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还有他们的决意
魔镰的刀刃虽然切入了老者的掌心，但却无法继续深入，凝视着对方脖颈处浮现的片片黑鳞，阿托莉丝立刻便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异兽化形！”没错，这名老者正是那黑龙的显化。
与阿托莉丝四目相对，似乎是觉察到眼前的魔镰正在贪婪地汲取自己的血液，老者面容微怒，苍劲的右手顿时变化为狰狞的龙爪，猛地一发力直接将阿托莉丝拍飞了出去。
在阿托莉丝受到重击倒飞出去的同时，老者身形暴涨再度显出黑龙姿态，咆哮中一道猩红的光芒从龙口喷射而出，光芒从地面一掠而过，顿时便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在飞退中堪堪躲过光幕的冲击，觉察到身后袭来的一股凉意，阿托莉丝猛地一回首便见三道实质化的龙爪，势如破竹地朝向自己斩击而来。
生死存亡之际，护主而来的灵剑为阿托莉丝挡下了龙爪的第一道斩击，而不知何人支援飞旋而来的战斧则紧随其后替她挡住了第二道。
最后一道斩击避无可避，见状阿托莉丝没有犹豫，当即抡起偌大的魔镰便朝向那第三道斩击奋力迎去。
“嘭——！”剧烈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
四周掀起的尘烟幕布中遁出的阿托莉丝落在地上一阵滑退，迫不得已将灵剑插入地面，在剑身将地面撕开了一条足足百米的长痕之后，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眼见黑龙和黑影已然再度追击而至，阿托莉丝用手背将嘴角流出的鲜血拭去，随后也是直接解放了灵剑的特技。
“胧月流光”展开，直接将二者封锁在原地，给阿托莉丝腾出了片刻的喘息时机。
阿托莉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享受迷宫领主般的待遇，被复数的强者围攻的一天。
说到底还是那条黑龙太过难缠，阿托莉丝想若不是灵剑的两道特技不能同时使用，非得要那恶龙吃上一记“混沌剑刃”不可。
想到这里，阿托莉丝咬紧了牙关，注视着眼前的敌人，缓缓提起了手里的剑刃。
“那条孽畜交由我等处决，而你只顾应对这黑手便可！”
然而就在阿托莉丝谨慎考虑该如何应付眼前的现状之时，老将的声音意外地从她的身后传来，并且拨开了挡在他身前那把利刃，在阿托莉丝迟愣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前面。
“您没有离开吗？”阿托莉丝有些诧异，但话才出口她便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了这番言论。
“不对，我应该把他们引到了无人的区域才对？”
老将的出现令阿托莉丝有些错乱，回头一看不只老将一个，身后还围上来了一众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像是方才赶到一般，接二连三地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月落骑士大人，对吧！”似乎是看出了少女的勉强，老将背负长枪，挺着尚且硬朗的身板，介入了双方的对峙。
沧桑离索的白发下能够看到岁月锈蚀出的道道痕迹，依稀可以还原出年轻时棱角分明的面庞，魁伟的身躯如今随着岁月已然有了一丝佝偻，但屹立在那里却不由让人心生敬畏，唯一不变的是那坚毅的眼神中永远放出的丝丝战意。
“您是……盖里乌斯的……”阿托莉丝只觉得对方眼熟，但却不敢确信在哪里见过。
“是的，我是盖里乌斯麾下现役最老的一员士兵，曾不止一次在战场上与大人您有过并肩作战的经历，当然也许您并不记得就是。”老将解释说道。
“或许如此，但今时不同往日，那黑龙可不比落荒而逃的野兽，根本就不是您还有在场的各位足以抗衡的存在！”
“那再加上我怎么样？”
粗狂的声音从一旁的树后方传来，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牛头兽人战士提着鲜血淋漓的巨斧，迈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向他们走来。
对方手中的斧子阿托莉丝感到有些眼熟，回想起来方才紧随灵剑而来替自己挡下龙爪一击的战斧就是此等样式，再见牛头兽人单臂提斧的动作，想必是有配套的另一把，足以证实当时出手救自己于水火的就是眼前这位牛头兽人。
“摩诺提厄斯？！”这老将只一眼便道破了来者的身份。
“弗洛达海姆，你老东西倒是还记得我呢？”
见老将认出了自己，名为摩诺提厄斯的牛头兽人便是笑逐颜开地走近前来。一只大手不假思索地就放在了阿托莉丝的脑袋上，笑闹着将她的发型揉成了一团。
阿托莉丝对这种距离感的行为很是无语，不过想到印象里性情豁达的兽人战士也都大抵如此，便不想去纠结在意。
“所以呢？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眼下依然是分秒必争的战场，阿托莉丝可不想因为这两人的叙旧而多出几具尸体，有什么话干脆直接说明白罢。
“小丫头性情倒还挺烈。”见阿托莉丝不想着打趣，便将手从对方头上拿开，这边牛头兽人环臂抱胸，转而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名摩诺提厄斯，是为法丝缇娜的守城大将，也是这老家伙的旧友，方才亲眼见识了小丫头的实力，自然不会轻视你，当然也不希望你太过看轻我等。”
见阿托莉丝还在纠结的样子，这边老将站出来补充说道：“我等也是听说了军团长的计划，也知道在此之后你们还要面对那头巨兽，既然如此那你们便不该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太多的精力。”
“这并非无关紧要！”阿托莉丝摇了摇头。
见拗不过对方，老将合上眼，脸上尽显无奈之色。
“环顾你的四周吧，不妨看看他们的样子，被受你保护的士兵们是怎么想的。”
应着老将的要求，阿托莉丝破例开启神之眼，从士兵们的身上一扫而过，将他们的意志，他们的心中所想无一例外通通解读。
令阿托莉丝惊异的是，他们之中不论年长与否，都并无畏怯之意，而且虽然表达方式各有差异，但归根结底都是同样的道理。
“请相信我等。”老将如是言道。
“不只是你们，举国上下都在面临着同样的绝境，带来灾厄的巨兽也好，象征死亡的恶龙也罢，要说他们有所差异，恐怕也不尽然。”
不顾阿托莉丝的理会，老将和牛头兽人便从她的身边走过，率领一众士兵朝向黑龙所在步步逼近。
“放心吧小丫头，我和弗洛达海姆也算是老战友了，我等较为机敏的单位或许尚且应付不来，但要面对这种巨物倒是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而你，只顾应对那名伪装者便是，祝你武运昌隆，我等先行一步！”
牛头兽人一抬手，另一把战斧便从林中飞旋回到手中，两斧一碰放出金属刺耳的嘶鸣，同样也预示着一场艰苦的作战拉开了序幕。
他们可能说得不太对，但阿托莉丝也想不到用什么话来进行反驳。
“只顾应对黑影……吗……？”
望着一众人前去的背影，少女不再迷惘，马上打起了精神，眼看着束缚眼前敌人的光环渐渐黯淡，没有犹豫持起利刃便朝向对方迎击而去……
第六百八十二章.对弈
对于一个从小生活在这里的精灵而言，月色掩映下的原始森林，总是散发着危险却又迷人的气息，今夜亦然如此。
乘坐苍鹰翱翔于天际，像一副躯壳，死寂而又迷茫。她的眼里充满了落寞，望着曾经欣荣而今枯败的那片故地，视线黯然走开。
她的内心徘徊不定，直到远方的天空猩红幕布下鼓噪的雷声第三次提高了响度，这才在惊觉中恢复过来。
“这么快就赶上来了吗？那边……不要紧吧？”这份气息来得毫不意外，伊莱娜那么说着回过头去，便见原本还处在数百里开外的冰雪魔女，此刻正踏着虚空中绽开的一朵朵冰花悄然而现。
“既是一个切片能够解决的问题，又何须孤亲自出手。”高处的风徐徐吹来，令得魔女一袭白丝轻晃，她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冷清淡漠，宛如秋冬时的一潭清水，在表面凝结成了一层浅浅的霜。
——魔王七执政其三·塞里缪斯之翼展！
伊莱娜知道这把短匕的能力，它能够将使用者一部分的身体组织，转换成一道与分身能力类似的“切片”。但其强度却比一般的分身高出太多，当然这得取决于被割舍献祭的使用者身体组织的大小。
作为使用该魔兵的代价，献祭的越多，“切片”的能力自然也是越强。
游移的视线注意到魔女那被鲜血染红的裙边，伊莱娜便明白对方虽然表面上说的轻松，实际上也定是付出了非比寻常的代价。
“别露出那种眼神，孤还用不着你来操心，魔术师无缘高机动性，这点代价于孤而言确实不值一提。”魔女不以为意地说着：“倒是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事到如今又还在踌躇些什么？”
睥睨凛然的双眸，霜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仿若是似笑非笑的讥讽，却没有那么从容优游的气氛，好似空气乍被凝滞的心寒。
迎着魔女投来的视线，伊莱娜犹豫了片刻随后解释说道：“我倒不是在念旧抑或感慨些什么，方才发现战场中央发生动乱，而后便见到一头疑似巨魔族头领的魔物，在其中肆意杀伐。”
“我在想，倘若那家伙真是巨魔之王，以帝国军的力量要想应对，定然将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就这？”冰雪魔女听罢漠不关心的应了一声，倒并不是认为对方想法幼稚抑或觉得好笑，就只是为了避免尴尬而给出的回应。
“只可惜盖里乌斯作为抵挡魔王大军的唯一筹码，没有办法轻易抽身前往应对……”
“所以你打算亲自动身？”接过对方的话，冰雪魔女开口问道。
“若是我方战力足够，自然不想如此。”伊莱娜说着，语气里透露出几许无奈。
“呵~”冰雪魔女浅笑一声，随后一步步走上前去，来到了精灵剑士的身边。但她并没有去看对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那崩坏的源头，象征毁灭的庞然大物之所在。
“伊莱娜，你何时才能摒弃所执一生的“凡人之剑”，因为这个，你甚至丢掉了万人之上的那份矜持最终孑然一身。孤不是在否定你的过去，也不是在讽刺些什么，就是单单替你感到不值。”
“……”
伊莱娜沉默不语，冰雪魔女接着说道：“交给你们那军团长吧，毕竟是她自己亲口咬定会处理计划外的一切因素，当然这也包括此刻的现状。”
“但那巨魔无人能敌，只凭涅露瓦娜如何解……”
只是还不等伊莱娜说完，冰雪魔女便抬起纤纤玉手，食中二指抵在了前者的嘴边。
“二十分钟，这是她的保证，也是她意志能够支撑的上限。”魔女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地没有一丝声线的颤抖。
精灵剑士看着她那如此平静的面庞，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数十年前的回忆。也是这张脸庞，曾经的她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温情，然而终究是“那场事变”改变了她的性情，使她往后的余生走向了一条辉煌却又无比孤独的不归之路。
此后唯一能够将她们联系在一起的，便是岁月这条无形的纽带。她见证了很多故人由风华正茂走向耄耋暮年，唯有她一人独留在这世间，傲立于万道之上。
——蛰伏冰雪之魔女，在舍弃了一切之后方才抵达的至境，而今以傲慢自居的剑士，却仍想凭借卑劣的私情与她站在同样的位置，多少还是有些痴人说梦了吧。
“我想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辜负他们的牺牲，也需要多给予他们一些信任。就像一些所谓不可能挑战的对象，或许在我们看来举重若轻，但在那些下位者眼中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终焉之兽。这个世界不能没有“英雄”，但也绝对不会只有“英雄”！”
伊莱娜说着，眼神越发坚定了起来，因为这就是她的选择。
早在魔女见到伊莱娜复杂的表情之前，其实便已经有了一些预感，而后便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你早有觉悟，那么孤便可当作没有听见你最开始所说的话。”
同样似乎也是明确了伊莱娜的态度，布莱托里克也不再优哉游哉，伴随着一声清晰嘹亮的鸣叫，便加快了速度，搭载二者火速飞往最后的战场——终天厄竟之兽所在。
“实不相瞒，这点信息还并不足以使我推演出事态的全貌。”
与此同时，在无人得见的角落，残破的灵魂变作泡影于星海之中渐渐消逝，而盘坐在地的男人也从持久的冥思中缓缓撑开了双眼。
结果，勇者最终也没能道出一句有效的信息，当然这也是能够预料到的结果，毕竟或许格瑞特自己尚且不知，可巴龙却早已经有所察觉。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直到现在魔王都一直在关注着这里，而被作为对方眼线的便是矗立于远方维持这片星辰斗转的，名为“秽元砂钟”的奇物。
这座砂钟与一般的勇者故事里反派用来监视主人公行动的水晶球并无不同，但在这位魔王手里却成为了供其娱乐消遣的“玩具”，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巴龙的一举一动。
这不只是一场单方面的监视，更是一场双方心理上的博弈。
就像世间所存在的一切战斗技巧，修炼的层次越是高深，便越将收束于最终的竞争。
如何有效地封锁对方反击的手段，如何令自己的进攻更加有效，反而越是这种单纯的理论，越能够接近战斗的极意。
一旦进入到那种状态，就已然不再是物理层面的攻防战，而是由心理战所支配，宛如围棋抑或JIZHONGXI西洋棋的攻防一样的较量。
因此，胜负手取决于对弈的双方对于信息的掌握度，在此之上如果没有能够无条件将对手封杀的手段，无论如何都会倾向于长期战。
这种长期战对巴龙而言显然不利，毕竟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同对方在此磨耗。
但这也并不代表他没有胜算，就像凡事总有例外，不是所有的棋局都会陷入长打一样。
即使是实力相当的二者之间的战斗，根据不同的准备展开，也同样有可能一瞬间就分出胜负。
就像是某位金发少女曾向他提到过的——“帕里尔剑鬼”与“无败的湖上骑士”的对决那般。
第六百八十三章.再战异形
魔女喜欢夜晚，更深爱明月。于她而言，倘若是二者共存的夜晚，恐怕不会有比这组合更加迷人的景色。
相较之下，那一层血红色的幕布则尽显多余，除了不详和压抑，它不将带来更多的感触。
地点是半山腰，距离法斯缇那战线数里开外的一棵千年古树的树冠上。
在这常人不会轻易攀登的高处，被作为魔女切片的“半身”手执锡杖肃立在那里，面色平静地遥望着战场的全景。
她的双眸冰冷且清晰地看着这个世界，就这样袖手旁观着，既不打算改变世界，也不愿被这世界所改变。
就连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毫不相干，对于帝国军战士们接二连三的壮烈牺牲也同样置若罔闻。除了履行自己的使命，她并没打算去做任何越界之事，若非看在某位心思单纯的精灵之女的面子上，她甚至连这场抗战都没打算参与。
“毕竟，孤可没有好心到会给枯花浇水的程度。”
即使就这样不留下种子轻易消逝，枯花本身也表达了满足，就像那些为了理想献身，致力于“绽放”中的多数人一样，过分的愚直令魔女不屑一顾。
魔女百无聊赖地关注着战场上所发生的一桩桩变故，直到澎湃的魔力自密林深处扩散，最终化作巍峨的城墙将敌对的一方完全阻拦的那一刻，才心领神会地合上了双眼。
“倒计时开始了……”
再一睁眼，已是在千里开外，意识回到本体的魔女抬起头来，只是单扫了一眼面前那形体不明的庞然大物，便将目光投放到了一旁神情紧绷的精灵剑士身上。
“打起精神来吧，留给你的时间可并不充裕。”
听得魔女的一声提醒，这边伊莱娜也是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可还没等她行动起来，天空中便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紧接着数道肉眼难见凌厉的刀光瞬间袭来，直接将在场的二人连带着展翅翱翔的苍鹰一并撕成了碎片。
而造成了这一幕的罪魁祸首——血肉苦弱的异形，此时正高高扒在终焉巨兽的腰际。
作为少年剑客的尸身残秽，异形的生命力之顽强可谓超乎想象。硬生生抗下了伊莱娜的一剑后依然能够存活于此的原因，便是那残留在其身上的微乎其微的“初见杀之加护”。
仅通过半天时间的恢复，异形便重新回到了巅峰状态，而且还远不止如此，通过不间断地吞食魔物，其体型显而易见地比当初高大了不少。脑门上的肌肉也绽裂了开来，钻出六只硕大而狰狞的眼睛，也正是这些眼睛使牠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靠近的目标，凭借一记偷袭造就了这般结果。
但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就想要了两位列强的性命，显然有些异想天开了。
就见一层寒霜从异形周围隐隐而现，接着一道冰蓝色的阵图瞬间从异形的脚下张开。凌冽的极寒从阵图中扩散，还没等异形反应过来，其身便阵中升起的冰柱团团围住。
『巴提尔秘典·雪镜之章·第六节——《永冻之域》！！！』
下一秒，极寒的冰柱便构架出一道二十米见方的寒冰牢笼，将异形封锁其中。
不止如此，牢笼的内部生出众多寒冰锥刺，一如当初巴龙被魔女暗算时候一般，复数的冰刺即刻延展直接将囚禁其中的异形捅成了筛子。
然而，作为第一次同异形接触的对象，即使魔女的攻击已然具有足够的杀伤力，却也根本无法轻易夺走对方的性命。
很快冰牢之中便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紧接着一股实质性的杀气便朝四方扩散开来，冰牢能够阻拦杀气的四溢，却无法抵挡住异形的反抗。
只见异形浑身上下的血肉不断蠕动着，并伸出一根根触手，缠绕上了那些贯穿了牠身体的冰刺，将之挣断的同时也把复数的寒冰拖入了自己的血肉之中。
随着大量的寒冰入体，几个呼吸的功夫异形便恢复了身上的伤势，并且还借此汲取了寒冰的部分特性，在其背后生成了一层坚硬厚实的寒冰甲胄。
异形的六眼显露凶光，右臂的斩刀在此变化为巨大的铁拳，铁拳猛地一挥，坚固的冰牢顿时便被轰开了一道相当大的缺口，如此一来只需要再砸上几轮，异形便能从牢笼中挣脱。
但伊莱娜却并不打算给对方这个机会，随着【精域之加护】的展开，扎根四方的古木就像是听从了召唤一般，将粗壮的根系及藤蔓伸上高天，结成一张巨网将冰牢的缺口填补的同时，伊莱娜的身影也随之越上了高空。
手中的魔剑绽放出白金色的光辉，紧接着一道百米之巨的鬼神虚相从伊莱娜身后显现，随着伊莱娜雷厉风行的一声厉喝，身后的鬼神便也跟着抡起了巨大的魔斧。二者行为同步，在伊莱娜挥剑斩落的同时，鬼神的巨斧也破开了天际的云层，以无可匹敌的威势朝向异形所在猛斩而下。
眼见极其恐怖的一击朝自己肆虐而来，异形也是毫不犹豫地停下了挥拳的举措，而后本就粗壮的手臂在其控制下竟是再度膨胀了起来，蠕动的肌肉转眼填满了冰牢的全部空间。迎着鬼神挥斩而来的巨斧，异形选择以最为纯粹的拳击抵挡。
“轰——！”传来剧烈的碰撞声响。
鬼神的一击斩在囚禁异形的牢笼之上，连带异形的身躯一齐狠狠地劈入了两百米深的地底。
深坑之下，异形的手臂受到斩击猛然炸裂，所有的肌肉在刹那间彻底崩碎，只剩下一条巨大的臂骨暴露在空气中，并且也难逃重创地爬满了裂纹。
可即便如此伊莱娜也并不罢休，敏锐的视线迅速锁定了异形所处的方位，右手执剑振臂一挥。刹那，千千万的碧幽剑影以伊莱娜为中心呈环状向外扩散九九八十一层。随着手中剑一指，无尽的剑影顿时以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击入深谷，朝向下方异形所在之处集中碾压而去。
第六百八十四章.圣域级
战斗一旦打响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原本伊莱娜的目的是想和魔女一起想尽方法阻拦终焉之兽的行动，结果却没想到会被这该死的异形缠上难以脱身。
此时的异形经过了几轮的进化，远比当初要强大太多，但凡不能一招将其身上的血肉彻底根绝，都将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吞食周遭任何可吞噬的事物恢复自身的状态，并且异形还会继承所吞食实体的部分特性，用以壮大自己的实力。
这边异形吞食了周围大量的植株，身上已经长出了大量布满荆棘的血色花藤。异形的反击相当猛烈，狂乱的铁拳、肆意奔涌血色的能量以及随时随地都能穿刺而出的藤蔓，给伊莱娜的攻坚带来了极大的阻碍。
尤其是那乱舞的藤蔓，不仅能在伊莱娜措不及防的时候发起攻击，更能成片交织成防护壁以抵挡魔女以及布莱托里克的魔法攻击。
“可恶！”
深知不能在这家伙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精力的伊莱娜不禁啧言，抬起头又见终焉巨兽迈出的下一步即将落下，当下便是一个闪身退出了异形了攻击范围。
同时布莱托里克的动作也是相当快，在伊莱娜跃上天际的同时，伸出爪子一把勾住了伊莱娜两肩的护甲，展开羽翼爆发出最快的速度，将她带离了这片区域。
不过那异形就没这么好运了，终焉兽的巨足覆盖的范围何其之广，前者还没来得及逃跑便被落下的脚掌生生碾成了碎末。
然而即使是这种程度的压迫，也没能要了异形的性命，或者说异形本就诞生自终焉兽，又怎会因此闹出这般乌龙。
很快异形得到重组的身躯便再度穿过终焉兽的肌体，出现在了当前三者的视野范围之内。望着天空中迂回的伊莱娜等人，异形放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吼，随后便在一阵飞速的助跑中奋力跃起，挥舞着变化为钢爪的一对臂膀，猛然追击而来。
见状伊莱娜提起魔剑还欲还击，但此时此刻一道凌厉的血色刀芒却比她的剑闪更快到来。
撕开了虚空赶赴现场的阿托莉丝第一时间介入了双方的激战，挥舞魔镰凌空划出三道刀波，赶在伊莱娜之前将异形的招式拦截了下来。切近的瞬间也是毫不犹豫地翻身一脚抽出，猛地将异形从高空击落了下去。
“这里交给我！”持用魔兵太久，受魔气影响杀红了眼的阿托莉丝撂下这么一句话，随后也不顾其他抡起魔镰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先一步朝向坠落的异形追击了上去。
“阿托莉丝！”这边伊莱娜还没来得急叫出口，便见阿托莉丝已经同异形激烈地缠斗在了一起。
地界激烈的碰撞以及时不时惊起的爆鸣声，让伊莱娜看出了金发少女的决意，为了不辜负对方为此作出的牺牲，伊莱娜也是立刻遵照先前计划的安排，拜托布莱托里克将自己送到目标位置待命。
“同事先说好一样，孤将会在此绘制圣域级的魔术大阵，而你则将被作为施法的媒介，在这咏唱的二分三十秒中，孤需要你时刻保持最佳状态。”见伊莱娜在空地落位，站在苍鹰背上的魔女说着，便是一个闪身来到了就近的一处崖顶——正好能完美观测到伊莱娜动向的地方。
“机会姑且只有一次，不容有任何闪失，听明白了吗？”
听得魔女庄重严肃的声音从山顶传来，用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六芒星的图案，站入其中的伊莱娜深吸了一口气，直视前方的眼神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明白！”
见伊莱娜给出回应，魔女随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一伸手将纠缠着魔气的名为“塞里缪斯之翼展”的短匕触近了自己的手腕，下一秒鲜血飞溅。
被魔兵剐下的“切片”落地，而后摇身一变成为了魔女的又一道分身，站在了她的身边。
魔女祭出一杆冰蓝色澎湃着魔力的法杖交由本体把握，而分身则双手捧在胸前，其手心飘浮着的“雪痕之邀”所释放出的魔力也同样超乎以往。
夜空中降下片片皑雪，冰冷的风声呼啸而过，凌冽的极寒从魔女的脚下扩散蔓延四方。
与此同时精灵剑士脚下的六芒星阵也随之绽放出光芒，通过“同调使役”所传达过来的，是冰雪魔女的本质。宛如大海湍急的鸣动，等待着解放之时的到来！
『起舞于指尖的艾斯利挪冰精！
极寒，极湛，斥四方囚夜炼狱之天盖，净莲之舞无人能视——』
这个瞬间——魔女刚刚所在的位置，被多重寒潮形成的绝界封锁。
极寒的风暴翻涌而起，形成遮蔽大地的天幕，接着空气爆裂，冰蓝色的波涛以压倒性的气势覆盖天空。
『天寒永劫，纵有千里密林亦当灼镰利刃斩木断根，诸神使者更赐此愚人以话声，故而再命其名“克洛诺斯之子”——』
魔女的咏唱仍在继续，地载天覆，云垂风扬，她将月下的冰寒变作津波洒满大地，同尘封于历史中的人们一样，贯彻着无可救药的傲慢，试图挑战神明。
『原典载地之辞，其三，轮唱散华，七曜花绽，向皲败之四肢镌刻忏悔
——《月莲霜盈奏》！！！』
彼时，闪耀的光辉于魔女的胸前绽放，璀璨的光芒眨眼之间覆满了整片视界。
只见周围的景色发生更易，幻成一片星光璀璨的夜色，残破的大地化身出碧波荡漾的湖中光景，明月高悬，映落在湖面之上，随微波轻轻摇晃。
“这便是，圣域级的魔术吗？”站在湖心盛开的冰莲花中，精灵剑士环顾四周，此情此景令她万分吃惊。
这还是伊莱娜第一次站在施法者的视角，见证着此等法术的完成，简直就像是步入了自己的心境一般，给她一种心旷神怡的感受。
“与其说这是魔术构建出的场景，倒不如说这就是你伊莱娜的心境，好了既然你已经接受了这份力量，那么也是时候清醒过来了。”魔女的一句话宛如当头一棒，将伊莱娜敲醒。
原本还以为是改天换地的魔术效果，结果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自己的心境，不过头顶的这片星空明月，以及脚下的这朵冰莲显然并不属于自己，想必这便是魔女的杰作了。
闭上双眼用心感受魔法加诸自己身上的效果，片刻后伊莱娜睁开眼睛，此时她的心神已然回到现实。
目光所去，飘荡四周的寒气早已散去，这是自然，毕竟在此之前魔女已经将释放的冰寒之力，全部融入了伊莱娜的体内。
深刻感知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伊莱娜回过头冲着悬崖边上的魔女点了点头，随后也是毫不犹豫地正过身来，明锐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终焉巨兽，心领神会地踏前一步。
刹那，无尽的冰寒从她的周身释放，周遭万物皆无从幸免，在眨眼的瞬间化为了一片冻土。光辉闪耀的碧色津波，也在同时一览无遗地覆满整片视界。
万仞冰寒加诸此身，随纠缠腾起的碧幽剑影一起，以升龙之势铸就这奇迹一剑。
开天辟地的动静也不外如是，在此之上精灵剑士手执魔剑高高举起，随后咬紧牙关挥动此剑奋力斩出！
“——水念之极！”
第六百八十五章.终焉九尾
没有丝毫气息的紊乱，甚至看不出任何激动的情绪，一袭长发随风飘摇，精灵剑士在此诉说。
我想要贯彻的觉悟，究竟是怎样的意志，自是当用实力来述说。
让我见证你的“生”，是否有资格建立在我们的尸骸之上。
让我们见证，集万千思绪凝结于此的结晶，还有那绝不向命运屈服的意志。
我们想要守护这个世界，因为这是我们的存在之地，无可替代的唯一归处！
斩击落下，宛如天地初开之刻，万物碰撞所引发的毁天灭地的爆炸，坍缩汇聚成一道白光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下一秒白芒消散，天崩地裂的巨响回荡而起，无数道狰狞的大地裂缝迅速从终焉兽的脚下蜿蜒而去，随之喷射起了灼热的地心之火。
然而即便这一击凶悍如此，也依然没能将终焉兽的躯体撼动，三千七百丈高的寒冰巨剑与终焉兽的肉体碰撞被崩碎出一片缺口，同时伊莱娜的身体也遭受“穹镜之越”的反噬，在寒气护体的状态下仍然爆出了成片的血雾。
不过面对这种境况，伊莱娜的嘴角却出现了一道微不可觉的弧度，因为她很清楚这一击还远没有结束！
抬起头来的瞬间，鬼神虚相再度于她身后显现，不过这一次鬼神穿戴的不再是漆黑如墨的甲胄，而是换上了一身坚不可摧的的寒冰铠甲，并且身形也远比先前高大，甚至拔升到了近千丈的惊人地步。
“无可能演化成拉锯战的结果可是我最青睐不过的境况，毕竟以水念流得名的战士，向来不会拒绝速战速决的邀请！”
我执故我在，即使是身负重创，名为伊莱娜的剑士也仍然坚定不移，那份身姿，纯粹到无以复加，仿佛凌驾于世间万道之上，用尽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
自此——
“残酷”“亵渎”“虚饰”“傲岸”
“羡慕”“冷淡”“执拗”“沉醉”
组成自己的全部情感，皆得到了认可。
“真名解放——第四席·特朗格之剑！”
高亢的声音落下，恐怖的魔气从伊莱娜身上扩散开来，下一刻，磅礴的气势以伊莱娜为中心猛然爆发。
这边招架过后与异形拉开了身位的阿托莉丝，感受到这异于寻常的魔力波动赶忙回首看向伊莱娜所在。
此时，天地间到处都充斥着凌厉的剑意，虽然并非和伊莱娜出于敌对状态，但阿托莉丝还是能从这恐怖的剑意中感受到致命的威胁。
而方才的第一次碰撞，虽然并没能对终焉兽造成多大的创伤，但是却让冰雪魔女借伊莱娜之手成功将自己的魔力透过皮肤表面存在的毛孔，大量注入了终焉兽的体内。
随着魔女一挥法杖，极寒的气息迅速扩散，并在终焉兽体内凝结成一朵冰莲，接着猛然爆开。
目睹着爆炸产生的动静——锁定终焉兽腰际皮肤下浮现的一片冰蓝，浑身上下被鲜血浸染的伊莱娜稳住气息，重心后仰的同时身后的鬼神也将修复完却的高天之剑把握在手。
伊莱娜双手把剑，仿佛抡动万吨巨锤一般动用全身劲力将此剑挥起，鬼神也不外如是，从那以“格朗特之剑”得名的武器中，对常人而言连昂首直视都绝无可能的凶怖魔气升腾而起，将属于终天厄竟之兽的整个空间都席卷在内。
没有任何战斗是一瞬间就能够结束的，即使是死亡，在它带来永恒的寂静前，也需要长短不一的过程。
但胜负却不然，正如此时此刻她挥出的一剑，承载着人类文明的未来，是从出鞘之时起，就注定将要跨越终焉的一剑！
“——斩！”
数千丈之巨的利刃划破长空，带来一阵剧烈的轰鸣，那是——用任何描写来形容都不过夸张的场景。
极具力量感的一剑，斩落在终焉兽的腰际，第一次破开了那无比坚固的防御，在一连串剧烈的爆炸中深深没入了终焉兽的身体。
如计划里说好的那样，魔女将加诸冰结魔法中的“无效化”诅咒释放，冰花爆裂之处如受雷殛，空气轰鸣爆裂，令得整片空间随之震荡。
下一秒作用于终焉兽身上的“穹镜之越”效果彻底解除，消逝的光障仿佛被击破的宝镜，蔓延出万千裂痕接着在万众瞩目下分崩离析。
“她们做到了！”眼见终焉兽遭到重创，万千帝国将士顿时发起一阵欢呼。士气也随之高涨，就连把持武器斩杀魔物的双手都充满了力气，战况也逐渐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手持魔兵之盾构筑城墙抵挡巨魔攻势的涅露瓦娜，见状也同样惊喜，她所信任的那些英雄们，已经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了战士们的牺牲并没有白费——
在万千碎片的映照下，精灵剑士的嘴角露出笑容，随后便在一阵踉跄中栽倒在地。方才那一剑终究是透支了她的全部精力，以这般狼狈的态势倒下到底也是无可厚非。
而在远处观望着此情此景，冰雪魔女没有选择上前搀扶，反倒是将目光投向了时空之塔所在的方向。
视线穿过厚厚的云层，瞧见时空塔顶部展开的贯彻天地的魔法大阵，就像是早有所料一般淡然地合上了双眼。
“反伤之盾已去，如此一来，想必只靠萨巴托斯·莱德便能够完成收官，接下来解决掉剩下的隐患，也差不多该离开了。”魔女自顾自地说着，便打算出手回收掉伊莱娜身边的魔剑。
然而，还没等魔女做出这般举措，意料之外的变故就此发生。
眼下的现状，终焉巨兽暂时停止了行动，而与阿托莉丝交战至此的异形也终于被斩于剑下，原本应当是在此刻回援，将收尾的工作交由法圣处理的境况，却在此刻出现了惊天的逆转。
作为神域中萌芽出的另一朵，以尘世的绝望为苗床成长的“漆黑之花”，舒展成九片花瓣悄然绽放。
终于是在此刻，终焉兽的意识作出了除了前进之外的第二般举措，身后的九尾绽放出九彩色光芒，将血色的天幕挥斥，使整片天地都笼罩在无尽的彩霞当中。
阿托莉丝和魔女以及意识尚在的伊莱娜，纷纷抬起头朝向终焉兽所在眺望去，在见到那开始摆动的纯白色第一尾后，同在场目睹了此番场景的所有人一样惊怔在原地。
从左到右第一尾的摆动，释放出远超所有人认知的庞大魔力，随着一阵白光闪过，终焉兽的伤势顷刻间恢复如初，就连方才所打破的“穹镜之越”能力也死灰复燃，重新加诸在终焉兽身上。
紧接着更为绝望的绿色第二尾开始摆动，下一秒天地间陡然出现以道千丈有余的巨大黑洞，世间万物皆受到庞大引力的拉扯，不由自主地升上高空，朝向终焉兽的前方黑洞所在汇聚而去。
百里之外的魔物都是如此，就近的三人则更不例外，皆被黑洞的引力吸上了高天，眼看就将落入其中，被生生碾碎。
危机时刻布莱托里克的身影拍打双翼瞬身出现，鹰啄和两只利爪分别叼住了三人的衣物，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黑洞的最大引力作用范围，第一时间将三人从即将到来的死亡中拯救了回来。
第六百八十六章.但战斗还未结束
这是不将再有第三者出现打搅的战场，晦暗的天空下，老将倚枪而立，血溅满了他的甲胄，身体也是破败不堪。
战斗令老将失去了自己的左腿，但这在他看来无疑是莫大的幸运，毕竟和那些葬送掉性命的人比起来，他失去的仅仅只是“无关紧要”的一部分而已。
老将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嘴角还不住溢出鲜血，身体仿佛一滩烂泥，在月光的照彻下微微颤抖着，但他却仍不打算就此放弃，因为与他对峙的另一方，卧伏在地的黑龙也同样无比虚弱。
这片土地本身就很贫瘠，根本不像是帝国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繁荣，不少人过着食不充饥的苦日，落得饿死荒野的下场。可即便如此，却还是三番屡次碰上凶作之年，更有饥肠辘辘的野兽赶来分羹。
“只要打倒不死之王就能迎来和平，当时无论是谁都是那么想的，即使是我也一样。”视线看向一旁，倒地不起的牛头兽人，老将自顾说着，仿佛勾起了尘封在记忆里的某些往事，令他不由心生感慨。
“然而结果却大不相同，人们虽然都喜欢正确的事情，但却厌恶正确过头的东西。很遗憾，帝国才是远离本土的异邦，其上现在还残留着浓厚的神话时代的空气，人类、精灵、兽人还有龙的存在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从那时我便明白，一个国家的荒废并不只是因为异族的入侵而已。”
“但你我都亲眼见过，王宣告战斗终结时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要溢满光辉，正因如此那场战斗才无比神圣。”即使是行将就木的身体，仍然本持着顶撞昔日损友的态度，在此竖起中指。
名为摩诺提厄斯的牛头兽人强撑着一口气艰难爬起身来，而后提起战斧摇晃着一步一步迈开坚定的步伐朝向黑龙走去。
“所以，弗洛达海姆你呢？我想即使是这么说，你也不会就这么心甘情愿服输的对吧！”
对方也同样将问题反过来抛回给了老将，就这样四周陷入了一片久违的寂静。
而望着那般伟岸的身影，老将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像是湖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星火，转瞬消失在眼皮深处。
“这是当然，敢于践踏科特伽马的外来之敌，我会全数歼灭！”
或许英雄迟暮，心境也不复当年，但他却恪守着那份誓言，拔起贯彻着信念的长枪紧随其后。另一边黑龙也同样如此，张开残破的羽翼，朝向二者疯狂发起最后的反击。
结果究竟是哪一方胜利，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再重要，摩诺提厄斯划开黑袍从老者身上拔出长枪，而对方也是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最终归于尘土。
最后的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幸存了下来，恰逢此刻远天惊起白昼般的光芒，摩诺提厄斯身体脱力瘫倒在弗洛达海姆身旁。
看着那已然彻底凉透的尸身，仿佛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与他无关般沉沉地合上了双眼，惊天动地的响动，九彩色的霞光，身后之事摩诺提厄斯皆不予理会。
倘若这便是余生的最后时刻，那他只想在此多陪陪这位老友，以及为了创造这份伟业长眠于这片土地的所有战士们，毕竟这份光辉不止属于他一人……
与此同时战场的另一边，目睹着巨大黑洞从天空中张开，涅露瓦娜神情一滞，随后便惊奇地发现眼前的巨魔之王不知为何突然停止了对魔兵创造出的城墙的锤砸，转而像是受到指引一般带领周围的全体魔物转身朝向黑洞所在的地方奔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异变诞生之时，于最前线厮杀的盖里乌斯便从魔物的行为中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在首席魔兵的庇护下抵挡住了黑洞引力的压迫，盖里乌斯追击着魔物大军赶到了这片空地上，随后便见到了有生以来所经历过的最为绝望的场景。
于“法丝缇娜”战线的东南方，约二百八十里处的山林，原本是一片乱葬之地，百年前森精灵们在这里与异族交战，不下十万的生灵葬送在这里，他们用沾满诅咒与污秽的血液腐蚀着这片土地，最终创造出了这片没有一丝植被存在的弃冢。
当然这并不是令盖里乌斯惊骇的原因，而是那黑洞的出现不仅将万千事物卷上了高天，还释放出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磁场，这股磁场不仅将葬身在这片枯冢的怨灵逐一唤醒，还令所有的怨灵涌入了一具百年来都未能完全腐化的黑尸中，滋生出了一代实力超绝的鬼王。
在此之前那鬼王已然斩杀掉了大量实力惊人的魔物，即使是强如阿米诺地龙也没法在对方手中撑上哪怕一个回合，便被狰狞的鬼爪撕成了碎片。
而那家伙很快也注意到了盖里乌斯的视线，也不等盖里乌斯作出行动，便舞动利爪一个瞬身截杀而来。
“锵——！”刀刃与鬼爪的碰撞摩擦出一连串的火花。
鬼王的攻击势大力沉，不仅如此速度也是相当敏捷，只是一个照面便将盖里乌斯打的节节败退。
若非有魔兵之镜做出阻拦，只怕在鬼王手中坚持不到三个回合，就将命丧黄泉。
盖里乌斯自知对单能力并不出群，于是便想要将那鬼王引入魔王军中，凭借【英桀之加护】壮大自己的实力。然而就像是看穿了盖里乌斯的把戏一般，没等盖里乌斯与四周的魔物形成敌对关系，便先一步出手将该魔物斩杀。
盖里乌斯的情况危急如此，阿托莉丝这边也不遑多让。
站在苍鹰背部，少女见证了黑洞的诞生与湮灭，并且亲眼见到那黑洞将崩坏的万物和不尽的生命挤压成一团。终焉兽的能力就像是创世之神的魔法，将构成事物的成分全部破坏，打乱并重组。
仿若生命之花的凋零，散发出不详气息的扭曲之物，全然不顾自身的崩坏，只为更加强大，更加凶恶地散播魔力波动，再度揭起无尽战斗的狼烟。
那即是另类生命的诞生——“融合之兽”的起源！
第六百八十七章.不惜一切
战斗打开始便迅速朝向不可逆的终焉靠近，盖里乌斯的抵抗尚且如此，阿托莉丝则更是难敌融合巨兽的刁难。
将万万生灵融合为一的怪形，实力远在十倍全盛时期天空龙之上，恐怕是连龙神驾临都无可能应对的存在，正与阿托莉丝在这由黑洞造就的空地上死斗。
此时此刻，在伊莱娜已然彻底失去战斗能力的现状，唯有她一人能够出面阻拦这一切，不过在此之上冰雪魔女也并没有选择坐以待毙，同布莱托里克一起尽最大能力支援阿托莉丝作战。
融合兽浑身上下裹附着与终焉兽别无二致的混沌气息，同风神结界一般掩盖掉了其具体的形体，只瞧见对方有着一对凶悍的利爪和形似巨龙的拖尾。
百丈的身躯带着极其强悍的破坏力，接连不断地朝向阿托莉丝发起致命的侵攻，在此之上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那家伙的行动并未敏捷阿托莉丝无法企及的地步。
但这也根本算不上是破绽，充其量不过是庞大的身躯受到空气阻力的限制，进而表现出的迟钝感罢了。
眼下仍然是看不到希望的死境。
接二连三的战斗不断消磨着阿托莉丝意志的同时，也将她为数不多的魔力耗的一干二净。至此已不再是灵剑天流能够应对的领域，为了挡下融合兽的强攻，阿托莉丝只得冒着被魔气侵蚀的风险，借助“媣那遮缇斯之魔切”的力量，无止境地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将自身的攻击力拔高到足以同敌人对抗的程度。
然而即便如此，也依然看不到任何的胜算，眼前的对手毫无疑问比阿托莉丝先前所接触到的任何对象都要强大得多，只一击便能够扫平山岳的存在，根本就不是现在的阿托莉丝能够碰瓷的对象。
“如果能将其造物主，也便是终焉之兽击溃，失去力量支撑，这所谓的融合兽自当崩溃瓦解。”
“你这说得倒是轻松，以我们的能力要是可以解决掉终焉兽的话，也不至于被这大块头追着跑吧！”见魔女在苍鹰背上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挥舞镰刀身心俱疲的阿托莉丝秉着血红的双眼，当时便将敬语抛之脑后继而翻起了白眼。
结果一个没留神，险被融合巨兽的扫尾拍中，意识到身后被粉碎的百丈土地，心有余悸的感受再次传遍全身。
“孤无法做到，但另一位却可以。”冰雪魔女并没有在开玩笑，她将目光投向时空塔所在，在那里原本就已经足够巨大的法阵，在此刻又再度扩大了一倍不止。
“谁？萨巴托斯·莱德吗？”相比起魔女的淡然，瘫倒在一旁对阿托莉丝爱莫能助的伊莱娜看起来可要焦急得多，听对方所言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顺着魔女的视线而去，接着也便看到了那贯穿天地的巨大阵图。
距离跨越了一个国际，足足五年的徒步行程，即使是在这里也能清楚看到的魔法大阵，其大小恐怕同终焉兽的体型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原本法圣所提起的超大规模魔术打击，从没打算将众人在此对终焉兽造成的伤害算计在内看来，足以说明对方对这一击抱有足够的把握。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是对方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孤注一掷态度，所作出的最坏打算。也正是出于算到了这一层面，魔女才想着要先对方一步，掂量掂量所谓终焉之兽的能耐究竟能有几何。
然而随着那混沌九尾的“开屏”，就算是傲岸如魔女也不得不承认对面的强大以及自己的不足，同时时刻观注此地的法圣恐怕也同样如此。
“打击之所以还没到来，不是正说明在见了方才那一幕后，就算是莱德大魔法师，也开始对自己所能造成的攻击产生怀疑了吗？”
阿托莉丝对魔女的说法表示不理解，毕竟十多年前就流传着萨巴托斯·莱德同早年的勇者打得难解难分的事迹，这让阿托莉丝不免对这位传奇大魔法师的实力产生怀疑。
不过她也并不否认，对方在对少年剑客的讨伐战中所作出的贡献，但就那一击所造成的破坏，就阿托莉丝看来可还达不到足以逆转局势的程度。
“乔瑟所言虚虚实实，不可轻易当真，王级与圣级可是云泥之别，萨巴托斯·莱德会选择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打算。”魔女虽然选择这么辩解，但语气里仍透露着傲慢和对对方的莫名成见，结果听起来还是没多少说服力。
“但……”事实也是如此，魔女不敢百分比替他作出保证。
“如果连萨巴托斯·莱德都没办法做到的话，那姑且只能期待奇迹了。”魔女伸了个懒腰，接着摊了摊手，神色淡然且毫不掩饰地说起了丧气话。
“所以魔女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对冰王稍有了解的阿托莉丝，自然是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这个连收集魔兵都不命手下选择亲自前往的家伙，显然不会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格。
“时间差不多了，五分钟，五分钟之后萨巴托斯·莱德的打击就会到来。势关成败，有什么能耐就尽可使出来，为那家伙创造绝佳的打击机会！”魔女的情绪转变很快，说到这里已经明显收敛了散漫的神情，语气也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严肃。
回首望去，盖里乌斯也在同鬼王的厮杀中不知不觉来到了现场，不止如此率领军队追击着魔物大军赶到这里的涅露瓦娜，也同样看到了在场的几人。
直到涅露瓦娜的出现，阿托莉丝才惊觉自打终焉兽的九尾能力大开之后，其行进速度也明显比先前快了数倍不止，原本还在千里之外的战场，在短短十数分钟里便朝向“法斯缇那”缩进了将近五百里距离。
虽然作战人员均已到齐，但这并非是好事，若不能在这里将终焉兽讨灭，那么不出一个小时，伊莱娜的故土“法斯缇那”就将沦为下一个被覆灭的城邦。
“没时间了！”生死存亡之际已顾不得自身的状态，伊莱娜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上涌的魔力将残留于双眼中的血色挥去，似是一泓清泉，流动着蓝金色的光芒。
此刻，万众的意志交汇成唯一的宏愿。
“为这一击争取机会，且不惜一切代价！”
第六百八十八章.魔女的借口
“那名老将他……也没能撑到这一刻么……”
神之眼的余光并没能从剩下的战士们中瞥见所寻之人的身影，阿托莉丝的精神表现出片刻的颓唐，但只在下一秒便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眼下并不是悲伤的时刻，最后的决战已经打响，生死存亡之际不得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影响自己的判断。
阿托莉丝是如此，伊莱娜是如此，战场上所有坚持到现在的战士们亦然。
“不惜一切……代价……”
可好势不从得见，坏事却是一桩接着一桩，由于涅露瓦娜持用魔兵时间过长，浑身上下已然被魔气侵蚀得体无完肤，并且魔兵的意志——第二执行官的人格，也在不知不觉间于她身体里埋下了祸患的种子，正等待着她陷入崩溃的那一刻生根发芽。
并且直到现在涅露瓦娜才知道，巨魔之王为何会带领魔物大军无故撤退，并非是出于理性的判断，而是屈从于本能受到终焉兽力量的蛊惑。牠们渴望投入黑洞的环抱，成为融合兽的一份子，去共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力量。
只是，来晚的人并没有成为主角的资格，随着黑洞的湮灭，失去了目标的魔物们只能在一阵不甘中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而后将全部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了追击而来的帝国军士兵身上。
在此之前帝国军便已伤亡惨重，即使是算上不久前从第二军团赶来的援军，以及法斯缇那增派的守城部队，战到现在的也已然不足三万人次。但与之相对的，魔物却好似无穷无尽，单目光所及之处便有五十万不止。
余下的战力根本不足以同魔王军抗衡，眼下的现状对涅露瓦娜而言，可谓相当之难受。作为第一军团的军团长，她很清楚自己的指命对士兵而言有多么重要。
但疼痛、寒冷、饥饿，大量的负面情绪在她的心中根植不断增生，令她开始害怕自己下达的指令，害怕自己的选择会害死更多的人。
“——啪！”
可就在这之后的下一秒，出现了令人意外的场景。
现身在此的魔女，一巴掌将涅露瓦娜扇醒，冰冷的眼眸死死瞪着对方，涌上涅露瓦娜心头的魔气全然不敌魔女的气势迅速萎缩了下去。
“如果无法肯定他人的牺牲意志，那就不妨赶紧退位换一个有魄力的人来指挥，悬而不决的家伙根本不配站在这里。”
在魔女的威慑中后退了两步，缓过神来的伊莱娜直视着对方的威容，急火攻心的涅露瓦娜顿时感到莫大的羞耻。三步并作两步顶撞上前，迎着魔女的视线反驳道。
“我科特伽马帝国第一军团现任军团长涅露瓦娜，尽职尽责，当断则断，敌军百万又是如何，区区乌合之众何惧之有！”
“既然如此，那也让孤瞧瞧你的觉悟。”魔女神色凛然，一字一顿地挑衅说道。
见魔女仍是一副轻浮样，涅露瓦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果断命令在场的士兵发起冲锋。
当然，战士们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涅露瓦娜这一声令下了。
魔女似乎早就习惯了面对这种情况，毕竟被魔兵侵蚀的对象总是如此，只有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才能让他们看清自己的存在，而不被魔兵的意志轻易取代。
“还剩下四分钟，如果连萨巴托斯·莱德，连他也失败的话……”望着涅露瓦娜随军队冲锋远去的背影，魔女眼中露出了一丝纠结。
阴霾的天空，云层压的很低，乌黑的云下泛着土黄与暗红的光芒，在这压抑的环境与气氛下，战士们一往无前地厮杀在战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他们那坚贞而又沧桑的脸庞。
布莱托里克拍打着双翼，在天空中与大量飞翔的魔物展开周旋，轰出的道道雷霆在击落了不少凶禽的情况下，自己也是不可避免地身受数道爪伤。
与此同时，地面上被大量的魔物包围的伊莱娜也同样不好过，即使凭借意志强行站住了身子，先前所透支的精力也不是说恢复就能够恢复过来的。
见魔物无穷无尽如同海水般奔涌而来，伊莱娜咬紧牙关一剑杵地。瞬间，大量的树根受其操纵从地底窜出，可即便如此也就仅仅造成了片刻的骚乱，只在穿杀了十几头魔物之后，便不再出现更多的伤亡。
“可恶！”
见更多的魔物突破树根的阻拦扑杀而来，伊莱娜舍弃手里的魔剑站起身来，反而从虚空中拔出两把碧幽之剑，踏前迎战。同时，最后的魔力召唤出的剑影组装成一头无首的剑龙，从她的身后渐渐腾起。
她的七窍渐渐流出鲜血，全身上下的经脉也因魔力的强行透支接二连三开始爆裂，名为伊莱娜的剑士，将用自己的生命去赌上这最后的三分钟！
……
“小妹妹能听到吗！？”
全神贯注与融合兽打得不可开交，此刻战场另一边的阿托莉丝只想在魔女的掩护下，拖住这最后的一段时间，避免这最有可能改变战局的融合兽选择牺牲自己替终焉兽挡下法圣的魔法炮击。
“孤先前的判断恐怕有误，萨巴托斯·莱德的攻击，大抵无法将终焉兽彻底湮灭。”
但此时此刻，魔女突然对自己使用的念话，其中所传达的消息却阿托莉丝原本就焦躁不安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你说什么？！”听此一言，阿托莉丝顿时大感吃惊，她可不记得之前魔女是这么交代的。
“击破反伤之盾是绝对必要的，否则萨巴托斯·莱德的攻击将无法透过外在伤及根本。”魔女立刻解释说道。
“诶？可“穹镜之越”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对，这边阿托莉丝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魔女的下一句给打断。
“剩下的两分钟时间，还请小妹妹你竭尽所能拖住面前的敌人，终焉兽的护盾交由孤来处理。”
“啊？！！”
魔女的话看起来是沟通，实则只是一声提醒，因为在她向阿托莉丝传话开始，就已经彻底放弃了对阿托莉丝的支援，转而藏身到了较为安全的位置开始吟唱起对方终焉兽的魔法来。
魔女的话里绝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一点阿托莉丝可以肯定，但此时此刻却是根本说不出来。
就像是发现了交战中魔女的不作为，趁阿托莉丝分神之际，融合兽当即便是一记开山利爪斩来。
若非阿托莉丝反应够快，提前借助魔镰撕裂了空间，闪身躲到了对方的身后，只怕现在就已经丢掉了性命。
心有余悸的阿托莉丝，当即感到一阵汗颜，她之所以能同融合兽缠斗这么久，虽然多是“媣那遮缇斯之魔切”的功劳，但魔女的支援所带来的容错也同样功不可没。
没有了魔女施展的寒冰魔法，正面挨上对方攻击的概率将大幅度提高，而就融合兽那般恐怖的破坏力，恐怕只需要一击就足以令阿托莉丝失去战斗能力。
就这样一个凶悍的存在，真要她单独应对，可别说是两分钟，就是二十秒，都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
第六百八十九章.地狱
不过回过神来，阿托莉丝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不只是她一个人，为了这场战争能够胜利，其他所有人也都在以命相搏。
对于这个世界是否真实这个问题，阿托莉丝并不认为它有多么重要。对于生存在这个虚假之天下的生命来说，提亚尼斯特就是他们唯一的归处，而她又何尝不是，从二分意识初次从这里苏醒时起，就尝试对这片土地投入更多的感情了呢。
融合兽的甩尾避无可避，猛地地抽击在阿托莉丝身上，将其狠狠地撞飞了出去，手中的魔镰也再经受不住碰撞应声破碎。
时间仅仅过去不到二十五秒，横飞出去的阿托莉丝浑身上下遭受重创，不只是四肢被锋利的鳞甲豁开数道创口，就连保护腹部的衣假也被魔力洞穿如受刀剐一般，在此附上了八记创伤。
即便如此，阿托莉丝仍从半空中招来灵剑，想要作出反抗。但融合兽可没打算留给对方喘息的时间，火速追击而来的利爪立刻弹飞灵剑，不等阿托莉丝反应过来，便是一爪将她那单薄的身影擒拿，融合兽锁住阿托莉丝将其猛地砸向山脉。
只是一击落下，恐怖的破坏力便撕裂百十里的土地，剧烈的爆炸惊起四方的浪潮，远远望去根本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的士兵及身前的魔物皆被汹涌而来的气浪击倒，即使是其中小有实力之辈也不得不半蹲下身子，才得以在恐怖的气浪中堪堪稳住身形。
“阿托莉丝！”不只是伊莱娜的一声呼喊，觉察到有些托大的魔女也立刻停下了魔法的咏唱，投去惊骇的目光。
很难想象有什么人能够在这种程度的攻击中幸存下来，高看了阿托莉丝能力的魔女顿时感到一阵懊悔，不，令她懊悔的并非是对阿托莉丝的盲目自信，而是她的傲气以及对其他生命抱着的苟求与淡漠的态度。
为何执意要破开终焉兽的反击之盾？当魔女觉察到自己的愚蠢与自私之时，其内心已然被熊熊燃起的愧疚折磨得面目全非。
只是因为她知道，萨巴托斯·莱德的仰仗——“厄坎基诺之残章”这最后的第五席魔兵。
魔女渴望得到所有的魔兵成就自己的大业，所以她并不期望这最后的魔兵因“穹镜之越”的反制，被受损坏葬送在萨巴托斯·莱德的手里。
“但这……真的值得吗……”
看着这片遍布硝烟的战场，看着双手所沾染的鲜血，魔女回忆起了自己的往昔，冷傲的眼神也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剧烈的疼痛，胸口好似在燃烧，少女在痛苦的挣扎中撑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火海。
烈火劫烧的地狱，眼前依然是被烈焰焚弃的城市，街道、楼房、天空大地，周围的一切无不例外皆在嫣红色的火光中熊熊燃烧。
少女如有目的一般在火海中穿行，四周的火焰不敢轻易靠近，随着少女的走近朝向两边绕开。
一步一步穿过烈火的街道，而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十字，十字架上绑着一具被炙成焦炭的尸体。
“他入狱，应为偷盗，其罪贪夺，故受焚刑之苦。”
十字架旁竖着罪人的坟碑，碑文铭刻其上。
少女绕过十字，继续往前，很快一方赤铁突入眼帘，罪人之二横卧热铁之上，由首至足，以大热棒打碎成肉糜。
“他入狱，应为邪淫，其罪强欲，故受烧炙刑罚。”
再往后是第二方赤铁，罪人刑罚如前，死相相较却更为狰狞可怖，想必其苦也更甚于前。
“他入狱，应为行杀，其罪嗔怒，故受大焦热刑。”
“他入狱，应为妄语，其罪傲慢，故受炎轮车裂。”
“他入狱，应为邪见，其罪嫉妒，故受点灯蜡骨之苦。”
……
显然，立于此处的并非残存的建筑，而是宏大的刑场。而能达到如此规模的原因也显而易见，落得这般下场的，都是被打上了标签的罪人。
少女望向四方漫无边际的火海，知晓其中除了寂静之外再无其他，也知道这里的结局，是现实，而非梦境。
“可我，因何入狱？”
当少女回过神来时，她已然被一帮看不清面容的黑影推上了绞刑架，在临刑前她看到一朵在面前悄无声息地盛开。
“是啊，我……为何入狱……”深埋在碎石砂砾之下，陷入死寂的少女手指抽搐了几下，渐渐恢复了意识。
“因为追求力量，所以染指罪业，最终不得不下地狱吗？”模糊的视线，冥冥之中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与之一样对方也朝向这边望了过来，两人凝视，但对方的眼中充满落寞。
少女感到一丝悸动，望着对方她问道：“你后悔吗？”
“当然后悔。”对方点了点头，“但……”她接着说道。
“并不是出于对自己终将抵达的悲惨结局的恐惧，而是对为什么没能善用这份力量去做自己该做之事的抱憾。我只是借用这份力量，实现了一份虚荣，弥补了一段过错，解决了一场闹剧……”她说着疲惫地摇了摇头：“仅此而已。”
“所以，你清楚自己为何入狱？”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少女发出灵魂拷问。
“并不满足于现状，是为强欲。”
“心有所想却不付出行动，是为怠惰。”
“力不从心却还想要守护这个世界，是为傲慢。”
“罪人阿托莉丝·格兰德普，其犯三罪，故而堕生此狱，永世不得超生！”
“结果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还要落得坠入地狱的下场，就拿这一点来说还真是过分。”少女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依然是硝烟四起的战场，从她昏迷到苏醒也仅仅过去了不到三十秒时间而已。
对方会感到后悔，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阿托莉丝后悔自己没有早发现，没有火种力量的支持“幻阳炎”的使用会引起反噬，而基于火种力量的延伸“业火龙渊”也是一样。
“所以，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么？”深陷意识的囚笼，无可自拔的男人远望着那片星空，似乎是感知到了这一切，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东西的显化，无论是对于阿托莉丝自身，抑或是巴龙，都是那样熟悉，同时又令他们感到抗拒。
第一次显现时，这份力量蹂躏了目所能及的一切，对此巴龙·博卡尔不只是见证者，更是亲历者。
正因如此，或许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此刻的少女究竟陷入了怎样的处境。
如果不是无路可退，她又如何会情愿动用这股
——名为“红莲业火”的力量！
第六百九十章.红莲剑舞
一阵猛烈的强攻过后，确认受击目标已无动静的融合兽感知到遥远天外传来的异动——时空塔之上展开的超位魔法已然蓄势待发。
立刻便动身朝终焉兽所在的方向赶去，企图赶在魔法打击落下之前将其拦截。然而还没等牠走出几步，便被成片破土而出的藤蔓拦住了去路。
“别想走！”
过度透支的魔力使伊莱娜半边脸发生了石化，但即便如此她也仍不打算放弃对融合兽的阻拦。
她将持剑的右手朝向融合兽一指，顿时地面上冲出的藤蔓便狂暴了起来，眨眼间化成了一条庞大的藤蔓龙。
“吼——！”迎着汹涌而来的藤蔓龙，融合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接着挥起的一爪轻易便将那藤蔓龙斩地遍地都是。
“还没有结束！”伊莱娜举臂一握，断裂的藤蔓又变化成一把巨剑腾飞而起，接着猛地朝向融合兽头顶斩了下去。
“轰——！”在那藤蔓巨剑的碾压下，融合兽的双膝猛烈地撞击在了地面上，顷刻间方圆数里的大地轰然崩碎。
这边伊莱娜还欲追击，但融合兽却已然从剑下挣脱，一袭巨尾猛击虚空。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伊莱娜根本躲闪不及，在一连串的音爆声中被席卷而来的气浪正面击中，当场横飞出去。
同阿托莉丝先前遭中的攻势如出一辙，融合兽在下一瞬追击而至，狰狞的利爪再度挥起，眼看就要将伊莱娜拦腰斩断。
下一秒，一缕火苗突然介入了二者之间，不等融合兽反应过来便骤然高涨。
莫大的火焰仿佛要将黑暗连根拔起一般，变化成一头嫣红色的火龙，凶猛的火龙昂起巨大的龙首，伴随着一声震天撼地的龙啸响起，一股神秘的约束力顿时笼罩在融合兽身上，硬生生将其从高空镇压了下去。
跃动的身影接住了伊莱娜失去意识坠落而下的身体，看了眼怀中沉沉睡去的精灵之女，阿托莉丝傲立于龙首之上目光如炬，她并没有打算说些什么，只是低下头俯视着那栽落于地企图再度爬起挣扎反抗的融合巨兽，在此咬紧了牙关。
“特技解放！”
下一刻，融合兽所处的空间坍缩，在刹那间形成了一个燃烧着嫣红色火焰的莲花体，与此同时视界开始向外拉距，直到那将整片天地笼罩的莲花缓缓出现在阿托莉丝的掌心。
“——红莲剑舞！”
阿托莉丝将手心的莲花一把握碎，刹那间周围的空间也如受威压轰然崩碎。
空间的破碎使融合兽遭受重创，继而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但这还只是开始！
崩裂的空间中，一道流光忽然飞出，阿托莉丝再度现身，不过此刻她的身躯已然变化为一把燃烧着烈火的巨剑。
与此同时，一道巨大的莲花阵图在天际张开，嫣红的火焰附着其上将繁杂的阵纹点燃，眨眼之间整片天地都被囚禁在了这一方火焰牢笼之中。
“还剩最后一分钟，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吧！”
阿托莉丝杀气腾腾地放出一声厉喝，妖艳的火光顿时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令人窒气的毁灭气息瞬间充斥了整片空间。
似乎也是感知到了这一股力量的恐怖，融合巨兽不再轻慢，混沌不明的双目散发出妖异的红光，足踏虚空瞬身而动，作为万千生灵合而为一的结晶，融合兽的躯体构造自然也攘括了大量的植被。
融合兽模仿伊莱娜的攻击，将不尽的花瓣挤出身体，而后捏创大量花龙咆哮而出，漫天的花雨化成万千致命的利刃席卷四方。每一条花龙，都蕴含着融合兽一击的力量，每一片花瓣，都无异于299级巅峰强者的全力一击！
但面对那等攻势，阿托莉丝却丝毫不畏惧，毕竟此刻的她也同样拥有与之对拼的资本。
这场剑舞，即是诸天万界“剑之终极”的具现，敌人攻击千万，那就斩灭一切攻击的因果，敌人肉身成圣，那便抹消这具身躯的抗御！
红莲之剑挥动间，万千因果灰飞烟灭，嫣红的花瓣拂过少女的脸颊，只是沾染了她的鲜血便纷飞而去，再次斩剑，咆哮的花龙瞬间枯萎，未及近身便在烈火的劫烧中化为灰烬。
在这宛如一秒都被无限延长的战场，正上演着一人一兽绝美而瑰丽的舞曲。
花雨纷飞，业火劫烧，此身为剑的少女宛如那花中起舞的舞者，而她的对手却似那伴舞之人。
在这如梦似幻的烈焰花海中，跳动着一曲悲怆之舞，然而对舞的双方却都只想将对方置于死地！
虽然都想着杀死对方，但这种程度的较量，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分出胜负，更别说是短短的三十秒。
在这三十秒内，阿托莉丝斩灭了融合兽万万次攻击，自己身上受到了四道狰狞的伤口，却也在融合兽身上留下不下千道的创伤。
的确，阿托莉丝小觑了“红莲剑舞”的霸道，能够坚持到这一刻，是阿托莉丝的极限，却不是这一招的极限，倘若自身的状态并非那么糟糕，只怕连本征现世六转级别的强者，都能够斩于剑下。
而这，也足以说明融合兽的强大韧性，这种级别的怪物根本没必要抵挡剑舞的攻击，只需要用身体去硬抗便可，待阿托莉丝神力耗尽此般剑舞便不攻自破。
只是很遗憾，真正在拖延时间的并不是对方，而是阿托莉丝自己才对！
花雨持续纷飞，但此刻的阿托莉丝已无法再斩断那万般因果，在“红莲剑舞”状态解除的瞬间，阿托莉丝从虚空中拔出灵剑奋力一斩，剑刃触及花瓣的刹那，沉重的力量险些将她的虎口震碎，可顽强的毅力还是让她拼尽全力稳住了手里的剑。
但下一秒四散的花瓣便将阿托莉丝活活吞没，紧接着花龙再现，张嘴一咬利齿直将阿托莉丝的身体刺穿，并带着她冲天而起。
“十秒！”
阿托莉丝心中默数，但融合兽的身影已经瞬身出现在她的上方，一爪猛然劈下直接将阿托莉丝从头到脚切成了八段。
然而令融合兽意外的是，那并非是阿托莉丝的真身，而是由红莲业火所构造出的虚影。
真正的阿托莉丝则是一脚踩上了融合兽的头顶，借力窜上了比云端还要高的天空。
此时此刻破碎的空间已然修复完却，双手捧着火莲阿托莉丝回过身去，远去的视线望见那贯穿了魔法大阵，从时空塔之上轰击而来的极耀光芒。
“业火大红莲！”
此刻万千思绪从阿托莉丝的脑海中掠过，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蕴量到极致的火莲，朝向终焉兽所在的方向推出。
“去吧！”
最终脱手而出的火莲，化作一道嫣红色的流星，带去了战场上所有人的期盼。
遥望着流星飞去留下的尾焰，少女知道有无数人在这里以外的地方，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继续着抗争和努力。甚至完成了全种族人们的空前团结，这种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奇迹。
人们开始回应现实中最真挚的祈愿，补足一个原本靠个人的力量，无法逆转的命运。
“尽管这还远远不够。”
在绝望恸哭残响的地方，毁灭的领主戏谑一笑。
或许，唯有比希望更加炽热，比绝望更加深邃的情感，才能带来更加真挚的感动。
但未来仍有转机。
因为他们坚信，不只是在与噩梦的抗争中逝去的生命，整个世界与从古至今一切死者的亿万灵魂，正化作流星，划开名为文明的距离。
“这就是，我所看到的一切，克罗弗尼斯最初的贤者，所预见的未来。”
第六百九十一章.未来如风
随着火莲的极大盛放，终焉兽的反击之盾被彻底灼穿，不仅如此就连其接近阈值的一身防御力也在业火的劫烧下清斥一空。
而作为代价，阿托莉丝则是用自己的身体硬抗下了“穹镜之越”所反射回来的致命伤害。
万幸的是业火大红莲作为灵魂形式的攻击正巧触发了“规则·零”效果，阿托莉丝也因此得以在至上规则的保护下幸免于难。
紧接着超位魔法打击如期而至，在阿托莉丝所创造出的绝佳攻击条件下，将终焉兽的整个身躯完全覆盖。
并没有发生预想中的爆炸，法圣的一击就如同收束的太阳耀斑，将终焉兽的庞大身躯笼罩并彻底蚀穿。
九彩色的光芒，在那可以看得见的世界里，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渐渐消散。山林在摇晃，天空在震颤，无限广大的空间和大海一样在他们的眼前抖动，下沉，随破败的身躯一块融解
这一击落下，湮灭了终焉兽十分之九的身体，剩下十不存一的躯体也再无动静，悬停在半空中成为了一道极为壮丽的风景线。
最大的威胁已然除去，战场上先是沉默了片刻，而后猛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攻上前来的魔物大军似乎也被战士们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震慑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战场上坚持到这一刻的所有人，无不例外皆是喜极而泣。尽管战斗仍在继续，那命悬一线的惊心动魄也兀自仍然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但至少此时此刻的他们可以确信，在此之前所付出的牺牲实现了应有的价值。
然而，即便四面八方旌旗猎猎，战鼓雷鸣，也无法驱散魔女心中的绝望。她抱着法杖跪倒在地，脸色也是一片煞白，就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一般，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惧。
“还……没有结束……！”
不只是魔女，与此同时阿托莉丝与盖里乌斯那边也都觉察到了一丝古怪。虽然此时此刻，融合兽和鬼王都已然倒下并失去了行动力，但是夜幕之下弥漫在这片空间中的违和感，却似是在向他们发出警告。
借由神之眼捕捉到空气中存在的异常，阿托莉丝的瞳孔在惊愕之中骤然收缩。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
恰逢此刻伊莱娜从阿托莉丝的怀中苏醒，膝枕中凝望着少女的脸庞，伊莱娜本还想着开一些能够惹得对方脸红心跳的玩笑，可很快她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从阿托莉丝那惊恐的表情中，伊莱娜也是猜到了些什么，扭过头朝向终焉兽所在的方向看去。
也几乎是在同时，战场上的欢呼声停止，举盾挡在人群最前方的涅露瓦娜也同样顺着人群的目光，望向终焉兽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终焉兽的九尾止息片刻，而后再度舒展释放出照彻天地的九彩色强光。
而这一次闪耀的是猩红色的第八尾，四方的天地仿佛凝滞一般陷入了一片灰白，同凝固的时空静止在原地的所有人不同，独属于终焉兽的时间开始发生逆转，从湮灭变作创生，从破坏到复原，仅仅只是一瞬间，终焉兽的庞大身躯便恢复如初。
不止如此，随着色彩重新归于世界，终焉兽的绿色第二尾和蓝色第三尾同时闪耀，倒在地上的融合兽及鬼王意识再度复苏，与此同时巨魔之王以及在场的几十万魔物均接受了终焉兽的“恩赐”，不仅身体得到了强化，战力也是直线飙升。
战局瞬间逆转，最后的希望也随之破灭，阿托莉丝艰难地支撑起伊莱娜的身体，一步一步踉跄地想要从融合兽身边逃离。
然而二者皆是身负重伤，仅仅只是走出这几步，就已令阿托莉丝汗流浃背。
“可恶！”阿托莉丝知道这种速度根本不可能逃过融合兽的追击，但此时的她们也已是无可奈何，只能在无助的挣扎与惊惶中感受着身后庞然大物的崛起。
与之相同，身心俱疲的盖里乌斯也终于抵挡不住鬼王的压迫，先前战斗的中断使得“鏖战之加护”所带来的增益被迫清零，借助首席魔兵的力量，他也只得暂时护得自己周全。但盖里乌斯也知道这并非长久之计，此般现状发展下去到最后倒下的绝对会是他自己！
两方战况已是如此，与魔王势力抗衡的帝国军一方则更不必多说，纵使所有人都竭尽全力，也仍然看不到希望的战争，令他们深陷绝望，原本就是此消彼长的现状，士气急转直下也使帝国军的抵抗更加被动。
巨魔之王厮杀在最前线，百丈之高的岩槌每一抡动，都将带去不下百名战士的性命。
涅露瓦娜举起魔兵之盾，掩护高抬骑枪的副官冲锋在前，二者曾用这般配合击杀了不少强大的魔物，甚至一度同巨魔之王战斗得有来有回。
但这一次巨魔之王接受了终焉兽赋予的“恩赐”，力量得到了极大程度的提升，只是一击便将二者击退了出去。
涅露瓦娜举盾的右臂被受强大震击血肉模糊得几乎与盾牌的把手连结在了一起，而副官则更是不好受，左腿被碾碎成了肉糜，自身则是陷入了昏迷，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眼看巨魔之王的攻击再度袭来，紧咬牙关涅露瓦娜毅然挺身而出，她以决死之念作出反抗，将所有的士兵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但是，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降临，在那被无尽霞光笼罩的视界中，迸发了出如水晶一般耀眼的蓝光。
“你……！？”
或许那就是奇迹的佐证，面对直取性命而来的一击，冰雪魔女选择挺身而出。
坚韧的冰墙抵挡住了巨魔之王的一击还不足够，魔女张开双臂，悬浮在身前的法杖释放出极致的冰寒将眼前方圆数里魔物全部冻结。
涅露瓦娜单膝跪倒在地，望着魔女的背影心中似有些话想要述说，但那魔女却全然不顾战栗于眼前事态的人们，面不改色地抬起了白皙的左手。
无比严寒的气息透过她的手心释放，远在数十里之外将要致阿托莉丝和伊莱娜于死地的融合兽庞大的身躯随之冻结。
右臂抬起，天寒地冻，于战场另一端同盖里乌斯鏖战千回的鬼王之躯，也无法幸免被极致的冰寒凝滞禁锢在了原地。
没有经过任何魔法的辅助，纯粹来自冰王的力量强行控制住了三方势力的侵袭，但这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是身处绝望的境遇下无可奈何的选择。
在此之上所付出的代价，恐怕只有魔女自己清楚，但即便如此她仍然不吭一声，固执地凭借自己的力量试图挽救这份残局。
过度透支的魔力，使魔女本就白皙的面色更显惨白，嘴唇也渐渐失了血色。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那终焉巨兽却仍想要打破现状。
随着闪耀紫色光芒的第四尾开始摆动，一道贯穿天地巨大法阵从终焉兽的身前展开，并且对准魔女所在的这里，开始蕴量同先前法圣所释放的如出一辙的超位魔法。
并且威力肉眼可见比之更强，汇聚魔力的速率也比之更快！
终焉兽的这一举措，也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魔女的情绪陷入了崩溃。
“萨巴托斯·莱德！”望着这一幕，魔女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嘶吼。
随之而来的是一瞬间的宁静，时间的凝固，仿佛只属于那因成熟而掉下的无名浆果一样，烂死在地面再也没有了生命力。
时间真是可怕的魔鬼，它不断地从一个人的脑海深处吮吸着有关她的记忆，千方百计的把回忆和记忆残忍地剥离。那仅剩的支离破碎的片段，早已不再能够拼凑起魂牵梦萦的过去。
当魔女再度看向这世间时，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死寂，“绝对零度”的冰寒不仅冻结了周遭万物，甚至连时间抑或空间都不得幸免，被冻死在了这片只属于她一人的领域之中。
作为法王强者中位列第一的存在，魔女本就拥有这样的能力。她早就看清了终焉兽的本质，提亚尼斯特地脉的显化，要想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将其击败，她只得用这片大陆的板块一隅作为陪葬，包括在场的所有无辜之人，以及她自己的生命。
魔女并不畏惧死亡，对于在场所有人的性命，也同样视若草芥可有可无。
“但唯有萨巴托斯·莱德，唯有他……”那个令她恨之入骨的名字。
结果就连这个名字，以及魔女的眼中所流露出的愤怒与不甘，最终也都同眼前那被冰雪覆盖的世界一样失去了本应存在的意义。
“所以，即使是这么多年过去，你也依然没能放下昔日里的那份成见吗？”
然而，在这原本不应该有人踏足的领域，闯入的一位不速之客，出声打破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寂静。
“狂风之勒文特？！”回过身去，望着那从雪地中静步走来的老者，魔女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对此，风王老者只是将慈祥的笑容当做回答，并一挥衣袖吹散了这片掩盖世界真面目的一层银装。
“虽然不清楚过去的你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无法化解的纠葛，但我相信你的作法并没有错，萨巴托斯·莱德也不会有错，就像是将我们所有人转移到这里的决定。”
此刻严冬过去，冰雪消融，春风送来了温暖，让魔女以及在场的所有人朝向他们的身后望去。
在那片尚且青葱的土地上，正肃立着成千上万意气风发的人们。
他们之中或有整装待发的正规军，或有风度翩翩的魔术师，或有豪迈不群的冒险者，而更多的则是从未上过战场，正把握身边一切可利用的工具，神情紧绷的普通人。
他们之中既有举止傲慢的精灵，又有狂放不羁的兽人，也有不卑不亢的人类，在这同舟共济的时刻，任何存在都选择施予援手。
仅是一份单纯的约定，带来了聚集的希望——
“克莱尼亚全员在此，支援科特伽马帝国各位，携手共渡难关！”
第六百九十二章.寂光净土
看着那些通过传送魔法从异国他乡赶赴到这里的人们，阿托莉丝感到身体一轻，下一秒人已经被脱身赶到的苍鹰载上了天际。
布莱托里克将阿托莉丝和伊莱娜送到了较为安全的区域，在那里阿托莉丝有幸见到了她们在天域霞廊认知的几位老熟人——赛丽卡、米亚斯等五人小队。
不对，准确来说现在是七人，多出来的两位分别是米亚斯的妻子梅丽娅和莱兹的未婚妻克莉妲琳。
见到大家的出现，阿托莉丝和伊莱娜自然是相当高兴，但很显然她们也明白现在并不是应该叙旧的时候，眼下二位伤势严重急需得到有效的治疗，于是原本打算跟随大部队冲锋陷阵的几位选择留下赛丽卡和米亚斯夫妇，陪同二位赶往后方治疗。
在此之前，姑且将目光放到前线的战场之上，随着克莱尼亚足足九十万的战力加入战场，战线硬生生被拉长到数百里范围。不止如此，法斯缇那的筑城者们也在归还的摩诺提厄斯的劝说下倾巢出动。
局势出现了逆转，几近百万人次的战力虽然并不平均，但也足以权衡敌我双方之间的差距。而且不止如此，据说除开恢复了些许状态回归战场的九条寺玄郎和阿弗洛特之外，赶到战场的还有另外四位王级。
如果阿托莉丝没猜错的话，其中还有伊莱娜的徒弟，当今水念流剑王——莱登哈尔的身影。只可惜战况危急，等不到他们师徒二人相遇的时机。
战场的割裂，导致阿托莉丝和伊莱娜这边同涅露瓦娜及魔女等人失去了联系，虽然已经从附近的伤员那边打听到了涅露瓦娜幸存下来的消息，但人现在具体在哪里他们也是不得而知。
在接受治疗的时间里，阿托莉丝从赛丽卡口中得知了，克莱尼亚的境况。
自从勇者落败之后，克莱尼亚便在魔王军的入侵下彻底沦陷，仅仅只半天的时间，就有不下半数的城镇被夷为了平地。于是在生死存亡关头，萨巴托斯·莱德不顾克莱尼亚国王的反对，命全体克莱尼亚公民疏散逃往科特伽马帝国，且由帝国方收留跨境而来的流亡者。
而剩下的克莱尼亚战士以及怀抱着战斗意志的人们，则被聚集在国都的广场上，由萨巴托斯·莱德施展大规模转移魔术，将他们送往眼前的这片战场，与帝国人民一起，抵抗魔王大军的来犯。
“那融合兽交由三位以上的王级来应对应该不成问题，与盖里乌斯缠斗至此的万鬼之鬼王亦然如此，但那终天厄竟之兽，你们究竟又该如何应对？”
虽然很庆幸能有大量的援军赶到，但对于同一日亲历过两战的伊莱娜而言，这些战力还并不足以逆转局势，只要终焉兽一刻不死，先前的那般结果势必将在前仆后继的这些人身上再度上演。
这并不是多一个少一个王级战力就能够权衡的差距，如若没有针对性的手段，在伊莱娜看来就算是十四列强同在场，恐怕也没办法阻拦终焉兽前进的脚步。
“没有任何事物会是完美无缺的，现神如此，古神亦然，那家伙的能量载体是尾端对吧，那便不妨尝试将其尾部逐一击破。”意料之外的人声加入了这场会话，阿托莉丝扭过头去便见完全恢复过来的维拉法从林中探出，踱步朝着这边走来。
“维拉法前辈？”见到对方出现，阿托莉丝显然有些吃惊。
而不只是阿托莉丝，赛丽卡和米亚斯也立刻认出了来者的身份，正是当初在神霞之扉与他们交战，最后凭依在巴龙身上的天空龙本人。只不过相较于当初临别时候的样子，现在的维拉法气质明显要比之前好上太多，兴许这就是回归自由所带来的心态上的变化吧。
“维拉法？”靠在米亚斯身旁的梅丽娅只觉得这个名字，回想起来这似乎就是自己的丈夫时长念叨的名字，“所以，眼前的这位就是……”
“维拉法·尼德多努亚，我曾向你提起过无数遍的，天空龙本尊。”米亚斯回复说道。
“对了！”直到维拉法的出现，留在这里保护众人的米亚斯才意识到，当初他们组成这个临时屠龙小队的灵魂人物好像并不在场，当时便一拍脑瓜想着追问巴龙的下落来。
似乎也是看穿了这些人的想法，这边维拉法也是解释说道：“魔王许诺如若阿托莉丝阁下能够带领我们赢下这场战争，就给予大陆十五年的喘息时间，而对方不许吾之御主干涉这场抗争亦是约定中的一环。”
“所以，巴龙才会选择派你过来支援我们吗？”听其所言，赛丽卡微微蹙眉旋即问道。
“不，参加这场战争乃是吾之意愿，同御主无关。”
维拉法的这番话，引起了阿托莉丝的注意，她用略显忧愁的眼神看向对方，心中似有很多话，但事到如今却愣是一句也道不出。
终焉兽一战并未结束，也就是说他们所作出的这些努力，依然没能令维拉法摆脱命定的轨迹，如果维拉法执意要上前线，那么依然有很大的可能会葬身沙场。
纵使明知此生必灭，却仍然难看地挣扎。
那么，空空如也的这具身躯，又究竟是在为何而坚持？
凝望着老者的双眼，他的眼睛平静深邃如同一汪潭水，如此清澈，如此安详，好似从来没有在意过更多，眼里只有忠贞。
“如若命运便是如此，那逃避也无济于事。当然汝也无须操心，吾并无赴死之决意，此时重返战场，不过是想为这场抗争多贡献一份力量，仅此而已。”看出了阿托莉丝的多虑，维拉法慈祥恺恻地解释说道。
“所以，你是想说要我们把目标从终焉兽肉身转移到牠的尾巴上对吗？”回归话题，一旁思索了片刻的伊莱娜，再看维拉法的神情，开口便提出了质疑。
“终焉兽的九尾能力相辅相成，更不用说还有自我修复能力的第一尾和掌控时间能力的第八尾，即使是将效果未知的第五、六、七以至第九尾忽略不计，也至少需要在第一时间同时击破第一尾和第八尾，才有拥有一定的胜算。”伊莱娜说到这里，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从法圣强者的全力一击都无法摧毁终焉兽之尾看来，复数的王级联手要能击破一尾恐怕都已是极限，在此之上还想要有什么过分的奢求，未免还是有些不切实际了。”
“复数的王级战力？何须如此大费周章？这桩小事岂不由我一人就可轻松做到！”
“谁人在那里？”听到轻浮的人声传来，意识到有人潜匿在附近，窃听他们对话的维拉法神情立刻紧绷了起来。
毕竟连他这样的强者都没能觉察到对方的气息，说话之人定是有着不俗的实力，至少在隐藏气息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本事。
“呀！我这一着急，不小心就把内心的想法给说出来了！”
维拉法话音才落，便见一旁的树梢传来树叶沙沙的响动，紧接着一名戴着画有泪眼的小丑面具的黑衣男人从树上跃下。
他很是随意地掸去了衣衫上的尘土落叶，而后也不打算解释些什么，便朝向众人徐徐走来。
“你是谁？！”看着那未知强者的靠近，众人的情绪立刻紧绷了起来，甚至于米亚斯已经下意识将手伸向了腰间的匕首。
“各位不必惊惶，毕竟我也不是什么趁人之危的小人，只是单纯地碰巧路过听闻了各位的一番交谈罢。”迎着众人敌意的视线，对方摊了摊手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如此解释说道。
“南道千流剑王，寂光净土——哈森·托弥利亚·米卡斯！”左眼闪动着金色的光芒，阿托莉丝也是毫不忌讳地将眼前之人的身份道出。
此名号一出，在场的人皆是大感吃惊，而对方也是同样因阿托莉丝认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些许意外。
“哦？现在“透析”的加护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吗？我应该并没有对外透露过自己的信息才对。”显然对于阿托莉丝的看破能力，对方还没有明确的认知，误以为其是加护的效果。
而阿托莉丝也是通过神之眼，读取到了对方的身份以及想法。虽然对方言语表现得轻慢而混沌，但实际上对方就是很单纯的武痴罢了。
不，说对方是武痴还是太过保守了，眼前之人——哈森·托弥利亚·米卡斯，是一个纯粹的疯子，一个陶醉于胜利的喜悦，甚至能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愉悦狂。
不只是神之眼所传达的信息，世人对此人即“寂光净土”的描述，也是一个神出鬼没的极端主义强者。并不同于其他剑王为了提升自己，使自己更加强大而修炼的剑道，就只是单纯的为赢得对决的胜利，为了取悦自己而踏上的武道巅峰。
“各位小心，在此之前，被“寂光净土”盯上的任何人，最终都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眼前这个家伙，从我还未出生起便横行于世，之所以“南道千流”并无传人却闻名于世，便是因为此人从神战之末至今都坐实剑王之位。就连初代炎王都曾被他斩于剑下，乃是当今大陆上最危险的人物之一！”
望着那副透露着虚伪笑容的面具，伊莱娜感觉心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一般，额间不由自主地冒出几许冷汗。
第六百九十三章.剑王之剑
“倘若在场几位有能耐勾起我的兴趣，对我抱有这般敌意倒也情有可原，但很遗憾和你们战斗并不足以使我尽兴。”与众人对峙着“寂光净土”停下了脚步，他将左手贴至腰后，右手放在胸前，在行了一个绅士礼后，也是直接挑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的狂妄不无道理，即使是学识尚浅的米亚斯也明白，史书上对于眼前这位南道千流剑王的记载，最早的记录也是出现在五十年，这件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哈森·托弥利亚·米卡斯自成为剑王时起，四百年来史书中都无有关于其身世的记载，只因和他接触过的对象最终都惨死于剑下，连一点关于他身份的信息都没曾流出。
直到五十年前的某日，二天时中流剑王——九条寺玄郎游历大陆时偶遇对方，与之一战并以极其微弱的优势将其击败，这才将此人的身份确定最终得以载入史册，从而证实了七位剑道列强真实存在的有端猜想。
一位实力仅次于九条寺的强者，怎么看都不像是当前几人能够轻松应对的存在，因其如此对方的说辞也具有一定的说服力。
不过维拉法倒并不认为眼前之人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例外，作为巴龙·博卡尔的契约兽，区别于王级之外的远古龙族强者，连光明神的贤者都不放在眼里的他，又何曾会畏惧一介得益于现神诅咒的凡人之辈。
“吾若没听错，汝方才说，以己之力便可斩却终焉之患？可别只是夸夸其谈罢。”对于“寂光净土”的妄语，维拉法不以为然，但出于好奇还是不愿放过一点能够收集情报的机会。
“在我作出回答之前，我不妨也问问各位，对于南道千流这一流派你们如何看待？”对方并没有即刻回答，反而是作为提问的一方，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抛还给了各位。
“南道千流？”与神情紧绷的其他人不一样，看不明白形势的梅丽娅陷入了沉思，随后也是立刻抢答说道：“我记得那好像是一种闪击流派吧，换句话说就是一刀流？”
“梅丽娅！”米亚斯赶忙碰了下对方的肩膀，用颤抖的眼神示意她不要选择去接话。
“瞧这回答多么出色，看看你们也该和这位小姑娘一样，放轻松放轻松，这只不过是一场简单的会话而已。”
显然眼前的男人并没有针对梅丽娅的打算，这也不免令米亚斯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见梅丽娅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看得出来仅仅只是出于语言描述，还不足以使这位不问世事的少女与在场的各位感同身受。
“南道千流，千刃归一。所谓寂光净土之境界，即是一刃斩落万籁俱寂。”
“寂光净土”张开双臂，如一位歌者，赞颂着以他为名的诗史。
“其不为名缰利锁所困，亦不为情义愚忠驻足，如剑一般纯粹，只为斩敌平难，不容外物消磨，出鞘即断灭世间万物，不论空间之壁，抑或时间轮转皆不在话下！”
此般言行举措令众人惊怔在原地，就像是在极力证明自己一般，随着言语的递进情绪愈发高涨。
同时随着对方毫无保留地传达内心的想法，神之眼中读取到的数据也越发详细，而得到的结果也同样令阿托莉丝大吃一惊。
“必中之因果，竟真有这样的加护？！”
阿托莉丝不敢相信眼中所见，回过头来她也算是明白了对方的自信究竟来自何处。
“但……代价是什么……？”显然这种超规格的能力不可能轻易实现，否则对方也不至于在当年惜败于九条寺之手。
迎着众人眺望而来的视线，发现计划行得通的“寂光净土”，无从得见的面具下随之浮现出狡黠的笑容。
“那，并非你等应当操心之事。”
……
双方势力的交战相当火热，不同于统一编制的军团战斗方式，克莱尼亚的魔术师与冒险者们的作战风格与能力千奇百怪，进攻的节奏也毫无秩序乱作一团，但奈何此时此刻我方势力人数占优，单凭借人海战术便将魔王势力打得溃不成军。
当阿托莉丝重新踏上战场时，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朝向反抗军倾斜。
但阿托莉丝知道，这不过只是表象，只要终焉兽一刻不死，敌人也势必将一遍又一遍卷土重来。
盖里乌斯并没有因支援的赶到而退出一线的作战，而是坚持到了九条寺和阿弗洛特的到来。虽然都并非全盛姿态，但由三位王级出手，也是没用多久便将那凶暴的鬼王镇压。
而另一边，莱登哈尔、缇米菲娅、狂风之勒文特及黑阎的魔躯四名王级战力，在从周围的士兵口中简单了解了战况后，也是第一时间选择了联手并找上了融合兽的麻烦。
“那个家伙并非首要目标，我等尽可能速战速决！”
说话之人乃是以亡灵之力得名的阴王，其身披灰色斗篷手执骷髅权杖，声音听起来好似坏掉的机械，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真正的目标是远处那个所谓的终焉之兽吧？不过话虽如此，面对眼前之敌也不应掉以轻心，在同对方接触之前，还请容我和哈尔先作试探！”当初与龙神第一战的结果仍历历在目，正因如此尽管认同阴王提出的说法，缇米菲娅也不希望又一次轻视因为轻视对手而酿成惨剧。于是看向那个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的背影，渴望得到对方的肯定。
然而，那个在往常必然不会拒绝回应的男人，却仍是一副阴郁的面容沉默不语。自不久前克莱尼亚边境一役，勇者格瑞特战死之后，巨大的打击令莱登哈尔一蹶不振，此刻的他即使是得知到自己的师父在这片战场，也仍然无法振作起精神。
“哈尔？”
“就照你说的办吧！”显而易见地有些出神，在被缇米菲娅这一声呼喊唤醒之后，莱登哈尔也是心神不定地点了点头，接着给出了回应。
虽然最终得到了同以往一样的肯定答复，但缇米菲娅还是对莱登哈尔的状态并不放心。
不过风王老者却劝她打消这般顾虑，毕竟纵使情绪再低落莱登哈尔也还是莱登哈尔，以“无想狂澜”得名的水念流剑王，他的剑，如三尺弱水，轻如无物，又岂会因未得斩断的牵绊而轻易崩刃？
“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案之无下，运之无旁。其剑昼消积雪，夜涌狂澜，亦如天河泻濯，云蔽神殇……”
结果言过其实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么？再度望向对方的背影，若有所悟的缇米菲娅哑然失笑，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这份难堪的现实，就像是在承认自己的一身能耐只是徒有其表一样。
“令人可笑！”
第六百九十四章.寒芒一试
在阿托莉丝和伊莱娜脱逃之后，失去了目标的融合兽便在此展开了无差别的杀戮，不只是两国联盟，魔王军方也沦为其虐杀的对象。宛如一个战争机器，在无止境的厮杀与吞食中疯狂地增长着自身的实力。
待到四位王级赶到现场时，方圆二十里的土地都经受破坏，并被融合兽改造成了宛如鹰巢一般藤网丛生的死亡领域。
望着眼前宛如结界一般的场域牢笼，在场的四人皆是震撼不已，而还不等他们回过神来，构筑成“巢”的大量藤蔓便自主行动了起来，并纠缠变化成一条条藤蔓龙，当即朝向四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自己师父的能力，在感到诧异的同时，莱登哈尔也是率先行动了起来。面对汹涌而来的藤蔓龙，他的眼中毫无畏惧，手里的剑刃高高举起，刹那百丈之高的碧幽剑影于他头顶凝聚。
剑意充斥四方，随着莱登哈尔一剑挥落，头顶的巨剑也随之轰然斩下。扑杀而来的藤蔓龙群根本承受不住这一击当场被撕成了碎片，不止如此就连构筑成“巢”的外壁也没能幸免，由上至下被这一剑斩断，开辟出了一道通往内部的裂谷。
“进去！”不带犹豫地风王老者催促说道，话音才落便先一步发动魔法将自己传送进了场域牢笼的内部。
见状剩下的三人也没有迟疑，由莱登哈尔与缇米菲娅两位剑王在前，掩护阴王紧跟着风王先后杀入其中。
二话不说地风王老者抬手便召唤出数十道龙卷，对这片场域牢笼实行大规模的破坏，千万花瓣还未聚成龙体便被卷入其中无情碾碎。
与此同时阴王也在两位剑王的掩护下，完成了魔法召唤仪式，一道漆黑的巨大法阵从阴王的脚下展开，随着阴王持握骷髅权杖击地三声，大量令人胆颤的骇人哭嚎从四面八方惊起。紧接着在法阵的笼罩范围内无数的骸骨死士破土而出，它们组成兵团，依从阴王的指示，将穿越风暴扑杀而来的藤蔓龙绞杀。
缇米菲娅则是将事先准备好的火之魔剑插在脚下，以剑身为中心扩散的燎原之火于眨眼间覆满了整片视界。
风暴侵袭、烈火焚烧以及骸骨兵团的杀伐，一方区域的毁坏，很快便引起了融合兽的注意。
人外的野兽释放出几近实质化的混沌不明的魔力，庞大的身躯抓地而行，咆哮着便朝此处火速袭来。
见此状，莱登哈尔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执剑一横，刹那，由万千剑影组成的天地轮盘于他身后猛然展开！
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我倒是认为，这场战斗并没有多少意义呢。”看着鬼王的尸身在眼前化为灰烬，阿弗洛特面色忧愁地看着倒在地上力竭的男人，以及战场另一边死斗的现状，言语中透露着无可奈何。
“终天厄竟之兽一刻不斩，那所谓的反抗也终究不过苦苦挣扎，根本推翻不了什么。”
在阿弗洛特看来，眼下的反抗之所以能够取得效果，是因为终焉兽此时的不作为。
的确，自从他和九条寺重回战场及克莱尼亚的支援赶到以来终焉兽都没有采取任何应对举措，就像是变成了一座山岳，屹立在那里再没有丝毫动静。
但这并非是好事，毕竟是以“洞彻天地之贤人”得名的坤灵王，对于自然的感知和捕风捉影能力想必不会有人比其更加出色。在仅一个举动便能引起天下大乱的存在身上，出现异常的不作为现象，就像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一般，是为一种危险的征兆。
不过与阿弗洛特的紧张感不同，一旁擦拭着刀刃的布衣老者对此却是不以为意。
九条寺把弄着手里的刀，老迈的眼神竟也不禁流露出几许失落。
“雪樱、三日月、逐月白伏天……结果，老朽的刀，就只剩下这三把了么……”
九条寺凝望着手中的雪樱之刃，刀面翻转映出了一张枯瘦的老脸，同时还有一道意料之外的身影。
“呦！这不是“月染一梦”吗？怎如此狼狈？”
来者才一出声，便被九条寺提刀指住，而不只是九条寺，阿弗洛特和躺在地上的盖里乌斯也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危险的靠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避过了他们的感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附近。
来者身上透露出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使得阿弗洛特和盖里乌斯的神情立刻紧绷了起来，当即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不过与二者不同，九条寺却是深知对方身份，他的视线始终不离开手中的刀刃，对于来者的靠近就只是同以往一样，用他那苍老的声音给出回应。
“老朽还当是谁呢，区区一介手下败将，可没有取笑老朽的资格。”
“让我想想当初败给你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有五十年了吧，我记得那时候的你看起来也才刚过血气方刚的年纪，这才过去多久便已步入垂垂暮年了吗？说到底还是人族的寿命太过短暂，根本经受不住时间的磨砺。”
“少在老朽面前提这些有的没的，若是要想清算这陈年旧账，待此役过后老朽会奉陪到底，而此刻老朽并没有多余的精力于你身上耗费。”
“你应该清楚我的性格，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若我此刻执意要你性命，你又会如何作出反应？！”
“那你大可试上一试！”
然而，话音未落，下一秒血光飞溅。
连发生了什么都不得而知，九条寺的左耳便同其首分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随后应声落地。
“这究竟……？！”
难以置信的一幕令盖里乌斯惊愣在原地，在此之前已然起身的他缓缓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把握着武器的手竟在此刻不住颤抖。
虽然并不清楚那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但盖里乌斯还是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刀芒。不仅针对于九条寺，甚至还威胁到了自己和阿弗洛特的性命。
就像是一道丝线，连结着他们的脖颈，超越了所有的预读，甚至连神目流的万千系数都未能干扰那一击的判断，牢牢锁定着盖里乌斯行动的轨迹。
“如你所言，小试一刀，不出所料果然就只是嘴硬而已，以你抑或你们现在的状态，可根本没有与我叫嚣的资本。”面具男子摊开两手，轻慢地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哈森·托弥利亚·米卡斯，所谓“寂光净土”，果真名不虚传。”倘若连这时候都还没能看出对方的身份，那“洞彻天地之贤人”名号也的确应当易主了罢。
迎着对方不带感情凝视而来的目光，阿弗洛特虽然也同样面露难色，但却并未对眼前之人产生畏怯之意。
与之一样，即使是被撕裂了左耳，也仍然面不改色的九条寺，并没有被这一刀夺走理性。的确以他们三个现在的状态就算是联手也不会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事实上方才的挑衅也仅仅只是一种试探。尽管付出了一点代价，但既然此刻的对方并没要自己性命的打算，便足以证明他的揣测并没有错。
“你的目标......早就不在老朽了对吧！？”
第六百九十五章.雪余痕
“如有可能，须以脆弱之身，于钝痛中承受人间一切的苦难。”
回过神来，少女已然深陷泥沼。她失声惊叫，与之呼应宛如泥泞编制而成的蔷薇的触手，将她的身体紧紧束缚。
绝对无法容许光辉存在的阴翳，如同要将讴歌天顶之人拖入深渊一般，蹂躏着无垢少女的肌肤。
不仅仅是脖颈，连四肢和身体统统被怨嗟荆棘生生嵌入，仿佛正将夺取少女的性命一样不断地加深力道。
“丽芙琳！丽芙琳！听得到我说话吗？快醒醒！”
精灵男子露出紧张的神态，不断呼喊着将少女拥入怀中，使其从噩梦中惊醒。
“这一次也失败了吗？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毕竟这可是连大魔法师诺尼瑟都认为棘手而没能破解的魔导书，丽芙琳能做到这种程度，在我看来已经相当不错了。”
一旁传来关切的问候，靠在相拥之人的肩头，少女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位披着纯白色法袍的少年，微笑着朝这边走来。
“莱德……对不起……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我……”少女别过脸去，觉得有些愧疚，不敢直视对方看来的目光。
少女低下头看向手中的纸页，这是一张夹杂在魔导书中的残页，从纸页的边缘可以看出其撕下的方式极为粗暴，看得出来即使是书本的主人，也并不认可原书的价值。
它尚显挺括的留白处，还画着一团毫无意义的幼稚涂鸦，一个巨人、一头半人马兽以及一位像是手握火把的人类，看起来像是谁家的孩子背着父母玩笔图画的结果。
而极无价值的它恰在这个时候，机缘巧合地落入少女手中，就像是一种天定的缘分，如此奇妙。
“诶？”意识到拥抱自己的臂膀收紧了几分，少女抬起头正好遇上了精灵男子充满爱意的视线，脸颊不禁泛起了一丝红晕。
“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在我眼中琳都是一个足够优秀的魔法师，假以时日一定会大放异彩，超越你的师父诺尼瑟成为魔法界新一代的传奇！”
“师父她可是被受森林神青睐的贤者，自神话时代诞生存活至今的古精灵之一，数千年来的履历和修为哪是我一介泛泛之辈一朝一夕能够超越的。”少女用脑袋磕了下对方的胸口，显然不满意对方的过誉的说法，嘟起嘴来气鼓鼓地反驳着。
结果迎来的，则是对方笑着如哄孩子一般，敷衍的摸头。少女的长发乌黑浓密，一手拂过，丝丝入扣，细细入微。
精灵男子想一直抚摸下去，直到对方头发花白，青丝不在。就像是从风华正茂到耄耋暮年的一对普通恋人，他的愿望，仅仅只是想和眼前之人相伴走到最后。
但那显然是不可能之事，精灵与人类，长生种与短生种之间，注定存在着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有我在身边的时光，仅仅只能作为你人生路途的十分之一。”
那么往后的余生除了孤独，也就只剩下可悲了吧。
“不必妄自菲薄丽芙琳，你比绝大多数人都更出色，至少在我们三个之中，你可是最有希望得到神明的认可成为法王强者那一个。”那被少女称作莱德的少年，则是抱着魔导书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位，微笑着肯定着她的天赋。
“这参考范围也太小了吧，我还说克鲁格尔是我们当中最有希望成为剑王的那位呢，而且萨巴托斯·莱德你说我妄自菲薄，明明最看轻自己的是你才对吧！”
在这三人小队中，少女的喋喋不休已经成为了日常，他们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冒险小队，会为了探索未知主动涉险，会为了生计疲于奔波，因为生活中的琐事喜怒哀乐。
“四百年前曾是如此。”
冰冷的寒气一阵阵袭来，大雪好似棉絮纷纷扬扬地从天空落下，洁白而纯净，犹如天使的羽毛轻轻地覆盖着大地。
魔女闲庭信步地行走在这片冻土之上，周边的树木缀满银花，魔物、伪装者乃至天空中飞行的鸟兽都无法幸免地凝固、冻结，成为了一座座冰雕或从空中坠落，或被大雪掩埋。
“克鲁格尔、萨巴托斯·莱德以及那个溺亡在回忆中的女孩，他们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嬉闹，探讨...憧憬理想，遥望未来。”
长长的冰柱宛如水晶短剑挂在树梢，仿佛世界都被冰封了一般，宁静而沉重的感觉正如魔女此刻的心境，冰寒至极，无有一丝温暖。
“结果也还是一样吗？”
从那之后又过去了五年，几乎每周莱德都会抱着那本魔导书，拜托少女鉴读其中的内容。
而这一次，得到的依然是少女无奈的摇头，见莱德如此执着，在烛灯的映照下望着对方略显焦虑的面庞，少女感到不解便开口问道。
“莱德是因为什么才一直想要破解这本魔导书的，就我看来书里应该并没有保存什么对你有所帮助的魔法才对？”
“其实也没什么。”莱德解释说道：“从我还未记事起，父母便死在了一场瘟疫之中，这个早些时候我应该就有曾向你们提起过。村中的一位魔导师收留了我，并将我引导向了学习魔法这条道路，而这本魔导书便是那位魔导师病逝前留给我的遗物。我认为他会在生命的最后将这本书交付于我，一定是有着什么深意需要我体会。”
“你还记得吗？我师父曾经说过，这本书就像是一个上了锁的衣柜，并不是什么值得耗费精力去开启的宝藏。即使知道里面只有几件衣服，你也仍打算不断尝试去打开它吗？”
“我明白这件事的确有些任性，所以我会酌情考虑你所说的话，不过我想大概下周的这个时间，我还是会同现在这样拜托你，当然如果你并不情愿的话，我也会遵从你的意愿，立刻放弃这个想法。”说到这里，莱德表歉意鞠了一躬，随后也是同以往一样抱着魔导书走出了房门。
恰好这时候克鲁格尔从外面采购回来，双方打了一个照面，莱德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镜，也不打算聊些什么便选择匆匆离去。
“这一次也失败了吗？”客房里忧心忡忡地看着坐在那里的少女，克鲁格尔感到有些头疼。
“不，事实上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成功了。”
然而，少女的回答却令克鲁格尔有些意外。
“我一直在考虑，到底应不应该告诉莱德这个结果，因为上面并没有记载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仅仅只是一则故事——来自异域的神话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