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诅咒
事情要从数百年前改变世界格局的神响战争之后说起。
由古神和现神联合发起的针对人族的战役，最终的确是以后者的战败而告终没错，可与之相对的神明一方却也称不上是胜利。
古神一脉自那一战被彻底根绝，而现神一方也同样损失惨重。那已经无法用惨烈来形容，神明错估了科技武装的力量，从参战的现神唯有光明之神特雷姆希尔侥幸存活看来，胜利者究竟是不是神之一方已然不再重要。
作为战争唯一的幸存者，既是出于对人族的憎恨，也是为了防患下界种族的效仿，光明神享有胜利者的特权，重新书写了这场战争的历史。
祂利用古神遗下的造物主的权能抹去了人族在这场战争中留下的痕迹，并以现神的眷属即贤者为代表的新神这一存在取而代之。同时降下神谕，严厉禁止科技文明的发展。
不止如此，光明神还收集了亡故的现神们尚未消散的意识，将祂们的怨嗟炼化成诅咒，而这便是“现神加护”的由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存在于我们身上的加护，并不是恩赐，反而是一种诅咒吗？”听到这里，阿托莉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凭特雷姆希尔一己之力已不足以实现下界的复仇，而以神明的名义赐予下界众生加护，既能收获凡人的信仰巩固现神统治的地位，又能打破众生赖以生存的规律，从而产生多方面的分歧。而最直接的结果，便是由力量的不均，所带来的无休止的战乱。”
“但战争并非是死循环，既是拥有智慧的生灵，便都会吸取绝望与痛苦的教训，从而在各方“伟人”的推动下达成共识，迎来和平的现状。”似是对光明神想当然的作法感到不屑，巴龙说着便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因此需要有人打破这一平衡，而这便是勇者与魔王的诞生的原因。”
“你很聪明。”这还是月光女神第一次对他人的说辞提出赞扬，看着巴龙的眼睛她接着说道。
“我并未有参加那场战争，所以体会不到特雷姆希尔的真实情感，在我看来比起被同凡人一般的情欲所束缚的祂，其眷属——那些贤者们反而更有神明的架势。”
“你是对的。”联想到了由他们亲手斩灭的，光明神最后的贤者，那种誓死如归的忠诚，确实令阿托莉丝感到佩服。
并没有在意阿托莉丝的这番感慨，女神继续她的话：“特雷姆希尔的这一执念使祂背弃了自己的信念转而堕入黑暗，祂将自己腐朽的身躯化作最后的诅咒，创造出了勇者与魔王对立的“最强”加护。祂将此生所有的怨念注入遗下的神眼之七炼就魔兵交予魔王；又命贤者将其圣洁污垢的尸骨铸成圣器投放于四海八荒，等待勇者将之齐集。”
“所以，勇者与魔王的命运只是一场无端的纷争，一场由光明神一手策划的闹剧吗？”
“也不全是。”然而，令巴龙感到诧异的是，尤拉忒祢丝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
“勇者与魔王的加护并非是既定的剧本，所选对象也并不是特雷姆希尔指定的某两位角色扮演者，一切皆有人类的自主意识所决定，而加护只不过是在其中作出筛选，选中最为极端的二者，将他们的人性的光辉抑或黑暗一面无限放大而已。真正主导这一切的，是你们人类的意志。”
“居然是这样么，如此看来被称作诅咒还真是情有可原。”听对方讲完这一切，巴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啦，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作为交换你也该把你的故事告知予我了吧！”难得的，女神露出了好奇之色。
“不必着急，在此之前我还有问题想问。”
“还有我！”不只是巴龙，阿托莉丝也同样抱有疑问。
“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给出解答。”事到如今，尤拉忒祢丝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般矜持，像是已经同二人拉近了关系一样，很自然地给出了回复。
“我想知道魔王的确切实力，不知道女神大人是否有所了解？”看着对方的眼睛，巴龙思考了片刻随后开口问道。
因为时至今日大陆的传闻中还未有魔王亲自现身的记录存在，结合当下接触到的可能战力，巴龙觉得有必要对勇者一方获胜的可能性展开一定程度上的分析。
“关于这个，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但就我看来魔王的加护解开了凡人的一切限制，其实力早已不在凡人能够企及的高度，甚至远在神明之上。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魔王加护”还存在唯一针对性，只有身负“勇者加护”的对象才拥有击败他的资格！”
“除此之外可有他法？”
“没有！”
见尤拉忒祢丝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巴龙一时陷入了沉思。
“那么，阿托莉丝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问的是，当初被受拒绝的理由，你明明并没有走上草芥人命的道路，却又为何排斥自己的信徒？”这是阿托莉丝感到不理解的地方。
“我理解你的困惑，因为那将牵扯到天域霞廊的本质。”、
“天域霞廊的本质？”不只是阿托莉丝，一旁正思索着的巴龙听其所言也是一顿。
“或许所有人都以为天域霞廊出自我手，乃是神明的领域，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它的本质乃是特雷姆希尔改变历史、扭曲现实所造就的“业果”，它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这里，如同一所囚笼将战争的真相连同我这个现神的孑遗一齐封存于此。外在的结界与其说是阻拦外来者踏入此地，倒不如说是为了防止我逃出去，之所以会对阿托莉丝你产生影响，恐怕也是因为你身上的加护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受到了结界防御机制的判定。”
结果居然是乌龙吗？听完尤拉忒祢丝的解释，阿托莉丝的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不仅是对于自己误会对方而感到惭愧，也同样为眼前的女神明明没有做什么却需要承担同族所造就的业果而深感同情。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可没有认为自己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始终以从容的目光看待这一切，这本该是神明固有的心态。”不比阿托莉丝，尤拉忒祢丝倒是无所谓一样，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
“……”事到如今，阿托莉丝已经不再好奇这些点心究竟是对方从何处变出来的了，反正都能用神的权能来解释，便不必浪费口舌。
“二位应该没有疑惑了吧，那么作为交换，也请巴龙将那段经历告知予我了。”
“那段经历？”阿托莉丝的目光投到了巴龙身上，在与对方的视线产生接触后，见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阿托莉丝，虽然你一直不曾提起，但也应该很好奇那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吧？”
“在与你相遇前的——一百七十五年！”
第六百二十三章.曾为勇者（上）
“对了，直白的表述多少有些无趣了，因此我认为可以改变一下叙述方式。不过在此之前，阿托莉丝闭上眼睛！”
照着尤拉忒祢丝的指示，阿托莉丝闭上了双眼，当她再度睁开眼时，目光所及之处场景已然发生更易。
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场景，阿托莉丝感到几许诧异：“这里是……巴龙的记忆空间？”
“没错！”女神的身影重新步入阿托莉丝的视野，在这片唯有她们二者存在的领域中，尤拉忒祢丝低下头呢喃道。
“没有什么会比读心更容易了解这段经历了，但我想用这只身临其境的方式，应该会更有意思点。”
“所以，你就是这么挥霍神的权能的么？”
“阿托莉丝这是不喜欢这样？那我可要解除了。”
“别别别，就这样吧。”
尽管对女神的作风感到汗颜，但阿托莉丝也没想着去否认她的观点，毕竟这种记叙的方式的确更有代入感，同时也能让故事的呈现便得更加直观。
“嘘~他们来了！”
“你说谁？”
正当阿托莉丝愣神时……
“巴龙·博卡尔，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熟悉的名字从耳畔传来，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眼前的场景逐渐变化为一处，闪烁着暧昧的橙黄色的灯光的冒险家酒馆。
阿托莉丝的视线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四名气质不凡的冒险者带着尚未平复的争执推开了酒馆的大门，走到一张方桌前围着坐在了椅子上。
为首的是一名背着战弓顶有翠色短发的精灵少女，也便是方才气冲冲地提出质问的对象。她的一左一右，分别是一名披着魔法师长袍长相俊秀的男子，和一名身披甲胄扛着重剑的威猛战士。
而她的对立面则坐着一名神官打扮，长相清丽身材娇小的神官女孩。面对精灵少女的诘难，她抱着魔法杖的身躯颤抖着，虽然明白自己并不在理，但却仍然想着为那个男人出声辩护。
“我觉得巴龙他……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贝莉雅，别再替那家伙说话了，唯有这一件事我绝对不可能认同！”
“她们这是在争论什么？”
阿托莉丝感到不理解，而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第五人的登场更增添了她的疑惑。
“如今的现状，在我看来唯有“退避三舍”这一种选择，希洛芬你该明白魔王与我们之间的差距。”
登场的第五人是穿着钢质的盔甲高挑男子，那褐色的头发和端正的面庞阿托莉丝不会认错，那家伙毫无疑问正是巴龙！只是她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一段记忆，至少他在这里所扮演的角色，与阿托莉丝以往的认知存在明显的出入。
“继续看下去吧。”尤拉忒祢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登场的人物，旋即选择出声打断阿托莉丝的思绪。
“所以，这就是你的觉悟吗？”视线从巴龙渐近的脚步上移，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魔术师男子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
“作为团队中的贤者，不得不承认你的理性远胜于我，而在此之前我也曾不止一次怀疑当初你邀请我入伍，究竟是出于什么理由？”
“队伍中需要一个智囊担当，毕竟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够无时无刻地保护你们。”这是巴龙的回答。
“我说这话，可不是这个意思。”魔术师说着拉低了帽沿。
“不近人情，这就是哈姆特想表达的东西。”身披甲胄的战士接过了魔术师的话：“可别看我平日里五大三粗的，就算是我也能清楚地看出你眼中的勉强。”
“我尚有余力……”
“不，你没有！”希洛芬一掌拍在桌上，泛着泪花的双眼死死瞪着对方。
“那么麻烦你告诉我，在你看来，泽西娅的牺牲究竟换来了什么？”
“她不必为我挡下业魔之镰的斩击。”听其所言巴龙摇了摇头：“以我这副身躯在那时完全可以硬抗下来。”
“……”
气氛陷入了同酒馆的热情截然相反的沉默，但少年却似乎并不理解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说实话，我们以为在那之后你会陷入长时间萎靡不振的状态，但得到的结果是翌日你便鼓足了精神重新振作了起来。”说到这里魔术师露出了一丝苦笑。
“你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要坚强，你的强大无愧勇者之名，但或许那是因为你的心本不在这里。”
“你的意志束缚于使命，而你也从未将我们视作真正的伙伴，仅仅只是作为你达成目的的工具。所以你才总是将大家排除在外，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选择独自一个人承担。”
“罗恩，并不是这样，我只是……”
“不想让大家受伤是吗，那么你也该明白失败的原因了吧？”
阿托莉丝看到，面对精灵少女的质问，巴龙相当少见甚至前所未见地陷入了沉默，而她也基本能够猜出其中的原由。
就像是伊莱娜所说的那样，在他们看来巴龙实在太过优秀，作为他的伙伴或许的确令人安心，但同样的那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无异于扼杀了他们成长的机会。
“勇者……”阿托莉丝从未想将这个身份与巴龙联系在一起，不曾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段往事。
“应该说曾为勇者。”尤拉忒祢丝思索着，眼中流露出几许诧异：“而且不止如此，作为一名轮回者，他有着三世的过往，诠释了他在此间徘徊的那一百七十五年。”
“三世轮回！？”
听女神这么说，阿托莉丝不由地回忆起了在“神霞之扉”观测到的巴龙那隐藏的加护，以及当初进入巴龙的试炼时，自己所见到的那副末日之景。
如此看来后者或许并不是什么幻境，关于那副景象巴龙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是的。”尤拉忒祢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们现在看到的，或许就是他的第一世经历。”
“你太疲惫了……”
男人始终记得，那是压倒曾作为少年的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的确他们说的都没有错，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便被赋予了勇者的身份。试炼要求他战胜魔王，他便以记忆中的那些勇者传说中的主人公作为榜样，踏上这么一条肩负使命的道路。
这一路上的经历，几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从小的救赎到大的救济，新伙伴的加入，新区域的探索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
作为一个异乡人，他的思维令他不同于那些懵懂在世的新生勇者，需要漫长的经历促进他的成长。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站在了理智的顶峰。
但是出乎预料的，魔王并未在最后的关卡等待着他们的到来，而是选择更加激进的在半道杀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世界提前进入崩坏的倒计时，而魔王的奇袭也是在勇者一方牺牲了一位同伴的代价，最终告一段落。
只是魔王并不打算给他们修整的机会，选择在此刻召集兵力大举入侵。
于是在深思熟虑之后，他不顾同伴们的意见，提出了“牺牲十城，而救一城”的极端战略。
不过在此之上需要有人能够在最前线拖住魔王军一时，而那个人毫无疑问便是坐拥勇者身份的巴龙自己。
巴龙知道将会有不少未能及时撤离的人会因为这个决定而沦为牺牲品，他也猜到同伴们会因此同他产生争执，但却没曾想到眼前的这些人否定的并不是这个计划，而是对他这个人抱有过分的担心。
“尽管如此，但我们别无……”
直到最后的最后，他想要贯彻自己的理性，然而那样的说辞却在这一刻被细小的声音所打断。
“巴龙……不要……吵架……”
感受到左手鱼际传来的意思温热，少年低下头，看着牵着自己的手心怀不安的女孩，他的嘴角露出了释然之色，随后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原本，我不应该在琐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如果省去那些不重要的日常，或许那时泽西娅便不会牺牲，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束手无策。”
“不对……巴龙没有错……日常……也没有错……”
贝莉雅咬着嘴唇，她的哭腔伴随着一众人的哽咽，注视着少年的眼睛，鼓足勇气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们……会胜利的……对吧……！”
“嗯，一定会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曾为勇者（中）
在经历了几番场景的切换后，巴龙的记忆将她们带往了前线的战场，而在那里他也将迎来自己第一周目的终点。
画面中出现的，是满是伤夷的勇者。这幅狼狈的样子，可是巴龙打一开始就能够预料到的情形，倘若没有出现那种意外，眼前的现状大概率不会演变成这般绝境。
这里本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场，作为人类最坚实可靠的后盾，他站在了这里欲图以一人抵抗魔王的大军，为城中的居民争取撤离的时间。
没错，就连少年自己都未曾想到，在绝望关头却是感性胜过了理性，驱使他作出了那样的选择。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原本可以为了大局而牺牲掉那些无关紧要的居民，毕竟那帮民众归根结底不过是自己的臆想，是试炼所提供的背景与人文的设定罢，他们的性命完全可以随意挥霍。
但他终究没有那么做。
“要说为何，那就是我……还不至于此……”
少年没有冰冷到那种地步，而他也清楚自己的选择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可即使如此他也仍然留有后手。
他凭借自己的骁勇创造出了一个能够同魔王正面对峙的机会，而他也将在交锋中借助一个刻意露出的破绽，令对方放下警惕，接着在对方必杀的攻势赶到前解放圣剑的威能，赌上性命为自己开辟出一条后路！
然而，有一点他大意了。
那便是他的演技太过真实，甚至连自己的同伴都未能及时识破。
“锵——！”
那一刻，旋斩而来的重剑挡下了朝向巴龙性命袭来的死神之镰。在他错愕的目光下，一道道熟悉的身影闪出，拦在了他的身前。
“你们，回来做什么？”
疏散居民且与其一同撤离便是自己安排给他们的任务，如果计划顺利，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在后方等待与自己汇合了才对。但他们并没有选择那么做，反而出现在这里，那种极其不理智的决定，令巴龙感到深深的绝望。
“我们是不会丢下你孤单一人的，更何况作为勇者的你若是在这里战死，我们也没办法给大家一个交代。”
然而，话音才落便是一把魔剑贯穿了希洛芬的胸口，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溢出。
“希洛芬！”目睹了突如其来的惨剧，惊愕之余众人放出同样的呐喊。
但还未等话音传达，鲜红的血花便在她的眼前绽开，一瞬间希洛芬意识到了什么，在生命的最后她回过头，向着少年露出了一抹微笑。
“代替我，活下去……”在少年颤抖的目光下，对方的身躯被漆黑的魔镰撕得粉碎。
手持魔剑，肩抗魔镰，身披黑袍的魔王的眼中透露着无情，抬手一挥间又将罗恩的性命收割。
他的一击轻而易举地斩断了拦路者企图抵抗的重剑，就连附着其身的甲胄也被一并切开，他将连空间都无法承受的破灭之镰的余力宣泄在这片大地上，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条绵延千里的巨大裂谷。
“意料之中的救场，着实可笑。”魔王说着，迈开脚步向着身负重伤，面色惨白的巴龙逐步逼近。
“你们，快走！”巴龙拄着剑试图起身挡在众人前面，但在魔王针对性的威压之下，他的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时机尚未成熟，他们与魔王之间的差距，在此刻勾勒出勇者必败的命运。
直到在那一刻巴龙才明白，自己的计策实则早已被对方所看穿，如果没有同伴们的支援，他早在那时就已然殒命。
但在这之后所付出的牺牲，在巴龙看来却并不值得。他并不畏惧死亡，毕竟这只是一个试炼，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落得失败的下场。至于自己死后，这个世界是否仍将延续，他不得而知，但那样的结果，至少好过亲眼看着昔日里的同伴一个一个死在自己面前。
“你在说什么话，该走的人是你才对！”
然而，余下的一行人却并未听从他的“指命”，面对前方逼近的“深渊”，他们毅然决然地选择用自己的性命，为勇者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并非是出于友情，抑或其他什么。他们并未看破这虚假之天下隐藏的真相，就只是单纯地坚信着勇者的传说。
“如果勇者不在了，那么这个世界就完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牺牲实则并不能改变什么。
先前并未登场的剑豪与刺客一起向魔王发起包夹攻势，与此同时贝莉雅也是赶到巴龙身边，扶着他的手臂支撑起他的身体。
“没用的。”伴随着巴龙绝望的声音落下，与魔王针锋相对的二人相继殒命。
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勇者团队就只剩下最后的三人。
固守城门之外，面对着大军压境的现状，哈姆特露出难言的微笑，向着巴龙摇了摇头。
如果可以选的话，哈姆特并不想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作为队伍中唯一的贤者，他也当明白其他人决意赴死的理由。
“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希望巴龙你能够找到一帮，可以依靠的真正的伙伴。”
“哈姆特……”抬起头，望着魔术师将行的背影，少年感到一丝愧疚。
“带着我们这帮累赘，很累的吧。”
“我从未将你们当作达成利益的工具，也从没有将你们视作累赘。”
“但事实如此。”魔术师说着低下了头，开始引导他最为擅长的无吟唱魔法。
刹那，磅礴的力量于他的周身旋起，他将己身压入手中的魔杖，将风、火、水、雷、土五大元素输送到右手前方。再以血肉之躯为引，缔造出了传说中的第六元素！
那一刻恐怖的魔素从哈姆特的手心扩张，只是在眨眼之间便超越了现今的勇者尚未企及的高度，那种程度的魔力，甚至令魔王都不得不对此产生警惕。
“那么，再会！”他向着余下的二人挤出了最后的一抹笑意，随后融入了那不断坍缩的能量风暴中，将之发射了出去。
恐怖的能量风暴宣泄四方，将数以万计的魔王势力吞噬其中生生绞灭。
然而在坍缩的漩涡中心，一道巨大的魔爪显现，将其猛然握碎。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的魔王在二人紧张的注视下，毫发无伤地从毁灭的风暴中踱步走出。
“看来我的判断没错，若是放任你们继续成长下去，恐怕有朝一日真会陨落在你们手上。”
他一个瞬身来到了二人面前，而见状贝莉雅则是毫不犹豫地张开手挡在了巴龙面前。
“那么，下一个是你吗？”
“贝莉雅！”
巴龙出声制止，但贝莉雅却不为所动。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却坚定不移地秉持着自己的觉悟。
“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他……”
第六百二十五章.曾为勇者（下）
巴龙并没有那样的恶趣味，因为深知结果并未发生反转，所以他选择性跳过了接下来的惨剧。
“喂？听得见吗？快醒醒，太阳要晒屁股啦！”
当少年从睡梦中惊醒之时，他发现自己似乎并未脱离试炼，而是出现在了一片陌生的树林里。
而唤醒他的人，是一位长相清丽的人类女孩，看她的装束应该是一名路过此地的冒险者。
“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睡着，你这是有多疲惫呀？”
“……”看着女孩担忧的样子，巴龙并未给出回应，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确定自己当下的处境。
他明明记得自己方才被魔王杀死，结果下一秒却出现在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那个……我睡了多久……？”他装作懵懂的样子，向女孩发出询问。
“我不知道，就是碰巧路过，发现你独自一人躺在这里。”
熟悉的开局，不禁令巴龙回忆起第一次踏入试炼时所见到的场景，与现在如出一辙。
而在同女孩的交流之中，巴龙也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并非是身体被传送到了某处，而是自己的意识被试炼拖入了另一方幻域得到了重生。
试炼并未因此失败，如此看来确是好事。
“喂？你怎么了，怎么又发起呆来了？”见对方不理会自己，女孩显得有些气恼，不过她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
“看你的扮相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吧，翻过了前面的那座山就是希洛芬城了，我正巧打算回去一趟，你要一起来吗？”
“希洛芬？”听到这个名字，巴龙先是一愣，随后突然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迎着女孩疑惑的眼神，他摇了摇头却难掩脸上的笑意。
“真是奇怪的家伙。”女孩微微蹙眉：“若是顺路的话，就表个态，我不介意与你一起走上一程。”
如果是第一次踏上这条道路，那么他一定会接受女孩的邀请。
但看着手背上浮现出的刻印——勇者的证明，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哈姆特临终时遗下的箴言。
“不了，我的目的地不在那里。”
“诶？”
“谢谢你的好意，我们有缘再会！”
他转过身，迈开脚步向着女孩所指的相反的方向走去。
上一次的失败，巴龙将过错归咎于时间。的确，当时的他太过循规蹈矩，以为按照事情的发展顺序，就能够抵达自己预想得到的终点。
但试炼果然并没有那么简单，作为九转之前最难的一道试炼，如今的巴龙已经明白了五转试炼的内核，那便是攻克自己的内心。
世界的意志与试炼者相匹，因此最终呈现出的难度很可能会同试炼者的思维成正比。这不是巴龙的自诩，从大多数人无法通过五转试炼看来，极有可能是这种结果。
所以，作为二周目的勇者，他并未选择踏上寻求羁绊的老道路，而是独自一人前往至深。
这一路，巴龙并没有接受任何羁绊，而是选择将勇者的孤高贯彻到最后。
于是，在命途之末，他如愿抵达了勇者的终点。
然而结局是，即使是巅峰姿态的勇者，想要独自一人战胜魔王，依然不切实际。
就像是为了攻克勇者而生，第二世的魔王是一对双胞胎，虽然单体实力不及第一世魔王的强横，但二者携手作战的效果却是远强于第一世的魔王。
最后一次倒下，勇者再没有站起来，他不明白自己如何作为才能导向试炼的最终解。
在第二世的终竟，巴龙注意到了自己的属性状态，作为轮回的代价，试炼扣除了他10%的最终属性。而那被削减的部分，恰好使自己与魔王之间的天平产生倾斜。
那可真是讽刺，就像是在说那被削减的部分，唯有借助羁绊的力量才能维系这一平衡。
因此，只有勇者一个人强大，是万万不可行的。而巴龙，则是用又一次的失败，证明了同伴的价值及其存在的意义。
“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希望巴龙你能够找到一帮，可以依靠的真正的伙伴。”
在临终前的走马灯中，再次回味哈姆特所说的话，回过神来巴龙兀然而笑。
至少，他用这一世的顽执，对这一句话作出了反驳。
于是在释然过去的他，推开了试炼第三周目的大门。
拥有两世勇者经历的巴龙，如今已是脱胎换骨。而他也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通过追溯记忆反省过错，终于得到了通过试炼的最终解。
然而……
这一次，再没有人出现，叫醒熟睡着的他。
睁开眼时，已是黄昏，感受着胸中萦绕的一丝违和，巴龙抬起手赫然发现手背上的刻印不去了踪影。
试炼仍将继续，但他已不再是勇者，而且更致命的是，他发现每一次轮回似乎都将削减10%的属性，而现在他已经背负了20%全属性的削减。
一切的机遇和因缘皆来自勇者的光环——那是巴龙亲身践行得到的结果。
于是失去了一切的他彻底沦为了一名路人，尔后与那些民众一样，时刻关注着新生代勇者的动向。
尽管最后的最后，那名勇者也并未战胜魔王，但……
“你的觉悟，我已经感受到了。”
巴龙抬起头凝望着那尘封魔王躯体的水晶棺，在无人胆敢靠近的最终战发生地，难以置信的光景令他不自主地发出感慨。
第三世的勇者，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将魔王的身体连同意识一齐封印，为这世间换来了百年的安宁。
百年之后魔王将破开封印重获新生，届时没有人能够阻止魔王的侵犯，而世界也将迎来既定的毁灭。
但这些都与巴龙无关，他只知道因为勇者出乎意料的作为，他的时间被巧妙地定格在了这里。
在魔王复苏之前世界也不将被重启，这一刻，“时间”于他眼中反而成了“奢侈”的反义词。
男人以先驱者的身份重新屡足大地，他曾认为，新生的勇者看似常人，实则却与婴孩无异。
这并非是他心性使然——在一度经历繁花落尽之后，这样的新芽尚不能为他的心绪投下波澜，也终不将企及自己未曾抵达的高度。
勇者的力量来自于神明应允的天赐，所以作为鸟儿的他本就享有飞翔的权能。
但事实，却令男人对那名勇者的看法产生了改观。
同为勇者，他们的渴仰却迥然不同。
“你为何而拔剑？”
男人曾记得，在一个月夜，以剑术闻名的前辈尝试与他交心。
他给出的回答是：“守护，为了人们的笑容。”
但那并不是发自真心的回答，仅仅只是为了给出一份能够令对方满意的答卷，而编缀的谎言。
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通过这场试炼，从未对这虚假的世界产生更多的留恋。
所以，他虽站在最前线，却将自己的生死看得最为重要，殊不知那根本与勇者的信仰背道而驰。
勇者的身份会被剥夺，也是理所当然，只因他没有守护的理由。
“你所背负的力量，等同于你所经历的绝望。”
在理清了事情的始末，阿托莉丝终于明白了当初自己所见到的“末日”，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
同样也为巴龙为何能习得十八般武艺及兵器百解作出了解释——没错，那种需要经历几十上百年才能有成效的修习，即使真的发生在男人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强调的特殊之处。
毕竟，从始至终巴龙·博卡尔都与“天分”一词无关，所以他才能坦然地说出“此为，经验之谈”。比起这第三世的所见与所闻，对他而言“充裕的时间”反而是更好的馈赠。
“所以，这就是那个故事的全部——一段曾为勇者的男人的往事。”视界回到现实，巴龙平静而淡雅地说着，将目光投向神情木讷的尤拉忒祢丝。
“女神大人若是也有想问的问题，不妨说说看。”
第六百二十六章.终点
“我有两个问题。”
理清了思路的女神在此提出疑问。
“但说无妨。”
“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
“没错，我和阿托莉丝都来自一个名为“幻灵界”的时空，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来解决这里即将发生的灾祸。”相当合理的解释，既然尤拉忒祢丝会这么问，便足以说明祂并没有透过现象观测到事物的本质。
显然祂与阿托莉丝的视角存在一定的差异，那正是神明的固有思维在作祟，不论女神表现的多么腼腆，依然无法彻底摆脱高高在上的心绪。所以才只是将巴龙看作一个被受召唤的“轮回者”，而并没有将其与“创始主”这一身份联系起来。
“果然如此。”听其所言，尤拉忒祢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是，在此之前你所经历的那些世界，无一例外都走向了毁灭是吗？”
“女神大人大可不必旁敲侧击，我明白你想说的是什么。”看着对方的眼睛，巴龙莞尔而笑。
“正如我所经历的那些轮回，虽然人文背景并不相同，但既定之事却终究难以避免。在我看来，不论是否出于诅咒，勇者与魔王的对立都将在此世发生。而现神的作为，不过是一个楔子，使其能够以正确的逻辑演变出那样的情势。因此女神大人，不必为此自责，毕竟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真是相当圆滑的话术呢，不过我很喜欢。”听完巴龙的解释，尤拉忒祢丝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几许释然。
祂之所以守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自己心生怜悯，而是出于亏欠。
神明将万物视作刍狗，并不完全是高高在上的蔑视，祂们将秩序留给世人，一边对他们付出栽培的真情，一边又将他们当作棋子予取予求。
女神想说，在这千百年来对世人所展示的一切，在绝大多数神明看来，不过是为了像这般寂灭之后，能够有人记住祂们的名字，为祂们立起一块无字之碑罢了。
“那么，茶会就开到这里吧，也该到送客的时候了。”
听尤拉忒祢丝这么说，阿托莉丝也知道，通过这一次的交谈，他们两个已经充分赢得了对方的信任。而既然这里没有什么需要战胜的守卫，那么将由女神亲自将他们送上至高层，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在此之前，尤拉忒祢丝出声叫住了巴龙。
“很抱歉，事实上我先前所说的并不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剩下的那一部分就交由你们自己去发掘了，天域霞廊的最终层，相信在那里你所困惑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你的心意我已明了。”巴龙将左手置于右胸，在一片纯白的光芒中，在女神的神力护送下，同阿托莉丝一起向对方道别。
柔和的白光似是弥漫的云彩，将二人送往高天之上，在他们将要抵达此行的终点之前，阿托莉丝低下头俯瞰这一隅庭院。并不是出于对美景的感慨，而是因为她注意到，有一帮人同不久前的他们一样抱着警惕步入了这所庭院。
“看起来，勇者他们也成功通过了龙神的考验，想必不久之后，我们与他们也将会有一次正式的会面。”看着下方的场景，阿托莉丝心生感慨。
“嗯，会有机会的。”对此巴龙点了点头。
“巴龙，你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在想你会不会对此抱怨，毕竟虽然我起初便有提起过这一件事，但自始至终都未曾有向你解释那段过往。但那是无可奈何之事，如若当初就有所交代，那现在的我们也便失去了与对方所给的信息等价的筹码，那样一来……”
“既然你自己都能够自圆其说，那还需要再解释什么吗？不论如何，我知道了那段经历，便不在乎时机成熟与否。”
“我想你是对的，也谢谢你能够理解。”
作为同甘共苦十年的战友，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概括二人此时的心情，只是简单的相视一笑，便是莫大的鼓舞，任何可能存在的矛盾也都能够轻松化解。
伴随着视界不断升高，终于他们看到了那嵌在夜空中的门扉，一排阶梯宛如月光一般徐徐降下，二人怀揣着各自的祈愿，选择一同踏上这终点前的最后一途。
阿托莉丝曾幻想过终焉之地的景色，但当真正踏足那一领域，展现在眼前的场景却是令她大失所望。
天域霞廊的最终层，并不是阿托莉丝想象中的色彩缤纷的世界，反而是一片遍布战争残骸的废土之地。
“尽管的确有些失望，但这却是我预想得到的场景。”四周弥漫的死气一览无遗，翻涌的魔素吸附着大量的诅咒，其可怖程度恐怕与终寂之海相比也不会逊色多少。
巴龙将寒冰的领域张开，隔绝四周飘荡而来的诅咒，他迈开脚步先阿托莉丝一步踏入了这片死域。
“当年的神响战争，恐怕便是在这里打响。作为千万亡下者的埋骨之地，周围有可能潜伏着异变的怪物，行走的时候要小心。”看着阿托莉丝的跟进，巴龙说着驱使寒冰变化为长枪，警惕着四周可能存在的威胁。
“说起来关于尤拉忒祢丝讲述的那场战争，维拉法前辈有什么头绪吗？”将灵剑紧握在手，环顾四周想着阿托莉丝开口问道。
“并没有。”在虚数空间中，天空龙给出回应。
“吾虽为古神赫拉托鲁格之使徒，却也同月神一样并未参与那场争斗。因此具体细节无从得知，只记得在当时斯佩尔一族科技之强大母庸质疑。”
“您所说的斯佩尔族，就当下的人族吗？”对此巴龙产生疑惑。
“正是如此，人族本是旧时斯佩尔族被受诅咒而诞生的其一分支，但出于某种不知名因素，原有的斯佩尔主族仅在一夜之间便奇迹般地惨遭灭绝，最后反倒是旁系的人族延续了斯佩尔的血脉。”
“在一夜之间举族灭绝，怕是神明也没办法做到这种事，所以才会被定义为不明因素吗？”听其所言，不只是阿托莉丝，就算是巴龙也表现出小小的诧异。
“的确，起初吾也认为斯佩尔族是遭到了天谴，同你记忆中的巴里诺亚一样没能逃过天灾覆灭的命运。但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猩红的法阵从巴龙的身旁展开，从中迈出的老者抬起手指向了远处——被一座座破败的城砦掩盖的祭坛。
祭坛之上，一柄萦绕着浓重死气的血色之剑插在那里，向外释放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
被称为最初的原点，超越善恶的业刃——人神剑·阿姆希图斯！
第六百二十七章.转折点（一）
“人神剑？那东西该不会就是最后的圣器吧？可是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圣洁呀，反倒是更像——魔兵？”
“阿托莉丝，我想你是误会了，人神剑作为“斩人”之剑，又怎会与圣洁沾边？”
“你说什么，斩人的剑？！”听巴龙所言，阿托莉丝当场便是一愣。
“需要明白，万事万物皆有联系，只消将战争的真相同斯佩尔族的命运相关联，便不难揣测人神剑诞生的真实原因。”在距离祭坛五百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对于阿托莉丝的惊惑，巴龙给出回答。
“阿托莉丝是否记得我们在希洛芬斯，于“铸魔礼”店家口中听到的传言？”
“你是指勇者使用的武器？”
“没错。”巴龙点了点头：“能够锻造出天神器的工匠，一个仅仅出现在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在民众的流言中，他是恶魔与不死人们的宿敌，也是他为勇者铸造了能够与魔兵相匹的强大武器。但也有人说，工匠大概率只是一个谣言，那是恶魔与不死者们为了掩盖圣剑的起源，丢出的一个虚无缥缈的幌子。可是，对于那些穷途末路，乃至整个认知都被颠覆的“疯子”而言，神话传说，或许会比亲眼见到的现实更为真实。”
“事实是传奇的工匠的确存在于世，但其身份并非人类抑或其他凡间种族，而是一位神明！”维拉法接过了巴龙的话，他说着将视线从人神剑上移开，转而看向了周遭一片狼藉的遗迹战场。
“犹记当年，人族的兴起侵犯了当下的神权，诸神掳走人族圣女，去之衣物又将其钉在十字架上活活烧死，以此向世人问罪。然而，吾却知道烧死圣女的真实原因并非是威慑，而是为了铸剑！神明不打算放过人族，以人族中最为纯净的灵魂及其血肉之躯铸就的剑刃，连接着人族的根源，神明也正是预想凭此一剑将人族从历史的长河中彻底抹去。”
“那便是人神剑的由来，至于勇者如今所使用的武器，极有可能只是那位神匠在打造人神剑之前的练手作。”巴龙说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长叹。
“并未深究人族的过往，是天神们的疏漏，那一剑的结果并没有将人族消灭，反而是作为其根源的斯佩尔一族替他们承受了那等灾祸，惨遭灭绝。”
“所以，人神剑将作为对抗魔王的最终利器，并不是因为其具有针对魔王的特殊性，仅仅只是出于魔王本身也是人族的一员吗？”在理解了其中的缘由之后，阿托莉丝怀着复杂的心情，道出了自己整理后所得出的结果。
人类的承接，原是错综纠缠的脉络，似是树根，盘结而下，与坚实的大地紧紧相连。当少女触摸到那个源头时，她懂得了历史的另一个名字——厚重！
“不过那并不是我们应当关注的东西，毕竟人神剑的传承与我们并无干系，而我们此行的目的也并不在此。”将话题岔了过去，巴龙顾盼四周。
“当下之余，是找到对我们而言有价值的发现。先前的担心是多余的，有着人神剑的庇护，想必不会有异端胆敢朝这里靠近，我们分开行动吧，这样效率会更高些。”
于是三人分头行动，对周边的事物进行勘察。
通过神之眼，阿托莉丝从当年战争遗留下来的残骸中获取到了不少碎片化的信息，但多的只是对于战场细节的描述，或是某件战争兵器从诞生到毁灭所经历的戏剧化的一生，几个小时探索下来真正有用的信息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是这样么，也就是说我们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进行勘察，却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听闻二人给出同自己一样的答复，就算是巴龙对此也没有任何头绪。
“莫非，御主想要的信息真与人神剑有关？”
“这不可能。”巴龙思索着，否定了对方的说法。
“自那一剑之后，人神剑便进入了自我封印的状态，若非当代的勇者亲自出现将其唤醒，根本没办法从其身上获得有效的信息。而从月神留下的那番话看来，我所寻求的答案，必然是只凭借自己的双眼便能见到。”
“说起来，天域霞廊只有十层对吧，而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也正是最高层，既然在这里我们没办法找到有价值的信息，那不妨换一个思路，巴龙你觉得有什么答案是唯有站在最高层才得以揭晓的？”
“最高层吗？”听完阿托莉丝的想法，巴龙陷入了片刻的沉思，随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挑了挑眉。
“我认为你说的对，如果说唯有什么是抵达最高处才能迎刃而解的困惑，那么摆在我们眼前的实则只有一个选项。”
巴龙说着将目光转向了维拉法，而在迎上了巴龙看来的视线后，维拉法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下维拉法便现出了自己的原形，鼓动双翼以巨龙的姿态载上二人直冲天际。
很快他们便突破了云层，站在龙背上从万米高空向下方俯瞰，阿托莉丝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难道说……这就是……”
“天域霞廊所掩藏的真相……”不只是阿托莉丝，目睹眼前之景，维拉法也在惊愕之余道出自己的感慨。
“居然会是那种情势吗……”
随着男人凝重的视线远去，不论是何方向，在地平线的尽头都是一片生灵涂炭。
身处在提亚尼斯特的人们还不自知，如同一帮井底之蛙都以为灾难离自己太过遥远，却不知象征破灭的石子实则早已堆砌在井口边缘。
除了这片大陆之外的所有地域皆已在魔王大军的攻势下彻底沦陷，而提亚尼斯特之所以能幸免于难，是因为月神以自己的生命为由创造了百年不开的屏障，将魔王的势力隔绝在大陆之外。
但随着月神生命力的透支，如今那堵高墙已是摇摇欲坠，而祂也将自己最后的力量献予人类的勇者，人类的命运终归将回到他们自己手中。
“结果，是祂为人类的命运带来了转机，就像是我所见到的第三代勇者那样，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为这世间换来了临终前的喘息。”巴龙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唯有一点我感到庆幸，那就是能够在祂的最后见证祂的释怀，至少祂确信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是“赎罪”。”
男人的视线渐渐下移，在那里他看到了，于战场的残垣之间，在伙伴们的拥簇下，目光坚定的少年踏上了弥漫血气的祭坛。
伸出的手，毅然决然地握住了那把承载命运，名以“救世”的神剑！
“既然神的时代已经过去，那么未来……就交由我们和他们一齐守望吧！”
第六百二十八章.再回帝国
“在此之前，请容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绍，巴龙·博卡尔能像这样正式地与勇者会面，我深感荣幸。”
“博卡尔前辈不必多礼，我虽然身为勇者，却也是冒险家的一员，那种贵族的礼仪于我而言并不是很能接受。”面对着半跪在地面上向自己行礼的男人，勇者并没有忌讳反而很自然地接受了对方的示好。
因为有了上一次轮回的前车之鉴，所以这一次巴龙不打算放过与勇者接触的机会，选择主动向对方提出交涉。
通过双方成员的自我介绍，阿托莉丝也对勇者团队的战力有了初步的了解。
眼下的十二余人，便是勇者一方的主要战力，三位前辈身份的王级，以及七位来自各大领域的准王级新秀。
其中的任何一位放在大陆上，都能被视作佼佼者的他们，选择追随勇者并在此组成了当今最强的一帮势力。
阿托莉丝明白巴龙选择与勇者展开交涉的原因，并非是想要借此机会加入勇者的团队，仅仅只是出于他们的目的一致。
毕竟月神强调，只有勇者才能战胜魔王，因此想要通过这场试炼，确保勇者不败便成了唯一解。而巴龙正是认清了这一点，才会主动将自己了解到的情报转告对方。
原本阿托莉丝以为眼前这一行人在得知到当今的处境后，会陷入短暂的沉默。然而出乎意料的，勇者等人似乎早就做好了觉悟。
“我们并不是笼中之鸟，不需要被他人所保护，也不会接受他人强塞予我们的命运。正因如此，不论前路艰险如何，我都不会退缩，这便是我身为勇者的觉悟！”
看着勇者一行人坚定的眼神，虽然是能够预见的结果，但听此一言巴龙露还是出了欣慰的笑容。
“有你这番话，那我们也就可以放心了。”交代完一切的他说着转过身去，一跃而起翻上了龙背，在那里阿托莉丝早已等候他多时。
“说起来，你们真的不打算加入我们吗？我想，有了你们三位的帮助，我们定然能渡过更多的难关。”望着天空龙那巨大的龙身，塞妮丝抱着法杖上前一步，想要尝试挽留。
“人类的力量不应该集中在某一处，那样只会令你们陷入被动的情势，请放心我们的战线是统一的，而且也将会有不少和我们一样的人在世界各地加入这场抗争。”对此，巴龙给出了回应。
“对了格瑞特，时间可不会等人，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跟上来吧！”
伴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一声惊天动地的龙鸣从四方响起，众人抬起头见天空龙展开双翼化作一道飓风将二人带上了天际。他们并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从霞廊顶部的云端破出，离开了这片承载了他们十年记忆的是非之地。
“或许，他说的没错。”在巴龙离去后，格瑞特认同了对方留下的这番话。
“力量过于集中并非是一种利事，尤其是面对眼下的这种处境。”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风王老者。
“早就看穿了你们这帮小家伙的心思，时空转移魔术已经搭建完成，放心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吧。”迎着勇者看来的视线，风王捋了捋胡子露出了几许微笑。
“感谢前辈能够理解。”说完格瑞特转过身去，面向身后的众人道：那么各位，我们也是时候该出发了！”
“就等你，这句话了！”
“我也迫不及待，想要大展拳脚了！”
“我随勇者，不辱使命，视死如归！”
“……”
自己的愿望能够得到同伴们的支持，那对格瑞特而言就已是最好的勉励。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儿？”于天空中俯瞰着这片尚且还生机盎然的土地，阿托莉丝向巴龙投去疑惑的视线。
事实上阿托莉丝认为，与勇者同行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巴龙似乎并不这么想。
“回科特伽马帝国，然后静观其变。”
“就只是这样而已？我们……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托莉丝，但你应该明白那没有意义。”巴龙说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我们还远不足以与魔王的势力抗衡，而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更重要的事情？”
“先且不说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小哥你这手臂是什么情况？还有十年啊十年，连我都年过三十了，你们两个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这都不是重点乔瑟，你该关注的是为什么我们会特地前来找你。”
阴暗的酒馆闪烁着昏黄的灯光，看着那两腿翘在桌上，戳戳逼人却满脸笑意的男人，乔瑟不禁咽了口唾沫。
“该不会，是来讨债的吧？”
“回答正确！”
“诶，等等，别动手！你们要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就是，当初是我有眼无珠，还请二位饶我一命。”
见乔瑟不带犹豫地跪下求饶的样子，阿托莉丝与巴龙面面相觑，虽然可以猜到这些年Rebel过得并不如意，但落得这种下场还是没曾想到的。
“得了，你欠我们的可根本不是钱财，况且我们还不稀罕那种东西。”当初在雷顿曼哈里被这家伙折腾得这么惨，甚至险些相继在盖里乌斯和冰王手中丧命，虽说最后的结果是用到手的魔兵从冰王手中，换来了对往后的战斗至关重要的信物，但阿托莉丝也明白凡事不能就结果而论。
“所以，你们这是铁了心要我的小命吗？”看着眼前的二人，乔瑟顿时面如死灰，满脸绝望之色。
之所以乔瑟会如此害怕，完全是忌惮巴龙的实力，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当初才80级出头的家伙，经过十年的历练会以220级的姿态归来。
那是什么样的存在，事到如今就算是冰王也不过178级而已，尽管后者享有“王级加护”会比常规高等级的对象要强上不少。但他可不认为一个十年前就能从盖里乌斯手中接下一招的家伙，会是什么寻常存在。
而且不止如此，乔瑟还隐隐感觉到这家伙身上，还潜藏着一股更为强大的气息。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还不至于就这点小事索你性命，之所以会来找你，是想要借助你的人脉。此为力所能及之事，作为亏欠人情的一方，我认为你有理由进行偿还。”
第六百二十九章.当流言四起
“是这么一回事？”
听其所言，乔瑟当场松了一口气，他从地上爬起身来，宛如劫后余生一般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敢情是我过度紧张了，我早该想到你们不是那样的人。”见二人并没有表现出敌意，这就和以前一样嬉皮笑脸起来。
不过相较之下，巴龙倒并没有同对方打趣的那种性质，看着对方的眼睛，他收敛了笑意开口道：“从小道消息打听而来，曾经大名鼎鼎的Rebel冒险团，如今已是名存实亡，而其成员也都沦为过街老鼠失去容身之所。不过虽然你们已经不再明地里活跃，但不少或大或小的事件记录中都仍然存在着你们的影子，能从帝国大魔法师萨巴托斯·莱德的监视下苟存至今，我想这应该与你那广泛的人脉脱不了干系。”
“干脆就别拐弯抹角了，直说吧，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散布一则消息，范围是整座都城，给你三天时间。”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我说小哥你这可就有点小瞧我了，别看我平时冒冒失失的，打架或许我并不在行，但要说情报工作，可别说三天，就是半天我也能给你传播到位好吧，而且保证信息的准确！”
“信息准确？可别了吧。当初你们散播勇者传闻就很有问题，按你们的说法当初勇者与萨巴托斯·莱德交手时乃是十二岁，那么现在前者也该年过三十了。然而事实是，直到现在勇者也才不到二十五岁而已。”
正是因为当初散播情报的就是乔瑟这个家伙，所以阿托莉丝才有理由对他的工作态度表示怀疑。
“万众敬仰的圣级大魔法师与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打得难解难分。若是要按这个实际情况宣扬出去的话，莱德大魔法师的声誉势必将受到影响，我们这也是无可奈何呀！”见对方有所误解，这边乔瑟赶忙澄清道。
“这么说来好像也有点道理的样子。”
“瞧，我说的没错吧！我为人可是很守信用的，而且说到做到，不然也没理由混到现在了，这一点你们大可以相信我。不过说来奇怪，上面应该没有透露风声才对，关于勇者的情报你们又是从何获取的？”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亲眼所见才会对此感到奇怪啊。”看着乔瑟疑惑的样子，阿托莉丝说着便是白了他一眼。
“亲眼所见？！”听罢乔瑟感到几许诧异，在重新审视了二人的体态及其装束后，顿时惊地舌桥不下。
“等一下！该不会你们两个，就是传闻中的“月落骑士”和“天慧贤者”吧？”
“？？？”
不只是阿托莉丝，就是巴龙听此一言，也都露出了困惑之色。
“这是……什么称呼？”对此不解，想着阿托莉丝开口问道。
“你们居然没听说过吗？这可真没有道理啊，明明传闻是从克莱尼亚兴起的吧。”
“我们从天域霞廊归来，并没有走寻常路，所以对此并无了解，若是此事与我们有关，那不妨暂且说来听听。”
“大概是在三年前吧，有一支五人组的冒险团从天域霞廊归来，向冒险家协会提交了第四层的领主也就是天空龙被人打倒的事实。这在那时可称得上是足以轰动大陆的劲爆消息，在协会证实了这一传言的真实性后，这则有关屠龙者的伟业便在大陆上取得了不属于勇者战绩的惊人反响。”
乔瑟神情激动地说着，端起一旁的酒杯坐在了巴龙的对立面：“据当事人描述，屠龙英雄有三位，其一者乃是前一任水念流剑王伊莱娜，而后两者则并没有给出确切的名字，只道身份为一男一女，男的褐发独臂，女的金发碧眼。”
“既然提到了伊莱娜，那余下的二人所指代的还真就是我们。”
从传闻发起的时间和事件的描述看来，是赛丽卡等人的“杰作”无疑了。想着阿托莉丝与巴龙相视了一眼，随后再度看向了乔瑟。
“不过这两个称呼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当然是民间冒险者组织为屠龙之人起的称号咯，那帮冒险者向来都是如此，只记称号不记人名，怎么方便怎么来嘛。不过我真没想到居然真是你们两个，那可是龙啊，真正的巨龙，是连勇者都没能拿下的家伙……”
“行吧，我们知道了，现在来谈谈我给你安排的任务吧。”
“呃……我说你这个话题是不是转移的有点生硬？”
“的确，但这件事并没有急于求成的必要，而给你三天的时限也并非是怀疑你的办事效率。”
“好吧，话题的确扯远了，我们还是聊聊正事吧。”
看得出来对方对接下来的话题并不感兴趣，而给巴龙这么一折腾，弄得乔瑟顿时兴致全无。
迎着对方投来的“和善”的视线，勉为其难地挤出了笑容。
“所以，你们想要我散布的消息，究竟是什么？”
……
“喂喂，你听说了吗？末日要降临了！”
“拜托，这有什么好怕的，天塌下来了，有高个的顶着。就算是魔王来了，我们这不是还有勇者吗。勇者大人他会代替我们战胜魔王，守护这个世界的。”
“虽然但是，事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究竟怎么个严重法？到这里来，这边人少，我们细说……”
马人族的男子说着，拉上他的好友——猪头兽人，屁颠屁颠地走进了一旁不起眼的小酒馆，准备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展开探讨。却不知一名身披斗篷的少女与他们擦肩而过，并且在了解到二者谈论的话题后露出了一抹难言的微笑。
在酒馆中，少女找到了她的接头人，选择坐到了那家伙的对立面，并摘下了掩藏身份的兜帽，露出了一头金色的秀发。
“月落骑士大人，好久不见！”
“事实上距离我们上次见面，才不过两天而已。”面对眼前端着酒杯举止轻浮的男人，阿托莉丝禁不住翻了翻白眼。
“不过不得不承认巴龙的眼力的确不错，就结果看来，他对你的信任并不是没有理由。”
“就当做你是在夸我吧。”乔瑟说着耸了耸肩，将左手边置留的酒杯推到了阿托莉丝面前。
“现在，魔王军入侵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科特伽马帝国，而同样的情况也由勇者一方组织，于邻国克莱尼亚展开。大陆陷入了一时的混乱，各地民众人心惶惶，都在等国王作出表态。”
“你知道，我们的目的不是国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上好美酒，轻抿了一口阿托莉丝微微蹙起眉头。
“萨巴托斯·莱德大魔法师对吧，正如你们预想的那样，现在的他忙于打压舆论，同时也在思索处理祸端的对策，而奔波在帝国与公国之间，无暇顾及除此之外的其他事项。”
“很好，那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事到如今，可否告诉我，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迎着对方探来的求知的视线，少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同时泯然一笑并回以锐利的视线。
“神目流剑王——盖里乌斯！”
第六百三十章.盖里乌斯
阿列伯鲁——于雷顿曼哈里西面沿着山脊跨越三座山左右，乃是这一带海拔最低的平原。
在原野的山丘上矗立着一座庄园，与世隔绝的这里，今天也仍然包容在一片静谧的气息之中。既没有喧嚣的人群，也不会感到夏日的闷热，只剩下远方传来的熙攘蝉鸣。
树叶随风摩擦的声音宛如潮水，乡村的街景在夕阳的照耀之下仿佛燃烧一般，抬头望去远方的山脊可以看到成群的飞鸟。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随着末日的流言四起，那些景象所带来的意境在男人眼中便已不再庄严而又美好。
“真是稀奇啊，我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居然还会有外人来访。”
身材健壮的男人赤果着上身，携着满头大汗在夕阳下的院里打磨着兵器。由于方才练完剑，紧绷的神情还不等松懈，便觉察到了外来者的靠近。
“你似乎并未感到诧异，就好像是知道我会到来一样？”伴随着一声轻笑，在院中的阴影处，外来者卸下了伪装。
“褐发独臂的年轻男子，恐怕所谓的“天慧贤者”说的就是你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轻易脱逃，不然说什么也当让你留下做我的亲传弟子。”
“倒是没曾想到，剑王大人还会记得我这号人物。”迎着对方投来的历经沧桑却锐利依然的视线，巴龙的神情从起初的轻佻逐渐朝向专注转变。
“父亲大人，是有客人来了吗？”
在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下，突然的一个长相与盖里乌斯几分神似的小男孩从屋内夺门而出，跑到了对方身边。男孩一脸担忧的挽住了盖里乌斯的手，并且怀着一种警惕的心情观望着不远处的巴龙。
男孩继承了其剑王父亲的聪慧，只一眼便看出了来者不善，而他也深知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才会于此刻将“客人”挂在嘴边。
“如果那是你能留下个名字的话，我倒是能记得更清楚一些。”盖里乌斯将小男孩抱起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没有因小家伙的介入而打断二人的交涉，反而是相当自然地接过了巴龙的话。
“巴龙·博卡尔。”
“是个好名字，就我看来他完全对得起屠龙者的称号。”
“你应该能够猜到我的目的。”
“当然，但我还是想听你自己道来。”
面对盖里乌斯的一番直言，巴龙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认为前辈的加护，能够在这场抗战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我想拉拢前辈加入我们，去往前线为勇者创造出一个能于魔王正面对峙的机会。”
“但你也知道我不会去前线。”盖里乌斯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并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小脑瓜：“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我盖里乌斯虽然善战，却也畏死。我可没有勇者那般胸怀天下的情怀，护得一城，安于一隅就是我能给予这场抗争的最大支持。”
巴龙能够明白那家伙的意思，男孩的出现尽管无意，却也成为了盖里乌斯以有家室而避嫌这一理由的佐证。但他却知道，即使盖里乌斯并无家室这一“拘束”，也不会情愿随他一同去往前线。并非所有人都能挥洒热血，心系国家，正是有着大多数人的衬托，勇者的大爱与其的意志才被受人们赞颂。
所以从一开始，巴龙就没打算盛情相邀。
似乎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逐渐燃起的气焰，盖里乌斯将小男孩从脖子上摘下放在了地上。
“的确是客人呢，来伊萨克到里面去，找你的母亲，让她给我们的客人准备好点心和茶水。你的父亲大人我，暂且同这位客人在外谈谈。”
看着自己的孩子乖巧地跑回了屋内，迎着巴龙看来的视线，盖里乌斯走到一旁，就像是在说“无需多言”一样从地上拔起了武器。
看着对方扛在肩头的重剑，骤然，巴龙的心灵在此刻重获平静。与兄弟姊妹的心有灵犀不同，这是只有男人之间才能理解的默契，仅仅只是一呼一吸，双方便已觉察了一切。
望着对方如同山岳一般亦如初见之时流露出的犀利，那道肃杀之气正是巴龙渴望迎接的——剑王本色！
“不妨我们换一个概念，试将这一场“邀请”想象成一起早有预谋的“刺杀”。原本魔王军入侵一事传入大众耳中将会比现状更晚几天到来，但经由我的安排，在这错误的时机，民众过早的接触了真相，从而引发的一系列动乱，也迫使萨巴托斯·莱德无暇顾及此处。”巴龙说着，从储物空间中拔出一把钢剑插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么盖里乌斯前辈，此刻面对一个即将索你性命的“刺客”，你将作何选择？”
“你觉得，我身为剑王会因为一个决斗邀请而轻易退缩吗？”
“决斗邀请？”听其所言，巴龙突然戏谑一笑。
“那对我而言或许的确如此，毕竟我并不打算使出全力，但是盖里乌斯你不能。”
刹那，杵地的剑刃燃起了凄烈的魂火，只在眨眼的一瞬整座院落都被地火的领域所笼罩。
“神显霞心流吗？”
目睹了眼前之景的盖里乌斯露出了一丝小小的震撼，从对方锐利的眼神中，不难看出那毫无夸张或是挑衅之意。尽管盖里乌斯是想将其视作巴龙无可救药的傲慢，但或许事实并非如此，那家伙的自信或许并非没有理由。
“听好了，这是我的规则，也是对于我的束缚。三条，其一，我不会使用除了当代技艺以外的战法；其二，我只用这剩下的一条手臂；其三，用剑一决胜负！”
“狂妄！”盖里乌斯的一声怒喝释放出无比强大的剑罡，房屋在他的控制下并未产生动摇，但周遭的树木却无一幸免被拦腰折断，甚至是数十米之外的篱墙也受到影响难逃崩塌的下场。
只这一声怒喝，便足以证明剑王的底蕴。
“妄自尊大，王级之下我还从未见过有谁会是我的敌手，这场较量又岂容你来提条件？！”
“试试看就知道了，不过我不打算收回前言，并且希望你能尽己所能于我的剑下挣扎，毕竟我也不想最后的结果只是我看走了眼。”
第六百三十一章.人越剑业
十年对于一个历练者而言，究竟能带来多少改变？作为列强之中最为年轻的那位，男人曾以自己的过去为基准，尝试定义这个问题，并且得到了绝大多数人及与他站在同样位置的强者们的认可。
而如今，这个问题被赋予了两个新的解。
其一为格瑞特，肩负勇者加护的他拥有无限的潜力，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多数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其二便是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手握百公斤重的尺剑，盖里乌斯的目光游移在对方身上，试想从对方的架势中寻找到可能存在的破绽。
但是事与愿违，无比的从容区别于暴虐的压迫，那个男人以无瑕的姿态完美地诠释着何为真正的剑意。
“你应该明白，剑术的流派之间存在制约及其上限，没有人能够在此之上胜过任何一位剑王，哪怕是勇者也没法做到！”
“因常理而言的确如此，但我又何时说过只使用“神显霞心流”这一种剑技？”说着巴龙一伸手，从虚空中拔出碧幽之剑，行云流水般地捥了个剑花之后，提剑指住了神情盖里乌斯。
“这是水念流！？”迎着对方从容的视线，盖里乌斯的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至此，盖里乌斯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即使出于年轻人常有的心性，被他当做同自己的“影子”一样的存在。但对方毕竟还未经三十载便享有屠龙者的名誉，那是连身为剑王的自己都尚且不能触及的伟业，其本身注定是与勇者这一存在相仿，无法以单纯的“潜力”进行评估。
想到这里，盖里乌斯握紧了手里的重剑，事实如此即使对方的行为是出于救世的大义，他盖里乌斯也没打算轻易地顺其所为。
或许就如巴龙所言，这并不是一场本质上的“对决”，而是一起有预谋的“刺杀”！
“既然这一战，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那我也便不再多言，不过……你不妨用尽全力，在此展现你武艺的全部，也让我来掂量一下所谓“天慧贤者”的成色？！”
神目流剑王，将他的万千思绪倾注于手中白刃。
“如果你能迫使我背弃约束，那时候再说这番话也不迟！”
巴龙也一样，不遗死角地将对方牢牢锁定。
两者的视线化作死线，在此刻完成致命的相交。
黄昏已至，蔷薇石英色的天空为日暮的村庄余下最后的一缕温存。
霞光之外，升腾的火焰朦胧了原野的轮廓。周围的空气在灼热中翻腾，如同遥远城市中的动乱一样暂无宁息。
但转眼间，一股寒流迅速扩散，将原本无边的火域收缩在方圆之间。
而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也预示着一场激战的来临——
作为引起争端的一方，巴龙选择率先出击，他的一剑伴随着凌冽裂帛的气魄，与行动起来的身体一样在挥出的瞬间消失在原地。
硬质的音色掩盖住微弱的风声，眨眼之间，空气宛如开眼一般被远越疾雷之迅的剑闪斩开一道豁口，居于男人表里如一的一击准确无误地盯准了盖里乌斯的首级而去。
“锵——！”
但为了保护身后的阵地而上前迎击的盖里乌斯，也同样宛如紫电一般伶俐。
敏锐的直感使盖里乌斯在思考之前，便凭借本能挥剑拦下了对方的攻击。
对于巴龙如此激进的举措，盖里乌斯完全能够理解，毕竟那也是对方祈求自己力量的原因。拥有随着作战时间提升力量的【鏖战之加护】，若非拥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绝对实力，想要从他手中取胜，便唯有闪电战这一条途径。
在此之上，说他看穿了巴龙的意图都完全不为过，毕竟那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而对于这个可能存在的突破口，盖里乌斯给出的回答是——从一开始就竭尽所能，不留余地。
但事实上，他还是轻看了巴龙的战斗经验。毕竟是连光明神的贤者一战都挺过来的对象，事到如今又如何会将区区一个剑王放在眼里。
“知道吗，这一击仅仅只是诱饵而已。”
伴随着从容且平静的声音落下，金属碰撞的音色共鸣出不协调的噪音，而男人手中紧握与盖里乌斯僵持不下的碧幽之剑则在同时应声断裂。
不过那并非出于强度的不足，而是巴龙有意而为！
已经被折断到仅剩残骸的剑柄在这一刹那被附上了一段雷霆，足以被称之为“意料之外”的一击脱离巴龙的手，被其猛地斩在了地面上。
雷光与火焰接触，产生一连串剧烈的爆炸，为了规避爆炸所带来的伤害，盖里乌斯迫不得已只能接连后撤。
而巴龙的脸上则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于第一时间破开尘烟升起的幕布，挥起利剑紧追而来。
与对方的视线交错，盖里乌斯双目一凝，此身的技艺幻出三千残像，于千分之一秒的刹那朝向巴龙发起最为猛烈的反攻。
但……
“无用！”复数的剑影从巴龙的周身浮现，同时身后魔剑上常然的火焰瞬间转变为凌冽的极寒。
对于妄想通过神目流创造出无尽系数的盖里乌斯，巴龙则是立刻改变了进攻的思路。
所谓系数便是神目流的特殊性，其存在与水念流的心界之畔一样，是一种较为抽象却又实际存在的概念。
一切系数皆为盖里乌斯的延伸，但由于环境与进攻的实体数量发生变化，超过半数的系数都将被重置，而在新的系数还未诞生之前，余下的系数即使巴龙对其进行逐一筛选，也能够在瞬时间筛选出正确的那条分支！
那一刻，就连盖里乌斯都没能觉察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刀光在眼前一闪而过，他那俊朗的脸颊上，便留下了一道仿佛踏雪而过的伤痕。
“信息不对等，那可不只是神目流的优势。”
听闻男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盖里乌斯当时抡起尺剑向自己身后挥去，但很可惜在此之前巴龙已经依靠灵巧的身法躲过了他的一击。
“居然还掌握了北辰阴流吗？”
从注意到自己的感知被一分为二，到理清现状不过几次呼吸，凭借过人的反应挥剑将对方投掷来的匕首击落，盖里乌斯的眼中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狂热。
他的目光透过寒冰的领域眺向日暮后的原野，又顺着一碧万顷的湖面抬头望向高天。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巴龙与自己相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其存在感之庞大，甚至足以凌驾于先前的任何感受。
就算是狂妄，也应该适可而止吧。
“有意思，有意思，好久没遇到这么有意思的对手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差距
剑闪一重一刃，飞散的火花接连不断，刀剑的交错声迟延刹那在空气中鸣响。
自巴龙宣告开幕的第一击之后，已经经过十数回合的来往。
虽然释放着狂王之气的盖里乌斯已化身一气呵成的剑鬼，但却仍然无法突破眼前男人所坚守的阵线。
他们的差距一目了然，尽管盖里乌斯并不愿意承认，但仅仅不到二十回合的交锋，他的身体所积累的伤势便已向致命的程度逼近却是不争的事实。
可相比之下，他的剑却完全没有伤到对方一分一毫。
原本盖里乌斯还以为巴龙对三种流派的理解会仅停留于表面，就像是他曾接触过的那些自诩领会有多重武艺的“天才”一样。
但现实却是狠狠地反驳了他的观点，不论是水念流还是北辰阴流，抑或神显霞心流，在男人的手中都宛如剑所天成一般行云流水，毫无滞碍。
细细品味，他瞬间唾弃那天真的想法。
连续多次的后撤步躲过了势如暴雨的剑雨冲击，盖里乌斯迅速地低下头，在此将全身全灵倾注于手中之剑。
面对手持冰剑，如疾风一般从侧方绕行来，带着从容不迫的心绪追击而至的巴龙。
盖里乌斯猛地一凝双目，瞬间以他为中心向外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剑势，其势所及之处，除了就近的房屋，不论飞禽走兽，不论花草树木皆被有质而无形的剑风拦腰斩断。
然而出乎意料的，面对这等冲击，与他交手的男人却并未选择避其锋芒，其行动自然地就像是盯住猎物的神鹫一般持续练气。
“破——！”伴随着一声怒喝。
刹那，宛如裂帛之声的气势，配合呼吸在巴龙体内运气，提升至极限之际翻转手腕挥出银色一闪。
迅捷的剑锋所指，宛如居合一般的闪击，以肉眼绝对无法捕捉的速度，迎面遮断了剑势的威光！
他的决断十分迅速，完全没有考虑过同对手拉开身距，以避开将近的锋芒，反而选择激进地踏前一步，迎着盖里乌斯略显诧异的视线，无视一切形式向他发起更为猛烈的追击。
这一出对手若是换做一般人，不，哪怕是米亚斯也绝对没可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应对的举措，从而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但盖里乌斯又岂是等闲之辈，仅仅在巴龙切近而来的瞬间，便凭借肌肉记忆作出了最为准确的判断。
“——锵！——锵！”
盖里乌斯以尺剑的长度及重量优势，在将巴龙攻来的一剑格挡后，又将之抡起展开横扫衔竖劈的二连反击。
与巴龙视线交错，盖里乌斯飒然而笑。
他的身上再次幻出多重的残影，每一道残影都是一重系数的演化，就像是越过了横纵轴坐标的直线，即使只是微微地调整一个角度，却也将延伸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而与此同时心湖之畔，盖里乌斯的状态也产生了变化，大量的残影以他为中心向外涌出，并逐一且迅速地演变成新的实体。
成千上万被赋予盖里乌斯之名的实体，纷纷持起手中的剑朝向高天即巴龙所在冲锋而去。
然而面对不计其数的盖里乌斯宛如潮水一般的进攻节奏，巴龙的内心却并未掀起任何波澜。
随着他意念一动，百丈的剑龙从水下猛然惊起，将数以百计的盖里乌斯实体生生绞碎。而这还没完，就见巨大的剑龙围绕巴龙周身盘旋，同时迅速肢解并在其身后重组成一片巨大的剑之羽翼。
任何妄想靠近的对象，皆逃不过羽翼的切割，没等触及到巴龙的身体便落得四分五裂的下场。
“十年啊，也让我来验验你的成色！”
真身隐匿在万千虚妄的实体之中，盖里乌斯的嘴角挂着微笑，言语中充满试探。
“那就希望你得出的结果，不会是狭隘至极的拙见。”
但巴龙的却只是表现出“有趣”的态度，以一瞬十斩的豪速，轻而易举地便击溃了数以百记的实体，并立刻寻到了对方的真身所在。
“破绽，太明显了！”
对峙的漩涡之中，巴龙翻身的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粉碎了阻拦在自己面前的八道实体，而后狠狠地抽在了盖里乌斯真身的腹部。
根本来不及抵挡，受此一击，周遭的空气发生震颤，而盖里乌斯则是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化作了一条黑线，如流星一般从高空坠落急速撞向水面。
“嘭——！”伴随着一声巨响，湖面激起千层巨浪。
“但如果破绽能够被轻易弥补……它只会成为反击的利器！”
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直击巴龙的脑门！
渐渐地巴龙开始感到耳中的声音消失，接着除了紧握剑柄的手意外其他感触全部消失，甚至最后连视界也变得黑白一片。
被盖里乌斯生生打入巴龙脑海中的剑意，在此刻化作利刃宛如泄洪一般狂暴肆虐。
就这样维持在宛如与死亡共舞的世界之中，随着黑色的比率逐渐增大，最后的保险丝终于熔断，意识无法抗拒地被无形的力量拖入深渊消去无踪......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股力量，能与他行径一方土地后，所记录下的全部人生相抗？
男人知晓答案，但却并不能对此产生认同。在救世的伟业面前，剑王的“历史”与屠龙者的“荣耀”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一个人不能承受失去某种东西的现状，那么其实他也就不具备真正保有那件东西的气量。”
如果将时间的尺度放大，这个道理其实再明显不过——
就像闭关锁国的人们，无法理解工业革命的日新月异；全知全能的天神，却也无法胜过机枪与火舌。
黑寂之中男人伸出手去，那些因他而存在的故事，由他亲自唤醒的人们，逐渐熄灭了自己的光影，成为了基因中沉静的冗余。
他有曾想过，自己的手此时此刻能够像普通人那样，颤抖不已。
他渴望用“观念”以外的形式，去表达自己的不甘。
但那......注定是不可能之事......
“历经至暗，方得始诞。于我看来天辰一心，也不过如此！”
令盖里乌斯回过神来的是——巴龙忽然睁开双眼的瞬间。
此地，双方心界的交汇之处，湖光潋滟的景象骤然更易。在盖里乌斯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转变为了一片遍布熔岩的战场。而那些因其系数所演化成的形体，皆在此刻投身炽焰，在烈火的环抱中烧却无存。
在此之上，独臂的男人负剑悬空，一道与天齐高的赤色龙影于他身后隐隐而现。
“这究竟是……”
“曾有一位前辈向我提过那么一句话：如若你有曾领教过“三分穹宇”，便将明白那并非寻常境界。”他说着，嘴角形成了淡淡的笑意。
“你想表达什么？”外界，招架中直视着对方的视线，盖里乌斯的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也很快就成为了现实。
第六百三十三章.力量之比
——龙神流！
盖里乌斯明白，当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概念时，于这场较量中承载着双方的名为“已知”抑或“可知”的天平，便已彻底朝向对方倾斜。
当面临不确定因素之时，首要的便是尽可能地列举出其可能性，然后逐一排除。
这并不仅限于战斗，他就像是解开拼图一样，执行着将不确定因素转换为确定因素的作业，尝试解析眼前对峙的男人。
从男人那非比寻常的气息中，不难感受出与方才那番挑衅时截然不同的压力。尽管盖里乌斯认为自己不该妄下断言，但从对方在此之前展现出的三种流派的掌握程度看来，对方会习得龙神流也绝非无可能之事。
作为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的剑术流派，龙神流的一切在盖里乌斯看来，皆是未知。眼下的局势可是盖里乌斯最不愿见到的，因为从结果上看，巴龙究竟是否习有龙神之流，实则并没有那么重要。只需要像现在这样，在盖里乌斯的心中埋下疑虑的种子，就能在这场较量中把握住绝对的主权！
不过即便如此，盖里乌斯也并不认为自己已经落于下风，毕竟他的优势在于持久的拉锯战，只需稳定住眼下的情势，将战况无限拉长，届时不管巴龙再展现出何等不可思议的技艺，也绝无可能于他手中取胜。
那就是“天辰一心”的把握，那就是“狂王”的自信！
“但这一场战斗，可不会持续太久，或者说已经结束了。”
在男人的话音落下之时，盖里乌斯缓缓撑开了双眼。
昏暗的天空传来一声低鸣，坐在地上的他抬起头，发现夜幕早已降临。天地一色的景象在蒸腾中熔化散去，余下独臂男人的身影手持利剑指住了他的咽喉。
在此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盖里乌斯不得而知，他只知道……
“你输了。”
毕竟对方毫不留情地道出了这一结果。
“居然，都是幻象吗？”环顾四周，发觉到周遭的景象如同战斗打响之前一般，连那些年由自己的妻子栽种的树木都未被折断而保持着原来的样貌，令盖里乌斯很快意识到了现状。
“庆幸吧，如若这不是幻境，现在的你可已经沦为我的剑下鬼了。”
巴龙说着视线从附近角落里插着的“灵剑天流”上一扫而过，他用眼神作为提示，将真相传达给盖里乌斯。
“我还想说你为何不用当初的那把剑呢，敢情它的用途在这儿？”
“前辈不要误会，首先我要说明，之所以不使用灵剑天流，是因为这把剑并非我的所有物。其次，并不是我自诩，要想击败你还用不上那等外物。”
巴龙神色淡然地解释着，将剑刃收起，转而面露微笑地向对方伸出了手。
“你仍有保留对吗？”接过了对方的手，盖里乌斯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起，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如此问道。
“只是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矛盾，就算是我也看得出来“家人”在你心中究竟占据了怎样的地位。”对于这个问题，巴龙的视线投向一旁——在屋内观战神色担忧的母子二人，接着给出了解释。
“毕竟你也不想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就此毁于一旦吧。”
看了看巴龙，又再看了看自己的两位珍视之人，盖里乌斯带着郁闷孩童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啊呀~行吧，这场交锋就算是你赢了！”
他拍了拍胸脯。
“确实是技不如人，这条命就算是我欠你的，麻烦给我点时间待我将家人安顿好，这就随你上前线。”
“所谓不打不相识，前辈有此觉悟自是最好。”巴龙说着，左手置于右胸，心怀感激地行了个礼。
“都说了别来这一套。”输了对决盖里乌斯显然心情不悦，但尽管态度并不友好，却也仍旧通情达理。
“茶水都准备好了，我们进屋里聊，来和我谈谈你的打算。”
……
“所以，把这些都交给盖里乌斯，真的没有问题吗？”
看着悠闲地喝着小酒的巴龙与乔瑟二人，阿托莉丝的眼中满是担忧，或者说是对眼前的二人散漫态度，以及那莫名其妙的友好关系感到不解。
“阿托莉丝小姐别想太多，再怎么说盖里乌斯也是前帝国军中将，凭他的威信要招集一支实力强劲的千人军队不算什么问题。”乔瑟倒是对此不以为意。
“话虽如此没错，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考虑的了，我们已经做到了将盖里乌斯招揽入伍，而他也许诺招集一批军队，随我们出征前线抗战魔王军。”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在微醉的氛围下巴龙接着道。
“在勇者还未做出行动之前，眼下我们该做的，就是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除此以外无需他想。”
“你怎么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对巴龙此刻如同换了个人一般的态度感到头疼，不过在对这家伙的话稍加斟酌后，阿托莉丝也觉得他的说法尚有道理。
“所谓“皇上不急，太监急”，看我的样子正是应证了华夏的这句古话。那行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便不再追究。”阿托莉丝说着，伸了个懒腰。
“你们接着喝，我一个人出去逛逛。”
见二人饮酒甚欢没有理会自己，阿托莉丝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随后转过身去，迈出脚步离开了酒馆。
从酒馆出来，步行十几分钟左右，顺着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途中转入大道——就来到了雷顿曼哈里最繁华的商业街。
或许在这个时代的背景下，将这里称作商业街会有些不妥，但一时间阿托莉丝也想不出更适合用来形容这里的词汇，属实是吃了文化底蕴不够的亏。
这条商业街汇集有各种各样的店铺，聚集有各种各样的人群。
放眼望去，绝大多数的店面都很有历史感，而且商品的种类相当齐全，不论是生活用品抑或冒险家所需的必备品，基本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虽然和“永恒之都”近年开发起来的新都会相比较，这里算不上有多光鲜，但那种与“人间界”类似的气氛，却也带给了阿托莉丝别样的熟悉感受。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逛。
从身旁经过的，做着模仿勇者游戏打闹的孩童。
同无良店家讨价还价的人类和兽人冒险者，全神贯注锻造兵器的矮人匠师。
给街边的野猫喂食的老爷爷，还有外出采购货物闲聊中的家庭主妇们。
各种各样的人们在这里悠闲地消遣，而少女也同样如此。
比起在酒馆喝个烂醉如泥，阿托莉丝更喜欢将闲暇的时间用在探索新的事物，就比方说前面围满了人群的一家店铺就完全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星澜占卜！
正如其名，是一家占卜所。只是令阿托莉丝不解的是，围在这里的人群似乎不是在排队等候占卜，而是在……
“三十八巨魔之力！还有谁！”
来到高处往下眺望，阿托莉丝才知道下面这是架起了魔导仪器，在测试路人的全力一击的力量上限。
从围观的人们口中，阿托莉丝了解到了这家店铺的占卜规则。
就是说，这家占卜所只在每日的正午进行一次占卜，由于占卜名额仅此一位，所以在正午到来之前，店铺的工作人员就会展开一次筛选顾客的活动。活动的内容每日都不重样，而今天的活动筛选的对象，便是力量最高的那一位。
“三十八巨魔之力？”见那目前为止打出的力量最高的牛头兽人，站在台上意气风发的样子，阿托莉丝的俏眉便是一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巨魔之力相当于三百磅，三十八巨魔之力便是一万一千四百磅，也就是五千一百六十八公斤。
阿托莉丝估摸着二分意识另一端的自己一拳的力量，恐怕也就四巨魔之力左右的样子，眼下的这具身体力量还不足现世的二分之一。这么看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和那大块头去竞争这个占卜名额。
稍微观望了一会儿，在发现上台的几位都未能打破这一纪录之后，阿托莉丝便有了退出围观的打算，毕竟再过一刻钟就到正午了，看来那个占卜名额非牛头兽人莫属了。
但就在她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台上突然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伴随着地动山摇的状况和人群的一众惊呼声，阿托莉丝猛然回头，发现整座梯台都在顷刻间化为了齑粉。
而那承重仪器，则更是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下，被来者的一击砸入了七千尺深的地下！
“巨巨巨......不！这是一龙之力！”
听得工作人员的汗颜下不可置信的一声呼喊，静默片刻后，全场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
阿托莉丝一愣，一龙之力是什么概念，那可是一百二十万公斤啊！就算兰斯洛特的盖世一击能够达到十六龙的程度，但那也是在接受了三万五千倍强度的情况下，才能勉强达到那种地步。
提亚尼斯特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离谱程度？！
第六百三十四章.占卜所
“如此就应是第一名了吧。”
造就如此动静的是一名白发苍苍却英气凛然的老者，而且令阿托莉丝惊讶的是，那家伙还是自己的一位熟人。
“维拉法？”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老者扭过头，视线穿过还未从震撼中惊醒过来的人群，落在了后方的一位少女身上。
“吾还以为是谁人认出吾之身份，原来是阿托莉丝阁下。”维拉法并未开口，但通过神之眼阿托莉丝很轻易就能看出他的行中所想。
“该说还好是我，换作是萨巴托斯·莱德，被人家逮住的话，看前辈你该作何解释。”令人意外的是来砸场子的家伙居然是天空龙，如此一来会造就这样的结果，也就情有可原了。
只是有一点阿托莉丝没想明白，就是作为古神的眷属，遍历世间沧桑的天空龙，居然还怀揣着年轻人一般的攀比心性。
“倒也不然，仅仅只是对这占卜抱有好奇而已，当然吾也并非无所警觉，事先就已经确定过，方圆百里不存在二百级以上的强者。”
相隔百米的对话，交流的双方都显得相当从容，根本就不用担心被外人所察觉。
“那就好，不过听你这么说，我也有点好奇，这个占卜是有什么门路吗？”
“尚不清楚。”对此，维拉法摇了摇头：“只是闻听这家占卜近似于预言，很是灵验。”
“预言吗？”听其所言，阿托莉丝忆起了公会的一家占卜所，虽说也是占卜，但那种占卜得出的结果并没有多少实际的参考价值，充其量只能算是供会员娱乐消遣的一道可有可无的项目罢。
但如果该占卜次次都能应验，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不由地阿托莉丝联想到云归溪最为擅长的卜卦，想必会是与那类似的一种玩意。
“星澜占卜所的成员皆是秩序之神的信徒，秩序之神当是以知天命得名，因此其占卜或许确有些门道。”
“所以，前辈是想借这占卜知道些什么？”思索了片刻，阿托莉丝抬起头，迎着对方看来的目光询问道。
“吾之命途。”他如此答道。
尽管维拉法展现出的一击之力震慑到众人，但对于每日都能筛选出各方面奇人的星澜占卜所，围观的群众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大多只当维拉法是一位实力强劲的能人异士，便没有对他的身份进行过多探究。
只是委屈了那位霸榜多时的牛头兽人，难得碰上了自己擅长的领域，能够得到占卜的机会，这就被人家给抢了去。即便没能当众发泄不满，却也难掩脸上的郁闷。
待到午时，周围熙攘的人群尽数散去，那位知名占卜师顶着烈阳终于从店内缓缓走出，来到了维拉法面前。
这时候阿托莉丝也已经赶到了维拉法的身边，她的视线游移在那星月长袍加身，顶着头布不知年岁几何的女人身上，警觉的她条件反射似的启用了神之眼的读取能力。
然而，令阿托莉丝意外的是，即使是神之眼作用在眼前的女人身上，得到的信息却也仍然是一片虚无，甚至连问号都并未给出。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那身礼装拥有超越法则的屏蔽效果？
就在阿托莉丝狐疑之时，对方突然扭过头来，那从头布扬起的间隙投来的惊鸿一瞥，像是觉察到了阿托莉丝视线的异常一样，向她发出警告。
“这位小姐，虽然不清楚你掌握有怎样的获取情报的能力，但还请不要尝试窥探一位预知者的内心，那对你并无益处可言。”
“你……究竟是什么来历……”
面对阿托莉丝的诘问，女人并没有予以回答，而是将注意力从她的身上移开，转而向维拉法提出了邀请。
“如此看来，你便是今日的顾客吧，请随我来。”
说着对方便要将维拉法引入店内，这边阿托莉丝也想跟上前去探个究竟，但却在踏入店中的临门一脚前被看门的守卫持械拦下。
“喂！占卜师大人只邀请了一位客人，你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
“可我和这位老前辈是同行的来着。”阿托莉丝表现出委屈的模样，并冲维拉法挤了挤眼睛。
“的确。”维拉法反应很快，当下点了点头：“这位小友与吾等同行多年，大可相信她的为人，况且需要占卜的对象是吾，而非这位晚辈。再者留她在身边，吾也能更加安心，仅仅只是作为观摩者的一员，可否放她一块儿进来。”
“话虽如此，但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没办法轻易违背，还请客人谅解。”毕竟亲眼目睹了维拉法一击的强横，对他的实力有了一定的了解，守卫当然没敢向他发起挑衅，但正如其所言，将闲暇人士拦下，可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因此，就算有维拉法出面担保，守卫也没想着放阿托莉丝进去。
“来者即是客，就当是一次例外，放她进来吧。”
令人意外的，先一步走进店中的女子折返回来，开口命其为阿托莉丝放行。
接着那人回过头来，冲着二人道：“虽然我有说允许这位小姐进出占卜所，但和事先给出的说法的一样，接受占卜的对象依然只有一位。这位小姐，只可在场外观摩，仅此而已。”
“这样就够了，尼嘻嘻~毕竟我也没有占卜的打算，能给一个参观的机会，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那就好，二位请随我来。”
见对方转过头去，阿托莉丝便是收敛了笑容，她知道面对这种身份神秘且言语犀利的对象，装傻无疑是最聪明的一种应对手段。
带着疑虑的目光与维拉法相视了一眼，接着二者迈开脚步跟随女人相继踏入了店内。
此店虽然被称作——星澜占卜所，这等时尚的名字，但其布置却与寻常的古玩商店一般朴实无华。
唯一不同的便是店内货架上的摆放，各种材质的水晶球、魔法石、囚笼鸟、甲骨兽壳等诸如此类占卜道具，给人一种沉浸式“剑与魔法世界”的奇妙感受。
女人将二者领至一道宛如星渊一般幽邃的幕布前，幕布之后便是占卜所的暗庭，不用对方解释阿托莉丝也能猜到，占卜仪式将在这后方进行。
“二位，请进。”
第六百三十五章.秩序之神与祂的贤者
见女人在帘前停下，二人也没多想，便顺着对方的旨意走了进去。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被店员称呼为“占卜师”的女人，会亲自为维拉法进行占卜。却不曾想到，幕布后面令坐了一位与女人身段相仿，且同样穿着星月图案的长袍，头顶的黑布的占卜师。
“这是……？”见状阿托莉丝明显一愣，如果不是那女人后一步走了进来，她还以为是对方瞬间移动到自己面前的。
“双胞胎姊妹么？”相较于反应不及的阿托莉丝，维拉法则是饶有兴趣地将目光投向那随后进来的，似乎也对此感到有些惊异的女人身上。
“希拉，你出去吧，这位客人所提出的要求，由我来实现。”
相比于身后的那位言语中尽显强势的女人，眼前的这位家伙语气听起来就更为温婉。不过也正是如此，这家伙的气质反而令阿托莉丝对其抱有更高的警惕。
“是这样吗？好的，我明白了。”后方的女人也不问个究竟，只是在明了了对方的意愿之后，便很自觉地退出了暗庭。
“汝同方才那位占卜师，有何区别？”目视着女人的离去，对于心中的疑惑维拉法并没有打算深究，而是冲着眼前的对象开门见山地开口问道。
“我与希拉的水准，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之所以临时出面要代替希拉作为你的占卜师，仅仅只是出于我的个人兴趣而已。”她说着，未被头布遮挡露出在外的嘴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她举止轻佻，开口便道出了阿托莉丝与维拉法的真名，令二者顿时警惕了起来。甚至阿托莉丝已从虚空中拔出灵剑，提前进入了战备状态。
“汝从何知晓吾等身份？”带着几分敌意，锁定眼前的女人，维拉法抱着试探的口吻出声问道。
“二位不必惊惑，我名希亚，秩序之神——克罗弗尼斯最初的贤者，知晓二位的真名自是出于往日占卜的结果。”
“秩序之神的贤者，你是新神？”听着对方的宽慰话语，阿托莉丝的心绪并未平复，反而紧绷了起来。
毕竟过去与光明之神的贤者有过接触，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而眼前这个名为希亚的女人突然道出这一身份，着实给阿托莉丝吓得不清。
如今巴龙不在场，眼下他们二者的战力，是绝对没可能与神明抗衡的。再者这里还是城市的贸易中心，若是在这里打起来，结果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人士被受池鱼之殃，只是想到这里，阿托莉丝握剑的双手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不，阿托莉丝，她不是新神。”
维拉法的一句话将阿托莉丝镇住，而与此同时另一边见二者紧张的态度，希亚一下便明白了事理。
“即使是在贤者之中，成就新神的也是极少数，而我并不具备那般强大的力量，自然也不是其中之一。不过看二位的样子，可是贤者这一名号给你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何止是不好的印象，我和我的同伴可是有好几次都险些死在那光明神的贤者手上。”如若不将龙神包含在内，贤者希恩就是他们迄今为止接触过的最强敌人了，正是有着前车之鉴阿托莉丝会才对这个名号抱有敌意。
不过相对的，维拉法倒是更为明辨识理，尽管最痛恨贤者的理应是他才对，但也许是作为契约兽多年，或多或少受到了巴龙的影响。因此在对方并未表现出敌意之前，他对对方的态度也就仅仅保持在警惕而已了。
“原来如此，那真是抱歉，勾起了二位不好的回忆，这一点是我不对。”希亚低下头去，表达出自己的歉意。
见此状，阿托莉丝与维拉法面面相觑，对方的言行举止中确实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而且对方特地强调了，自己的身份与新神无关，也近乎是在表明自己的力量并不能对他们构成太大的威胁。
如此诚恳的态度，如若再被拿剑指着，那还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于是，保留着警惕的态度，阿托莉丝将灵剑收起，将主场交给维拉法，自己则进入了非主动性的观望状态。
“无碍，汝并无过错。”
“能够得到维拉法大人的谅解，我倍感荣幸。”
“客套的话就免了，吾直言不讳单纯好奇，预见吾等到来，对汝究竟有何益处？”维拉法两手环臂抱胸，以老一辈的气势如此发问。
“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占卜师，占卜毕竟不是单纯的预言，我虽然预见了你们的到来，也知晓了你们的身份，但事实上也就仅此而已了。克罗弗尼斯的残响要我亲自为你们占卜命路，结果是利是弊，自此之后才可得知。”
“也就是说，为我们占卜，是秩序之神的旨意？我们的命途有这么重要？”阿托莉丝有些不明所以，唯一理解的点是，好像原本只说给维拉法占卜的，现在自己似乎也获得了资格。
“看起来似乎是我多言了，我想还是趁正午还未过去，马上进行占卜仪式吧。”
希亚说着，将面前的连阿托莉丝都未曾留意到的与环境融为一体的黑布掀开，一颗天蓝色的水晶球在她捧起的双手中散发着微光。
“如果信得过我的话，那便走上前来吧。”
听着对方的说法，阿托莉丝与维拉法相视了一眼，随后维拉法先一步迈开脚步走上前去。
“吾应当怎么做？”
“对着水晶球进行冥想，在心中默念出你需要占卜的内容。”
维拉法照做，接着在一旁阿托莉丝看到，希亚口中默念起不明觉厉的咒语，然后水晶球上浮现出纯白变动的云影。
一开始云影只是在无规则的变化，但突然所有的云影都在一瞬间染成了黑色，而这一景象则是令希亚眉头紧锁。
“...海面倒在耳朵锁链弩箭一条穿破脑海意图演绎初生目睹递进凝望放置在水晶淡化墓…”
希亚开口，仿佛呢喃。
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连接着彼此，却又毫无逻辑可言。
作为旁观者的阿托莉丝并不能对此产生理解，但正处在仪式之中的天空龙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悚的景象一般，撑大了双眼。
阿托莉丝看到一条冷汗从他的额间缓缓滑下......
第六百三十六章.占卜
在一片血红的光芒中收尾，希亚用亚麻布将水晶球遮盖，以此宣告占卜的结束。
“前辈究竟看到了什么？”在不明所以的惊惧中险些力竭，维拉法的那般表情阿托莉丝可是前所未见，作为一个博古通今的绝对强者，阿托莉丝实在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能令他如此狼狈。
“是一场灾厄，具体细节难以言说。”维拉法解释着，大汗淋漓地摇了摇头，尽管他极力尝试去追忆，但方才的场景却依然如梦初醒一般，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遁出脑海。
仅仅只是几次的呼吸，维拉法便已将先前的恐惧彻底忘却。
“——终焉兽！”冷静下来的他在记忆即将全部脱逃的最后，抓住了最为关键的一词，并将之道出。
“那是什么？”听此一言，阿托莉丝表示不解。
“记忆流失地太快，吾也尚且不知，不过于吾方才的神情流露看来，应是相当强横的存在。”
说到这里，维拉法冲阿托莉丝使了个眼色，而阿托莉丝也是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毕竟有些事情外人在场不便详谈，阿托莉丝自然清楚这个道理，便不再继续追问。
“午时尚未过去，二位还打算继续吗？”
就像是局外人一般，作为占卜师的希亚从方才的诧异之后便再未流露出更多的情感，只是从其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阿托莉丝便知道那个女人一定隐瞒了些什么。出于立场抑或其他什么原因，不愿向二人明说。
“接下来轮到我了吧。”在维拉法退下之后，毫不犹豫地阿托莉丝上前一步，来到了希亚的面前。
“同他一样，注视着水晶球展开冥想，在心中默念出你想要占卜的内容。”希亚将水晶球重新取出，用亚麻布兜着捧在掌心。
“我想要知道，战争的结果，关于那场属于人类的夺回未来的战争。”
少女在心中念出自己的祈愿，应证了那值得被赞颂的赤忱，除此之外她并无过分的奢求。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水晶球的光芒很快回应了她的期待，却又在明灭三次后彻底黯淡了下去。
“哦？从未见过的状况呢？”相较于狐疑不解的阿托莉丝二人，希亚的嘴角则是浮现出饶有兴趣的笑意。
视线一晃，二者之间多出了一张方桌，方桌同样被铺上了与周围的环境相仿的黑色桌布，如若不是希亚在两旁分别竖起了一面镜子，阿托莉丝甚至都没能觉察到桌子的存在。
低下头去，阿托莉丝看到希亚手中的水晶球不见了踪影，转而换成了一副手牌，在洗好后被她背朝上均匀地摆在了桌面上。
“这是……？”
“我们换一个方式吧，既然水晶球不行，那就用塔罗牌进行占卜。”
“呃……那我应该怎么做？”
“如你所见，这里有七十八张塔罗牌，其中二十二张为大阿卡那牌，其余的五十六张为小阿卡那牌，方才水晶球占卜闪动次数为三，那么我们就选择一时序牌阵中的“圣三角”牌阵。”希亚一本正经地讲解规则。
“那么首先遵从你的主观意识从牌堆中选出一张牌。”
阿托莉丝照着对方的说法，尝试去触碰其中的某一张牌，然而手才刚摸到牌面，一股奇妙的感觉便犹如百川汇入了大海一般涌入了她的大脑，将她的意识冲刷得一干二净。
彼时，你身处一片无垠的荒原，视野被不断飘零的白雪充盈，作为迪弗里科考队的成员，你拿着探测器走在人群的最前端。探测器发出野生猴子一样叫声的警告，电池要没电了。
“这种恶劣的环境，简直要命！”
身后一名裹着六层棉衣，面容与雪豹别无二致的科考队员发出抗议。
那个雪豹无疑是对的，在他的鼓动下，人们丢掉了手中的设备，就像是失掉信仰的极端教徒一样，开始罗列上位者的“罪行”。
你并没有对此在意，无数的记忆在你的脑海中涌现，你的精神开始过热，甚至不再吐槽为什么旁白会是第二人称。
“一名专业的科考队员。”
你如此勉励，甩掉不成器的队员，独自向着白昼的世界迈进……
“……”从幻觉中惊醒，阿托莉丝将手牌翻面。
牌面为罗马神话的诸神传信使墨丘利，他有着自信的笑容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头顶上有个无限的符号，腰带为一头尾相接的蛇，阿托莉丝明白那是精神永恒的象征。
“——魔术师！”希亚道出此牌的释义。
“他的右手举着权杖指向天空，左手指着地面，代表权力的交流和精神的赠与。他脚底下为玫瑰和百合，表示人类的动机，反映神的意志，指挥天地。”
“这与我有何干系？”阿托莉丝疑惑。
先且不说为什么这个世界的占卜会与现世的塔罗牌体系关联，单是墨丘利这个人物，眼前的占卜师可当真有所了解？
然而面对阿托莉丝的疑问，希亚并未给出答复，不见面容的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神秘笑容，引导着阿托莉丝去触碰第二张牌。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阿托莉丝有了提防，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挪向了自己所中意的又一张牌面上。
一枚硬币！
你像是一位老练的赌博师一样，将口袋里仅剩的硬币抛起，接着探出右手将落下的硬币捂在了左手的手背。
你在想如果时间能倒退回十五年前，这个动作一定非常的酷，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不远处观望的安保人员冷嘲热讽。
“嘿，没钱的小丑，请滚出赌场！”
他长得真像土豆先生，他的言行简直和他的长相一样礼貌。
你抬头看去，四周金碧辉煌，蠕动的钞票组成螺旋的楼梯，通往天上，在最高的地方摆放着一台相当厉害的量子计算机。
但是直觉告诉你，那是一台老虎机。
“好吧，被你发现了，那就是一台赌博机，而现在你可以将你的硬币丢进去，你有0.0114514%的概率获得千万大奖。”
那可真是相当臭的概率，但是你选择献出自己的硬币，毕竟人不能和老虎机一般见识。
“嘟噜嘟噜嘟噜——！”
“当啷当啷当啷——？”
你获得了一千万的大奖，抛硬币确实很酷。
“……”
阿托莉丝将手牌翻面，她看到在色彩绚烂的花园里，一个小男孩捧嗅着金色器皿里的鲜花，他似乎要把它献给眼前的小女孩。
“——圣杯六！”希亚同样道出此牌释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