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七章.剑王之名
流星的箭矢划破长空，爆裂的魔法陨灭大地。
面对全盛状态下的七位顶尖冒险者的联手进攻，天空龙振翅怒吼，毁灭性的声波席卷八方，将所有袭向其身的攻势全然粉碎。
尽管在此之前，天空龙的力量已经被十二天都旗锁龙阵削减了十之八九，但残存的余力却也仍非在场的一行人能够轻易抵挡。因此几轮交锋下来，几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炽火的剑刃破散转变成雷鸣的幻法，少女飘逸的身形与分裂的界影交织，势不可挡地击破了一个又一个新生的强敌。
“可以呀，米亚斯·诺顿，你的剑比起一年前快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啊。”
“你以为我这一年来的阔剑是白耍的？不过相较之下，赛丽卡·芙蕾雅，你的技术倒是看不到多少长进啊。”
两肩相并，米亚斯手握双匕骄傲地炫耀起自己的成果，尽管对外表示这份成长全然归功于自己，但他却比谁都清楚没有过去与巴龙的那一场切磋，自己的技艺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提升的如此有效。
没有选择同对方扯嘴皮子，听其所言赛丽卡只是飒然一笑。紧接着便是一道劲风吹起发梢，从身后冲锋而至的诺兰赶到二人前面，抡起阔剑对着天空即是甩出一道浩大的剑气，同时祝福的光环从他的脚下攀起，剑气受到强化直将流落的巨大火陨斩得粉碎。
“尽量减少无意义的闲聊，当下之余是掩护奇亚鲁德和那个猫……呃……特蕾莎小姐，在我们之中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做到超远距离的打击。”
虽然担任团队队长一职的是赛丽卡，但在战斗打响时候的指挥实际却落在后方作为支援者的莱兹身上。
“然后就是在做好各自本分任务的情况下，尽可能分担天空龙对“碧波千浪”的攻势，毕竟对方的身体战斗至今并不像我们一样有曾得到足够的恢复时间，至于那边的家伙……”手持言灵之杖，莱兹的视线从远处观望的克拉伦斯身上一扫而过，随后叹了一口气。
“就是这样，速速行动起来！”
“收到！”尽管这个团队在很多方面都略显不足，但在此刻面对着共同的敌人，他们却也能做到心意相通。
如果要问他们的眼中看到的是什么，那得到的回答绝不会是恐惧、绝望抑或破灭，他们的眼中只有必须击败的敌人，以及胜利的希望。
所谓冒险者的道，本就不需要退路！
所有人的目光在最前方焦集，在那里精灵剑士满是伤夷地抬起了头，讽刺的是她余念受困在内心的深层，人们的信念并没能为她唤起曾经的感动。
“就是这样，如你所见那便是伊莱娜的全部，作为一个极致武艺的追求者，得誉碧波千浪之名的新一任剑王!”
彼时，隐没在风沙中的影子，忆起了那位少女过去在“他”跟前表现出的可笑模样，仿佛就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
“或许如此，在我看来这只是伊莱娜的伪装，作为一个虚荣矫饰的践行者，她的价值留驻几初并不值得被歌颂。”
此时，直面天威盛怒的剑士，静静地驻足于此，似是为了某种存在致以敬意，也是在重整自己的心绪，仿佛之前的一切期待与失落、算计与斗争都从未发生过，在心界之中保持着永恒的寂静。
面对这份贯彻始终的“矛盾”，所有被斩断的“可能”，未竟的“理想”，回望过去她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披戴枷锁的勇气。
“我将用这把剑斩开前路，我以“碧波千浪”之名起誓，必将带你们夺取胜利！”
瞬间，伊莱娜的气势出现了前所未见的飙升，绝伦的剑罡如冲击波般扩散，并于顷刻间粉碎了脚下百余丈的土地。
因为深信人的成长不是一蹴而就，所以她并没有将其视作潜能的表现。
弃绝本心，布莱托里克的出现是启迪。他们从各异的角度，看向同一世界的长卷，每一个愿望都在其中交织，融汇，有曾出现争执的浪花，却又始终如大海中的水滴，不分彼此。
俱收并蓄，巴龙·博卡尔的出现带来了改变。他们愿做命运的共同体，在此之上结下的缘又编绘出新的长卷，每一个祈盼都紧紧拥抱在一起，是无垠之海的延伸，却又分化成千千万的河流，各自引向属于自己的土地。
“所以，至高的神明啊，可别将剑王之名轻率地定义为“加护”啊！”
恐怖的剑势席卷八方，手持碧幽之剑精灵剑士散发着出尘入净的气质，踏足虚空落脚之处宛如点在水面激起微波潋滟，一步一步跨越名以虚妄的终墓，跨越了遍及万历的坟茔，而后向天空挥起了反抗的利刃。
“这就是，我的剑，属于伊莱娜的凡人的剑！”
直面那仿佛浴火重生一般蜕变的伊莱娜，纵使是天空之龙都难免露出惊愣之色。
“——剑王！”
见证着伊莱娜的升华，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燃起了希望的火苗，是啊剑王并不只是一个称谓，它所指代的也是一个境界，就算不再被神明所认可，就算失去了所谓的加护，剑王依然是剑王！
不过尽管在这最危急的关头，伊莱娜再一次站了出来，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并不是客观层面的恢复，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因此伊莱娜的这种状态绝不可能维持太久。但至少……此刻的他们与天空龙的差距，将不再遥不可及！
“就让这家伙，见识一下冒险者们的厉害吧！”
……
浮动的平台极大程度限制了行动的范围，而周遭数以十记的光轮集中一点又再度放出死亡的射线，这一次为了规避射线的冲击，少女灵跃的身影被逼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死角。
“咳——！”在意识到自己陷入险境的瞬间，贤者的身影已然瞬身而至，随后猛地一拳砸在了阿托莉丝的胸口。
恐怖的力道贯穿身体，仅仅只是一击落下便打碎了少女的六条肋骨，但这还没有结束。
羽化的贤者褪去了一身长袍，裸露的身体呈现出焦黄色半透明的状态，不止如此祂的手臂也徒增四条，混沌无形的面容之上比之先前裂开了一只犹如太阳一般明亮的眼瞳。
明亮的眼瞳释放着远超二人现有认知的魔力与压迫，仿佛任何举措，任何想法都将被其勘破一般，二人每在作出下一个动作之前，贤者都能提前预知并在第一时间斩断那可能对自己不利的欲图。
然而别说是那眼瞳，就连贤者的肉身行动速度阿托莉丝都很难跟上，而这一次暴露出的破绽被对方捕获。被贤者的一拳击飞出去的下一秒，另外的五条手臂也在此打破了身体机能的常理，于同时伸展向阿托莉丝发起了全方位无死角的猛攻。
尽管在那之前巴龙已然瞬身拦截于此，但他的意图也早已被贤者所看破。不知从何方向袭来的一拳正中巴龙面门，另外一手紧随其后锁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生生掰断。
但那只不过是虚影，乃是游侠技能的体现，真正的巴龙手持双枪从泡灭的虚影中破出，长枪顶住了贤者的下腹，随后翻身猛地一个侧踢直将贤者逼着倒退了数米。
然而令巴龙意外的是，他的这一击留有明显的破绽，对方只需要抓住这个机会展开追击，就有机会将他们二人置于死地。但贤者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站在了原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进攻的举措。
“果然，那只眼睛不止是能够看穿我们的意图吗？”提着双枪直面贤者，巴龙提出关键性质疑。
他并不指望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因为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前，他就已经在战斗中得到了佐证。结果毋庸置疑，那个破绽虽不是巴龙有意留下，但在此之上他却有想好应对那种情势的举措。
显而易见的破绽，以此延伸出的阳谋，已在阿托莉丝身上实现过近千次，所以巴龙认定对方没有理由会轻易放手。
但是事与愿违，眼前的现状只当有一个答案。
“——特雷姆希尔之第八眼！”
第六百零八章.幻梦三千
“你说那是……特雷姆希尔的眼睛！”见贤者毫无顾虑地道出答案，才勉强稳住身形的阿托莉丝大感吃惊。
“光明神居然有八只眼睛的吗？！”
“这就是你的关注点吗？”事已至此，巴龙无心吐槽，在贤者的凝视下，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当初因为对乔瑟所提起的魔兵与七位流转一事产生了好奇，所以在抵达克莱尼亚后的两个月间，巴龙有曾在各大情报组织手中收集魔兵的传闻及其来历。
多数人认为魔兵皆为魔王所铸，作为魔王执行官的容器，是其统治世界的一种手段。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法，即七大魔兵实为远古魔神的八眼之七，乃是一种浑然天成的邪恶造物。
一直以来巴龙都更倾向于后者的说法，毕竟在此之前接触过媣那遮缇斯之魔切，那种器物的结构及其身承载的魔力，根本不像后天所为，是毫无疑问的先天造物。
但如今在巴龙看来，那种说法似乎也不完全正确，因为在那光之第八眼上，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想着巴龙突然笑了起来，迎着贤者疑惑的视线开口道：“维拉法是天空龙的名字吧，所谓摒绝勇者以外任何妄图讨灭天空龙的对象，与其说是维系天理，倒不如说是将其作为勇者的垫脚石罢。”
“是又如何？”贤者起初不以为意，可对方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第一次令祂对眼前的区区一介凡人心生芥蒂。
“然而，这并不是我想要强调的东西。”巴龙说着，自如地收敛了笑意：“看来我的意图你并未洞悉，很好那么试探结束。”
“试探……结束……？”听其所言，就算是一旁的阿托莉丝都为之一愣。
“先前战斗中的博弈，证明了神之第八眼能够洞彻我等的心思，此乃不可否认的事实。但在此之上何为真心，何为虚饰，你却无法轻易判别。一个付诸真心，一个善于伪装，谁更容易对付自不必多说。就是我与阿托莉丝思维方式的区别，而这也是你选择率先针对她的原因所在。”锐利的目光直视着贤者，巴龙将一手长枪立在身前，
“勇者斗恶龙，这是一个主张抗争充满希望的故事，人们会想要支配故事，而故事也总是想要支配人们。这原本是一个精妙的平衡，可以让作为果实的文明获得最为丰富的内涵。但在此之上的第三者却想要支配这个平衡，用童话的笔墨去描绘一个战火纷飞的故事。并不是出于闲情逸致，也不是什么自我满足，而是——报复！”
“这里我并没有直呼其名，但你应该明白我所指的是什么。”迎着贤者投来的，充斥着威胁与杀意的视线，巴龙神色淡然地道。
“现神根本没有取得神响战争的胜利，我说的对吧——特雷姆希尔最后的贤者大人！”
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巴龙在说些什么，但他的言语很有力具有十足的攻击性，正当阿托莉丝以为贤者会在巴龙话音落下的瞬间展开突袭时，贤者却并没有作出阿托莉丝预想中的举措。
“呵呵~所以我才对你的赞识不吝溢美之词，但还是那句话，你并不具备与自身才智相匹的实力，挑衅神明对你而言可并没有什么好处。”
“虽然声音听不出多少变化，但那语气中的急促感可不假，看来对于知晓真相的我，就算是你也不免受情绪左右。”面对那一抹敌意的视线，巴龙不回首却向阿托莉丝轻声言道。
“机枢器械缔造千变却源于簧，缺少参照物就算是黄皓也没办法驱使寒冰将复杂的兵械构造，为此我需要阿托莉丝保护好方才给你的参照物，这样我才能将那些想法转变为现实。”
“——簧？以及出其不意的偏招，你这所谓密谋，是有意道给我听的吧？”然而不等阿托莉丝回话，却是贤者抢先言道。
“当然，你也知道在神之眼面前所有的预谋都形同虚设，而既然连我都视其为奇招，那么其作用就算让你听见也无妨。”
巴龙用警觉的目光留意着站在远处的贤者，此时的祂正摆出一副极为漫不经心的姿态，似乎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落败的样子。但巴龙知道这并不是傲慢，虽然贤者的举止表现得很是从容，但他却能够笃定先前的战斗同样磨耗掉了对方部分的精力，恐怕那就是解放神之眼的代价。而贤者，则是借三者对峙和交谈的时间，恢复着自己的状态。
感受着对方周身扬起的与阿托莉丝极为相似的气息，巴龙的信心更添了几分，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阿托莉丝，接下来就是计划的最后一部分了！”
伴随着巴龙话音的落下，阿托莉丝手中的灵剑得到御主的肯定，再一次绽放出了橙黄色的光芒。
“幻梦三千！”
带着祈愿，少女将闪耀光芒的剑刃杵地。
宛如倒映湖上的明月被投下一颗石子，虚幻的破碎感充斥着整个剑身。少女低下头，在她视线的落点，实数域的裂纹渐渐扩散开来——
“噼啪~”空气中弥漫着清脆的破裂声，崩碎的并非空间，而是阿托莉丝手中的剑。
闪光的灵剑破碎成三千碎片，碎片漫天飞舞着在空中恢复如初，三千碎片成就三千灵剑，尔后又从天空降下，如刺刑一样，如墓碑一般——视线所及之处，插满了每一寸土地。
“哦？与先前的力量迥异么？”加护自身的光障将落来的灵剑挡开，还没等贤者使用“神之眼”解析，就能明白那剑的触感绝非一般。
力量上与碧幽剑影相当，但其本质却截然不同。
“灵剑的“封切”亦是灵剑的本身，三千之剑的任何一把都将继承除基值属性外的部分效果，这可不是水念流剑意所能比拟的。”巴龙说着一手托枪，而腾出的另一只手则拔起了面前的剑，冷肃的目光与剑锋所指相叠。
“来赌一场如何？就赌我和阿托莉丝将在这三千之剑全部耗尽之前终结你的性命！”
第六百零九章.簧
咳血中夹杂着苦闷，脏器在破裂与愈合的边缘徘徊不止。尽管治愈魔法加之恢复药水能够保证己身不会在短时间内丧失战斗能力，但比起肉身的痛感，精神的消弭显然更为难过。随之而来的苦楚，就算是阿托莉丝都未免感到身心俱疲。
然而她别无选择，流明贤者的每一击都携带着人外的威胁，准确无误的瞄准阿托莉丝的性命袭来。
“啊啊啊啊——！”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怒吼，阿托莉丝抽筋剥骨才勉强躲过的致命的掌风至于空处，就连混沌的空间都难以承受的一击，破碎虚空以其强硬之势竟是硬生生开辟出一条远去千里的真空领域。
但是，贤者的攻势不止步于此，眼见的一击，后自有三手五手，八之羽翼如利刃般开屏，接连不断的连击如同疾风骤雨瞬息而至。
不，此般攻势用疾风来形容可太过温柔，那分明就是为了蹂躏一切而生的飓风。
沉着的视线紧盯着来犯的威胁，仅仅眨眼的刹那，数以百计的攻击便落在了阿托莉丝抵挡在前的灵剑身上。说实话，直面那种程度的攻势，自己居然还能够正常的呼吸，在阿托莉丝看来甚至都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不过，过往的经验也使阿托莉丝很快明白，自己能够坚持到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源于贤者进攻的前提并非为她本身！
“嘭——！”
随着贤者会心的一指落下，下一秒手中的灵剑便犹如被击破的宝镜，在阿托莉丝惊愕的目光下应声崩碎。
贤者的行动幻出残影，不只是千般系数的具现，还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速度。额间的眼瞳闪耀光芒，在洞彻了少女欲图的瞬间，进击的手刀便已逼近她的前胸，祂将索取的不只是阿托莉丝的性命，还有那至关重要的——簧！
但纵使是这毫不留情的一击，却也仍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
刹那，如同诡雷爆炸一般，从高空投下抵挡贤者一击的枪身四散出浓密的水雾。在见到水雾掀起的瞬间，阿托莉丝便明白，那并不是能够阻断贤者强攻的反制手段，而是一个提示，一个足以将她从死境完好归还的“预兆”！
在战斗中第一时间迫使阿托莉丝作出反应的永远是身体，而不是思想，因其如此在她的意图被贤者洞悉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目视着从自己眼前脱逃，一闪即逝的霆光。贤者的起手式悬停在了半空，但并非出于诧异而中止的行动，四周弥漫的水雾在此刻凝结，迅速漫延的极寒在尝试将神明的身躯固化。
“原来如此……依靠水雾来预读了轨迹吗？”直视着闪现于不远处的阿托莉丝，贤者冷静地道破了她的决死之姿。
随后轻易地挣脱了寒冰的束缚，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心如止水负剑悬空的男人。
应该说不愧是光明神的第八眼，轻而易举便看破了两人带着决死之念的战术。
正如祂的明察秋毫，阿托莉丝之所以能够一次又一次地躲过必杀的一击，其中确有玄机。那即是水念流剑意与雪痕之邀相辅相成的结果，利用水幻棱镜以分光，为四周布置稠密的水雾结界在贤者眼中附上迷彩，使其错误地将水雾判断为其状态相似的徘徊周遭的混沌物质。
而借由四周覆盖的水雾，阿托莉丝能够通过在激战中提升到极限的直感来探测每一滴水。由此，在结界内的一切动向，阿托莉丝都能够率先感知，并立即作出回避动作。
就像是浓雾中的远光灯，无论多么神速的攻势，只要还存在出招的轨迹，就绝对无法逃避被阿托莉丝捕捉！
然而，既然是计谋那就注定逃不过贤者的慧眼，就算是阿托莉丝的思想比行动慢半拍这一“缺陷”在此刻能够成为影响贤者判断的其一要素，但巴龙的思想兀自仍然存在被洞彻的风险，也便是眼下的结果。
“不过那并无所谓。”
这是巴龙的看法，计划的制定与看破本就是博弈的一环，而且在贤者识破水雾结界之前，这个手段的作用早已体现。
“自高向低乃方圆之器，原来如此，正所谓上善若水。无论面对何等困难也不屈服，倒是很符合勇者的清廉之剑。但是，他并不是你！你不具备那个资格，无论再怎么优秀，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
没有丝毫气息的紊乱，甚至看不出任何激动的情绪，但贤者每字每句都切实地质问着男人，同时拔起地上的灵剑，向其挥舞的无数斩击也确实地将他逼向死之深渊。
灵剑的封切虽然继承了灵剑的部分特性，但其强度却不可相提并论，而且由于其不具备绑定效果，纵是贤者也能持起自如使用。
手持的同为灵剑天流，与其交锋阿托莉丝倒并不认为自己和巴龙的剑术会逊于贤者，可他们之间存在着极大的等级差距。那股差距可别说将技艺的差距填补，根本就是每一次的碰撞都需要付诸二人的全力。
但即使战况再如何不乐观，巴龙的神情却始终保持着从容。
“嘭——！”又一把灵剑被击碎，终于在与二人的拉锯战中，贤者觉察到了不对劲之处。
由光明神之眼传递来的信息表示，虽然巴龙的心绪变化多端，但隐藏在最深层的希冀却始终不离那所谓“机簧”；而阿托莉丝的想法则更不必多说，她一直都将巴龙的那番话铭记在心，在此之上除了战斗的意志，所有的心思都托付予“簧”。
不论是混沌不明的“欺诈师”，还是澄如明镜的“剑士”，二者都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一个死物，这本身就极其不合理，而且“那个东西”在贤者认知中，分明不该出现于此世才对。
而与此同时，在从贤者眼中捕捉到一丝警觉要素的巴龙，则在第一时间转变了思路。
虽然战斗至今看起来像是单纯的拉锯战，但其实不然，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单方面的防御，光是要撑过贤者的剑技就已经快要耗尽二人的全力。
在巴龙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坚持，而是大难不死的侥幸而已。并且在这已然接近绝望的劣势当中，对方的每一击还在不断地加速。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伴随着贤者的介入，灵剑封切的消耗速度比一开始预想的要快太多，而至此三千灵剑已然损毁半数不止。
于是在阿托莉丝几乎快要消逝的意识之中，乘着男人意志的剑击之雨突入她的视野，穿过浓密的死亡气息向着贤者猛然袭去。
然而，令阿托莉丝甚至是贤者都意想不到的是，妄图粉碎一切之剑击的终点，并不是孤注一掷的锋芒。
最终抵在贤者头顶的，是一把由寒冰构造而成的——火器！
“在此之前，你所看到的都是巴龙·博卡尔的智慧，需要明白那并不是统筹的意志，也远不是凡人的全部。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种东西在我们那里被称作——簧轮枪！”
冷静的视线透过寒冰的外壳，直视着其中的“簧”——人类科技的起源，说着不带任何表情地扣下了扳机。
第六百一十章.水念之极
肆虐的炎火搅拌着空气，连同众多凶鬼一并灼烧。
接敌不久便释放出的火炎暴威，以时空塔的魔术位阶来算，尽管至于王境还尚不能企及，却也已经是超越了七位阶级以上的盛情款待。
但——
“豪华挥霍的攻性魔术并非无脑的奢侈，很遗憾各位，我所剩的魔力恐怕只能支持最后的一记魔术了。”通过联系终端，奇亚鲁德将眼下的现状如实道出。
由于攻坚战持续时间过长，交战的双方都逐渐陷入捉襟见肘的窘迫境地。也正是如此，那些先前徘徊于战场边缘而不敢轻易靠近的鸟兽，见有机可乘纷纷伺机而动。
尽管多的都不过是乌合之众，但每一头猛禽的基本性能，也都不是区区魔术师能够正面抗衡的单位。再加上贤者赋予天空龙的权能所召唤出的光属性生物，对于在场的几人而言，根本性的人力差距，少说也是以一敌千。
就算能够轻易消灭一部分，对战况来说也根本称不上好转。而且，激战至此伊莱娜的状态也出现不可忽视的回落，在解决数量差距的前提下，想要战胜天空龙，除非能够一直保持最大火力歼灭敌人，在此之上已别无他法。
所以，奇亚鲁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各位，在第七座空岛上有一门尘封多年的魔导重炮，尽管那个存在置于此处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毫无疑问那就是第七座空岛器件的权能体现。我想利用最后的魔力将那门魔导炮激活，在此之前需要有人能够为我保驾护航！”
“魔导重炮？这种事你倒是早说啊，巴龙那家伙制定的计划并没有涉及到第七空岛，我还以为上面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呢！”
听着奇亚鲁德的话，感到汗颜的米亚斯咬了咬牙，飞起的一脚直接将扑来的猛禽踹开，随后落在奇亚鲁德身边，收起短匕拎起对方的衣领就将其朝诺兰丢了过去。
“你这家伙带奇亚鲁德去第七空岛，途中的凶兽交由我来对付，至于小雅保护好莱兹便可！”
虽然情势同样危急，但同与天空龙正面交锋的伊莱娜相比，众人的处境显然还是要更好过一些。
手持战弓的特蕾莎选择站在了赛丽卡身边，由三人组成的临时小队共同抵抗着来犯的威胁，与此同时另一边，米亚斯三人也第一时间行动了起来。
坐在高塔的瞭望口观望着眼前的战况，克拉伦斯停下了把玩匕首的举动，侧过脸盼着角落里浮现的阴影，开口言道。
“所以，即使如此，你也依然选择观望到最后吗？”
像是对那影子的诘问，又似是自言自语，克拉伦斯沙哑的声音破散在风中，他的脸上也并没有往常那种因口角的胜利而露出的自得表情。
事实上，在道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影子能够给出答复，便克拉伦斯所希望见到的结果，但“那个东西”并不习懂人声，他也同样心知肚明。
“结果变成了自问自答了吗？”这无端的沉默，使男人自嘲似地笑了起来。
因为承受过那样的代价，所以面对险境，他抛弃勇气畏缩不前。克拉伦斯一直都明白，自己所背负的并不是所谓孤高，而是畏惧。不管是面对掌中雷鸣的知源者之前，还是现在。
因为畏惧死亡，所以珍惜生命。那些因他的劝阻而活下去的人们，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所接受的恩情，不过是那个男人为自己的伪善贴上的光鲜亮丽的标签罢。
“所以，他是对的。”
像是做出了什么觉悟一般，克拉伦斯拾起匕首站起身，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巴龙的身影。就算面对莫大的恐惧，他的内心也依然会感到兴奋，左右他的不仅仅是复仇的情绪，还有那些年来早已被他所摒弃的——勇气！
没错，勇气并不是勇者的特权，因为怀揣着勇气，所以历来的冒险者明明清楚前路布满尸身骸骨，却也仍然义无反顾，前仆后继。
于是，在阴影的见证下，克拉伦斯越下了高塔，不过阴影的视线却并未在他身上更多停留，反而抬起头望向了远天。似乎在牠看来，比起下定决心的男子，那个枯骨之余的精灵剑士更值得在意……
“要我说，你这家伙现在才冒出来，就是单纯是来抢功劳的吧！”
克拉伦斯加入战场，剑及屦及的身影顷刻间葬送掉了大量向着诺兰与奇亚鲁德逼近的怪物。尽管米亚斯对于这个喜欢隔岸观火的家伙并没有多少好感，但对方确实地为他们的计划分担了部分压力，这一点却也让米亚斯的嘴角不禁浮现笑意。
“不管怎么说，多一个帮手就是好事。”
不比米亚斯的嘴欠，诺兰则是看得很清楚，眼下的现状倘若没有克拉伦斯的协助，只凭他们三个可根本无法抵达第七座空岛所在。
没有了连通一众空岛的锁锚，要去往第七空岛，前提是必须迅速抵达第二空岛，并将其中一人的魔力全然注入其中，以使那被贤者和天空龙粉碎的空岛恢复如初。
随后借助第三空岛的引力丧失权能，一次性跳跃到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第七空岛所在。
凭借米亚斯与诺兰的魔力在将第二空岛与第三空岛的魔力水晶激活后，势必将不再有余力应付接下来的困难。而在此之上克拉伦斯能够击退奔涌而来的兽潮，作为余下三人的护卫自然是再好不过。
计划执行得很顺利，而事态也正向着一开始所预料的方向发展。然而就在几人将奇亚鲁德安全地送到魔导炮前时，变故发生了。
就在众人为了计划而行动之时，天空龙也同样留意到了远处几人的举措，它似乎对那魔导炮相当忌惮，甚至不惜放弃抵抗任由伊莱娜的剑斩破其鬓角的龙鳞，也要脱身阻拦几人的行为。
天空龙的四肢被天神的锁链束缚而无法充分延展，但其展开的羽翼却几乎能够到远在千丈开外的第七空岛所在。
破败而又巨大的龙翼遮天蔽日，以此掀起的狂风则更是令几人滑退数步而难以立足。
棋局中最为关键的一子不得落下，计划无法继续执行，就在众人感到绝望的关头，伊莱娜站了出来。
如果说流明的神秘是至上者的赞美歌，碧幽的怒涛便将吞噬这一切。
剑所天成的剑士以无底的极诣，开始全力地拒绝虚妄的“救济”。
“扶弱，易如反掌；锄强，亦易如反掌。贬贵者，信手拈来；惩傲者，亦信手拈来——”
凌冽通透的声音在境内响起，她的眼中淌出血泪，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生灵悉数拖入海渊一般混沌的缭乱。
灾祸的喘息，侵蚀着碧色的奇迹在空中起舞。
纵使漫天彻地布满天空龙的“仆从”，那类东西的存在也根本如同尘埃一样不值一提。
在这任何生物都不得介入，就连众神也只能静观其变的炼狱之中，仿佛共同得到暗示一样，万千生灵在须臾之间仰天止步。
其视线，朝向如升龙一般纠缠腾起的剑影，相互吞噬着升上天空。
——三千七百丈！
那是神话的开辟！
那是足以被称作奇迹的一剑！
“浮生万态，加诸此身。纵使此剑再如何卑劣，我伊莱娜都当将其背负。”
碧色的剑士伸出手来，仿佛将千万思绪怀抱于胸。
刹那，光辉闪耀的碧色津波，一览无遗的覆满整片视界。
“见证吧，这便是——水念之极！”
第六百一十一章.流星
少女也曾执迷于那一刻。
鲜见的晨雾飘荡在久旱的大地上，为败落的枯枝献上沛雨甘霖。
长者说：如若赐予万物新生，使腐朽的土地诞下生命的奇迹是为神明的恩泽，那么其大可不必在“风雨”之后才留下“彩虹”。
所以长者认为那并非仁慈而是怜悯，是予以被受惩罚的僭越者的宽恕。他们背负罪责而活着，信仰即是他们的回报。
神明普渡众生，因其怜悯。
英雄救济于世，因其怜悯。
骑士守护村庄，因其怜悯。
他们并不是无所奢求，他们迷醉被施恩者的颂歌。
少女也曾憧憬着，那样的伪善，所以在那个雨夜，她收留了那个男孩。
“我需要有个人继承我的衣钵。”
她自知那并不是慈爱，于是她自利地索求“颂歌”。
“我需要你继承我的衣钵。”
面对师从于她已不再是男孩的少年，献出的崇高，宛如秋收的果实充满诱惑的甜美。于是她不再作保留，而选择倾囊相授。
“所以，为什么？”清澈的人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一头雾水地顺着询问者的视线，看到的是——
一位虽然活泼，但却礼仪端庄的少年。
“我想知道，师长授予我剑技的理由，您明明才刚成就剑王，您明明看起来这么年轻。”
“年轻……吗？”对于少年的疑问，她不敢苟同，给出的答复只是一阵轻轻地摇头。
“所以，即便如此，你也仍不打算回去吗？”少女不再是少女，而故人也不再是曾经的少年。
沉默之余，迎着精灵剑士决然的视线，知命之年的魔术师叹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伊莱娜的任何所作与所行，都是出于自身的利益，她的剑并不伟大也并不崇高。亦如那个夜晚，这便是你将会给予我，却最终未能道出的答复。”
看着魔术师朽迈却一如往昔的眼神，精灵剑士的眼中流露出小小的诧异，但也就仅此而已。
合上的双眼渐渐张开，朦胧之中眼前人的样貌似乎回溯到了当初，注视着曾经的那位少年，精灵剑士微微地咽了一口气：“还记得那晚你向我讲述的，斯佩尔族的故事吗？”
“被受神明诅咒的斯佩尔人不再长寿，精灵也亦是如此。他们信仰神明，神明给予他们长恒的寿命，反之则不然，于是作为一个亵神者我背负诅咒而活着。尽管外表看起来年轻，但实则此身已是行将就木。所以我迫切地想要证明，所以我对那孩子急于求成。”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以剑王之姿诞生于世的精灵，享受着世人的“颂歌”，人们认为，在那时她所拥有的，并非是向神明祈求后得到的“双翼”，而是一颗想要触摸天顶的，高贵如月的心脏。
或许如此，有段时间就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
但那对她来说，实在是过于遥远的记忆。
她想要飞向高天，她想要继续追溯，但迎接她的却是坠落。
仿佛永无止境的坠落，下降，下沉的感觉。
——深渊。
——黑暗。
——漩涡。
坠落，坠落，坠落，坠落——像是流星一样，似是而非的感受，令她沉沦。
但她知道，不能沉溺于这种感觉。
不能就这么坠落，不能就这么堕落。
必须抓住凭借自己的意志前进的感觉。
“那是人类的过去，但并不是你的未来，至少你的终末不将是现在。”
那并不是遥远到被遗忘的记忆，近至耳畔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声。
散开的秀发在风中飘摇，魔力枯竭，四肢也僵劲地无法动弹。虽然身体各处疼痛依然，但身下的柔软却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
微微睁开的双眼，见证着斩断的过往随着破碎漫天的剑雨如流星一般，在天空中划过碧色的“尾焰”。见证着前行的勇气随着鹰击长空，展开双翼乘载着她的理想翱翔于天际。
她执迷于那一刻，因为那一刻她触摸到了天顶。
或许那只是浪漫主义者的一厢情愿，但能够在此之上得到满足，已是她不可多求的夙愿。
“所以我早该知道，你这家伙不会这么轻易就离我们而去。”伴随着发自真心的满足之声，伊莱娜的笑容如鲜花般绽放。
那是没有丝毫后悔与阴霾，宛如耀眼的光芒一样的笑容。
“很高兴能再与你见面，我的朋友——布莱托里克。”
……
神响战争的真相，并不是天神们三足鼎立的战争，在那之中新神就是一个例外。
人类种族并不信仰神明，他们自力更生；并不依赖魔法，他们科技兴国。
有一日，神明发现人类的科技力量不知不觉间已达到了，连他们都不可忽视的地步，于是一场由神明策划的“鸿门宴”诞生了。
但祂们不曾料到，这场原本为了巩固神明地位，而打压人类科技的“宴会”。会成为人族势力，反抗诸神压迫的导火索。
所以，神响战争的真相，是人类面对现神与古神的强强联手，所作出的决死抵抗。
战争的结果毫无疑问是神明取得了胜利，这一事实贤者理应再熟稔不过。然而当巴龙将被封锁的“禁忌”，再一次带到祂面前时，就算是遍历万载的贤者都难免产生了怀疑。
那是由水念之流为基础，被压缩成枪弹形式的剑意。即使受机簧的压力，得到极快的初始加速度，其威力想要与贤者的防御力相较，依然无异于以卵击石。
看着破碎在眼前的弹壳，那与记忆中大相径庭的破坏力，令贤者感到有被戏耍而莫名地气愤。
这还是祂第一次较为明显地表露出情绪，而这则正中巴龙下怀。
巴龙以胸口被贤者一拳击中的代价与贤者拉开了一个身位，倒飞的过程中操纵寒冰造出一门重炮，在迅速填装上火焰与雷电魔法构成的弹药后，便向着贤者猛然开火。
贤者抬起的一手轻而易举将双元素压缩的炮弹捏碎，但在散开的尘焰还未落定之前，左右手各持一柄灵剑的阿托莉丝则第一时间从祂的侧方杀出。
视线从满怀决意的少女身上一扫而过，贤者当下一脚猛地践踏在地，以此产生的恐怖气浪迫使阿托莉丝的进攻转变成防守。
抵挡在胸前的两剑在气浪的冲击下应声破碎，而贤者突袭而来的身影，也在下一秒进入阿托莉丝的视野。
不，那只是残像！
在阿托莉丝意识到自己中计之时，侧目而望，那贤者已然出现在巴龙身前。
这一次祂并没有选择对阿托莉丝展开追击，而是直捣黄龙地将要锁住巴龙的喉口。
不过，在初见之时已被贤者如此对待过，如今梅开二度巴龙又怎会任祂这般。
土属性的魔法从地下拔起高墙，抵挡二者之间。而见此状贤者也毫不犹豫，在向着石墙猛然击出一拳的同时，又一手拔起了地上的一把灵剑。
拳风轻而易举便粉碎了眼前的高墙，而紧随其后的一剑则直指巴龙的眉心，同时贤者背后的八翼也展开了行动，化作赤练封锁住了巴龙的行径，其锋锐从几乎不可能的八个方向突袭而至。
但是，他早有打算！
先前开出一枪的簧轮枪在此之前已重新上弹，锐利的视线锁定贤者突破的位置，凭借高墙视线的遮挡，规避掉了神之眼的预读。
巴龙的脑内迅速演算出将临的攻势，在右手开枪的刹那，左手的重炮转变为长枪，借助雷霆剑骑的“掠影”一技无视动作的后摇，提起枪锋即朝着子弹射出的方向悍然顶出。
于是在贤者破开石墙的瞬间，直面的并不是巴龙破绽百出的身姿。
剑意所成的子弹被伶俐的枪锋追尾，其中心被枪尖顶破绽成八瓣，精准无误地将周遭劈斩而来的羽翼击散。而乌金剑身迸发的剑芒，则于下一秒被紧随其后、其势不减的长枪拦截。
不断地挑战自我的极限，心技一体那正是巴龙的意志所在。
“此招——无双富岳！”
第六百一十二章.神话之业
雪痕之邀的造物不比灵剑的封切，这是理所应当之事，而巴龙也同样心知肚明，于是在螺旋的枪锋与断钢的剑锋接触的瞬间，他将枪尖的寒冰融解，并在下一秒再度凝结。凭借以一换一的方式，封锁住了贤者的剑击。
不过长枪之所以为长枪，其尺寸也同样是为优势。
时限未逾无双富岳仍然有效，于是巴龙手臂猛地一发力，迫使长枪的前半身被折断，随之操起后半段的枪杆猛然顶上了贤者的腹部。
先前的交锋令巴龙明白，倘若所用的招式熟稔于心，那么即使贤者再如何使用神之眼预读，也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招式的效用。
所以，这就是巴龙使用长枪的原因，作为从现世起就最为熟手的武器，时至今日他的枪技已更是炉火纯青。
贤者并不知此技的特殊之处，只是依赖过人的感知及其反应，选择第一时间加以防备。可殊不知，这一招之霸道就算是见证过无数次的阿托莉丝，都不得不百般提防。
因为，那是同“凌空射杀”一样，是法则类型判定的武技！
于是，尽管贤者在第一时间就已经作出了抵挡，但仍然无法躲过巴龙的这一枪，而被断枪的前端挑起随后悍然击出。
在巴龙看来，贤者的抵抗显然是多余之举，在长枪抵至其腹部之前，祂明明有足够的时间作出判断，甚至只需稍加思考就能明白，这一击根本不足以破防。
但这也恰恰说明，那家伙并未将那份冷静贯彻始终，此时的贤者或许也正同祂自己所蔑视的凡人一样，会因为一时的愤怒而丧失理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然而，当下之余却不容巴龙抱有丝毫的侥幸，仅仅只是望着贤者飞出的方向，他的神情便立刻凝重了起来。
发觉到自己被巴龙摆了一套的贤者，很快便通过神之眼透彻地了解到了自己失利的原因，于是很快便平复了心绪冷静了下来。
但祂似乎厌倦了当下的“猫鼠游戏”，于是在半空中祂打出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顷刻间，周遭翻涌的山河绘景产生了变化，一副副金色的眼瞳抽象似的从四方的油彩间浮现，亦如当初与玛尔法交战时的场景，于此刻重现在阿托莉丝与巴龙二人面前。
然而，这一次由贤者展开的“神之幻域”，却相较于玛尔法的“天选之瞳”更为致命。
“光明归于此处，阴影由此而生，我以特雷姆希尔最后的贤者之名，欢迎二位见证这迎接天启的一刻！”
宛如被寒冰浸泡过的贤者之声响彻八方，祂虚幻的身影在混沌的空间中渐渐隐去，同消逝的光芒一般坠入暗影，将伟岸的身躯融入这片混沌的漩涡。
“醒觉吧，此乃大千世界真理之化身，赐予尔等——神明之视！”
贤者的高昂之音落下，二人的视觉随之产生了扭曲，只见——眼前的世界筑起了一座座高塔，异彩纷呈的画卷宛如迷宫一般螺旋上升搭起无限的回廊。
同时他们的视角也发生了变化，从第一人称的正视转变成了第三视界的俯瞰。眼见的前方，世界的奥秘仿佛触手可及，但实则却又不着边际。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的身体始终活跃在最下方的平台之上，似乎仅仅只有视角发生了转变。
“阿托莉丝，闭上眼睛！”就在阿托莉丝心急火燎之时，巴龙大喝一声将其镇住。
贤者共享神明的视觉，强制将他们二人的视角转换至凡人难以适应的“俯瞰”状态。此情此景用常识来举例，相当于一款战争游戏，玩家一直以来都扮演着士兵这一角色，但在大战开始之际，策划却将玩家转变成上帝视角的指挥官角色。
只不过现实与游戏存在一定的区别，如果要将当下的二人比作玩家，那么作为策划的贤者虽然将上帝视角呈现在了他们面前，但却并未提升他们的“权限”，因此他们所操纵的角色仍然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在此之上，如若无法迅速适应“俯瞰”，那么他们的行动就必将受到限制，而这便是贤者的目的所在。
如果时间足够充裕，那么想要适应这种状态也并非什么难事，但如今时间一词在二人看来却已是不可多求的奢侈，只怕在适应该视角之前就会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过，有一点贤者并未能料到。
“虽说贤者的权能千奇百怪，但至少这招看起来并非无解。所以，听好了阿托莉丝，不要用眼睛去看，将身心托付给灵剑，尝试用灵剑的感知去作判断。”
的确，那是贤者的疏漏，未能料到灵剑天流作为一把武器，其本身却拥有自我的意识。
而如今，千余把灵剑遍布沙场，它们仅作为二人的“眼睛”，同样也作为能够辨识周遭环境的“道标”。
既然眼睛会影响他们的判断，那他们便自愿“失明”！
曾几何时还游离在画卷中的眼瞳，如今已成为魔塔的一部分，它们将落于平台之上的男女牢牢锁定，并在下一秒迸射出死亡的光束。
崩坏，破碎，爆散！
分明是没有携带火药的人外之战，遥遥望去却接二连三地发生凌驾于爆炸之上的冲击，持续地重复着将地表化为尘埃的作业。
那自无尽的回廊与天空之塔而生，重重叠加的射线，张开贤者神权的羽织，编缀着破坏与再生的故事。
而地上重现，是自另一个世界中流出，同时在绝非此世的世界中，传达凡境至炽烈的两名舞者。
宛若千百年前历史一战的再现，是人的意志第二次冲击神的孤高的——神话之业。
仰望明星的天盖之下，相克的御业绽放出花开的奇迹。
“似晨风荡朝雾，似夕风逐暮霭。似予水际之巨舟宽绳起锚，驱之万顷汪洋。”
在那之中——
嫣红的花瓣，赞颂赤忱的剑士。
纯白的花冠，与天慧的枪手共舞。
他们甚至已无心念想更多。
眼中只剩下应讨之敌，将各自的信念托付依赖之人。
身体只剩下斗争的本能，将不灭的意志贯彻始终。
“噼啪——！”
终于，在至死方休的鏖战之末，感受到手心中消散的某物，少女满是伤夷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阻拦着她的，是如奇迹一般毫发未伤的新神。
天空中飞舞着从未见过的花瓣，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少女已无从知晓。
她只知道，这一次自己没能守护住那至关重要的“簧”，而至此之后那个男人再无法将复杂的兵械构造。
人与神的战争，终归是再一次以后者的胜利告结。
“那是绝不可能之事！”打破僵局的，是男人的一声怒吼。
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要成就的祈愿，也是唯一。
纵使燃尽自己的全部，面对直到最后都挡在眼前的神明，这一次巴龙·博卡尔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在男人伸出的手紧握住最后的剑刃的那一刻，贤者才发觉到方才从阿托莉丝手中粉碎的，竟已是第两千九百九十九把灵剑。
也同样是在这一刻，贤者才意识到在此之前自己究竟是陷入了怎样的一种局面。
“你……想要做什么……？！”
第六百一十三章.真剑
“问我想要做什么，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吗？”额间淌下的血液蒙上了巴龙的右眼，相较于安然无恙的贤者，他那千疮百孔的身体简直惨不忍睹。
然而，即使担负着这样的惨状，巴龙却依然用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将其悄悄掩盖，只不过不同以往，这一次他是发自真心的笑。
那略显渗人的笑意，顿时令贤者大感不妙，面对那种将近的威胁，祂的意识层面似乎还在探究这匪夷所思的现状，但身体却已经先一步作出了判断。
可就在贤者的“魔爪”将要伸向阿托莉丝的瞬间，一道璀璨的光芒从祂的眼前一闪而过，那是连神明都无可抵挡，严名何为“断灭”的一剑。
由时空彼方聚拢而来，在旧日的天光笼罩在巴里诺亚的上空，使其坠入无尽海渊之刻，以千万向死而生的人们的祈愿所铸就的——梦想一剑，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刹那将神明的手臂连同其脚下的大地一齐斩断！
“没用的！”在贤者惊愣于眼前之景的下一秒，男人的声音从空气中传来。
视线从断裂的平台另一端——正怀揣着警惕步步后退的阿托莉丝身上一扫而过，贤者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不远处的巴龙身上。
他的手中紧握着的是方才从地上拔起的灵剑，作为灵剑天流的封切之一也是三千之剑的最后一把，其展现出的破坏力完完全全地超出了贤者的认知。
不同于先前的所有封切，甚至连完全体的剑刃都远远无法企及的“暴威”，正从男人的手中迅速地向外扩张。
在此之前贤者并未觉察到巴龙有任何的起手动作，所以祂毫不怀疑刚刚的那一出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斩击，而是仅仅出于对方拔出这一剑所产生的余波而已。
然而就是这只能被称作余波的攻击，竟切实地使贤者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
那把剑明明不是神明的造物，怎么会有这种程度的力量！？
“看着我的眼睛，你会明白的。”
巴龙表现出决然之意，但在此之前就已被光束洞穿的双腿却使他难以爆发出先前的那般豪速，可纵使背水一战他也仍不打算停下自己的脚步。
面对着明显饱含杀意的贤者，男人提起绽放着璀璨光芒的剑刃，绝不让步地做出最后的反抗！
是谁在抚弄春风，是谁潇洒的如此从容，是谁飞扬的肆意，又是谁留下千绦万缕的影踪。
那一天，少女说她在昨日见到了勇者，她亲眼见证了那场伟业，并对此深信不疑，可身边的人听闻后却捧腹大笑，他们说那并不是勇者，而是
——英雄！
“巴……龙……”
混沌的眼瞳逐渐被打上高光，身负重伤的少女拭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勉强还能动弹的左手抱住了已然失去知觉的右臂，向着“最后一战”所在的战场踱步走去……
甚至就连阿托莉丝都不知道，那是在战斗之初就已经制定好的方案。
不管最后的对手是天空龙亦或是某种未知的存在，被巴龙·博卡尔视为最后底牌的，都当是《幻梦三千》。
男人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通过这种手段逆转战局，将时间的指针拨回到三年前，那一日名为阿托莉丝·格兰德普的少女“绷断了弦”，往后许久也都不见苏醒的征兆。
于是男人与守护少女的剑灵立下了契约，继承这把剑并接过少女的沉重，于是灵剑天流拥有了第二位支配者。
尽管只是临时的契约，但巴龙也借此深入了解了灵剑的全部。
《幻梦三千》这一特技在阿托莉丝手中是第一次使用没错，但对巴龙而言却并非如此。起初他也同阿托莉丝一样，囫囵地摄入了特技的信息，而将其定义为“功能型”而非“强攻型”武器特技。
这个错误的认知，一直延续到某一次施展，他触碰到了那个东西，才对此有所改观。
而这一真相如今则透过巴龙的眼睛，也被贤者所得知。幻梦三千，正如其名，就连其特性的描述都被蒙上了一层虚幻的面纱。
其效果并非是将灵剑本身封切为三千碎片，而是在确定了唯一一把“真剑”的基础上，借助灵剑的气息拟造早出剩下的两千九百九十九把假剑。而当真剑被拔起之前，每损坏一把假剑，都将使真剑在原有的基础上提升100%的威力。
在此之上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就说是真剑并非被固定为最后一柄，而在此之前巴龙也从未有任何一次在最后才寻得真剑，其原因——
“业火龙渊！”贤者回忆起了先前遭中的，嫣红之火的龙击。
正是源自那一击使其染上了一定的业力，那种无形的力量就连真正的神明也无法避过，从而导致气运的衰败。
所以纵使巴龙自认为自己的气运也并不如何，出于在场的三者唯有自己没曾染指业力，他也并不担心真剑会被同样操使灵剑的贤者选中。
而在这场博弈中贯彻始终，被二人铭记在心的“簧”，实则也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真要清算的话只能说是贤者对于人类科技的过分憎恶，最终反过来将祂的双眼蒙蔽了罢。
“一派胡言！”
贤者否定自我的短见，随之舞起金色的长矛，抓住了二者因招架而分离的间隙，瞬间闪至巴龙的身后，愤怒之余对着巴龙的后背就要刺穿他的心脏将其了断。
但祂却不知道，二者先前几轮的碰撞，所产生的余波已将脚下的平台、周遭的空间摧残地千疮百孔。
而就在混沌的空间最为薄弱之处，一道巨大的阴影逐渐靠近，紧接着天空发出一阵雷鸣的轰响。
还未等贤者将巴龙的身躯洞穿，便是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龙爪从压碎虚空，从祂的头顶轰然砸下。
“维拉法？”金色的光幕抵挡住了巨龙震天撼地的一击，而在见到天空龙介入战局的那一刻，贤者顿时明白了全部。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所谓的计划。让那精灵将我留在维拉法身上的“眼线”斩断，借此在我无法观测到的地方，促成联手的现状么。”
“毕竟做戏得做全套，再怎么说对手也是现神的使徒，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就擅自挑战，绝非自信而是无谋，只有无能之人才会胡乱挥霍蛮勇！”
刹那，贤者感到脊背一凉。
那是光之羽翼，由数以万计的魔力四线编制而成的灵子之翼，每一根丝线都掌握着魔素，与周遭的世界同步相连。但就是那样的存在，却在下一秒被不知何处攻来的超远距离魔术能量打击轰得粉碎。
替巴龙给出答复的是远在第七座空岛的奇亚鲁德，其掌控着魔导重炮也是早早恭候在此，在贤者迫于抵抗天空龙攻击的同时，给予对方的护盾重创。但能够凭此一击就将对方的护盾彻底打碎，却是奇亚鲁德不曾想象到的。
而见此状，天空龙则立刻加大了龙爪施压的力度，同时张开巨大的龙口，向着贤者投下灼热的龙炎。
但很快白炽的光芒便将肆虐的火焰一刀两断，贤者以两条手臂的代价从天空龙的攻势下脱离，后撤的身姿拖带出一连串的残影，很快便落在一块孤立的悬空石上。
然而，两道敏锐的视线宛如划破黑暗的利刃一般，从贤者的两侧突袭而来。
目视着手中之剑纠缠狂风的赛丽卡与手持双匕的克拉伦斯一左一右地从铁索的两方追击而来，贤者意念一动，顿时两道光柱从天际降下，精准无误地将二人笼罩。
不过在那之前，一道开天辟地的剑光跨越风暴横扫而来，在将光柱斩断的同时，也将贤者逼着越到了半空。
“呵，这可真有意思！”
虽然仍旧无法通过虚幻的本质看清贤者的表情，但祂的声音已不再同机械一般了无生气，并非是出于愤怒，而是——不屑。
而眼见两手紧握着三千倍威能的灵剑的巴龙穿过高塔的残垣一跃而起，同赛丽卡和克拉伦斯一起朝向自己发起总攻。贤者冷哼一声，随后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在了原地。
但那并不是逃跑，宛如时空凝结一般，贤者瞬身出现在克拉伦斯面前，飞起的一脚直接命中他的侧脸，伴随着骨头破碎之声受此一击整个人被其踢出百丈之远。下一个瞬身又来到赛丽卡身前，贤者提起的一指轻易将她的剑身击碎，接着夹住金属四散的破片直接将其打入了赛丽卡的胸口。
剑刃碎片透体而过，在空中绽出了一片血花，受到重创的赛丽卡顿时失去了意识从高空坠落而下；而另一边克拉伦斯则是狠狠地撞击至远在八百米开外的第三空岛上，其身下也是爆出成片的鲜血。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二者便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创，双双失去战斗的能力。
然而就当贤者达成了上述两举，打算将巴龙手刃之时，眼前的男人却不见了踪影。
“在这里！”
下一秒，巴龙的声音伴随着寂灭的雷霆以万钧之势从高空落下。
贤者一个瞬身躲过雷霆，随后抬起头向着天空望去，却见巴龙乘在苍鹰背上与伊莱娜并肩而立。
“师徒二人”的魔力交汇，以碧幽之息构造出开天的一剑，同苍鹰施展的雷霆万法和天空龙展开的龙语魔法一起，向贤者发起最为猛烈的一击！
第六百一十四章.代价
“被束缚于血肉之躯的意志，注定无法触及神灵的至高。你们的反抗，既无为也无价值。”
面对着那些坚定不移的绝对意志，贤者终究拒绝了与下位者的相互理解。比起与当下的众人和解，祂毅然决然地选择坚守愚忠。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坚决没有扭曲的信念，贯彻了祂终究得不到回报的修罗道。
这就是，特雷姆希尔最后的贤者。作为光明之神最为忠诚的奴仆，迎着四方袭来的绝对力量的冲击，解开了其主加之于祂的最终戒律！
刹那，就连发生了什么都没能看清，那由多方协力释放出的终极一击，便随着贤者的“开眼”烟消云散。
“事实是，无论再怎么挣扎，无论再怎么否定，胜败的决定权，也永远都是掌握在有力者手中。”
“既然如此，那不妨掰掰手腕如何？来看看谁才该是你口中的“有力者”！”高昂的女声宛如雏鸟展翅而发的第一声啼鸣，从遥远的天际落下。
感受着那股莫名的违和感，贤者顾盼四周，却见周围的场景发生更易，风暴集成的战场已不去踪影，眼中所见竟是一片平静无波且不着边际的水域。
而在那之上，精灵剑士负剑悬空，清冷而出尘地向前迈出一步。刹那，千千万的剑影自水面潋滟处浮生。
——半步王级！
她的境界望眼欲穿，可那种突破却是连贤者见了都不免为之惊叹，至少在祂的认知中还未出现一人能够和伊莱娜一样抵达此方境界。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神明可是连圣级都远无法企及的至高，在贤者看来不只是伊莱娜，在场的所有人所作出的反抗，都无异于是蜉蝣撼树。
“所以你认为现在的自己可有资格？就连肉身都已游离在崩坏的边缘，却兀自仍然想靠心境胜于我吗？”
贤者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不屑，直面精灵剑士那穷极一生所成就的剑意，祂的渴仰却是丝毫不落于下风。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精灵剑士的仰仗与影之刺客的怒喝声重合，耳畔传来黄钟敲响，迫使贤者将意识脱离剑心之畔，平起的视线见凌冽的极寒在祂的脚下铺上寒冰之径。而手持短匕的刺客与肩抗阔剑的战士，也在同时闯入了祂的视界。
对于出现在眼前，朝向自己袭来的米亚斯与诺兰二人，贤者并未感到丝毫的意外，或者说正是因为第六座空岛之上存在能够将对象传送至第一空岛的装置，祂才会选择在战斗之初便对伊莱娜展开针对性举措。
“既然如此，那便让我来试试你们的成色。”
话音落下之际，于心湖之畔贤者的身后张开阴翳，紧接着天地色变，大量的漆黑之锁从深层的水下暴起，如狂蛇一般舞动着将汹涌而来的剑雨逐一击碎。
于天空战场贤者遗下的三臂各从虚空中拔出一武，其一为剑，其一为枪，其一为锤，三者并持面对迅速逼近的二人，不为防守，反为进攻。
神明的精神力绝非常人可匹，因此即便贤者的意志被伊莱娜拖入了自己的心界，在此之上也仍然难以与之为敌。但她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无用功，至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牵制，实现分担贤者的精力的作用。
而及时赶到战场的米亚斯与诺兰，则在第一时间把握住了时机，二人携手代替那些无法作战的人们向贤者发起最后的反抗！
巴龙操纵寒冰为他们铺开战场，布莱托里克降下雷霆为他们扫清外在的威胁，莱兹吟颂神圣的佑言为他们附上增幅的光环。
毁灭的风暴在二人的周遭旋起，只不过这一次狂风不将成为他们的阻碍，反而作为助力扬起迎向胜利的风帆。
那是真正的殊死一搏，纵使贤者被剥去了羽翼，手臂也被斩断半数，如今的这种状态也绝非二人能够轻易抗衡。
金色的重锤砸地，造成了方圆百米的龟裂，在堪堪躲过攻势的诺兰后撤的同时，米亚斯挥起寒光闪烁的短匕从他的身后跃出，仅仅在一瞬间便将他的破绽弥补。
二人作为多年的战友，凭借完美到极致的配合，从贤者的手中一步步夺过优势。但贤者终究技高一筹，仅仅不到二十回合祂便摸透了二者的攻击思路，在米亚斯欲图再借助加护的能力创造出过去的影子干扰贤者判断的下一秒，贤者捕获了对方后撤的轨迹，持剑一个横扫便将米亚斯的真身击落。
旋即不等米亚斯作出反应，便朝其飞出的方向投出长枪，神之眼将精确的计算呈现在祂的眼前，那是诺兰绝对无可能作出支援的瞬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祂夺去米亚斯的性命。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却是一支穿云箭从绝无可能出现的方向射出，精准无误地将那螺旋的长枪炸得粉碎。
紧接着天空传来雷鸣的轰响，万钧的疾雷与无量的风暴纠缠成寂灭的螺旋，于同时从贤者的头顶碾压而下。
那足以使天地为之震撼的破坏力，甚至令精灵剑士的心界都产生了动摇，于天际撕开了道道四溢风雷的豁口，而在伊莱娜看来，那也是吹响最后总攻的号角。
“所以，这就是最后了。”
面对下方汹涌而来，比之剑影更为庞大的阴翳集成，伊莱娜闭上了双眼，同时左手五指收其二，右手持刃在肩。
“剑气由意，凭神化剑，看清楚了，此招——剑心！”
最为纯粹的一击，无异于自破心界，所谓自损一千杀敌八百，以伊莱娜全部的精神力为代价换来的是贤者足足两秒的失意。
不知从何处现身的浑身浴血的克拉伦斯借此机会一个飞扑攀上了贤者伟岸的身体，作为报复他拼上性命使出浑身解数将贤者的一臂牢牢锁住。
而见克拉伦斯作出此举，米亚斯与诺兰也不甘示弱，第一时间冲上前去，二人用自己的身体各自锁住了贤者剩下的两臂。
“你们……疯了……？！”
恢复了意识的贤者见眼下的三人做出这般不要命的举动，感到万分不理解。
即不畏退，也不屈服，既不动摇，也不让步。
但即使是这样也仍然挣扎着寻求那渺茫的救赎之路，携带着自始至终都让人无法理解的矛盾。
以各自的性命为代价，只为换得这看似能够了结一切的一击。果然，凡人终归是愚笨的生物，他们的选择甚至令贤者为他们行向至深的目的而感到疑惑，那种极为渺茫的希冀，在祂看来根本就不值得被托付。
看着为控制住自己的行动咬牙切齿的三人，贤者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后抬起头再度动用神之眼的权能，将天际降下的威光彻底湮灭。而后，祂也将同摧毁这些“人外之物”一样，赐予这些“凡人”属于他们的终末。
天空龙只当成为勇者的垫脚石，随后祂便能回应其主特雷姆希尔的期待，顺理成章地将神之第八眼献予勇者，借勇者之手延续那场无端的“纷争”，延续那场未竟的“诅咒”。
然而，对于贤者献出的忠恕与崇高，回应祂的却是无可救药的傲慢——一切的源头！
“与我签订契约吧，那样兴许能够活下去。”
回顾当初，那是少年与龙的约定。
“不想死的话，就选择活下去吧。”
回顾当初，那是一切之始。
龙的少女也曾感慨，那样的温柔终有一天会为他带来无以附加的苦痛。
尽管他并没有对那番话作出否认，但他也从始至终都坚信自己的选择不会有错，如果代价仅仅只是一个人的苦痛，那么这件事就必然值得一做。
在破灭的一击之后，选择正面承受贤者的“开眼”，赌上支离破碎的身体中残留的生命残渣，男人从高空跃下将最后所剩的力量，全部倾注灵剑天流。
迎着对方惊愕的视线，全力的一剑斩断了那份妄执！
但那并不是最后！
从肩头延伸至腰际，贤者受到致命的创伤却未能了结祂的生命，虽然挫败于此，但祂并未感到迷茫抑或悔恨。
平静的视线仿佛一面镜子，如映照出的男人一样，坚信着自己曾作出的选择。
祂跨越了漫长的一生，终于抵达如此难堪的终点。然而当祂直面死亡的深渊，唯独这一点可以坚信。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纵使我将在此腐朽。”
贤者的声音如一片纷飞的皑雪，轻轻地飘落在凝结成冰的湖面上。
事到如今祂才明白，这并不是凡人与神明之间的战争，而是唯独自己与那个男人的战争。
是第一次由祂的自由意志掀起的——只属于祂的败北。
“但你，亦未取得胜利。”
迎着巴龙落地后又立刻追击而来的第二剑，贤者只是轻笑一声，刹那而现的光刀一闪即逝，在终结的一剑落下之前将男人握剑的右手臂连根斩断！
但祂的笑声却在下一秒戛然而止，在仿佛末日一般的世界中，以月光为衬在空中掠出的身影接住了那把无双之剑。
明明身体是已经残破到连潜行都无法做到的半生半死的状态，但即使是这样，阿托莉丝的视线却仍然仿佛时间停止了一样，牢牢盯着贤者的身形不放。
事到如今阿托莉丝不得不承认巴龙究竟具有怎样的胆识与不可思议，甚至能够面不改色地以自己的一条手臂作为代价，为她创造这最终的一剑。
只是，最后的最后，究竟。
不知是哪一方的意志贯彻到底。
少女只记得那一剑落下，祂便不再动弹。
在虚幻的面纱破灭的那一刻，目睹了祂的嘴角露出的一抹满足。
祂的眼神并非一心求死，仅仅只是出于终于可以摈弃背负一生的使命，为卸下重担而感到的些许宽慰罢。
“希恩……”
少女低着头，呢喃出那个名字。
明明这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在祂的最后，少女终究还是无法就这么默默端送祂那孤高的生涯。
宛如砂之城堡，完成使命的容器，就这样随风消逝，重归尘土。
“那么，看见了吗，这可是属于我们的胜利！”
随着少女面带笑容的回首，神话一战，就此告结……
第六百一十五章.就此别过，然后踏上各自的征程
“所以，这就是你一夜之间成长到这种地步的原因？你是在开玩笑吗？”
从前线战场凯旋后的初次切磋便以失败告终，换作谁都会感到相当郁闷，何况那个人还是黄皓。而在听完阿托莉丝的解释后，则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如今这句话似乎的确没办法用来形容我当下的状态。”事后想来，方才的那一战确实不可置信，甚至是在最后取得了胜利，阿托莉丝都并没有太多实感。
但仔细一想，对方可是黄皓，在新生代修者当中的也称得上是姣姣者，在此之前阿托莉丝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于他手中得胜。
“如此看来，二分意识的确有点东西，难怪巴龙当时强调说必须由你来当协助者。”从阿托莉丝手中接过了她递来的汽水，黄皓尽管仍有些不服气，但更多的却反而是欣慰。
“你的表情……？”
“怎么，很奇怪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因为区区一次挫败就恨得咬牙切齿，深感不甘？”
“当……当然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少见。”阿托莉丝当然没打算给自己找不自在，但被对方瞪了一眼，心急之下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也罢——”看着阿托莉丝那纯良的样子，黄皓也便不再想着继续数落。
将手中的汽水开盖后一饮而尽，随后闭上眼，两手抱头很自然地躺在了椅子上。
“尽管我不喜欢大道理，但有一点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你口中的所谓贤者或许的确很强大，但与我们的敌人相比却根本不值一提。在那帮家伙当中人间翘楚俯拾即是，既然你和巴龙能够借助智慧胜过比自己更强大的存在，那他们也同样可以，甚至能做得更加出色。”黄皓漫不经心地说着，微微睁开的一只眼睛审视着面前的少女。
“或许我的性格在你们看来狂傲不羁，可我却并不会嫉妒身边比我强大的对象。因为只有足够强大的对手，才能更快更好地促进我的成长。所以，希望你别只将巴龙视作你的同伴，而是和我一样把他视作一个对手，这样你才能“超越”，而不是永远只能望其项背。”
黄皓的这一番话，令阿托莉丝回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不管是弗莱德团长，还是克多雷斯抑或特里斯、高文。
她的身边总是站着比自己“强大”的对象，而她也曾不止一次想过逃避现实，去依靠那份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但他们说，要向前看。
“因为那样……就太可悲了，对吗？”
听着耳畔传来的，少女给出的答复，黄皓也算是安然地合上了眼。
“看来，我没必要说那么多的，你这不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远去的视线，看着朝阳穿过因风而散的雾霭，照耀在永恒之都的大街小巷，感受着初秋的第一份温暖，少女莞尔而笑。
“今天是风起之日，不打算和大家一起去玩吗？”
“嘁～你自己去吧，我可没那闲情雅致。”躺在椅子上正打算休憩的黄皓说着扫兴的话，在将凝结的身份证明解冻后，便摆了摆手着急将阿托莉丝给打发走。
……
天空龙攻坚战已成过去式，尽管在此之前贤者已然消亡，但天空龙要想挣脱桎梏摆脱诅咒，却仍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轻松。
诅咒的根源并非是贤者，而是光明神本尊，若非对方主动解开诅咒，天空龙将延续被囚禁在此地的命运。
于是，在此之上巴龙提出了一个相当大胆的想法。那便是利用从贤者手中得到的神之眼的力量，复刻出当时赛莱瑟对阿托莉丝所做的实验。将天空龙的存在与另外的某物进行置换，从而骗过神明之法将诅咒的作用对象转移至后者。
具体的细节阿托莉丝不得而知，她只知道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巴龙打算牺牲掉他的右手手臂接回的可能，将其作为承担诅咒的对象代替天空龙被永久的封存在此。
不过由于巴龙并未能掌握有赛莱瑟那样的时空权能，于是在此之上，还需要天空龙大量饮下他的血液，将二者的气息紊乱，以此才能骗过神明的注视。
但天空龙却认为饮血是不必要的，先且不提需要摄取多么庞大的血液量，单是巴龙以及眼下的一众人已当作为它的施恩者，如果在此之上还有过多的奢求，未免显得太过贪得无厌。
于是为了自由，它甘愿放下自己的一身修为，同样也是作为对巴龙为救自己献出一臂的报偿。天空的主宰低下了它那曾为高傲的龙首，与巴龙订立了主从契约，作为一头契约兽伴他左右。
阿托莉丝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并不存在那种契约，再加上巴龙本就同赛莱瑟有契约在身，在此之上理应达不到天空龙想要的结果。
但事实却是令她为之诧异，由他们二者所建立的主从契约居然真的能够成立！
“吾名，维拉法·尼德多努亚，吾当成为御刃护恩主左右，乃至此世劫末。”身披甲胄，器宇轩昂的老者面对男人俯首称臣。
作为天空龙的化身，他的脸上历经沧桑，却仍旧饱含英气，即是朽迈的老者，也是骁勇的战士。而今，他也将加入这趟旅途，成为他们的一员。
在休息了数月之后，众人再一次抵达了雷域，在那里“掌中雷鸣知源者”恭候在此。
不过这一次，作战相当的顺利，在与贤者的一战之后，除了阿托莉丝以外的所有人等级都飙升了十级不止，战力极大提升的情况下，又有伊莱娜的升华，维拉法、特蕾莎、克拉伦斯及布莱托里克的加入。
掌控雷王身体的意志终究败给了众人意志的连携，成为最后的钥匙，为他们打开了通往第五层的道路。
“所以，在这之后，你们便不打算继续前进了吗？”看着背上行囊准备打道回府的赛丽卡一行人，阿托莉丝感到一丝不舍。
“虽然我们之间相处时间不长，但如今也称得上是伙伴了。这一场硬仗打下来，我们都或多或少地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虽然说作为冒险者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勇往直前的话，但停下来的时候也该斟酌，知难而退是否会是更好的一种选择。”
迎着赛丽卡深思熟虑后露出的略显遗憾的笑容，阿托莉丝选择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克拉伦斯二人。
“喂！别看我之前苦口婆心的劝说，但这一次我可以发誓真的与我无关！”
见克拉伦斯有些气恼地撇过了头，阿托莉丝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从始至终都知道这个家伙并没有恶意，多的不过是那根深蒂固的傲娇心理在作祟。而她也当然相信赛丽卡他们所作出的选择绝对不会是出于任何外因，必然是他们真心这么认为。
“不只是他们几个，还有我们。”言尽于此，阿托莉丝回过头，便见伊莱娜乘坐着苍鹰落在了她的面前。
翻身从鹰背上跳下，伊莱娜当即给了阿托莉丝一个拥抱，而这也让阿托莉丝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和布莱托里克商量好了，虽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折返，但也并不准备与你们二位同行。”伊莱娜说着，朝向巴龙所在望了望，随后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是……为什么？”阿托莉丝感到不解。
看着对方失落的眼神，伊莱娜错过她的目光，殷红的唇口吹出温热的风，她将下巴挨靠在了少女的肩头。
“你知道的，伊莱娜所追求的是武艺的极致，而非探求真相的旅程。我想要成为的是能够照亮一切的光，我不甘愿沦为另一道光芒之下的影子。但阿托莉丝你不一样，你不是影子，你是月亮。只有你能够将太阳的光芒化为自己的力量，然后去抚慰被太阳灼伤的世界。”
“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踏上各自的路程，然后——向着明天。”
第六百一十六章.风起之日
结果正如巴龙所料的那样，在秋月节的最后一天，兰森伯尔又一次栽倒在了兰斯洛特手上。
而且这一次支付的公会积分甚至比上一回还高出了整整一倍，5120的积分净收入可谓是让兰斯洛特赚得盆满钵满。而相对的，那被支付出去的部分，却算得上是兰森伯尔近两年的全部收入。
看着那气倒在友人怀中，泪流满面而又心存不甘的男人，兰斯洛特一扬披风很是潇洒地“溜之大吉”。
经这一回，“无败的湖上骑士”这一名头，可成为了永恒之都今夜的热门讨论对象。于是，宣传部便借此舆论响应民众的号召，自发组织了一场所谓的“钓鱼活动”。
他们说服了上级，以“风起之日”的活动为由，于公会的积分兑换所上架了不少性价比极高的商品，同样作为节日庆典的一环回馈广大公会成员。
常混迹于兑换所周边的神羽天仅是稍稍浏览了一下特价目录，便觉察到了其中暗藏的“玄机”。不那已不能被称为暗藏，已经接近于明示了，除了狂战士职业的高稀有度特技被标注为八折外，其余商品均在八点五折以上，其用意简直不要太明显。
可就是这种摆在明面上的“鱼饵”，最能诱惑“大鱼”上钩。仅限一日的特惠，兰斯洛特是说什么也不能放过，结果自然是被一帮围观的群众当场逮个正着。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得知了我的真实身份，兰森伯尔表示说要带我去看一些好康的，可能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来了。晚会的话你们几个吃好喝好，回头找兄弟我报销就成了，那么先挂了！”
听着联系那头传来的，明明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仍旧微笑面对的兰斯洛特的嘱咐。杰兰特下意识地从兜里取出了曾几何时对方硬要与自己同框拍下的大头照，或许在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何为“音容宛在，笑貌犹存。”
“也就是说今晚的开销不用自费了？！”比起缅怀挚友的杰兰特，身为他的妹妹，莉莉丝听罢可是当即眼前一亮。
说着便从高文手中抢过了菜单，赶忙凑到希露的身边：“希露希露，你也都听见了吧，快快！我们挑贵的点。”
“服务员，这道招牌——九转龙肠，来十份！”
“虽然但是，莉莉丝你吃得下这么多吗？况且我听说，这家店做这道菜时在清洗的过程除去了腥味，但却仍旧保留了一部分，好像还说是故意的，因为这样顾客才能肯定自己吃的是龙咳咳……总之浪费粮食不是一种好的作风。”
“这我当然知道。”看着阿托莉丝投来的略显纠结的视线，莉莉丝则是拍了拍她那与丰盈暂不搭边的胸脯，表现出一副早有料到的样子。
“所以，多的是点给你们的。”
“……”
于是，在众人一阵的沉默中结束了这个无关紧要的环节。
酒足饭饱后，阿托莉丝找了个机会撇开众人，一边踱步一边思索着走上了餐馆的天台。
远去的视线随着闪烁蓝光的建筑一直往上，仰望着那片群星遍布交相辉映的夜空，一股心旷神怡的感受油然而生。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阿托莉丝将一卷经幡缠绕在手心，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原初之旅”从九阳戒中取出，平放在了身边的长椅上。
恰逢此刻风声四起，一盏天灯从阿托莉丝眼前掠过，在她的目视下乘着夜风飞向远方。
她的视线落在了阁楼下依偎在母亲身旁，因放飞了寄托理想与愿望的风灯，而心生向往的女孩身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瞧多美啊，你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那一夜，繁星的璀璨于灯火的辉煌在朦胧之中于少女眼前构现出了旅人的影子，他就坐在那里，向少女分享他曾见证的美好。
““此为寄托思念之物，定可将话语送至无限远方。”因为他们相信着，一直都是……”
回首却见晚风拂过，轻晃少女的发梢。恬静的面庞，在万家灯火的照映下，亦如“昨日”再现。
终于他微笑着散去，化作光芒融入了这世间，只留下一把无柄之锋平躺在长椅上散发着浅浅的微光。
“阿托莉丝！”那一刻，耳畔传来呼喊。
少女蓦然回首，却见昔日的伙伴，一个不少地出现在那里，他们面带笑容，不论前路艰险如何，他们都选择与其一同守望。
月亮从来不会感到孤寂，因为无论黑夜再如何漫长，距离她最近的星星都将发出旭光与她相伴。这些光芒根本无法照亮些什么，但即使是在这万紫千红的世界中，他们也都选择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色彩”。
“虽然听起来有些肉麻，但这一句话我还是想要对大家说。”在这片风灯四起的月夜，仰望星空的少女眼中流露出几许释然。
“——秋月节快乐！”
于是人们怀揣着祈愿，留下了各自的祝福，赠予这美好长恒的世间。
……
少年曾不止一次做过那样的梦，张皇地奔跑在燃烧着业火的街头，目睹着世间的惨剧一次又一次地浮现在自己面前，既无助又绝望。
仔细一想，那已是十五年前的过去，是一场发生于帝国边缘的一座无名小镇上的灾难，也是一切的始源。
作为灾难后的唯一孑遗，那个曾为男孩的少年从此走上了戏剧化的人生。
行走于世的二十年间，由他书写的故事或许存在不少可歌可泣的部分，但于他所认知的绝大多数人比起来，相对平凡的经历反而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确信，自己就是命中注定将踏往深渊的行者。前进的道路布满黑暗，唯有他是为开拓者，承载着人们的愿想，使他们能于足后播撒希望。
但那份使命，只是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而言，或许，不，果然还是太过沉重了。
“格瑞特，看你的样子，是又做那个梦了吗？”
“不，我只是在想，接下来我们将面对的会是什么……”少年的视线游移在眼前，曾被称为天才魔术少女的友人身上，看着她那担忧的神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一望无际而又幽森的海面上。
天域霞廊第八层——终寂之海！
曾几何时，少年等人将信物交予摆渡人，使他们能够乘坐这艘特殊构造的船通往此行的目的地。
但由于受限于船本身的大小，仅仅只能乘坐十二余人，因此他不得不与曾经并肩作战过的人们挥手道别，选择与其羁绊最深的一众伙伴踏上这余下的旅程。
“你是在，感到愧疚吗？”看着少年心事重重的样子，少女再次出声慰问道。
“与其说是愧疚，不如说是惺惺相惜，毕竟我虽然有着不俗的实力，却也不止一次被他们所救。他们是真正的英雄，而你们也一样。”
“爱莎、亚当、亚伯、阿尔瓦、弗利特、米德琳、莱登哈尔前辈和缇米菲娅前辈，还有……大家……是你们让我明白，何为勇气，何为友情。而我也不想辜负你们的期待，成为一个承载着他人希望的——真正的勇者！”
第六百一十七章.终寂之海
“不必妄自菲薄格瑞特，在我看来你已足够出色。”
清雅的男声从二人的后方传来，格瑞特回过头去便见男人抱着佩剑从甲板上缓步走下。
“莱登哈尔前辈，这么晚了你也没睡吗？”见来到格瑞特身边的男人并没有同他们一样选择在楼梯口坐下，而是优雅地依靠在船的边缘，依偎在勇者身旁的少女微笑着向他打了声招呼。
“与其说是没睡，不如说是刚醒，毕竟一开始就规划说今日由我守夜。倒是塞妮丝你，都这个时间点了，也不打算休息一阵？”
“格瑞特说他在想一些事，我的话恰好并无倦意便想着陪陪他。”塞妮丝如此解释。
“从夜神之街得来的加护，使我从今往后都不将感到疲惫。加护从某种意义上抹除了纠缠于我的梦魇，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却随着时间的递进越发清晰。其实塞妮丝你也知道，早在当初我就已经失去了做梦的权利，所以我只是在追忆，那在我看来并不圆满的过去而已。”
“过去……吗？”
二人相望无言，却是莱登哈尔轻笑着接过了话题。
“说到过去，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格瑞特，那时的你究竟是因何而拔剑。”
“那时的我……”少年想说自己拔剑是为了世界而战，但当记忆追溯到一切的起点，他却发现那时的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作为被神选中的孩子，他发誓要尽到勇者的责任，于是拔出了剑。他因此舍弃了许多东西，也同样收获了许多东西，在这之中，没有任何后悔。既然自己的一生足以值得骄傲，即使那结果是毁灭，他也不需要重新来过。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那便是他给出的答案，作为勇者他选择背负，也同样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豪。
“那么，现在呢？”
迎着莱登哈尔探来的视线，格瑞特则是用自己的眼神给出了属于他的答复。
勇者需要拔剑的理由，因为他不只是为了骄傲而战。勇者的故事即是守望的传说，讨伐魔王也并不是因为他背负了使命，而是他本就想这么做。
“所以，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仅仅只是向前迈出一步，世界便已沧海桑田。知道吗格瑞特，你很幸福，因为你知道为什么战斗。至少在这一点上，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优秀。”莱登哈尔的视线游移在少年身上，随即露出了一抹笑意。
“那莱登哈尔前辈，又是因何而拔剑的呢？”
“为了报偿……”
那一夜他们聊了很多，如果要用一句话来概括，那便是一位知心的前辈在一通说教下，使身负勇者一职的少年放下了过往的心结。
然而，是黑夜终会迎来黎明，在不沉之船停泊之时，二人停止了交心。
船抛锚于寂静的海面，未有靠岸，可摆渡人却言说此行已达目的之地。
“如果不是终点，那么前面就应是关卡守卫所在了。”发觉到船只的停靠，一众伙伴相继醒来，于甲板上遥望着兀自仍然寂静黑暗的海面，一股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这一次，有预见什么吗？”看着大家神情凝重的样子，睡眼惺忪的塞妮丝抱着法杖赶到勇者身边，略显担心地开口问道。
“没有……”异色的眼瞳在黑暗中发出绯红与宝石蓝色的光，凝望着自己的掌心，格瑞特略显迷茫地摇了摇头。
“按常理说这时候【摄界眼之加护】应该会给予我反馈，但这一次等候了这么久，都未曾收到关乎预言的影像。”
从海平面上弥漫的气息中嗅到了一股硫磺味儿，莱登哈尔警觉地皱起了眉头：“有点古怪。”
“【摄界眼之加护】一直以来都是作用在危险时段，也许这一次只是我们过度警觉了。”执弓的米德琳收起了自己的“鹰眼”，就算是视界最广的她也并未发现周围的异常。
“我不敢保证。”格瑞特说着从身后拔出圣剑，站在了众人的最前方。
“阿尔瓦，为我和亚当施加神佑言灵，由我们二位先行探路。”
尽管作出了完全的准备，但直到下水之前，除周围弥漫的气息之外，一行人都并未觉察到哪怕一丝异常。
但那种感觉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反而带给他们一种更加复杂且难以言说的危机感。
“湖中妖精的祝福”为他们赋予行走于海面上的能力，“神佑言灵”使他们在一定时间内能够不惧诅咒，就这样踏行在黑寂的海面上，勇者与其伙伴一步一步行向至深。
那种危机感没有错，在一行人走了将近五百米之后，视野的尽头，遥远的海平面升起了一团宛如太阳一般耀眼的火光。
并且火光一个接一个地从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黑寂的世界彻底点亮。
原本格瑞特还以为照亮四周的火光，是和地下城迷宫中的篝火类似的某种东西，然而定睛一看插在那里的竟是一把燃烧着烈火的魔剑，火光常然之处即是剑镡所在。
这样的火焰之剑比比皆是，宛如逐火者的坟茔，逝者们的终墓，布满了整片海域。
而在那之中，一位外化的神人紧闭双眼，以跏趺坐的姿势久候在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如若不是与周围的魔剑存在迥异，众人甚至无法觉察到那家伙的所在。
于他身后百米之处，一道云梯冉冉升起，毫无疑问那便是通往第九层的阶梯，而等候在这里的也便是最后的守关者。
“其后即是真理止境，此乃最后一途，无关乎抉择，无关乎存亡，踏上前来，将我跨越！”
“难道说……！？”感受着来自对方视线中强大无匹的震慑力，莱登哈尔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龙炎的梅亚玛！”
被称为“狂风之勒文特”，同为法王的老者一语道破了来者的身份。
“炎王吗？”听到这个名号，以“凡圣同居”得名的神显霞心流剑王缇米菲娅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
“我们这里同为王级的就有三位，就算对方也是列强之一，也根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那就，速战速决吧！”
第六百一十八章.龙神
在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少女已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在作出选择投身炽焰的那一刻，他们的意志便在前所未见的力量碾压之下——烧却无存。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塞妮丝两手拄着法杖，在小人族少年亚伯的搀扶下艰难站起，她抬头望去骇然地看着同伴们一个个倒在水面上生死未卜的身影，瞳孔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分明是在水性最为浓烈的领域，却像是身处火山口一般灼热地令人窒气。空气随着时间的递进越发滚烫，一切正在蒸发，一切正在劫烧，见证着两位前辈相继在自己的面前倒下，手持圣剑少年将全身翻腾的魔力全部用作提升活力以打开局面。
然而，他的对手——炎王的手已经扬起，事已至此，这场宛如激化的狂剧，正向着不可逆的终焉逐步逼近。
他的身后火焰仍在纷纷坠落，而宽阔的海平面在汹涌的热浪之下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以深渊的面貌，将对抗的双方隔绝两端。
倘若低头看去，那深渊中却有无尽焚坏诅咒的火线奔淌而过，令少年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道由对方造就的“深渊”具有怎样的本质。
“莱登哈尔前辈，缇米菲娅前辈，你们没事吧！？”在死亡的漩涡中央，确信所有伙伴未有一人身故的勇者，挥剑直指敌人同时沉声慰问道。
“尚且还有余力，但这等伤势恐怕已不允许我再作更多的反抗。”抱着被炙烤焦灼的手臂从地上缓缓爬起，缇米菲娅咬着牙很是不甘心地汇报出自己的难堪。
“龙炎的梅亚玛，看来是我们严重低估了对手的实力，这家伙恐怕是放在所有王级当中都是最顶尖的存在。”即使莱登哈尔也不愿承认，可对方只是轻描淡写的几招就将他们给制服，单是从这一点看来，炎王的实力就已然彻彻底底地超出了他的认知。
“夏莉，重新确认状况，制定针对再次进攻的计划，执行对敌人能力的解析！”异色的眼瞳直视着那穿过凄烈的镇魂火，步步逼近的敌手，依然无法呈现的预读令格瑞特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命令解答，获取情报仍旧为空。”掌握解析眼的森妖精蹙眉轻思，随后再一次道出令人失望的结果。
“真名呢，能否探知？”
“绊名·龙炎的梅亚玛，现尝试破译，获取结果……等等！”精确的灵探获得信息，但未等夏莉兴奋地将结果道出，分析着脑海深处浮现出的名字，她的瞳孔便是骤然收缩。
“夏莉，怎么了？！”
“解析结果切实，目标对象——斯坦特拉尔！”
“斯坦特拉尔，那不是……！”
“三分穹宇——龙神流剑王！”在莱登哈尔道出这个名号后，不只是格瑞特，在场所有尚未倒下的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开什么玩笑？龙炎的梅亚玛与龙神流剑王是同一个人，这怎么可能！”缇米菲娅发出一声怒吼，不可置信地摇起了头。
“森精灵的透析天赋只可能触壁，不可能出错，即使我也不敢相信，但很显然这便是事实。”风王老者捋了捋自己那花白的胡须，一脸严肃地认定了夏莉所给出的结果，同时一挥衣袖将魔力的风旋罩在了她的身上。
“魔术师的真名即是他的命脉，而我已用魔术将他的真名与其因果连结，小姑娘，在此之上尝试依靠我的魔力作再一次解析，同时将解析范围收缩至仅获取“加护”及“增益状态”。”风王直言。
“身为火的代言者，会选择在无量之海中同我等一战，定是有备而为，想必这等实力表现与上述二者大有关联。”
“收到，命令解答，获取加护效果：【至高种之加护】、【剑王之加护】、【法王之加护】、【炎域之加护】及【天劫之加护】均未生效。而除此之外的增益效果也同为空。”
“怎么会！？”事实与推测差距甚大，得知此情报，纵使是饱经沧桑的风王也两眼露出诧异之色。
“最后一次勘探，既然增益为无，那便读取负面状态。”
“结果切实，目标承担负面状态：“湮法”、“无量之制”、“侵蚀之津”等十余诅咒。”
“……”
四周陷入一片沉寂，唯有权握绝焰的神人兀然而笑。
“此非我之领域，又岂有增益可言？”说话间炽烈的火舌席卷周遭的黑暗，连同隐没在海渊之下的“面具”一同毁尽。
直面踏上前来，妄图挑战自己的勇者一行人，斯坦特拉尔甩了甩头，将笼罩在头顶的氤氲晃去，露出一副皮肤若现赤色龙鳞的男人样貌。
随着冷峻的剑眉微微一动，不远处的一柄火之魔剑便似是听从召唤一般，脱离水面落入了他的手中。
以魔力放出所形成的可视化灾祸，朝着“踏向未来之人”露出蹂躏的獠牙。瞬间，两股不同的魔力奔流化作赤红的风暴席卷八方。
“此刻天选之人，如若你等已将万众的理想交汇为唯一的宏愿，那便直视深渊，此即——龙神！”
燃烧炽炎的一剑掀起千层巨浪，面对巨浪的冲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莱登哈尔提剑一指，欲要将那浪潮抵挡，然而还不等碧幽之剑在此凝聚，赤色的锋芒便从他的眼前一闪即逝。
连过程发生了什么都没能看清，莱登哈尔的胸前便在此刻绽放出一朵血花，随后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哈尔！”
并非是瞬身，而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豪速，甚至连缇米菲娅歇斯底里的一声呐喊都未能落下，斯坦特拉尔的又一剑便也将她放倒。
仅仅只是眨眼的一瞬，我方便损失了两名强大的战力，这一幕被勇者看在眼中。
毫不犹豫地他迈出了脚步，在风王老者将成为第三个倒在血泊中的对象之前，勇者的身影已然先一步挡在那之前。
至此，巨浪这才刚刚拍打而下，但在翻涌的浪潮之中，一场极为险恶的交锋已然发生十数回合。
勇者毕竟是勇者，他的强大可不限于韧性和成长性，即使“摄界眼之加护”无法对眼前这家伙起效果，通过几次的触碰他也能很快地熟悉对方的动作。
一系列速攻的碰撞下来，纵使是强大如龙神，也未能从他手中占得便宜。
“原来如此，勇者的力量并非源自技艺与博弈，而是增益么。”一眼便洞穿了对方的仰仗，斯坦特拉尔轻笑一声，随后迅速离开原地，而就在他离开的下一秒，一股强大的风旋从他先前落脚之处破开水面直冲高空。
被风王的攻势逼退，斯坦特拉尔后撤两步，无需任何加护，仅凭斗气的支撑便如履薄冰一般站立在水面上。
“结束了。”
勇者等人还欲追击，但随着平淡的声音落下，下一刻数十道伤口于勇者及风王全身上下绽开，鲜红的血液宛如决堤一般瞬间浸染了二者的衣衫甲胄，至此二者均再无反击之力。
“令人失望，这就是你们的希望？所谓的勇者，甚至连一暏龙神流的资格都尚未能及。”
他说着，弃下手中的剑转身踱步而去。
“我会给你们无数次挑战我的机会，但不要指望我每次都会手下留情。”
至少这一次，斯坦特拉尔并无打算索取他们的性命，他的离去如此洒脱，却遗下错愕的众人凌乱在这片无垠的海域。
第六百一十九章.交织的故事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五年时间。五年来，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情，看透了很多事物。
当放逐的脚步踏出无可入眠的夜神街道，待仰天的渴仰越过不得展翅的彷徨高峰，怀揣着相同的祈愿以剑交心的人们携手在终不见天日的凡骨之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至此，二人终于得以赶上勇者的脚步，踏入天域霞廊的第八层境域。
“进度比我预想的要快，据脱离勇者部队返还大陆的人们所术，勇者一方在突破了第四层关卡后一路高歌猛进，仅用了两年时间便抵达第七层，但似乎对我们影响不大的凡骨之地，沦为了他们此前最大的阻碍，光是通过第七层就耗时三年，而那已经是五年前一事，如今的他们似乎仍受困于此。”分析着眼下的情势，站在岸边望着前方那无垠无波的海面，巴龙说着在指尖凝出一块寒冰，便朝着大海所在的方向射去。
然而那寒冰甚至没能飞出几米，便在一股极其古怪的力场作用下，不以抛物线反而是垂直地“扑通”一声坠入水面。
“不只是那股力场，海水中还存在着不下十种诅咒，普通人一旦接触，不出十秒便将身死道消，甚至——尸骨无存！”审视着眼中浮现的数据，阿托莉丝解释着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恐怕这就是那帮人选择折返的原因，尝试在周边寻找载具吧，勇者等人应该就是借助了那种工具才得以远渡重洋。”
“就像是，古希腊神话中摆渡在冥河之上的不沉之船吗？”视线从巴龙身上一扫而过，遥望着那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海滩，阿托莉丝选择再一次启用神之眼的权能。
当初并非是巴龙不由分说地将到手的光明神第八眼交予阿托莉丝保管，而是神之眼在脱离了贤者的掌控后选择的主动易主。
正如巴龙所推测的那样，神之眼与魔兵的本质是为同源，皆是光明神的一部分，甚至极有可能七大魔兵对应的会是另外的七颗神之眼。
作为给予贤者最后一击的对象，神之眼主观地认为阿托莉丝当比贤者更为出色，便强行将阿托莉丝的左眼视为载体并寄宿其中。
之所以称其为寄宿而非同化，是因为他们联系到了魔兵侵蚀的特性，不过五年下来从神之眼的表现及阿托莉丝的身体状况上看，并未出现侵蚀的痕迹以及什么潜在或是未知的问题。那样的结果令二人放下了稍许戒心，但仍有必要继续保持观察。
另一边巴龙的状态也相比先前要好上太多，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舍弃一臂的现实，并花了整整两年时间去适应。但尽管如此，毕竟缺失的也算是相当重要的身体部位，对巴龙而言绝对算得上是极大程度的削弱。
不过随着天空龙的加入，这一缺陷实则也在另一种层面上被补足。虽说这个世界不存在明确的怪物品级，但从天空龙能够凭自身的力量化形，甚至能同赛莱瑟一样幻化出独具风格的武具看来，其显然已兼具史诗级契约兽应有的的特质。
再加上巴龙现如今等级已提升至210级，作为其契约兽的天空龙亦是如此，即使是王级以上的存在，想要从他们手中讨得便宜也绝非易事。
于是，等级被限制在124级的阿托莉丝，算是彻底被巴龙拉开了差距，若非掌握神之眼这种绝对解析的能力，她的存在恐怕真将彻底沦为累赘。
“请回吧，我们哥俩的船舶已被人包办，事到如今并没有第二个能够承载二位过海的载具。”
通过神之眼的指引，二人寻到了摆渡人及船只停靠的位置所在。对方表示，能够渡海的船只仅限一艘，而且如今仍被勇者一行人征用，但巴龙却不以为然，他的视线停留在摆渡人身后，搁浅在沙滩上的一艘仅够坐下两人的破败的小船上，同时向阿托莉丝使了个眼色。
“我们明白你的意思，直说吧要多少钱？”
看着眼前身披斗篷身份不明的男子，以及双手叉腰气质不凡的少女，摆渡人忙解释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只是这艘船本就不是渡海所用，而且坏成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远航。”
“修好它。”
巴龙说着将近几年得来，价值不菲的宝石集成一袋丢到了摆渡人面前，迎着对方略显纠结的目光，道：“我们不需要船夫，只需为我们指明方向便可，这一点可否接受？”
……
“可恶——！”
就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败倒在对方的剑下，那伟岸的身姿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巍峨地矗立在他的眼前。
“看得出有所长进，但也就仅此而已。”在他抬首可目视到的前方，外化的神人已不再同当初那样有所保留，事到如今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对手，他不得不拿出自己全部的实力。
全然化为巨龙之姿的龙神，双爪各持一剑，除此之外龙嘴所衔，龙尾所卷又是另外两把魔剑。
分焰之躯，以力方可破万法；四剑各异，凭技方可战群雄。
那便是龙神之流，其剑道——为他独尊！
“还……没有结束……！”
感受着翻涌至面前的龙息，格瑞特支撑着圣剑满是伤夷地从地上艰难地爬起。在他的身后所有的同伴皆已倒下，但唯有他绝不屈服，他用坚毅的眼神直面龙神的压迫，诠释着人类的意志向着无可企及的至高发起又一次的挑战！
“那……就是勇者吗？”
然而从远处传来的，透露着兴奋的银铃之声却在此刻介入了二者对峙的僵局。
二者的视线同时向着远方望去，就见一男一女顶着斗篷从扁舟上跃下，踏行在海面上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来。
“新的历练者吗？请离开这里，那家伙不是你们能够匹敌的对象！”勇者尚存的意识注意到来者的靠近，赶忙发声制止他们前行的举措。
然而勇者的劝慰却并没能阻拦二者迈上前来的脚步，在两人踏入战场的边缘的下一秒，一把燃烧着烈火的魔剑从一方闪出，眼看就要将二者斩成两段。
“锵——！”
结果，毫发无伤。
感受到极为熟悉的气息，重伤倒地的莱登哈尔艰难地撑开眼，见远处的男人周遭浮现出的碧幽色剑影，瞳孔在一片愕然中渐渐收缩。
“你……是谁……？”
面对对方的这声质问，男人则是神情自若地揭下了斗篷的兜帽。
“巴龙·博卡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第六百二十章.回答
在森妖精面前真名无可隐藏，来者说的乃是实话，但巴龙·博卡尔？的确是从未听说过的人物。
对方所施展的毫无疑问是水念流剑意，起初格瑞特还以为那家伙的出现与莱登哈尔有关，可听后者那么问，似乎事实并不是这样。
不过相较于勇者一行人，斯坦特拉尔的关注点却并不在此，眼神中透露出的威严锁定了介入这场战局的男女，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于他的心中油然而生。而且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为首的男人身上居然还有龙的气息！
“等等，那家伙身上的气息……”
“是天空龙！”正因为对那家伙的气息再熟稔不过，所以即使不用夏莉提醒，格瑞特也很快从对方的身上看出了端倪。
当初与天空龙的那一战以失败告终，未能凭己之身给予对方理应得到的救赎，在那之后成为了格瑞特心中久久无法挥去的阴影。
而如今那样的庞然大物却以一个新的身份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作为一个契约兽凭依在眼前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身上。
巴龙·博卡尔，还有那边的少女，他们两个究竟是……
紧握着手中的剑，格瑞特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与身后的同伴们一样以一种警惕的状态，观望着远处对峙的双方。
“能够使维拉法甘愿俯首称臣的魄力？不，比起这个显然你的命运于我而言更具吸引力。”
龙神的一语引起了巴龙的注意，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向着远处的巨龙投去疑虑的视线，不过只在同对方目光交汇的下一秒，他便明白了对方所指代的究竟是什么。
“阁下，何出此言？”而即使如此，巴龙却兀自仍然摊了摊手选择保守地明知故问。
“如若你有曾领教过“三分穹宇”，便将明白那并寻常境界，而是——极诣！”斯坦特拉尔说着，幻回了人类之姿，注视着那个男人，他振臂一挥将手中的一把魔剑甩到对方面前。
“此身为谁而奉献？血与肉，剑与心，乃至灵魂。如若灭私才是忠诚的体现，那么每一次磨灭自我，都意味着能够向祂更进一步。”
伴随着龙神高亢的话音落下，二人便见身前的魔剑猛然惊起炽烈的炎火，同时释放出无与伦比的热量，就连周遭的海水都在热浪的侵袭下沸腾了起来。
阿托莉丝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眼前的魔剑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灼痛，其侵略仿佛在她魂源的深处也燃起了无名的业火，在永劫不复的深渊中狂暴肆虐。
阿托莉丝承认自己并不理解龙神晦涩难懂的言行，但于对方眼中的炽烈在她看来却是毋庸置疑，剑拔弩张的气氛预似乎示着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曾有人说过：当你在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也同时在凝视这边。只是不曾想到，于你眼中我竟是那凝视深渊而不自知的野兽吗？”'面对龙神的诘难，巴龙平静的眼眸透露出几许锐意。
“我不否认这一比喻，毕竟在我看来，比起我——你离“人类”这一定义反而更加遥远。”
外化的炎主，贯彻龙神之名以无上的姿态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当千年的时间跨度，被具体到一个数字时，便难以让世人对它的漫长产生直观的认知。但也曾有人说过，世上的一切故事，都能以三日为期进行丈量。”
“我曾窥见穹天一隅，推测出此世并非本征，而是虚假之天下的泡影。而如今你的出现，则更是肯定了我的判断。”
迎着男人逐渐凝重的眼神，悬于天际龙神执剑一横，扩散的剑势落于海面激起千层巨浪。
“一切自此为始，一切至此告结。那么轮回之人，旧日的勇者，抑或造物之主。拔出此剑，回应我，此世是否值得获予拯救！”
“我给出的回答是“因人而异”，但倘若这便是你的考量，那我没有理由拒绝。”
他的意志没有半分迟疑，伸出的手毅然决然地握住了魔剑的剑柄，刹那凛冽的极寒从巴龙的手中扩散，以肉眼可见的姿态将剑身连同常燃的烈火一齐冰封。
“那是——蛰伏冰雪之魔女！”见此景风王老者大感吃惊，“相克的御业唯有同为王级才能够将其中一方压制，那力量毫无疑问源自冰王！”
“冰王的传承……”凝望着远方扩散的极寒，格瑞特的瞳孔因诧异而渐张，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因为并不具备行走与海面的能力，所以从一开始二人借助的便是寒冰的魔法，冰王的魔力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诅咒的蔓延，从某种方面来看那个女人可称得上是给予了他们太多的帮助。但巴龙并未将其视作恩赐，毕竟那可是由魔兵换来的力量，甚至算不上是等价交换，所以他无愧于心。
于是，他拔起了那把剑，并向前迈出一步，面对居高临下观察着他的龙神，提起了手中的剑。不仅是接受了挑战，同时也将阿托莉丝护在了身后。
此刻已无需多言，这场关乎命运的角逐唯有胜利的一方才能得到想要的答复。
原本应该是这样，但那一场交锋结束的比预想的还要快。
异变的天地，冰与火的漩涡仅仅是在相互接触的下一秒，便倏尔散去。
待众人回过神来之时，各执一剑的二人已然交换了身位。
仿若奔流的剑气涌至尽头，在溯原的海潮声中渐渐偃息。而交手的双方屏息凝神，结果会如何，在其中一方尚未开口前，就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确信。
“这就是你给予我的回答吗？呵，有意思……”
“我等亦非救世之人，只为寻求此世真相，如今看来龙神阁下可否理解。”
背对着龙神，巴龙直起身，于他手中的剑从锋刃处寸寸碎裂，与尚有余力的对方不同，那一剑即是他的全部。
在将执剑者最后的一丝气力抽去，他晃了晃身子，在勉力维持之下，才不至于让自己倒在地上。
不过，他并不承认那是自己的败北！
巴龙的目光顺着垂落的手臂向下，那本应在龙炎的炙烤中消融的寒冰，护住了剩下的半截白刃，在此之上宛如湖面一般宁静的刃面于此刻映出了男人自信的面容。
因为清楚龙神的考量不限于胜负，所以只需将满分的答复交予对方，即使不必取胜——也当是“跨越”！
第六百二十一章.月光女神
“存在有其原因，经历有其始末。你与我终有一战，但至少不将是现在。”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满足，蓦然回首，不禁自嘲自己顽执的一生。
无论替换成多么崇高的形容，说到底，也不过是拘泥于不断变强的夙愿而已。
那一天，他踏上了登神的阶梯。然而，等待着他却并不是给予僭越者的审判。他已无法形容那时的场景，只记得远远的，一个孤寂的身影伫立在月光庭下，默默地凝望着那片新生的土地。
他没有选择踏上前去，只是因为他不忍心看着燎原的野火，蔓延在那片因她而生、因她守望的伊甸园上。
“那是一个约定，尽管更多的只是一厢情愿，但毫无疑问那便是我甘愿守候在这里的理由。”
即使身处之处是与自己绝不相容的海域，即使在此之后将永不见天日，他依然选择独自走向黑暗，将那份孤高贯彻到生命的最后。
“我将停留在这里继续践行我的使命，但巴龙·博卡尔你不一样，你应该前进的目标，已经不在这里了吧。”就这样，安静地说道。
“我们会寻求到想要的答案，也会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始终，所以你说得对，该离开了。”
“去吧，她会在那里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话音落下，目视着金发的少女从自己身旁快步走过，赶到男人身边与其并行踏上了通往高天的长阶。如同放下了沉重的包袱一样，龙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同时面对远方错愣的一行人，再度提起了手中的剑。
独自一人孤身奋战，直到最后也绝不退让，宛如一柄磨损殆尽的刀剑。纵使以非人之姿迎来最后的时刻，他却也无比地充满人情。
顽执地挣扎，挑战，欲求，守护——然后，殉身于那崇高的理想。
“这便是龙神的道，所以来吧，勇者！此役还尚未结束！”
……
说实话，不论是阿托莉丝还是巴龙，他们都从未想过在探索天域霞廊的进度中后来居上。
眼见的前方，是连勇者都尚未踏足的未知境域。倘若真如龙神所述的那样，那么这一路以来的索求，天域霞廊存在于此的意义，被“至深之处”所护存的秘密，都将在这扇门后一一揭晓。
天域霞廊第九层——曦月之庭!
仰望的视线见证着璀璨光芒收敛在月下的庭院，四周依然寂寥无声，但却不同于第八层海域的空旷与孤独。
皓月像银盘一般高悬在万里无云的碧空里，带着一丝寒意的月光将夜幕下的花园照得闪闪发亮。
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恬静而优雅地坐在那里，在那充满神秘与安宁的庭院中央，独自欣赏着月光照耀的湖面。似乎并未觉察到，两位来访者的到来。
“月之女神——尤拉忒祢丝！？”神之眼呈现的信息令阿托莉丝心下一惊，在道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二人同时进入了戒备状态。
尽管对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敌意，但二人却是对那家伙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毕竟在进入天域霞廊的那一刻，就是这家伙从中作祟，险些要了阿托莉丝的性命。
而似是听到远处传来拔剑的动静，月神这才留意到有外来之人步入此境。她缓缓扭过头，望着远方警惕的二人，却并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是宛如放学前的碰头一样，朝着他们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那副光景，令二人感到诧异，女神原谅了他们的任性，反而给予他们耀眼而又崇高的笑容。虽然神之眼无法洞彻对方此时的心思，但唯有一点阿托莉丝可以肯定——没有什么东西比那副笑容更加美丽。
“那么，我应该怎么称呼二位？”
在女神的邀请下，二人加入了这场临时操办的茶会，直到在石桌前坐下，阿托莉丝的胸中都仍然萦绕着一种不切实际的感受。
但面对女神淡雅的提问，她却也只能故作平静地给出回答。
“阿托莉丝·格兰德普。”
“巴龙·博卡尔。”
相较于神情飘忽的阿托莉丝，面对这般现状巴龙倒是显得相当从容，不仅很自然地坐在了女神的对面，还接过了对方沏好递来的茶饮小酌了一口。
“我的名字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在这里就不自我介绍了。”视线游移在二人之间，女神腼腆地笑了笑。
“说来奇怪，我原以为第一个踏入此境的会是人类的勇者，结果没曾想到会是你们二位。”
“我也没想到，传说中高高在上的月光女神，会以这样的一种形式自降身份与我们平起平坐地交谈。那份谦卑，于你而言应该并无益处才是，尤其是对我们这种毫无身份地位的人而言。”
“那倒不会！”女神不认同巴龙所说的话，她忙摆了摆手解释说：“我知道能够通过天域霞廊的重重关卡，最终抵达这里的绝非常人。虽然等来并非我所预想的那位，但既然你们能够比之先一步来到这里，便足矣证明你们和他一样也拥有那种资格。”
“对了，我能直呼你的名字吗？”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感觉滋味不错的阿托莉丝，看着女神抱着试探性的心态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女神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尤拉忒祢丝，我可以问一下，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才会想要在这里等候勇者的到来，那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吗……？”面对阿托莉丝疑惑的眼神，尤拉忒祢丝泯然一笑：“我并不能从中获得任何利益，之所以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赎罪而已。”
“赎罪？”听其所言，巴龙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变化。
“是源自勇者与魔王诞生之始的真相，以及现神的诅咒吗？”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呢？”听巴龙这么一说，尤拉忒祢丝的感到小小的诧异。
“不，仅仅只是一些片面的了解，多的也不过是出于我个人的猜测而已，还望女神为我们讲述事件的原委。”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理由向你们说这些。”见巴龙追问的样子，女神则是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她的说法有理有据，毕竟那本该是道予勇者听的真相，而眼前的二位作为“局外人”，理应没有理由知道这么多。
“这我当然明白，所以作为交换，我也会献上一部你所不知，却必然会感兴趣的故事。”
“作为神明，我可不认为凡间的什么故事能够勾起我的好奇哦？”
“读心对神明来说应该称不上难事，既然你敢这么笃定，不妨来读读看？”说着巴龙便在脑海中重现那故事的一角。
而似乎也是从巴龙的眼中看到了些什么，女神的眉头微微蹙起，竟是在此陷入了斟酌。
数秒之后，女神醒悟，用她那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眸直视着面前的男人，随即开口道。
“的确称得上是公平的交易。”
听其所言，阿托莉丝的眉头便是一挑，纵是她也没想到巴龙居然真的能将对方给搞定，也不知道这一次又是用了什么妙招。
而另一边巴龙则是歪了歪脑袋，莞尔而笑：“那么在此之前就先劳烦女神大人，向我们讲述那段不为人知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