纪还小,倒也没有一步登天之望,只要能跻身仕途,脚踏实地,任劳任怨,有朝一日官阶能赶上先祖,也就心满意足了!”

    薛家先祖的紫薇舍人,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虽然算是天子近臣,但是和尊为国公的贾府、贵为列侯的史家、林家,乃至为伯爵的王家,权势都相差甚远。

    现下薛家身为皇商,虽然家室豪富,但是能保住这份富贵,靠的也是贾府、王府这样姻亲的帮扶。

    薛蟠深知,靠人不如靠己,况且以贾府、王府的未来运势,也是靠不住的。

    所以,这次随母送妹进京,薛蟠当然不会再像《红楼梦》里写的那样,继续胡闹乱混,而是要努力做出一番事业。

    而在封建帝国体制下,商人想要成事,真可谓是千难万难,哪怕是做到红顶商人胡雪岩那样的程度,命运也是掌握在真正的权贵手中。

    就像现下的扬州八大盐商,哪一个都是富可敌国,身家不下千万,但是像林如海这样的高官想要炮制他们,却有不止一个办法。

    想要在这样的时代做出一番事业,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仕途,自己成为权贵!

    薛家的家世底蕴,虽然差了一些,但是比那些乡绅小民,还是高太多了。

    即便如薛蟠自己所言,吃不了科举的苦,无法走这条金光大道,但也有别的办法,弯路超车,直入仕途。

    如此一来,仕途起点可能会低一些,未来能够达到的成就,可能也会低一些,但是对薛蟠而言,已经足够了!

    薛蟠现在也没想着出将入相,称公称侯,只是想要有自保之力,顺便帮“金陵十二钗”们扭转一下既定命运。

    目标定得低一些,人生过得就会轻松许多。

    林如海听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他虽然有心帮衬薛蟠一二,但是身为外臣,对京城鞭长莫及;而且,就如薛蟠所言,京中有身为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以及工部员外郎的贾政,可谓是文武兼济,把薛蟠运作到官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至于今后如何,现在谈,为时尚早。

    不觉间,薛蟠和林如海已经在书房谈了一个多时辰。

    老总管在外边说道,“老爷,酒席已经备好。”

    薛蟠来拜见林如海,选择的时间是在午后未时末(下午两点多),特意错过了他上午办公的时间,原本也没想着能被林如海留多久,只是来礼节性的拜见一下,混个面熟。

    没想到一席话谈了这么久,已经到申末酉初(下午五点左右)时分了。

    老总管是久跟林如海之人,对他的脾性颇为了解,见他和薛蟠能聊这么畅快,便知道他兴致颇高,便自作主张地摆上了宴席。

    林如海起身笑道,“与贤侄一席话,是我就任以来,最畅快的一次谈话,来来来,贤侄和我一起,边吃边聊,不醉不归。”

    薛蟠拱手笑道,“小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如海笑着,拉着薛蟠的手,把他带到书房旁的花厅,在酒桌旁坐下,不再谈论政事,而是以故交逸闻佐酒。

    一席酒直喝到入暮时分,林如海难得有酒兴,多喝了几杯,拉着薛蟠不让走,要留他秉烛夜谈。

    薛蟠一再推脱,言道,“小侄母亲和妹妹还在船上等待,不好让她们久等。”

    林如海这才罢了。

    薛蟠回到城外船上,薛母和薛宝钗果然仍在等他,见他一身酒气,薛母不禁出言责怪。

    薛蟠笑着说道,“林家姑丈强要留酒,孩儿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薛母奇怪地问道,“我知道你姨妈的这位妹婿,家里是累世列侯,自己又是两榜进士出身,曾高中探花,现在是以三品兰台寺大夫出任两淮巡盐御史,位高权重,和你有什么好聊了,还留你饮酒?”

    薛蟠嘻嘻笑道,“我听说林家姑丈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说不定是看上了您儿子我的人品,想要招我为婿呢!”

    薛母啐道,“人家是什么家世,怎么会看上你?不要在这里做春秋大梦了!”

    薛蟠挺胸说道,“孩儿现在虽然声名不显,但年纪尚轻,未来可期!林家姑丈能中探花,做高官,见识自然渊博,看好的是您儿子我的将来!”

    薛母叹息道,“你这话只好在我们面前说一说,可不敢在外边胡乱说,咱家祖上虽也是清贵的官宦人家,现在却只是在户部挂名,比不得那些豪门贵族的。”

    薛蟠说道,“母亲休要涨他人志气,灭我的威风,您就等着我给您挣诰命吧!”

    薛母笑着说道,“好好好!我就等着你给我挣诰命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薛蟠又进城来到两淮盐运使衙门,跟林如海正式辞行。

    本来是想昨天就作了辞行,今天一早就扬帆北行,没想到林如海酒兴甚高,多喝了几杯,有点醉了,才让薛蟠多跑了一趟。

    林如海说道,“贤侄既然要走,老夫也不多留你了,希望你此行一路顺风,进京之后如果便宜,给我捎个信儿来;到时候有什么用到老夫的地方,一定不要避讳,老夫在官场多年,还是有一些老交情的。”

    薛蟠躬身说道,“小侄先行谢过姑丈了!我听说表妹现在寄居在京中贾府,姑丈有什么话,或者什物,需要小侄代为传递的没有?”

    林如海经他提醒,才笑着说道,“本来不欲劳烦贤侄的,既然你提起了,那就帮我带去一封书信吧,至于其他什物,相比家岳不会缺了小女的,就不用了......小女自小娇生惯养,性子有些孤僻,不知道在京中过得如何,贤侄抵京之后,如果便宜,希望能帮着看顾一二,老夫拜托了。”

    “姑丈说哪里话!”薛蟠连忙扶住林如海双臂,“姑丈如此看重小侄,表妹就和我亲妹妹一样,小侄身为外男,虽有不便,但是我家妹妹,和表妹却年纪相仿,性格又温和,进京之后,正好与表妹为伴,我这里有妹妹,就有表妹的,姑丈还请放心!”

    林如海听他这样说,心中更是感动。

    他现在膝下只有林黛玉一个女儿,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谁对他女儿好,他必定会加倍给予回报。

    抬手在薛蟠的臂膀上拍了拍,没再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薛蟠等林如海写好家信,小心藏于袖中,再次向林如海躬身告辞。

    林如海拉着他的手,一直把他送到后院角门,看着他远去,才微微佝偻着身子,返身而回。

    薛蟠回到城外船上,那里已经准备齐整,他一上船,船家便解开缰绳,启程北上。

    一路之上,薛家乘船依然走走停停,从扬州到京城两千多里路,按照正常行程,一个多月便能到,薛家却足足用了五个多月。

    四月下旬从金陵启程,直到中秋节过后,将近九月,乘船才抵达京城外的通州码头。

    一路之上,薛母、薛宝钗这样久居深闺的女子,得以饱览大好河山;薛蟠一路见闻,也涨了许多见识,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了解。

    值得一提的是,薛蟠在这一路上,闲暇时间,跟着仆从护院,学了一些打熬身体的法门,结合自己前世学的健身知识,勤于练习,几个月下来,成功把一身肥膘减了大半,身高也蹿长了两寸有余,从原本的一米六出头,长到了将近一米七。

    虽然和身长八尺的关羽、武松没法比,但也算是五尺壮汉,在这个时代,算得上高个了。

    而且,薛蟠现在从十五岁,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身高还有增长的空间。

    瘦身长个,令薛蟠形象与之前相比,焕然一新,从猥琐的小胖子,摇身一变,有了些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第6章 入住梨香院

    薛家乘船在通州码头靠岸之后,薛蟠、薛母、薛宝钗,并香菱、莺儿等贴身侍女,婆子、小厮、仆从,带着随身细软,换乘轿子马车,先行进城。

    船上的货物,自有家下管事,并京中铺子掌柜打理。

    薛家在京城除了几处铺面之外,也有几所宅子,和贾府那样的国公府自然没法比,但与平头百姓相比,又好太多了,只是多年没人居住,不知道近况如何。

    在来京的路上,薛母就和薛蟠议定,进京之后,先去舅舅王子腾家借住。

    不想抵京之前,收到消息,王子腾日前升任九省统制,奉旨巡边去了,只剩舅母在家。

    便又商议,暂且借住于贾府。

    薛蟠早就对此有所准备,对薛母所言一律应是——不借住到贾府,怎么和“金陵十二钗”们拉近关系?

    薛家一行先从广渠门进到外城,再转北走崇文门进入内城,沿街向西走。

    京城素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说,城东多为富贵商人,城西则多是高官显贵。

    贾府一门两公,两座豪门府邸,占了一条宁荣街,自然是住在城西。

    不多时,轿子马车拐进宁荣街,先路过宁国府,继续西行,停在荣国府大门外。

    薛蟠走在前面,早被荣国府的门子瞧见,门子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忙上前问候。

    薛蟠说道,“我们是贵府二太太的外亲,从金陵来,烦请代为传禀。”

    门子早就得信儿,府中二太太王夫人的嫡亲妹妹,居住在金陵的薛家太太,要进京来探亲,听薛蟠这样说,立即知道是正主儿来了,忙躬身叫道,“原来是薛家大爷,还请进外厅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禀。”

    薛蟠点了点头,先不进去,转身来到薛母的轿子前,低声回禀,薛母应了一声。

    一时从府中出来一名妇人,匆匆来到薛母轿子前,行万福道,“可是二小姐当面?”

    薛母撩开轿帘,看了那妇人一眼,辨认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可是金枝麽?”

    妇人正是王夫人的陪房丫鬟,旧名金枝,后来被许配给周瑞,便被叫做周瑞家的,金枝之名已经多年不闻了。

    周瑞家的连忙上前笑着说道,“是我!是我!二小姐,多年不见了!”

    确实是多年不见,自打周瑞家的陪嫁到贾府,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薛母也笑着说道,“是啊,好多年了。”

    周瑞家的喜笑颜开道,“二小姐,先不多说,咱们先进府去吧,我们太太已经带人迎出来了。”

    薛母应了一声好。

    周瑞家的一摆手,贾府自家的下人便上来几个,接过外边轿夫的活计,抬起薛母和薛宝钗的轿子,从角门进府。

    来到二门外,早有一个贵妇人,带着几个妇人、女孩,并一干丫鬟、婆子,等在那里。

    薛蟠打眼一看,那贵妇人与自己母亲连相,不用多猜,必是姨妈王夫人了,连忙上前施礼道,“小侄拜见姨妈!”

    王夫人早就等着薛家一行进京,自从姐妹俩各自出嫁,已经有近二十多年未见了。

    姐妹俩出嫁之后各局天南地北,原本想着此生再难相见,不想这个时候竟然有了相会的机会,哪怕王夫人多年养尊处优,已经养出一股雍容之气,此时也不免动容。

    看到薛蟠行礼,忙上前把他拉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连声说道,“你就是蟠儿,都这么大了,生得好相貌!”

    薛蟠在《红楼梦》文本中,并不以相貌为著,应该主要是受体形所累,有失于一个“胖”字。

    他和薛宝钗一母同胞,薛宝钗生得那样花容月貌,他的相貌底子怎么会差了?

    这个时候,薛母和薛宝钗已经从轿子中下来,后面的薛宝钗上前几步,扶着薛母的胳膊。

    薛母、王夫人二人隔空相望,不觉都泪眼朦胧。

    薛母哽咽叫道,“姐姐!”

    王夫人也忍泪唤道,“妹妹!”

    她们姐妹二人,一母同胞,自小一起长大,感情颇为深厚,又是时隔多年再度重逢,激荡心绪溢于言表。

    二人当即抱在一处,哭作一团,众人连声劝慰,从渐渐止住悲声。

    薛母先把薛宝钗叫过来,对王夫人说道,“这是小女。”又对薛宝钗道,“快叫姨妈。”

    薛宝钗上前施礼叫道,“姨妈。”

    王夫人连声说道,“好好好,我早就从妹妹的书信中得知,宝钗是个好的,如今一见,果然不凡,咱们骨肉血亲,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旁边有一个二九佳人笑道,“可不是呢!宝钗妹妹这一来,可把咱家的女儿们都比下去了。”

    王夫人笑着指着那二九佳人,对薛母说道,“这就是大哥家的女儿熙凤,妹妹还没见过呢,现在亲上加亲,嫁给了府上大老爷的链儿。”

    王熙凤笑着上前,扶住薛母的胳膊,亲热道,“我本来该唤姑母的,但出嫁从夫,跟着宝兄弟叫姨妈也是一样,就叫姨妈了。姨妈,侄女儿虽然和你是第一次见,却一见就觉得亲切,以后还请姨妈多多关爱。”

    薛母也笑着说道,“都是至亲,怎么叫都不会远了!蟠儿、宝钗,快来见礼。”

    薛蟠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旁边观瞧众姐妹,果然各局胜场,难以言表——梅兰竹菊,各有特色。

    闻言出声叫道,“见过凤姐姐。”薛宝钗也跟着叫了一声。

    王熙凤连忙说道,“表弟、妹妹无需多礼。”

    王夫人又指着旁边一个年约二十许的年轻妇人道,“这是我们老大媳妇儿。”

    李纨上前与薛母、薛蟠、薛宝钗见礼。

    王夫人又把后面的三个女孩子叫过来,依次解释道,“这是迎春,是府中大老爷的女儿;这是探春,是我们老爷膝下的;这是惜春,是东府大老爷膝下的,如今都养在老太太房中。”

    众人各自见礼。

    王夫人又说道,“我们家宝玉,今天被老爷派还愿去了,等他回来再见。”

    王夫人便带着薛母、薛蟠、薛宝钗,来到荣国府老太太贾母的房中见礼。

    见礼过后,薛母和薛蟠被贾母留下说话,薛蟠出来,被贾琏带着,先去拜见贾政。

    贾政正在内书房与清客们闲谈,薛蟠进来,行跪拜大礼,口子叫道,“小侄见过姨丈。”

    贾政稳坐在交椅上,摆手说道,“外甥不需多礼,请起看座。”

    薛蟠起身,在旁边椅子上侧身坐下。

    贾政老神在在地问道,“一路上可还安稳?”

    薛蟠拱手道,“有劳姨丈垂问,路上还算顺遂。”

    贾政说道,“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其他事情日后再说,先让链儿带你去东院和东府拜访过,回来再饮宴。”

    薛蟠起身拱手道,“是!”

    跟着贾琏出去,先去荣国府东跨院,拜见了贾赦,又去宁国府拜见了贾珍。

    薛蟠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因为薛父早亡,他已经是薛家族长,和贾府又是正经亲戚,进京来头一天,贾府劳师动众,正经为他接风洗尘,是题中应有之意。

    贾赦在荣国府中万事不管,只顾自己高乐;贾政素知这个外甥是个不读书的,对薛蟠也不亲近,接风宴主要由贾琏、贾珍,以及贾蓉、贾蔷作陪。

    贾珍是贾氏族长,年纪又比薛蟠等人大许多,但却和贾琏、薛蟠是同辈人,又生性浪荡不羁,喜好玩乐,和薛蟠倒能说到一处——指的当然是原来的薛蟠。

    薛蟠两世为人,已经改过自新,立下要在京中闯出一番事业的志向。

    但是也知道,想要在官场立足,迎来送往的本事,是必不可少。

    而好逸恶劳,可以说是人之本性,好的不好学,但要说放浪形骸、眠花宿柳,却是不用人教的。

    是以一场宴席下来,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薛蟠没有插手,历史线也没有偏离《红楼梦》文本,贾政和贾母相继留客,薛家一行便住进了荣国府东北角的梨香院。

    这梨香院原本是故荣国公晚年荣养之处,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厅后舍俱全,命人打建一个小厨房,也可以自己开火;并且院中单有一门,通着荣国府外,与宁国府之间的内街,方便出入。

    内里也有一个角门,通一个夹道,穿过夹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东边,方便王夫人、薛母姐妹每日相聚。

    薛宝钗也有林黛玉、贾迎春、贾惜春、贾探春等姐妹每日作伴。

    在《红楼梦》文本中,薛蟠本不欲在贾府久住的,借居梨香院的同时,也在命人收拾自家宅院,准备随时移居过去。

    后来是因为与贾府上下子弟臭味相投,原本担心的被贾政这个姨丈约束,也因为贾政不喜庶务,公务闲暇,只顾读书下棋,连自家儿子都不多管,更不论薛蟠这个外甥了,才弃了移居的心思。

    现在,薛蟠自然不会再和贾府那些浪荡子弟搅在一处,但是梨香院,一时半刻,也不会搬出去。

    寄人篱下虽然面上不好看,但是对薛蟠接下来的谋划,却是利大于弊的。

第7章 送礼王熙凤

    薛家借住贾府这天,贾琏为薛蟠接过风,喝得半醉,回房休息,王熙凤和平儿都不在。

    在屋里床上歪着躺了半天,才听到外边传来熙攘声,王熙凤和平儿这才一前一后进来。

    看到贾琏浑身酒气,躺着床上假寐,王熙凤不去管她,换了衣裳,先去东屋看了看大姐儿。

    王熙凤嫁进贾府至今已有四年,只生养了一个女儿,现在两岁,是荣国府嫡系第五代的头一个女孩儿,还没有取大名,平日里只以“大姐儿”相称。

    还是平儿,知道贾琏今天要做陪客,早命人备好了醒酒汤,命人去取。

    小丫头把醒酒汤端过来的时候,王熙凤看过大姐儿,也回到正房,看着贾琏被平儿叫起来喝醒酒汤,不禁皱眉说道,“酒宴几时散的?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贾琏喝了几口醒酒汤,感觉舒坦了不少,继续歪在床上,闭着眼睛回道,“才刚散,蟠兄弟远道而来,我自然要尽到地主之谊,接风宴要把他陪好了。”

    王熙凤嗤鼻道,“别是你们臭味相投了吧!我可听说,我这个表弟,在金陵的时候,可不是个省心的,就是这次进京之前,还因为与人争买一个小丫头,惹出了一场事呢!”

    贾琏睁开眼睛,讶然问道,“哦?怎么回事?”

    王熙凤用手绢在鼻前扇了扇,说道,“我也只是听周瑞家的跟太太提过这么一嘴,周瑞先前去南边收夏租秋粮的时候,听说了这个事儿,说是有个拐子想要一女重卖卷钱走,先卖给一个小地主家的浪荡公子,后卖给了我这表弟。

    “结果先买的那人得了信儿,及时找了过来,拐子没能脱身,先被打了一顿,先买那人不愿收手,听说还先动手推了我这表弟一把,结果自然是被打了个半死。

    “买的那个丫头今天我也看到了,长得很是标致,我见犹怜。”

    贾琏一听,更是来了兴致,起身追问道,“那丫头真的有那么好?”

    王熙凤斜着眼睛说道,“怎么?你想要?那我用平儿把她给你换过来可好?”

    贾琏闻言讪讪一笑。

    平儿听平白扯到自己,开口说道,“你们俩说话,好好的把我扯进来做什么?好没意思的。”言罢扭身出去了。

    王熙凤提气道,“你这小蹄子,还敢跟我使性子了?”

    贾琏起身过来,伸手要搂王熙凤,嘴里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你俩谁也别说谁了。”

    王熙凤伸手去推贾琏,嘴里嫌弃道,“还不是你,什么都想划到自己碗里,别碰我,一身酒气。”

    贾琏不说话,把头埋到王熙凤的脖颈处,王熙凤哼哼唧唧的,半推半就。

    平儿这时进来,要把贾琏喝剩的醒酒汤拿出去倒掉,正好撞见他二人的亲热举动,不禁啐了一口,回身叫了一个小丫头在门口守着,自己去屋里收拾贾琏、王熙凤随意散落的衣物。

    再说薛蟠,终于抵京,见过了王熙凤、林黛玉、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等姐妹,以及鸳鸯、袭人等丫鬟。

    “金陵十二钗”正册中,还有深居宫中的贾元春;已经进京,却暂时不知在何处的妙玉;史湘云、仍在襁褓之中的巧姐(大姐儿),以及刚与贾蓉成亲不足一年的秦可卿,尚未看到。

    薛蟠也不着急,按照《红楼梦》文本,现在距离贾家败落,还有几年的时间,足够让他细细筹谋了。

    在梨香院中酣睡一晚,第二天早上,薛蟠是被冻醒的。

    九月的京城,已经快要入冬。

    当时是,华夏大地仍处在已经延续了百多年的小冰河期影响之下,在薛蟠的记忆中,连地处江南的金陵,每年冬天都要下几场大雪,秦淮河也会冰冻封河。

    更不用说地处北方的京城了。

    有鉴于此,薛蟠在进京路上,就想到了几个在京城打开局面的方法,接下来就要一一施展开。

    被冻醒是因为薛蟠睡得不老实,自己把被子踢开了,好在年轻火气壮,起来在院中胡乱耍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洗了个热水澡,就把入侵的寒气逼出了体外。

    陪薛母、薛宝钗用过早饭,又等了一会儿,听得婆子回禀,王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薛蟠跟着薛母、薛宝钗一起,带着给王夫人的礼物,一起往这边的院子来。

    公中的人情昨天已经给各处送过了,今天是薛母送给王夫人的姐妹私礼。

    王夫人知道薛家豪富,对些许礼物,也没有放在心上,推迟了一下,就收下了,说道,“妹妹这边准备好了没有?”

    薛母回道,“诸事已经齐备了。”

    原来,昨天姐妹俩商议定,今天一起去王子腾家探亲,王子腾虽然领了圣命,去九边巡视了,王子腾夫人,也即是王夫人、薛母二人的娘家兄嫂,薛蟠的舅母,仍在京中。

    薛家虽然暂住进了贾府,论血脉亲缘,和王家那边才是更近的,登门拜访是应有之义。

    此行,女眷有王夫人、薛母、王熙凤、薛宝钗,大姐儿还小,今天的天气又有点阴沉,怕不会下雨落雪,就没有带上,至于林黛玉及三春姐妹,也没有随行。

    男的,除了薛蟠,还有贾琏、贾宝玉。

    再加上一干丫鬟、婆子、小厮、仆从,一行人怕不下四五十人,女眷乘车男宾骑马,浩浩荡荡出了宁荣街,往王家府宅而去。

    王家府宅也在城西,不过因为王家先祖当初只是一个县伯,权势与一门两公的贾府相差甚远,所以王府所处的地段,自然要偏僻一些。

    一行人走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来到王府门前。

    王府这边早就得了信儿,王子腾夫人带着家中男女,已经等在二门外了。

    王夫人和王子腾夫人都在京中,逢年过节经常走动,是常见面的;薛母久居金陵,自出嫁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京城王家府宅,与王子腾夫人少不得又是一番见礼。

    随后,女眷自然随着王子腾去后宅,男宾则有王熙凤的亲兄王仁代为接待。

    一日喧闹,自不必提。

    第三日,薛蟠又在贾琏的代理下,独自拜访了在京的几家老亲。

    直到第四日,才算得闲。

    这一天午后,薛蟠叫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硕大的礼盒,信步来到王熙凤院子外,守在院子前面的小丫头见了,一溜烟儿地跑进去,嘴里叫着,“表少爷来了。”

    正在屋中闲坐的贾琏听了,忙迎出来,拱手笑问道,“文龙兄弟怎么来了?”

    “哈哈哈。”薛蟠笑着上前,拉住贾琏的胳膊,说道,“小弟初来乍到,这几日多亏了姐夫帮衬,无以为谢,带了个小东西,聊表心意,还望姐夫、凤姐姐不要嫌弃。”

    贾琏这时也看到了门外小厮手里抬着的礼盒,虽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薛蟠出手,必然不凡。

    这几日,他陪着薛蟠各处走亲,算是见识到薛家的身家了,不愧是富有百万的豪奢之家,送出去的礼物中,有不少是连他这个国公家的公子哥都没有见过的。

    忙命人从小厮手里接过礼盒,口中说道,“文龙兄弟太客气了。”

    薛蟠见贾琏是让两个丫头去接礼盒,忙伸手拦住道,“慢着,东西比较重,里面又颇精细,可以仔细着点。”

    贾琏闻言,忙把小丫头打发走,叫来两个有力气的粗使婆子,接过礼盒,小心翼翼地抬进正厅。

    薛蟠吩咐粗使婆子把礼盒下端放在地上,把礼盒竖起来,足有半人多高,亲自上前打开,里面装着一座精美的自鸣钟。

    这玩意儿连薛家金陵祖宅都没有,是薛蟠在扬州看到的,是西洋的原装货,花重金买了下来。

    原本准备送给贾母、王夫人、贾政那样的长辈的,但是买回来调试好之后,却发现这玩意儿的精巧之处,送给长辈不太妥当,便打算留下来自用。

    这两天得贾琏帮衬许多,又想着怎么才能更好地和王熙凤拉近关系,便决定送给他们。

    刘汉立国之后,海贸通畅,在广州、宁波、泉州三地设了三个市舶提举司,虽然对远洋贸易有多种限制,但是却禁不住西洋物产传入。

    薛蟠先前给薛家二叔去的信中,要求招募的工匠,就有涉及西洋的。

    自鸣钟作为西洋的高档货,京城作为首善之地,自然不会少了,贾母的房中,就摆着一个,只是个体比这个,要小得多,报时钟声也轻缓。

    这座半人高的自鸣钟,不禁个体大,报时钟声也颇洪亮,整点报时的时候,上端还会有一个隐藏在暗匣中的布谷鸟闪现,咕咕鸣叫。

    待把自鸣钟从礼盒中取出来,摆放稳当,薛蟠亲自动手,打开后门,把里面的一应事务按部就班的安装好,上紧发条,对好时辰,关好后门,又打开钟摆室门,拨动了一下钟摆,这钟便滴答滴答地运行起来。

    时逢整点,正是申正(下午四点),自鸣钟顿时发出“当当当当”四声响,布谷鸟也闪现出来,咕咕叫着,唬了屋中人一跳。

    大姐儿正被奶嬷嬷抱着看稀奇,被突然响起的钟声下了一跳,正要咧嘴哭,注意力忽然被闪现的布谷鸟吸引去,往了哭,呀呀叫着伸手想要。

    这样的新奇玩意儿,不仅大姐儿喜欢,贾琏、王熙凤也十分稀罕。

第8章 送信林黛玉

    贾琏问道,“这钟稀奇,文龙兄弟破费了吧!”

    薛蟠故作不经意地摆手说道,“不过用了我一千五百两两银子,不值得什么,姐夫,凤姐姐喜欢就好!”

    “一千五百两?”贾琏还没说什么,王熙凤先惊呼了一声,她这一年,开始跟着王夫人,学习管家,对物价有了一些了解。

    贾府身为国公府,一应开支,在国朝都是顶尖的,即便如此,府中最尊贵的老太太贾母,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才不过二十两而已。

    王熙凤身为府中长房长孙媳妇儿,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才只有六两。

    李纨的十两,是因为贾母、王夫人怜惜她寡妇失业,膝下又有幼子,每人从自己的月例银子拨出二两给她,才够的数。

    至于贾宝玉、林黛玉、三春姐妹,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更是只有二两。

    姑且做一个简单的类比,以一两银子换算后世1000块钱,那一千五百两,就等于后世的150万!

    150万的礼,怎么也不能算薄了!

    王熙凤虽然也知道薛家豪富,但也没有想到薛蟠出手竟然会如此大方,脸上登时堆满了笑,娇声说道,“蟠表弟,咱们都是血脉至亲,哪里需要这般客气!”

    薛蟠拱手笑道,“凤姐姐,我和母亲、妹妹如今借住在府上,以后少不了麻烦姐姐的地方,些许薄礼,不值什么。”

    王熙凤便也笑道,“那姐姐就不与表弟客套了,姨妈那里但凡有什么需要,表弟就使人来与我们说,千万不要客气!”

    薛蟠笑着说道,“有姐姐这句话,就万事顺遂了!”

    送过礼,薛蟠没有在凤姐院里多呆,贾琏亲热地把着他的胳膊,把他送到院门之外,笑着说道,“文龙晚上有事没有?为兄做个东道,请老弟你出去吃酒。”

    薛蟠回道,“多谢姐夫好意,我进京这几天,只顾着走亲访友了,家里的铺子尚未得闲去查看呢,等下要去看一看,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辰......明天吧,明天在与姐夫畅饮,正好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姐夫。”

    贾琏听他有正经事,便没强求,笑着说道,“刚才你也听你姐姐说了,咱们都是至亲,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来,不要再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薛蟠笑着拱手道,“姐夫说得是,小弟记下来,以后再不会这般客套!”

    辞别贾琏,正要往回走,忽看到林黛玉并三春姐妹,由各自的丫鬟、嬷嬷簇拥着,正走在前面。

    薛蟠笑着招呼道,“几位妹妹安好!”

    林黛玉几人闻言,驻步回身,见是薛蟠,忙福身回礼,俏声回道,“薛大哥好。”

    薛蟠笑着问道,“妹妹们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几姐妹中,林黛玉孤傲、贾迎春怯懦、贾惜春年幼,便由性格好强的贾探春代为回答,“我们从太太房中来,正要去给姨妈请安,找宝姐姐说话。薛大哥哪里去了?”

    薛蟠笑着回道,“我刚去了凤姐姐院子,现在也要回去,咱们正好同路。”

    上前几步,与几位妹妹一同前行。

    忽对林黛玉说道,“对了,林妹妹,我来时途径扬州,去拜见了姑丈,得了他一番书信,这几天忙乱,一时忘了交给妹妹,等下取来给你。”

    林黛玉听了,面露惊喜,急声说道,“是爹爹给我的书信麽?”

    她自二月进京,到贾府已有大半年,深居闺中,外边一点儿信息也无,听到父亲的讯息,性子再傲拗,也不免情急。

    薛蟠回道,“正是。”

    林黛玉情不自禁地靠近两步,仰头看着薛蟠,目光灼灼,急声问道,“薛大哥是几时经过的扬州?爹爹可还安好?”

    薛蟠进京这几天,只在第一天到贾府,拜见贾母的时候,与林黛玉见过一面,当时周围乱糟糟的都是人,二人不过远远地见了一礼,连话都没有说上。

    《红楼梦》文本中有写,薛蟠第一次见到林黛玉,被她的惊世容貌看得整个人都酥了。

    现在的薛蟠,当然不会如此失态。

    林黛玉的美貌不用多说,但是年纪尚小,现在才十岁,虽然天生一种风流,顾盼生姿,但现在的薛蟠,不是禽兽、色中饿鬼,怎么会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心生邪念?

    就是已经十三岁的香菱,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嫁为人妇了,被薛蟠收入府中,今后必定是他房里人的,这些时日以来,薛蟠对她也没有什么逾距之举——虽然她暂时被薛母收在身边,并没有放在薛蟠房中,但是薛蟠如果想的话,总有机会和她亲近的。

    这一回,才算是和林黛玉第一次近距离交流,娇美脸庞充斥视线,令薛蟠情难自禁地片刻沉溺。

    林黛玉被他直楞楞的目光看到脸颊发热泛红,却耐不住对父亲的思念,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头,娇声叫道,“薛大哥!”

    薛蟠这才回过神来,忙抬手摸了下鼻子,掩饰尴尬,回答道,“我是四五月间途径的扬州,与姑丈见了一面,姑丈神态举止都安好,只是日日思念妹妹。”

    林黛玉闻言,眼圈不禁泛红,泪水滚珠而落。

    薛蟠见了,想要抬手为她拭泪,却被一旁服侍的紫鹃抢先一步,手抬到半空,只能半途转向,在头上挠了挠。

    林黛玉果然不愧是水做的女孩,眼泪说来就来。

    薛蟠忙宽慰道,“妹妹不要伤心,我辞别姑丈之前,他老人家一再叮嘱,让妹妹在这里好好的,并把妹妹的近况捎信于他;妹妹如此这般,我给姑丈的去信中该怎么写呢?”

    迎春、探春也来安慰。

    林黛玉这才渐渐止住泪水,眼睛却已经哭红了,用手绢拭了拭泪痕,噎声说道,“薛大哥,你要给爹爹去信?”

    薛蟠点头应道,“是啊,姑丈嘱咐了,正好过几日,我要派人南下办事,途径扬州,倒也便宜。”

    林黛玉又伸手扯住薛蟠的衣袖,撒娇道,“那你的信中,可不能乱写,就说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免得爹爹牵挂。”

    薛蟠笑着说道,“妹妹也要真的好好的才是。”

    林黛玉羞涩道,“我就是一切都好啊,在府中上有老太太、太太、舅舅关爱,又有姐妹们陪伴——现在还多了宝姐姐,比我在家时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很多呢!”

    薛蟠说道,“这就好!那我就把妹妹说的,如实写在给姑丈的信中。”

    林黛玉福身说道,“多谢薛大哥。”

    薛蟠忽然又说道,“由我转述,倒不如妹妹亲自给姑丈写一封信,正好我要去信,多代妹妹这一封,也不多费事。”

    林黛玉闻言惊喜道,“真的可以吗?”

    薛蟠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止这一次,今后妹妹若是想念姑丈了,或者逢年过节,想要送些礼物过去,尽管交托于我,我必定妥妥当当地给妹妹送过去!”

    林黛玉忸怩道,“这样,太麻烦薛大哥了!”

    薛蟠笑道,“都是亲戚,何来麻烦不麻烦的。”

    林黛玉孤身在京,父亲一个人在扬州,心中怎么能不挂念,之前是因为寄居贾府,要处处小心,生怕有一步走错,不愿多事;现在薛蟠主动提及,正合了她的心意,心中不觉雀跃,对薛蟠也觉得亲近了几分。

    说话间,几日已经来到梨香院,院门前伺候的小丫头看到人来,先一步进去禀报,等薛蟠带着几个妹妹走进院子的时候,薛母已经和薛宝钗一起在正屋门口等着了。

    林黛玉几人连忙上前向薛母请安,又和薛宝钗见礼。

    薛母连声笑道,“外边有风天凉,快跟着我进屋,咱们娘儿几个坐下说话。”

    林黛玉跟着薛母进屋之前,却在扭头看向薛蟠。

    薛蟠笑着说道,“妹妹且随母亲进屋去,我去取信,等下就过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取到信,来到正屋,林黛玉并三春姐妹,已经和薛宝钗一起去到里间炕上坐了,薛母在外间正吩咐丫鬟们准备零嘴儿点心茶水。

    自己家中,没有那么多避讳,薛蟠径自来到里间,林黛玉正等在炕沿处,见他进来,忙坐起身。

    薛蟠从信匣中取出信来,递给林黛玉。

    林黛玉刚才已经用水净过手了,这时用手绢又擦了擦手,才从薛蟠的手中接过信,刚看到信封上林如海的笔迹“吾儿黛玉”,眼眶便又红了起来。

    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捧着手中,仔细阅读,脸上且喜且悲,不多时把信读完,又忍不住从头读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重新装进信封,递给紫鹃,让她收好。

    薛蟠把自己用的信匣递过去,说道,“妹妹把信手中匣子里吧。”

    林如海的信中,也提到了薛蟠,对他颇有赞誉,让林黛玉多与他亲近,当成自家哥哥,林黛玉谨遵父命,对薛蟠更亲近了几分,闻言没有与他客气,命紫鹃接过信匣,把信放在匣中收藏。

    薛蟠适才已经命人准备笔墨纸砚,这时让丫头呈上来,令林黛玉自用。

    林黛玉口中称谢,提起笔来,一字一顿,把自己辞父进京以来的境况,挑挑拣拣,写在信中,胸有万言,书写不尽,足足写了七八张信纸,才停下笔,小心吹干墨迹,折好信纸,放入信封。

第9章 巡视京中产

    在林黛玉写信的时候,薛蟠回房新拿了一个信匣,又匆匆给林如海写了一封平安信,放在匣中,返回这边,林黛玉的信刚刚写好。

    薛蟠让她把信放入信匣,当着她的面用蜡封好,又套上匣袋。

    林黛玉见他郑重其事,不禁又多谢了几句。

    薛蟠装好信,开口说道,“妹妹们在这里安坐,我出去了。”

    他今天要出门办事,早和薛母通禀过了。

    薛母还是嘱咐了一句,“你办完了事,能回来就尽快回来,不要在外边乱走,京中不比他处;万一时间晚了,就在那边住下,不要在街面上闲逛,免得生事。”

    薛蟠回了一声,“知道了。”转身出去。

    今天定好的行程,去京中几家铺子盘点。

    薛家京中的铺子都在城东,是薛父早年置办的,经营了也有一二十年,掌柜用的都是薛父精心挑出来的老人,虽然在薛父辞世之后,虽然少不了一些上下其手的事情,铺子生意也日渐颓靡,但是铺子还有生息,倒还不至于折本。

    薛蟠骑马,带着几个小厮、仆从,来到城东自家的粮铺时,其他几个铺子的掌柜,也得聚在这里,等着他了。

    粮铺梁掌柜看到薛蟠,忙上前行礼道,“东家!”

    梁掌柜是薛父手底下的老人,年年都要亲自去江南运粮,与薛磐惯熟,人品在几个掌柜中,也算忠厚,薛家几个铺子这几年能够维持,他出力不少。

    薛蟠返身下马,把缰绳甩给小厮,上前拉住梁掌柜的手,亲热道,“梁伯近来身体可好?”

    梁掌柜赔笑道,“多谢东家关心,我的身体还过得去,太太一向可好?”

    薛蟠笑着回道,“母亲安好,也让我带问诸位掌柜好。”

    站在梁掌柜身后的其他几位掌柜,忙上前躬身行礼。

    薛蟠挥手说道,“大家不需多礼,进去说话。”

    在梁掌柜的带领下,穿过粮铺前面的铺面,来到后堂,薛蟠大刀金马地在主座上坐下,摆手让几位掌柜也坐,几位掌柜谦让了一下,才在梁掌柜的带领下,依次欠着身子坐下了。

    薛蟠开门见山道,“账簿可都带来了?”

    几位掌柜都拱手回道,“带来了。”

    便命伙计把各自掌管铺子历年来的账簿搬进来,每个铺子都有几十本,堆在桌上,足占了大半个桌面。

    薛蟠随手拿起一本账簿,翻开看看,见都是用老式记账法记录的流水账,以他的水平,也看不出来其中动没动手脚。

    薛蟠把账簿扔回桌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咧嘴笑着说道,“账簿先放在这里,我有几句话,要对诸位说。”

    梁掌柜带头,几位掌柜都忙站起身,束手应道,“东家请吩咐。”

    薛蟠摆手说道,“诸位都是我父亲手下的老人,这些年也都辛苦了,不用紧张,都坐!”

    几位掌柜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鬼,虽然先前听说,这位大爷是个不成器的,买卖生意的事情一概不管,但是今天一见,心中都不免嘀咕:传言不实。

    再则,薛家现在虽然孤儿寡母,薛蟠年纪也不大,之前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经济手段,可是在这京中,却有两门豪亲。

    舅家王府且不多说,一门两公的贾府,京中却没有人是不知道的。

    薛家进京之后,暂时借住在贾府的事情,几位掌柜也都是知道的。

    就算薛蟠不成器,如果自己几个欺上瞒下、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事情败露,也有的是办法炮制他们。

    由不得他们不小心应对。

    几位掌柜,挺着身子,心中惴惴不安地在椅子上正襟危坐,静候薛蟠训话。

    薛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说道,“自我父亲仙去之后,我这几年年纪小,京中的买卖生意,多亏了几位叔伯操持,才能维持下来,我这里先行谢过诸位。”

    几位掌柜连称不敢。

    薛蟠接着说道,“接下来,我有其他事情要忙,也没有多少精神管理铺子,所以铺子里的生意,还要拜托给诸位。

    “我先把话放在这里,今天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翻旧账追究,只希望从今往后,诸位能够尽心尽力,把铺子经营好!

    “我们薛家的为人,几位也都是知道的,我的秉性,今后交往得多了,几位也会慢慢了解——别的不好自夸,赏罚分明四个字,我是能够做到的!

    “接下来几个铺子的事情,一切如旧!我刚进京,诸事繁杂,近来不得空,等我抽出空来,再请几位的东道!诸位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散了吧!”

    几位掌柜见薛蟠就这样轻轻放过了他们,不由地面面相觑。

    见薛蟠端起茶杯,其他几个铺子的掌柜,都忙起身告辞,只有梁掌柜,作为东道主,留了下来。

    等梁掌柜送走几人,回转回来,薛蟠才对他说道,“梁伯,铺子里有多少现银可以调动?”

    梁掌柜回道,“秋粮刚运到不久,大都还在积在库中,所以铺子里的现银不多,只有三千多两。”

    “其他几个铺子呢?”薛蟠又问了一句。

    梁掌柜回道,“那几个铺子的存银有多有少,加起来有五千两左右。”

    “八千两,应该差不多!”薛蟠沉吟道,“你这两日,把铺子里的事务,自己找个妥当人交付过去,然后把各处的现银汇聚起来,我有用处。”

    梁掌柜赔笑道,“是!”看了看薛蟠的脸色,多了一句嘴,“东家,小老儿冒昧地问一句,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薛蟠起身,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笑着说道,“梁伯,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乱来,放心吧,没看我只是抽调京中铺子的现银,都没有动用家里老本儿嘛。

    “我要做的事情,一两句话跟你说不清楚,这些事情都要梁伯帮我操持,到时候梁伯就清楚了。”

    “对了,你再给我找一个手艺好、信得过的铁匠,我有大用!

    “梁伯先去做事吧,我现在去看看家里的那几个宅院,你找一个机灵的伙计给我带路。”

    梁掌柜对薛蟠动用大笔现银,虽然仍有疑虑,但他既然如此吩咐,也只能听命行事,叫来一个伙计,给薛蟠带路,自己去忙交接铺中事务,调用各铺现银的事情去了。

    薛家在京中出来几个铺子,还有三处宅院,一所在内城,两所在外城。

    本朝京城的规制,与前明大致相同,从内之外,共分为宫城、皇城、内城、外城。

    宫城、皇城合称为紫禁城,乃皇家居住、生活,圣上处理公务的所在。

    内城又分东南西北,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之分。

    内城的南边,又划出了一片区域,修有城墙城门,是为外城——外城在前明嘉靖朝修筑时,本意是要四边皆建,把内城四面合围起来,但因为施工费用巨大,难以一时全部筹措,因此先只修筑了南城一面,因其位置处于内城之外,故称外城。

    京城内城因为城内人口滋长,不敷使用,外城建好之后,分散在城东城西的百姓就多了一项选择,纷纷迁来外城居住,这才有了城南“贫”之一说。

    薛家在内城城东的宅院,是主家自住的,规制虽然比不上宁荣二府,也不比薛家的金陵老宅,但也是前后三进的大宅,后面还有一个花园。

    薛蟠前几日,已经命人来打扫过,今天来查看,只见院落各处,虽然因为经年不住人,不免破落,但是雕梁画栋,底蕴仍然可见不俗。

    更可贵的,这处宅院位于内城城东偏南,距离内城南墙的交通要地崇文门不远,进出内城甚为便利。

    查看过这处院子之后,薛蟠又带着人出崇文门,来到外城,查看另外两座院落。

    崇文门内,内城城东,虽然比不上城西豪门贵族的深宅大院,但也大都是多进院落,雕梁画栋,富贵人家。

    出了崇文门,外城的院落,就大都是四合院、三合院,乃至更小的小户小院了。

    薛家的第二处宅院,就在外城东北部,内城崇文门和外城广渠门之间,也是一座前后三进的大宅,只是少了后面的花园。

    这处宅院,原本只是薛父进京时,赶不及进内城,在外城的临时落脚点,薛父辞世之后,常年无人,就被留守的家人偷着租给外人,赚些外快,几年下来,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薛蟠进京的消息传来之后,这边留守的家人虽然焦急忙慌地清退外人,但短短几天时间,哪来得及?

    薛蟠今天来巡视的时候,院子还有几户租客没有搬离。

    薛蟠没有进门,对战战兢兢,跪在大门之外的家人冷声说道,“我三天之后再来,到时候这里要再这般杂乱,我可就不会这样跟你们说话了!”

    家人连连磕头发誓道,“多谢大爷宽容,小的罪该万死。”

    薛蟠继续去巡视第三处宅院,这座宅院位于外城南门——永定门旁不远,是京中三处宅院占地最阔的,但是院子里大半都是空地,只有前院有几所房子,是薛父当年当做货场建的,这些年来,也一直在做货场、仓库。

第10章 母子话捐官

    三处宅院,薛蟠最满意的,就是这处。

    内城的那处,虽然不错,但是薛家近期要借住在贾府,将来薛蟠也打算在贾府近左,寻一个宅子买下来搬过去,方便行事。

    广渠门的那处,只能作为客所。

    这处大宅,却正和薛蟠使用。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本来就要在外城寻一个方便的地方,就算没有这里,也要花钱现买一处。

    现在有了这处大宅,就更方便了,虽然后面的库房中,还堆有不少货物,但也好处理。

    正愁广渠门那处宅院怎么处理呢,就把这里的用处,改到那边好了,反正那里的房屋也被糟蹋的不成样子了,与其费力修缮,不如改做仓库。

    巡视完毕,天色已晚,内城门就算没关,进城之后也该宵禁了,倒不如就留着外城。

    外城住着的虽然多是平头百姓,但也正因如此,所以外城的几处城门,上锁时间要比内城晚上一个时辰,第二天也会早开一个时辰,方便往来国人,赶不及进内城的话,可以在外城暂住一晚。

    所以外城,也有几个灯红酒绿之处,内城的老少爷们儿,时不时的也会来这里找找新鲜。

    薛蟠留宿外城,当然不会去寻花问柳,就在仓库前院,让人收拾出一个干净的房间,胡乱睡了一宿。

    第二天起来,薛蟠并没有忙着进城,而是带着小厮,出城各处查看了一番,直到午后,才从内城西边的复兴门进城,这里距离宁荣街不远。

    回到梨香院,先向薛母保平安。

    薛母不免多问了一句,“这一日夜你都做什么了?”

    薛蟠回道,“我进京之前,不就和母亲说了吗,要做京中做出一番事业,这次去各处看了看,已经有了些想法,母亲就静候我的佳音吧!”

    薛母说道,“你既然要做事,那就用心去做,要用钱就跟我说,不拘多少,娘都给你,也不求你能赚多少回来,只求你安安稳稳,不要胡乱惹是生非。”

    薛蟠笑着说道,“母亲请放心!对了,我要做的事,只需要吩咐给梁伯就行,不需要我时时看顾。”

    薛母说道,“梁伯是个精细人,有他的帮衬,我就放心了。”

    薛蟠正色说道,“母亲,我前几日到各处拜见,有了一个真实的感受。”

    薛母奇道,“哦?我儿感受到了什么?”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但是,大丈夫更不可一日无权!”薛蟠说道,“贾府这里一门两公,这些年虽然不比往日,但东西两府,也都各自袭有爵位,姨丈身上虽然没有袭爵,却被赏有官职,现在也是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

    “舅舅家就更不用说了,原是正二品的京营节度使,现在又升为从一品的九省统制,位高权重。

    “其他几家老亲,家里也或是袭爵,或是居于高位,我一个白身,去拜见的时候,当家人都不露面,只让家中子弟招呼。

    “就是链二哥,也捐了个同知的官儿,是从五品,虽然不是实职,只是候补,但也是官身,见了六七品的小官,还要人家抢着施礼呢。”

    薛母叹息道,“我儿说的,我也知道,咱们家真就比不上他们几家,家里先祖才是个紫薇舍人,你祖父和你父亲,也不是没想过做官,但官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你父亲当年进京,也有弃商为官的打算,但是多方筹谋,结果还是一无所成,回到南边之后,整日郁郁寡欢的,早早弃我们而去了。

    “为娘膝下只有你一个儿子,这辈子不图你为官做宰,光耀门楣,只希望你一生平安,为薛家延续香火,就够了!”

    薛蟠说道,“孩儿也知道官场诡谲,也没想着出将入相,但好歹也要像链二哥那样,捐个官身,别的不说,以后说亲,身上有无官爵,差别就大着呢!”

    《红楼梦》文本中,薛蟠一直顶着皇商身份,最终只能娶同为皇商出身的夏金桂。

    现在,薛蟠要从根儿上,把夏金桂摒除在他未来议亲的选择范围之内,做起来也简单,只需要像贾琏那样,捐个官身就行。

    捐官对摸不着门路的人,是千难万难,对薛蟠来说,却很容易。

    宁荣二府现在的声势,虽然不如先前,但也还是京城的顶尖贵勋,人脉深厚。

    《红楼梦》文本中,后来秦可卿离世,贾珍为了她出殡体面,就临时给贾蓉捐了一个五品的龙禁尉,只用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还不如薛蟠送给王熙凤的那座自鸣钟贵呢!

    薛蟠又不用像贾蓉那样捐实缺,而只是要像贾琏那样捐个官身,方便以后行事,对贾府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再则还有王子腾那边,就是贾府这边一时不方便出面,王子腾也能轻而易举地,给薛蟠在军中谋一个世职。

    薛蟠也不求品级,只图一个出身。

    薛母听他如此说,才点头说道,“我儿这般说,也有道理,你年纪也到该议亲的时候了,身上多个官告,议亲的时候也好说。”

    薛蟠连忙摆手道,“孩儿还小呢,议亲的事情可以再等两年,捐官的事情就等不得了,早捐早了——我这几日也打听过这里面的事情,都说当下京中已经有了议论,皇家买卖官爵,有悖祖制,不是盛世之兆,说不定哪怕就要绝了门路呢!”

    薛母闻听,当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早捐早了——只是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薛蟠说道,“我等下要和链二哥一起饮酒,席间把此事请托与他,要花多少钱,到时候就知道了。”

    薛母听了,点头说道,“也好!要用多少钱,你如实跟我说。”

    薛蟠应是。

    此间放下,薛蟠问道,“妹妹不在家?”

    薛母说道,“她和姐妹们被老太太叫过去了,说是要在那里用过晚饭才回来,你只管去,我等下去找你姨妈说话。”

    薛蟠点了点头,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往凤姐院子来。

    等丫头通禀过,凤姐请进,薛蟠才进到正屋,见凤姐正坐在主位上,看管事婆子在账簿上写写画画。

    薛蟠先向她行礼道,“见过凤姐姐,你有事忙,我等下再来。”

    王熙凤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这里等下就好了,表弟先稍坐一下。”

    不一时,管事婆子记好账,告辞退出,王熙凤才笑着对薛蟠说道,“让表弟久等了,我这才刚跟着姑母学习管家,手忙脚乱的,让表弟笑话了。”

    薛蟠笑着说道,“姐姐哪里话,偌大一座国公府,上下人等足有两三百号,哪天没有几十件杂事,这些事都还甚为琐碎,有不少还事关老太太、太太、兄弟姐妹们,一点儿差错也不能出,小弟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疼,姐姐却信手拈来,把整个内宅管理得妥妥帖帖,小弟佩服还来不及呢。”

    王熙凤嘴里谦虚,语气中却掩藏不住的得意,说道,“表弟可不要这样说,这么多事情,哪有都妥帖的,必须要我时时查问,才能过得,就这还防备不住要出岔子,隔三差五的就要得太太训斥呢。”

    “况且......”王熙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说不出不怕表弟笑话,府里现在境况是一日不如一日,公中开支多,收息少,去年就落了好大亏空,今年看着亏空更多,我正不知道该从哪里填补呢!”

    王熙凤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生性好强,既然从王夫人手里接过管家大权,就要做到尽善尽美,让府中上下挑不出错来,人人称赞。

    但是时运不济,偏遇到荣国府走下坡路的阶段,支出大于收入,要维持国公府体面,又不能裁剪各处开支,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勉力维持。

    这应该也是她后来偷偷在外边放贷生息,乃至包揽诉讼的原因之一。

    王熙凤放贷生息、包揽诉讼,得来的银钱,虽少不了纳入私囊,但也不能说没有补贴府中用度的时候。

    她就是典型的“打肿脸充胖子”的那类人!

    不知道王夫人是不是摸透了她的秉性,才让她来管家!

    虽然按照常理,出身荣国府长房的王熙凤,本就应该管家,但是当下的荣国府的内情,却不合常理——管家的不是长房贾赦邢夫人,而是二房贾政王夫人!

    所以,身为荣国府长房长孙媳妇儿的王熙凤,反倒是靠着姑母王夫人,才拿到的管家大权。

    薛蟠没有接王熙凤的话头,笑着说道,“国公府家大业大,何至于此?凤姐姐,我不向你借钱,你不需要跟我哭穷。”

    王熙凤本也只是稍加试探,见薛蟠不接话,她也跟着转移话题道,“你们家天南地北做着那么大的生意,怎么会向他人借钱呢?”

    姐弟俩闲话了一会儿,薛蟠问道,“链二哥去哪里了?”

    王熙凤斜着眼睛,先没回话,而是笑着问道,“怎么不叫他‘姐夫’了?”

    薛蟠嘿嘿笑道,“叫姐夫叫哥哥不都是一样的,姐姐如果挑理,那我就还是叫他姐夫。”

    王熙凤摆手说道,“我可不敢挑你的理,你们兄弟,想怎么叫怎么叫。”

第11章 得授承直郎

    说曹操,曹操到!

    薛蟠刚提到贾琏,贾琏就从外边进来了。

    薛蟠忙起身见礼道,“姐夫哪里去了?”

    贾琏一见是他,笑着说道,“是文龙兄弟啊,我刚出去给老爷办了点事儿,文龙你先坐着说话,我进去换身衣服。”

    平儿跟着进去服侍。

    等贾琏换了衣服出来,在薛蟠旁边坐下,笑着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薛蟠说道,“凤姐姐刚才问了我一些金陵的事情。”

    王熙凤的父亲,也即是王子腾、王夫人、薛母等人的长兄,并不在京中生活,而是在金陵老宅荣养,只是身体不太好,并不管事。

    要不然有这么一位嫡亲舅舅,还是辈分行大的舅舅在旁,也容不得之前的薛蟠肆意胡闹。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贾琏起身说道,“我昨天就说,要独自做个东道,请一请文龙兄弟,现在时候不早,咱们且去吧!”

    王熙凤问道,“你们要去哪里?表弟还小,你不要带他胡乱去外边,带坏了他,姨妈找你说理!”

    王熙凤倒不是真的关心薛蟠,而是不想让贾琏去外边鬼混。

    王熙凤的争强好胜,不仅表现在处理府中事务上,也表现在和贾琏的夫妻关系上,一直想要压贾琏一头。

    贾琏与王熙凤成亲之前,房中的几个丫头,包括已经被贾琏开脸收了的,这几年陆续都被王熙凤寻了错处撵了出去,院子现在的丫鬟都是王熙凤的心腹。

    就连早就注定了,要帮王熙凤固宠,要被贾琏收了的平儿,也只是在王熙凤怀了大姐儿之后,才让贾琏碰了几回。

    在王熙凤出了月子之后,连最亲近的平儿也成了她防范的对象,轻易不让贾琏近她的身。

    贾琏房中有王熙凤、平儿这样的娇妻美妾,还要在外边、府中胡闹,生冷不忌,除了贾琏自身本就好色,需求旺盛之外,也有王熙凤把他约束过甚的原因。

    王熙凤要是能把他榨个干净,贾琏哪里还会有心劲儿去外边鬼混?

    不过,王熙凤要强,贾琏也不是好相与的,只是身为男儿,顾惜情面,平时会让着王熙凤而已。

    《红楼梦》文本中,有一回贾琏被王熙凤惹得性起,拔剑喊打喊杀,王熙凤不也不敢使性儿了,只能跑到贾母那里告状,最后被贾母三言两语,轻轻放过。

    贾琏斜着眼睛瞥了王熙凤一下,心中一晒,暗道:你先去还说,这个表弟是个不省心的呢,我们谁能带坏谁?嘴里却说道,“你放心,我们不去外边,只在我前院的外书房。”

    不是怕惹到王熙凤,而是薛蟠终究是王熙凤的表弟,算是她娘家人,贾琏在他面前,要给王熙凤些脸面。

    王熙凤眼珠一转,笑着说道,“哪有何必去前院书房,就在这里摆酒也是一样,你们吃酒说话,我在一边给你倒酒。”

    贾琏笑道,“哪里敢劳烦二奶奶给我们倒酒?”

    终究是要请薛蟠,便看向他,问他的意见。

    薛蟠笑着说道,“在这里也好,离得近,我喝醉了也方便送我回去。”

    贾琏便说道,“好,那今天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王熙凤忙命人去准备酒菜,不一时酒菜上桌,薛蟠贾琏对面而坐,王熙凤侧着身子陪在一旁,不时陪着喝半杯酒,大家闲话,倒也逍遥。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薛蟠举杯道,“前儿个与二哥提及过,小弟有一时相托,希望二哥不要嫌小弟烦扰。”

    贾琏举起酒杯,与薛蟠碰了一下,仰头喝下,笑着说道,“兄弟这话就外道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鼎力相助。”

    薛蟠笑着说道,“说来惭愧,小弟虚生这些年,文不成武不就,先父早去,母亲也渐渐有了岁月,小弟进来思想,总要有些作为,才能上不负祖宗父母,下以慰平生。

    “但要让小弟读书科考,实在吃不了那个苦,从军入伍,又受不了那个罪,可巧听说哥哥身上捐了官儿,便也想捐一个在身上,不求别的,只图在人前,能有些底气。”

    贾琏抚掌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兄弟要求其他事,为兄可能不知不懂,这事儿却是亲身经过,知道根底。

    “说到这个捐官,是这两年宫中才流出的消息,只在高门大姓中间口口相传,一般人都难得到信儿!

    “愚兄知道得早,下手也快,所以才捐到从五品的同知,得信儿晚,下手慢的,就只能捐次一等的了。

    “而且,现在消息已经流传出去,让那边无事也要搅三分的御史们知道了,正上书启奏呢,指不定什么时候,门路就要彻底断了。”

    薛蟠忙笑道,“我也是听到这个信儿,才来找哥哥,想尽早把事情办妥,免得夜长梦多。”

    贾琏说道,“正好府上与管这个事儿的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戴太监有旧,等明日我捎信儿与他,看他怎么说。”

    薛蟠忙又端起一杯酒,先饮为敬,连声谢道,“麻烦哥哥了!”

    贾琏摆手说道,“好说好说!我只是捎个信儿,成与不成,还要看宫中消息。”

    “是是是!”薛蟠连连点头道,“那我这两天不出门,就等着哥哥的消息了!”

    贾琏点头应下。

    正事儿谈过,薛蟠也放下心事,敞开胸怀,与贾琏对饮,很快就把他灌醉了。

    薛蟠也不胜酒力,主要是膀胱发胀,起身告辞。

    王熙凤命两个婆子,并两个小厮,妥善把他送回梨香院。

    等送走薛蟠,王熙凤转身回屋,看到原本醉倒的贾琏,正在平儿服侍下喝着醒酒汤,不禁嗤笑道,“二爷一向豪饮,今天怎么来装醉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贾琏打了一个酒嗝,涨红着脸道,“没想到这薛大脑袋,酒量竟然如此之豪,我一个人喝他不过,而且既然应下了他的事儿,明天就要妥善帮他办好,总不能真喝醉把事情耽误了。”

    王熙凤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压低声音说道,“蟠哥儿捐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你说......”

    话虽只说了半截儿,但是其中意味,却袒露无余。

    贾琏摆手说道,“这个事情,我们不好在其中捣鬼,捐官的事情知道的人虽不多,但也不算少,不同官职的捐献价码,不是什么秘密,顶多能弄个百儿八十两,为了这点小钱,不值得破坏正经的亲戚情分......”

    当时是,摆在一旁的自鸣钟,忽然敲响钟声。

    贾琏指着那钟笑道,“薛大脑袋送的这座大钟,可不是白送的!我今天出去帮老爷办事,在商号正好看到一个比这钟还有小一点的,问了价,掌柜张口开价两千两!等我办完事再去看时,那钟已经被忠顺王府买过去了。”

    “嚯!”王熙凤不禁惊叹出声,“这钟真的这么精贵?我还以为蟠哥儿是说大话骗我的呢!”

    贾琏喝了醒酒汤,歇了半晌,腹中酒意总算平顺了,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吩咐平儿道,“准备热水,我要洗澡。”

    平儿回道,“水早备着呢!”

    贾琏伸出手在平儿的下巴上勾了一下,嘿嘿笑道,“你这小蹄子,就是贴心。”迈着八字步去洗澡了。

    第二天,贾琏一早向贾赦请过安,听他那里无事吩咐,就拿着自己的拜帖,往戴权的外宅去,戴权正在宫中服侍今上,贾琏便留下拜帖,内附密信,回去等信儿。

    又转过天,贾琏才收到戴权的回信,言道还有几个六七品的文武散官品级,捐献价码如旧。

    贾琏忙到梨香院找到薛蟠,对他说道,“现在只有六七品的文武散官可捐了,价码如此这般,文龙想捐哪一级?”

    薛蟠说道,“当然是捐最高品级的了。”

    贾琏说道,“那就是正六品的文散官承直郎,捐码八百两;正六品的武散官昭信校尉,捐码七百五十两。”

    薛蟠说道,“就这个八百两的承直郎!”

    贾琏笑道,“文龙就是豪气,就如你所愿!”

    薛蟠拦住他,赔笑道,“哥哥,我还想再捐一个正七品的文散官,给我二叔家的薛蝌,一事不劳二主,还望哥哥成全。”

    贾琏失笑道,“你们兄弟间倒是亲近,还惦记着他!也罢,既然办了,那就一步到位,文龙准备好银子,并你们俩的出身生平履历,我这就给戴总管送去。”

    薛蟠忙从怀中掏出银票,并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他和薛蝌的出身生平履历,又把银票数出两千两来,递给贾琏。

    贾琏是看着他数的银票,正六品的文散官承直郎,捐码是八百两,正七品的文散官承事郎,捐码是七百两,加起来只需要一千五百两。

    贾琏接过银票,数出五百两来,递还给薛蟠,口中说道,“文龙,银票给多了,两个官身只需要一千五百两,你多给了五百两。”

    薛蟠忙把那五百两塞回到贾琏手里,握住他的手道,“哥哥,这次的事情,虽然是府中人情,但是你与戴总管来往,也是要花销的,这钱总不能让哥哥出,这五百两就当是开销费用,哥哥千万要收下。”

    贾琏本没想着从这件事情中渔利,但是薛蟠真金白银塞到他的手里,说不心动肯定是假话,又推脱了两回,见薛蟠坚持,便顺势收了起来。

第12章 由民转为官

    戴权开出的捐官价码,本就包括自己的好处了,所以贾琏本没打算额外再给他钱。

    但是薛蟠如此大方,多给了五百两银票,贾琏肯定要把事情给办得漂漂亮亮的,于是在捐码之外,又多给了戴权二百两——剩下的三百两,自然就被他自己收入囊中了。

    这也算是贾琏得的一笔横财。

    贾琏在荣国府中管在外务,自然不会缺钱使,但是因为王熙凤惯得紧,自己手里真没什么余财,这笔三百两的横财,够他在外边逍遥许久了。

    戴权那边收了钱,事情也办得利索,没过两天,便传来准信儿,让薛蟠去户部领取官凭告身。

    薛蟠便换了一身文士服,由贾琏领着,来到皇城内的户部衙门,找到户部文选司,在司郎中那里,顺利领到了薛蟠的正六品文散官承直郎的官凭告身。

    薛蟠又赔笑问道,“舍弟薛蟠的官凭告身,可否由下官代领?”

    他的身份倒是转变得快,刚领到官凭告身,就开始在正五品的户部文选司郎中面前自称“下官”了。

    那郎中虽然沾了这卖官鬻爵的脏水儿,却还颇为自矜身份,冷着脸说道,“官凭告身乃是国家法度所赐,代表着官家体面,必须要本人领取,哪里有代领的道理?”

    薛蟠忙上前拱手说道,“是是是,下官无知,冒犯上官大人了!”

    手一抖,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那郎中眼睛一瞥,瞧见了银票上的数量,脸色为之一变,笑着说道,“不过,从这官凭告身上看,这位承事郎,确实是你同宗兄弟,他身有不便,由你这位兄长代领,也未尝不可,法理不外人情嘛!”

    说话间,手下已经不动声色的把银票收入袖筒中。

    薛蟠赔笑道,“上官大人说的是!”

    于是也把薛蝌正七品文散官承事郎的官凭告身领到了手。

    之所以这么急切,怕的也是夜长梦多。

    薛蟠起意为薛蝌捐官,是前几天收到信儿,薛蝌会代二叔进京,与他相会,算算时间,顶多再过大半个月,就能抵京。

    薛蟠替他代领官凭告身,只是临时起意一问,如果那郎中坚持原则,等薛蝌进京之后亲自来领,也未为不可。

    提前代领了,主要是怕捐官的事情,在这期间突生变故。

    近几日,得到风声的御史们,接连上书,要求永昭帝下旨户部,清查捐官卖官的事情,这个事情幕后真正的主使,正是永昭帝,他哪里会查自己?

    御史的上书都被留中。

    不过,永昭帝也因此承担着巨大的压力,毕竟龙首宫那边,还有一位太上皇万靖帝,现任户部尚书并左右两位侍郎,都是万靖帝的人,只有那位文选司郎中,是永昭帝任命的,要是不和永昭帝一条线的户部主官,想要生事,这事儿还真可能无法收场。

    大明宫中,永昭帝批阅完今日的奏章,疲惫地靠在龙椅背上,抬手揉了揉发胀的脑门,酸涩的眼睛。

    侍奉在一旁的戴权忙迈着悄无声息的步子上前,把茶盏递到永昭帝手边,轻声说道,“陛下,喝口茶吧。”

    永昭帝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放回去,指着御桌一旁堆得老高的一摞奏章,叹息道,“这些又是御史的上书,说的都是一件事。”

    戴权忙把身子躬得更深,涩声说道,“奴婢无能,不能为陛下分忧,才想出这么个主意,请陛下责罚!”

    原来,永昭帝卖官鬻爵的事情,竟然是戴权提议的。

    但是,这也是因为,永昭帝一直为手中用度不足发愁,戴权才给他想出了这个办法。

    对从小跟着自己身边,忠心耿耿的戴权,永昭帝用着顺手,虽然偶有小罚,但不会真的厌弃,当即摆手说道,“你的提议虽然有些冒失,但好在行事倒还算稳妥,没有闹出大乱子,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是!”戴权连忙应道。

    永昭帝多问了一句,“这几日怎么样?”

    戴权回道,“前几日,贾府的贾琏,托奴婢给金陵薛家的薛蟠、薛蝌兄弟二人,捐了承直郎、承事郎各一,官凭告身已经发出去了。”

    永昭帝说道,“贾琏?”

    戴权回道,“是荣国府长房长孙,现袭一等将军贾赦之子,先前捐了个从五品的州同知。”

    永昭帝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他,那金陵薛家又是何根底?”

    戴权回道,“薛家先祖曾在太祖朝做个一任紫薇舍人,也算是从龙旧臣,与祖籍同为金陵的贾家、史家、王家世代联姻,薛家太太和荣国府二太太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都是出身自王家。”

    永昭帝问道,“是王子腾家吗?”

    戴权回道,“是!”

    永昭帝缓缓点头,说道,“这么说,这薛蟠、薛蝌,是王子腾的嫡亲外甥了,他们怎么不随着王子腾从军入武,反倒捐了文散官?”

    “这个......”戴权笑着说道,“奴婢就不知道了。”

    永昭帝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深究的意思,沉吟了半晌,忽然说道,“这个薛蟠,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或者听谁提及过,有那么一点儿印象。”

    戴权脑筋急转,心中迅速排查薛蟠的人脉关系网,想到一人,开口说道,“陛下,贾府的姑太太,许的是姑苏林家的林如海,林如海现任两淮巡盐御史。

    “那薛蟠是今年刚从金陵进京来的,途径扬州的时候,似乎拜见过林如海......”

    永昭帝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了起来,抚掌说道,“是了,林如海早前呈上来的改革两淮盐政的奏章中,提到过这个薛蟠,说他少年聪慧,熟知商事,这个薛蟠年纪几何?”

    戴权回道,“在他呈上来的出身生平履历上,写的是上皇二十五年五月初三生人。”

    永昭帝掐指一算,点头说道,“那现在就是十六岁了,果然是少年俊杰。”

    戴权听永昭帝给了薛蟠这么一个凭借,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在批下薛蟠的捐官告身之前,命手下去锦衣卫调阅了一番金陵薛家的资料,对薛蟠的事迹,有过一些了解。

    他为永昭帝办事,自然不能胡乱施为,批出去的捐官告身,保底的条件,就是身家清白,不能有为奸作恶的前科案底,以免将来万一事发,牵扯开来。

    那薛蟠年纪虽然不大,也没有做出什么真的惹出天怒人怨的恶事,但是观其行径,怎么也配不上“俊杰”二字。

    不过,也正是因为年少无知,要是有人悉心教导,也不是没有改过自新的可能,这薛蟠抵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想到了给自己捐个官身,显然是开了窍了。

    真的从浪荡少年,变成了“少年俊杰”,也未可知。

    戴权在永昭帝身边伺候,深谙“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道理,自然不会多嘴多舌。

    大明宫里的这番对话,薛蟠无从知晓,对此时的薛蟠,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

    永昭帝虽然知道了薛蟠这个人,但是一个捐来的正六品承直郎,能被他提上一嘴,就已经够荣幸了,也不会给予更多的关注。

    且说薛蟠这边,领到官凭告身之后,又在户部当场买了一整套的朝服、官服、常服。

    国朝不同品级官员,所穿的衣服,是截然不同的。

    尤其是朝服、官服,都有一定式样,丝毫也错不得,一般都是在领官凭告身的时候,由户部同时赐下。

    但那指的是对有实缺的正式官员,像贾琏、薛蟠这样只是捐了个官身,并没有谋到实缺的候补官员,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官府的制式朝服、官服,都是各大织造府的御用织工精心制作的,精美程度还在其次,关键是独此一份,其他地方无处寻去。

    不过,贾琏、薛蟠这样的候补官员,想要穿上官服威风威风,也不是没有办法——户部的各式官服是常年备着,只有多没有少,银票开道,哪还能搞不到?

    因为没有上朝的需求,贾琏当初只用银子买了一套官服,过了过干瘾——朝服、官服的价格,还是不菲的。

    薛蟠当然不缺这个小钱,哪怕用不到,也把朝服也买了一套,就算没处穿,挂在房中,看着也能感到心情舒畅。

    事情办妥,转回荣国府,和贾琏约好吃酒的时间,薛蟠回到梨香院,顾不得向薛母报喜,先进自己的屋内,把三样不同官服中最庄重华美的朝服,先穿戴了起来。

    在屋中迈着四方步来回走了几圈,甚是得意。

    虽然方法不足为外人道,但他这算是实现了阶级迁越,完成了由民到官的华丽转身!

    为进京后的诸般谋划,顺顺利利地开了个好头。

    薛蟠当然不会锦衣夜行,练好穿戴朝服的步伐之后,信步来到薛母房中。

    薛母正由香菱服侍着,歪在炕上歇晌,见薛蟠穿着一身朝服走进来,登时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仔仔细细打量了薛蟠一番,欣喜道,“我的儿!事情成了?”

    薛蟠摊开手,把身上的华美朝服,展现给薛母看,嘿嘿笑着说道,“要是没成,孩儿哪来的朝服穿?私穿官服,可是抄家流放的重罪!”

第13章 彩衣故娱亲

    薛蟠捐官的事情,自然不会瞒着薛母,个中花销,也是从薛母这里拿的。

    薛母出身王家,当也不是没有见识,待字闺中的时候,见过家中父兄穿官服的样子,不过见的都是武官朝服,文官朝服还真是第一次见,不禁抚掌笑道,“我儿穿上这身官服,果然仪表堂堂!”

    就连一向与薛蟠不太亲近,在他面前总是表现得畏畏缩缩的香菱,也禁不住多看了薛蟠几眼。

    薛蟠瞧见了,笑着对她说道,“香菱,大爷我穿上官服,威风不威风?”

    香菱努力努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羞怯地错开了眼,垂下了头。

    薛蟠“哈哈”笑道,“小蹄子,你能进我家门,就等着享福吧!指不定将来,你也能凤冠霞帔,混到个诰命当当呢!”

    薛母啐道,“不要胡说!”

    薛蟠正色道,“孩儿这可不是胡说,大丈夫在世,为的不就是做出一番大事,图的不就是封妻荫子麽!香菱将来要是能给我生几个大胖小子,老子英雄儿好汉,未免没有母凭子贵,敕封诰命的一天!”

    薛蟠父亲虽然有兄弟两个,但薛蟠却是一根独苗,薛母现在最大的期许,不是薛蟠出将入相、做成大事,而是子孙繁茂,给她多生几个大胖孙子,把薛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当即喜笑颜开道,“我儿这般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转过年过了生儿,你就十七岁了,也到了房中有人的时候,等为娘挑个黄道吉日,就把香菱开了脸,放入你房中吧!”

    薛蟠没想到薛母竟突然扯到这个事儿,忙笑着说道,“孩儿还小呢,房中收人之事,再过两年也不晚,况且孩儿现在正要努力做事,先立业再成家,现在房中添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薛母瞪眼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薛蟠嘿嘿笑道,“再则,孩儿尚未议亲,房中要是有人,对议亲是否会有妨碍?”

    薛母听他这般说,点头言道,“正妻没进门儿,要是先有了庶子,是不太好说。”

    薛蟠忙接着说道,“而且,香菱还小,也不懂怎么服侍人,还是在母亲身边,跟母亲多学习两年规矩吧。”

    薛蟠这些天,经常一觉醒来,要更换贴身小衣;香菱进府这些时日,吃得好穿得暖,养尊处优,身条面色,愈发出挑,薛蟠也不是不心动眼馋。

    只是,一想到她现在才十三四岁,脑中那根“三年起步”警弦,就绷紧了。

    再则,薛蟠这些时日,多发筹谋,分身乏术,也抽不出太多精力来,攻略香菱。

    再养她两年,等这朵娇艳花朵开得更盛一些,再采也不迟。

    反正是已经被拢到碗里的肉,不怕她跑了。

    本来,向薛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家的子弟,早早地安排房里人,是应有之义。

    别的不说,就说贾宝玉,房中光是一二等的大丫头,就有八个之多,像老太太贾母安排给他的袭人,是早就预定了一个姨娘身份的。

    薛蟠在金陵时,房中也有几个大丫头,只是他那个时候,尚未知人事,不曾试过云雨。

    举家进京的时候,薛母特意问过那几个丫鬟,是否原因跟着北上,结果竟然没有一个愿意跟着来——如果有愿意跟来的,那肯定也会被薛母内定一个姨娘的身份。

    出现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之前的薛蟠,实在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好前程,脾气又坏,对身边人动辄打骂,与其跟来谋一个不定的未来,不如拿一份丰厚的议程留下,嫁个普通人,求个安安稳稳。

    那几个丫鬟,相貌颜色倒也不差,放在后世,各个都是六七八分的美女。

    只是,刚穿越来的薛蟠,唯恐被那些从小服侍在身边,比薛母、薛宝钗还要更熟悉了解他的丫头们,看出什么破绽端倪,所以也没有表现出要挽留她们的意思。

    何况,他那个时候,满心都是进京之后,攻略红楼世界诸般美好女子的梦幻前景,那几个丫鬟,在他眼中就被当做了庸脂俗粉,放过也不觉得可惜。

    进京之后,又是寄居在贾府,薛蟠自己不提,薛母也没有主动往他房中放人,平常服侍,都是由薛母自己的丫鬟代理。

    就算暂时不把香菱给他,薛母经此一事,也把给薛蟠找个妥帖的大丫鬟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她原本也就打算着,进京之后要给薛蟠新纳两个大丫鬟,只是这几日没得闲。

    当是时,忽听得外边莺莺燕燕,一阵嘈杂,随即薛宝钗的贴身大丫鬟莺儿进来,撩开门帘,薛宝钗当先,胳膊上挂着一位笑语嫣然,此前没有见过的女孩,林黛玉及三春姐妹跟着后面,中间当然也少不了大脸宝,众人鱼贯而入。

    众人抬头看到一身朝服的薛蟠,不由地都楞在当场。

    薛蟠脸色一整,一手扶着官带,一手作指剑,指向众女,口中喝了一声,“呔!”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薛蟠装模作样道,“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性子机敏的林黛玉率先反应过来,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众人才明晓,薛蟠这是在故意作怪,与大家玩笑,不由地一起哄笑起来。

    薛蟠意犹未尽,横眉竖目道,“大胆,尔等竟敢如此无礼,讥笑本官,来呀,拉下去各打五十大板!”

    众人笑得更欢了:史湘云笑得倒在薛宝钗身上;林黛玉更是倒在薛母怀中,嚷着笑得肚子疼;性子木讷的贾迎春,也笑得掩起嘴眯起眼;贾探春笑得时候,也不禁多看了薛蟠身上的官服几眼;年纪最小贾惜春,跳着脚儿鼓掌,让薛蟠继续演下去。

    跟众女厮混在一起的贾宝玉,也笑得没了眼睛,说道,“蟠大哥这是在彩衣娱亲麽?”却是把薛蟠身上的朝服,当做了戏服。

    薛蟠正色道,“我这可是从户部亲领的正六品朝服!”

    林黛玉缓过气儿来,一边笑一边问道,“哥哥怎么几日不见,就成了官儿了!”

    薛蟠嘿嘿笑着,没好意思直说自己的官儿是花钱买来的,摆手说道,“妹妹们先不要管这官儿是怎么来的,且看我穿上这身朝服,可还威风麽?”

    林黛玉笑着说道,“哥哥本就生得威武,穿上朝服,就更雄壮了!”

    薛蟠被她夸得嘴咧到了耳畔,又转头对史湘云说道,“这位妹妹之前没有见过。”

    薛宝钗拉着史湘云的手,介绍道,“这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儿,名叫湘云,今天刚被老太太接来,听闻母亲在,便来请安问好。”

    史湘云这才止住笑,先向薛母施礼,跟着贾宝玉,也口称“姨妈”。

    薛母伸手把她拉过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都是好孩子,快都到炕上坐。”

    众女上炕围坐的时候,薛蟠回房间把朝服换下,换上常服,又回来,与众人闲话。

    主要是为了多看史湘云几眼。

    薛蟠前世,“金陵十二钗”中,最喜欢的女子,不是温雅的薛宝钗,不是孤傲的林黛玉,不是泼辣的王熙凤,也不是娇艳的秦可卿,而是性格开朗,憨态可掬的史湘云。

    “憨湘云醉眠芍药茵”,是薛蟠认为,整部《红楼梦》中,最美好的场景!

    今天初见,史湘云虽然和林黛玉同龄,生辰还要小一些,才十一二岁,但是疏朗的性格,适才却已经展现无遗。

    薛蟠刚才故意作怪,薛宝钗做为他的亲妹妹,性格又向来端重,虽也在笑,却不失态,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贾迎春、贾探春,也都秉持着豪门闺女的风度,贾惜春则是年纪尚幼,还不懂太多闺门规矩。

    林黛玉笑得忘形,是因为自觉和薛蟠亲近,在他面前不需要端着,况且她性子中本有一些我行我素、率性而为的成分。

    史湘云却是初来乍到,和薛蟠只是初见,此来又是拜见长辈的,却一进门就笑得那边肆意,足见性子里的赤诚坦率。

    薛蟠前世数次细读《红楼梦》文本时,读到描写史湘云的地方,都不由得畅想,这样的女孩,若是在现实中,会是怎样的可亲可爱。

    现在总算见到真人了,怎能不趁这机会,多看几眼。

    史湘云显然也留意到薛蟠频频瞟向她的目光,歪头看过来,视线交汇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笑容纯净,美好得就如同春风一般,令人不由地沉醉。

    薛蟠心头刚刚浮出的一丝漪念,迅速被自己掐灭——在这样纯洁的女孩面前,一丝一毫的邪念,都是亵渎!

    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起身告辞,主要是史湘云刚来,晚饭必然是要陪着贾母用的,薛母留之不住,只能让薛宝钗把他们送出院门。

    薛蟠也跟着大家一起往前院走——他之前和贾琏约好,今晚一起饮酒,庆祝他捐官事成。

    这次饮宴就不是在王熙凤院中,而是在前院贾琏的书房了——男人们喝酒,陪侍在一旁的,要是专门的酒女,还能助助兴,要是王熙凤,不扫兴就够好的了。

    今天这顿酒,只是两兄弟之间的便酒,没有请其他的陪客,改日薛蟠会做东道,再请贾琏,以谢他在捐官之事中不遗余力的襄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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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薛霸王介绍:
后世资深书虫,穿越成“呆霸王”薛蟠,怎能坐视红楼好女子一个个命运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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