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命运
终焉兽的行动并不迅敏，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迟缓，然而那撼动天地的庞大身躯即使只是迈出一步，都将使方圆数十里的地区夷为平地。
感受到危机的魔物乃至野生动物甚至都无法逃跑，就如同在“暴君”的残酷之下苟且的草民一般，只能在这宛如天灾降临的压迫下默默等待死亡的降临。
那是地脉的显化，是自神话时代起便悠久连绵地延续至今的“人神之业”。所谓善于报偿俱来，恶与惩罚同至。终焉之兽既是人类傲慢的显现，也是被受神罚的人们终将迎来的末路。
“人类的傲慢为世间带来如此灾厄，那种罪过对于其他生灵的不公，真是百世都不足以偿还。”帝国的一方，德高望重的精灵长者来到面色惨白的君王身边，与其一同眺望着远方诞生的灾厄，随后闭上双眼满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与魔王军交战至今，不只是第一军团，所有阵线的战士们都已是全力以赴，只可是面对那样的存在，不知道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啊。”像是在回应陪同自己半身，与自己一起携手治国的长者的话，又像是在自发感慨，面对那不止一次在梦里预见过发生在眼前的惨剧，国王诉说着面露痛苦之色。
“这就是……报应吗……？”
对于龙的老者而言，何尝不是。
被命运操弄的一生，作为勇者的垫脚石，他的存在兴许早在过去就应当消弭在这世间。而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之身，那个男人宁可舍弃一臂也要为他赎回的自由，注定将在这里被重新剥夺，令维拉法的身心产生了动摇。
他知道这一战的结果，之所以表现得不知，仅仅只是出于并不情愿接受那份令人感到遗憾的命运。
“阿托莉丝阁下，可知道吾在当初为何会因“终焉兽”这个名字而感到畏惧？”
身后之人突然的开口，令持握灵剑两手颤抖阿托莉丝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在此刻已然不再保持人形，而是回归最原始的形态以巨龙的面貌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究竟是……”诧异的目光看着身后凭空而现的巨龙，又见维拉法不去了踪影，将二者联系在一起的盖里乌斯顿时露出了吃惊之色。
“维拉法·尼德多努亚，那便是传闻中我们所战胜的天空之龙，同样也是与我们朝夕相处的一位老前辈。”
阿托莉丝道出了盖里乌斯的疑惑，但却并未对维拉法的问题给出回应，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对方，在那强悍无比的巨龙之身显现的那一刻，少女便明白在生与死的现状之下有人比她更早作出了觉悟。而那份觉悟同样也给予了她力量，或许仅仅只是起到了一点心理上的作用，但她的身体已不再战栗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那一日，吾预见了自己的终末。但并非出于畏惧死亡，而是担心自己将违背答应吾主之事，即此生都当作为御刃护其左右，以至此世劫末的允诺。”
“维拉法……”
阿托莉丝想要接话，但似乎是猜到了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便陷入了沉默。
而另一边，从诧异中缓过神来的盖里乌斯，见罢也同样低眉不语。
其实根本不必多说什么，因为阿托莉丝什么都知道。事实就是如此，以龙之名的老者——维拉法·尼德多努亚，从始至终都并非作为讨灭敌人之剑，而是为了守护御主的幸福，使其能够长存于世间，一个收纳“人神之业”宿命的鞘。
“的确如此，吾又何尝不是，曾经假想过眼前的惨剧，并且早就已经做好觉悟了呢。”巨龙说着撑开了巨大的双翼，狂风在他的身下孕育而生。
或许从刻下新生的那个时候起，这份邂逅就已经在命运之中了。
如果作为维拉法来说的矜持，就是“拯救主人，坚守到底”，作为尼德多努亚的自负就是“为主人排除万难”的话。
那么——
“此时此地！斩伏加害吾主之万难，并将吾主所祈盼的一切愿望存护到底，即是吾之使命！”
话音落下，风暴四起，无量的狂风惊起飞沙走石，在少女掩面抵御强风侵袭之时，天空的王者发出一声怒吼展翅高飞。
“吾姑且能够拖住对方一时，接下来当如何去做就交由汝等定夺了。”
很快风暴远去，唯留下一声交代回响在风中，逐渐消散。
“没曾想到那家伙竟就是天空之龙，从辐射出来的魔力波看来，那家伙的生命力也就还剩五成左右吧，应该阻拦不了多久。”理解了现状的盖里乌斯收敛了诧异，重新扛起了九条寺玄郎留下的斩刀，并将名为“三日月”的魔刀把握在了另一只手，随后一步一步赶到了阿托莉丝前面。
“以当下的情势进行推算，终焉兽距离奥菲尼亚不过就寥寥数步，若是放任不管的话要塞以及后方的整座城池都将被夷为平地。如果你也想要做点什么的话，那就不妨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你可是屠龙英雄啊，应该也不想就这么轻易认输吧！”
盖里乌斯的坦言，一番话直将阿托莉丝点醒。那句话成为了最后的炸药，让少女咬紧牙关，直视着自己手里的“搭档”。以她的性格，在此之上的挑衅，无论是否出自本心，也都无法令她继续视而不见了。
终于，在盖里乌斯的引领下，阿托莉丝坚定了内心，重新拾起了那份勇气，二者追逐着维拉法的脚步，仰望着高天视死如归地朝向“灾祸”袭来的方向迈入那片黑暗与血光共存的决死之地。
朝着全身袭来的威压与不愉快感，在少女越过领界的那一刻，以极具生命力的气息，在她的面前宣告着即将来临的诞生。
广袤无垠的原野之上，闪光与地鸣共起，庞大无边的终焉巨兽迈出了牠的第二步。
面对那撼天动地却不过仅是余波的冲击，行动的二者仿若较劲一般在遮天蔽日的气浪缠斗间闪转腾挪，然而终不敌汹涌的火力被双双命中脱力。但随着一阵飓风从周遭盘起，顷刻间一道畅通无阻的大道于他们的眼前开辟。
视线从天际巨龙的背影游移向下，目光所及之处大地崩裂且纵横千仞，在此之上比肩天地的巨兽矗立在那里，仿佛宿命一般阻挡在他们的面前。
“至少，先给我停下来！”
须臾之间少女目光坚定地止步而望，旋即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宝具，紧接着万丈的光环从终焉兽的脚下升起，与此同时剑身绽放出了橙黄色的耀眼辉光。
“——胧月流光！”
第六百六十八章.异形
禁锢结界起到了效果，被光环拘束终焉兽的脚步僵停在距离地面三千尺的半空，那遮云蔽日的巨大阴影将此方境域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而其下方的少女则是在亲眼见证了这一壮举后正打算俯首长吁。
可还没等阿托莉丝从庆幸中回过神来，悄无声息的一条足有百米之长，形似巨蟒的龙首魔物便从她的侧方猛然惊现！
“轰——！”
破开地面的庞大身躯在飞扬漫天的尘埃砂砾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在阿托莉丝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将她整个吞入腹中。
千钧一发之刻盖里乌斯及时赶到赶到，尽管被击碎的肘部已经血肉模糊，但握刀的手腕却仍然能够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延展数十米的链刀，刀刃碰撞鳞甲在一连串的爆炸中，直将那凶猛非常的魔物生生拦下。
只是这一击还不足以致对方于死地，而那魔物也是栽落一方，在翻滚数周后又重新遁入地下。
“阿米诺地龙，个体实力普遍在220级上下，没想到竟连那等强大的生物都没能逃过诅咒的侵蚀，从而堕化成为魔物。”
守在阿托莉丝身边盖里乌斯横刀在前，放眼望去尽管很是细微，但却能感受得到大地之下那异于寻常的活跃，且足有五处之多。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至少有五条地龙围绕二人蛰伏在附近，将他们视作目标准备伺机而动！
“阿米诺地龙拥有【矢行之加护】，不会受到常规控制手段的限制，要当心！”
话音才落，便有两条地龙先后破土而出，那些家伙行动相当迅猛，身体跟不上反应的速度，即使有着盖里乌斯的提醒，阿托莉丝也依然避之不及。
见状，盖里乌斯当即一把抓住了阿托莉丝的手腕，强大的劲力将后者身躯带动，待阿托莉丝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将她甩向了高空。
在天空与地面的交界处，于强风的吹拂下少女看到数量庞大的魔物大军如今已卷土重来，它们抓住了众人与终焉兽纠缠的时机，从四面八方绕行而至朝向帝国一方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另一边，以盖里乌斯为首，帝国的将士们也从绝望的现状中清醒，重振旗鼓化被动为主动选择正面拦截魔王大军的冲击。
面对眼下的情势，要说舍弃城池毫无疑问将是最好不过的决策，但涅露瓦娜却并没有这么做，坚守阵线的士兵们也并没有那么做。灾厄降临的当下他们已然沦为命运的共同体，既然世界终将迎来毁灭，那么与其作为逃兵苟且活过剩下为数不多的时日，还不如选择殊死一搏，献出自己的生命去争取那寥寥无几的胜算，哪怕最终的结局将是战死沙场……
“这里交给我们，而你只需要做你应该去做的事就好！”
耳畔传来盖里乌斯的一声呼喊，将少女的注意力待回到眼前，仍在逐渐远离的地面令她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被送上了近千米的高空。
可即便如此，这种高度依然连终焉兽的脚腕都没法够到，不过阿托莉丝倒是并未感到意外，同时她也庆幸终焉兽除了向前迈进之外并没有采取更多的举措，哪怕现在距离对方如此接近，那些纠缠其身的仿佛具有生命力一般的血肉，也并没有对自己加以制裁。
不过阿托莉丝明白这并非好事，那种情况除了对方根本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之外，阿托莉丝完全想不到能有其他更好的结果。
“叮——！”
剑刃斩在那似是肌体却又不可名状的某物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如阿托莉丝预料的一样即使是从高空坠落，充分借用了惯性的全力一斩也根本不足以破开终焉兽的防御。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这一次试探让阿托莉丝发现，终焉兽的固有特性——“穹镜之越”的反击效果并没有在她的身上得到体现，反而是作为施加攻击的武器——“灵剑天流”替她承受了斩击的伤害。
“也就是说，反伤的机制只会作用于施加伤害的对象，而那个对象并不仅指代“人”，也可以是任意的“某物”吗？”
正当阿托莉丝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惊喜时，脚下的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震颤了起来。
起初阿托莉丝还以为是“胧月流光”的作用时间已然到头，以至于挣脱了禁锢的终焉兽得以重新动弹。但当她看到手中的灵剑依然焕发着辉光，头顶拘束巨兽的光环也并未消散，立刻便否认了之前的推测，特技的作用时间分明还没有结束，地面颤动的原因根本与终焉兽的行为无关。
“这究竟……？”
阿托莉丝的手从自己的左眼轻抚而过，下一秒她的瞳孔便由起初的碧蓝转变为一片金黄。
借助神之眼的勘测，阿托莉丝警惕的视线迅速游移在四周，也正是在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心跳。与此同时，仿佛冰冷的钢铁一般，极其细微的湿气带着一股恶寒扑鼻而来，那是——鲜血的气味！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仿佛楔子一般直击脑髓，阿托莉丝无意识间伸手捂住眼睛，却发现阵阵鲜红的血滴从指尖滑落。
“？？？”究竟是什么时候受的伤，阿托莉丝浑然不知。
甚至都没有时间让她过多思索，模糊的视线便在染上一片血红于漆黑的世界中，望见一道奇怪的影子在自己的眼前——终焉兽的血肉之下浮现。
诡异地向外伸长的身影，仿佛有着自主意识一般向着天空不断增殖，紧接着“噗嗤”一声血肉喷溅。当那东西暴露在空气中之时，阿托莉丝才认知到，那增殖数米的所谓“身影”，根本就不是“异形”的身躯，而是对方高高举起的幻化成锋利血刃的手臂，其本身仅仅只有最初的一人大小而已。
“吼——！”
随着一声意义不明的咆哮，自终焉兽血肉之中诞生的异形一跃而起。
对峙的双方彼此的距离足有二十米，但那家伙却是一跃袭来，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直取阿托莉丝的性命。
那种异样的运动性能，恐怕早已凌驾于这世间一切的狩猎者之上，但此时此刻与它对峙的少女又岂是等闲之辈。
“锵——！”血色的领域中飞溅起点点星火。
伴随着近似刀剑碰撞的残响，少女迅速回防的一剑精准地招架住了致命袭来的凶刃，随后借力向后荡去，以仿佛能够留下残影一般的速度后撤到了坡道上。
“自卫机制！？”读取着神之眼提供给自己的数据，再看了看承受了斩击与反击双重伤害的灵剑及不住颤抖的双手，阿托莉丝顿时露出震惊之色。
“居然……还有这一手……？”
第六百六十九章.坠落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男人睁开双眼，夕阳下的田野一如往昔，宛如金色的海洋一般在秋风拂过的此刻掀起滚滚麦浪。
“亚德想要加入帝国军的决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穿着农装的少女提着新鲜挤好的满满一桶羊奶从他的身边走过，那略显吃力的样子和摇摇晃晃的身子，似乎在诉说着少女并不像村里的那些男性一样强壮。
“我……那个……其实……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这样想了。”
这是一个谎言，因为这个想法实际上自诞生以来到现在也才不过一天时间而已，但似乎是为了维护自己在少女心目中的形象，他并没有说出实情。
“我不想就这么碌碌无为地渡过这一生，作为一个农场的帮工，这不是我的最终目标，我想要成为一个军人，我想要为国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面对对方投来的目光，男人感到一丝难为情，并没有与之对视，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远方，群山交叠之处。据说在山的另一边，就是远离乡下的大城所在的地方，时常有征兵的消息从那边传来，所以年轻气盛的他对此产生了兴趣。
从途径此地的旅人口中，男人得知到成为冒险者并不是人之一族唯一的出路，成为一个帝国士兵，服从上面的指命保家卫国，在涅露瓦娜军团长上任的当下，可是人族年轻男性之中最为流行的一种选择。
最重要的是只要进入第一军团编制，就能够得到帝国提供的足足十个金币的补助，这些钱足够使一个家庭彻底脱离贫困，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而这也正是男人决定参军的原因。
并不是出于什么崇高的理想，只是为了能让自己所爱的人，期盼着自己平安归来的人，过上比之现在更加富足的生活，仅此而已。
“果然是我熟悉的那个亚德，还是那样的不坦率呢。”那一声老样的感慨，令男人的目光不经意地回到了少女的身上。
那一瞬他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在夕阳的余晖中注视着哪一张笑脸，尽管对方不甚美丽，但在男人眼中依然如绽放的花朵一般令人心动。
“亚德亚德，还没有死透的话，就给我醒醒！你不是下定决心了，说这场战争胜利了之后，就回家迎娶克莱尔的吗？”
耳畔传来战友的呼唤，使倒在血泊中的亚德恢复了些许意识。从沉睡中醒来的他很快便理解了现状，这里是科特伽马帝国东南部奥菲尼亚堡阵线的战场。不久前与魔王军厮杀的过程中，他被一头魔物扑倒，并被咬断了左腿，在深受重伤的情况下被魔物拖入了包围圈中，并陷入了昏迷的状态。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便是自己朝夕共处的一位战友，也是他所熟悉的那帮战友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位。
“库里柏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和那些战士们一起后撤才对……”亚德很是虚弱地抛出疑问，说话的同时口中也是咳出了一嘴的鲜血，眼看就要再度昏迷过去。
“后撤？你开什么玩笑！”揪着亚德的领子，库里柏一巴掌煽在对方的脸上，在亚德瞪大的双眼注视之下，腾出手用力地指着自己那被魔物的利爪所伤，狰狞地淌溢着鲜血的腹部，狠狠地说道。
“看到了吗，这是为了救你，而被那该死的魔物抓伤的证据，没给我赔偿治疗的费用之前，你这家伙别想就这么轻易离开！”
“别呀，我可没有逼迫你来救我，何况我没有那么多钱。”吊着一口气，亚德无力地回应道。
“你不是和我一样，也有那十个金币吗？”
“那是用来娶克莱尔的，你可想都别想。”
虽然表现出抗拒，但亚德也明白对方的心意，如果没有将他救出去的话，他的这位同伴也就算是陪着自己白搭在这里了。
“不过说起来要想赢下这场战争可没那么容易啊。”亚德说着忍着剧痛咬紧了牙关。
“老妈与克莱尔应该不会希望，我回到她们身边的时候，会是以一个逃兵的身份吧，那样也未免太过难堪了。”
“至少好过就这么死在这里，你还认为现在的自己，这样的状态能够为这场战争再做些什么吗，只要能够活下去，一切都能够有所交代，一切都能重新来过。”库里柏说着，狼狈不堪的脸上露出了替同伴劫后余生的而感到庆幸的笑容。
“你应该还想活着的，对吧！”
“你说得对……”
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手，任自己那残破的身躯被库里柏扛在肩头。亚德知道对方是想要带自己出去，但他也同样知道埋伏在四周观望许久的“狩猎者们”，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魔物的包围圈中，两名士兵相互倚靠着一步一步蹒跚前行，身上过重的伤势已经无法支撑他们加速逃亡，很快便在一众魔物的包围下陷入了死地。
然而，就在他们都以为自己将要交代在这里而心生绝望之时，一道炽烈的吐息从天际降下，将妄图阻碍他们前进的一切焚烧殆尽。
“这究竟是……”二者抬起头，望向那从天空中掠过的庞大身影，一股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尽管不知道那条巨龙的来意，但从对方的举动看来，的确是在协助己方讨伐魔物无疑。并不是什么潜在的威胁抑或隐患，那家伙从始至终都在为人类而战，是他们坚实且可靠的同伴！
来自帝国军人们的认可，令维拉法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拥有价值，被命运裹挟的一生，本应没有机会接触到的人情世故，如今也已然成为名为“自由”的养料，使那扎根于心间的“种子”茁壮成长。
但令人遗憾的是，龙的老者恐怕已经等不到它成长为参天大树的那一天了。
剥落的龙鳞仿佛瓢泼在茫茫焦土上洒下金色的血雨，随着“胧月流光”的禁锢光环的消散，要想阻止终焉兽的行动几乎已成为不可能之事。可即便如此，维拉法也没打算坐以待毙，为了使终焉兽停下脚步，他已作出了最大限度的努力，然而换来的却只是短短一瞬的停滞。与之相对的，留给龙的老者的是基于本就狼狈不堪的身体之上更加严重且致命的伤势。
在盖里乌斯与阿托莉丝双双被纠缠而无法脱身的现状下，唯剩他一人拥有机会改变那现状，但是事与愿违，比起那数万丈之高且绝对无敌的存在，他的力量显然还太过渺小，甚至于拼尽全力都无法将其身躯撼动哪怕一分一毫。
而如今他的生命力已是十不存一，唯一能做的便是在终焉兽的巨足又一次落下之前，在该区域周旋，肃清所有阻拦士兵们撤离的魔王军势力，为余下的幸存者们开辟出一条生路。
但是令维拉法没想到的是，比起自己的精神，竟是肉体支撑不住率先枯竭。
破败的羽翼仍在不住滴落鲜血，因失血过多而显露出的颓势，终于在此刻被翱翔于天际的一头魔化凶禽所捕获，接着凶禽发出一声嘹亮的啼鸣展翅呼出一阵落雷于下一秒猛然降下，不止于此那一声鸣叫就像是一出号令，地面上收到情报的伪装者们立刻将本要倾泻向士兵一方的魔弹转向，宛如万箭齐发一般朝向天空龙发出致命的魔法冲击。
正中雷霆一击全身处于麻痹状态的维拉法根本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数以千计魔弹击中，在巨大的足有百米之巨的魔力长枪撕破胸前逆鳞的那一刻，终于维拉法不堪重负在发出了一声凄烈的龙吼之后，庞大的身躯便宛如流星一般从高空坠落而下。
俯瞰大地的龙睛注视着，大量的魔物争先恐后地朝向他即将坠落的地方聚拢而来，渐渐的巨龙释然地合上了双眼。他似乎早就预见了这个结局，那被一众魔物啃食惨死的现状。
只是很遗憾，即使在此之前他已经作出了努力，但依然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并不是畏怯死亡，而是感到惭愧。
第六百七十章.维拉法·尼德多努亚
翱翔于天际的巨龙，维拉法·尼德多努亚，作为古神——埃勒斯塔忒的伴生之兽，自诞生起便注定不凡。
“天地初开时，活跃于大地之上的生灵多目不能视，千百年来长恒如此，而吾也是其中之一。”
那与天齐高的庞大身姿，同埃勒斯塔忒寸步不离，因此也被诸神视作后者的半身，拥有与神明相当的地位。
“直到某位神明的出现，赐予了吾等看清事物的双眼，作为交换祂与吾等约法三章，作为祂的眷族伴其左右。乱世之中神明却不善战，因其如此出行皆由吾随侍护送。”
说起这埃勒斯塔忒，那可是创世神之一“泰坦”的长子，可怖的长相也被诸神称作“九臂肉山”，那生长獠牙与触手的肢体如同山肉片海，其身份和异于寻常的外表也令诸神敬而远之。
“神明名为埃勒斯塔忒，是一位身形削瘦的少年，外表与众神明无异，但因性情孤僻且少言，而遭到诸神的排斥。”
埃勒斯塔忒是为一代战神，天空之龙侍其左右征战八方，自诞生以来所行之处无一例外皆是战火纷飞，而战败的莽荒族群抑或野兽，都拜倒在其强大战力之下自甘臣服。
“上古时期，诸神之间的矛盾一旦激化，必将引发各自眷族之间的火拼，战争也是常有之事。埃勒斯塔忒不忍世间无辜生灵遭受池鱼之祸，便动身亲自前往，用祂的神力济救苍生，并将他们统统接纳，作为眷族予庇佑，从而免受战争的侵害。”
只可惜埃勒斯塔忒的统治并没能持续太久，在人族兴起的当下，也便是神响战争爆发前夕，埃勒斯塔忒犯下大罪一度使古神势力陷入覆灭的绝死境地，众神宣判以凌迟之刑将其除死，被剐之肉身投喂深渊猛兽，从此万劫不复。
仁慈的诸神赦免了其下眷族的罪过，可天空之龙却冥顽不顾，誓死要为埃勒斯塔忒复仇，然而终究不过埃勒斯塔忒半身的它自是不敌真神的压迫，最终被铁索束缚镇压于神霞扉后，永世不得解脱。
“人族的兴起威胁到了神明的地位，诸神商议将给予犯下傲慢之罪的人族应得的惩罚，而现神与古神达成统一阵线的当下，二者之中却出现了一位异端。”
“百川之古神——奥列蒙多斯，在此之前已然爱上了一名人类女子，祂将诸神的请贺即鸿门宴一事向人族透露，也使人族一方提前做好了防备。以人族当时的力量，还不足以与天神抗衡，他们缺少一个能够使机械大功率运转的能源！于是奥列蒙多斯盯上了由诸神的信仰之力凝集而成的圣火，那可是连现神都不免觊觎的独属于古神一方的圣物。”
“为了盗取圣火，奥列蒙多斯设想了一道极为精密的筹划，且能够在诸神发现圣火被盗取之后，为祂洗脱嫌疑。然而百密终有一疏，奥列蒙多斯在支开了值守的神明，打算取走圣火之时，意外撞见了因存在感稀疏而被排除在计划之外的埃勒斯塔忒。尽管埃勒斯塔忒表现的不以为意，且并没有作出阻拦，但此事依然令奥列蒙多斯耿耿于怀。深知对方性情的祂并不担心埃勒斯塔忒会将自己供出，而是因为对方的出现正巧打乱了祂的计划，那时在现场的且本就是为众矢之的的埃勒斯塔忒毫无疑问将会替代计划中献祭的某位古神，而被视作最大嫌疑对象，没有任何神会相信祂的解释，等待祂的只将是来自诸神的审判。”
翱翔于高天的巨龙，感到些许疲惫似在云中沉沉睡去，直到一阵悠远的笛声将他唤醒，他撑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倚靠在象征“浮世”的石樽旁，一如往昔静心抚笛的少年。
天色渐晚，静夜的笛声，似是来自敞开的心扉，悠扬飘荡、绵延回想，萦绕着无限的思遐与牵念，缓缓地飞升。升入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有如一副无声的灵动画卷，又像一曲轻新的玄妙天籁，在无边缭绕的云雾中渐行渐远。
似是见到巨龙苏醒，笛声随少年的动作一并停止，传来了久违的一声问候。
“为了使他们免受牵连，我背弃了契约，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向往着那份自由，而现在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不再有所顾虑，离去吧。”
“汝应有解释的机会，为何选择不作为？”然而，巨龙并没有回应祂的期待，只是将困扰自己的疑问道出。
“知道吗空洞的解释不存在任何意义，而且我认为那没有必要。”少年说着，视线从巨龙身上移开，同以往一样以一个神明的身份俯瞰这片大地。
“其实没有什么理由，如果将我处死能够得到所有人都期待的结果，那么接受这份命运又何妨。毕竟在我看来，倘若一个神明会心生嫉妒，又会因为死亡而感到畏惧，那么祂又与凡人有何不同？”
或许那就是埃勒斯塔忒的解释，神明只需秉持“怜悯”，除此之外不求更多，与那些自诩孤高却抱持凡人之情欲无异的家伙不同，至少到死祂都仍无愧为一介神明。
结果，直到最后名为维拉法·尼德多努亚的巨龙，都没能理解那份决意。仅仅只是出于他并非神明，而无法与之心念产生共鸣吗？
龙的老者不苟言笑，不断下落的躯体直到最后都坚持抗拒死亡，拍打着残缺的羽翼，在不断的挣扎中艰难着地。
他并不是畏怯死亡，而是感到惭愧，因为在此之前他都没能像埃勒斯塔忒一样从容地作出觉悟，拿出一个可以支撑他慷慨赴死的理由。
而如今，他既然能在临行前的走马灯中，重蹈当初与那位神明的对话，便是寻到了那份理由。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描述这份理由……
维拉法伤痕累累地低下头，在他的翼展之下呵护着一批帝国军战士，因他庇护幸免于难。
答案不言而喻。
同样，战士们颤抖地注视着眼前伤痕累累的庞然大物，纵使心如钢铁，也不免对巨龙淌下的一滴血泪产生共鸣，而感到一丝悸动。
此时此刻，在看不到胜利的绝望面前，他们的处境是一样的，但比起那些向死而生的战士们，那头巨龙却已经不再有所遗憾。
他仰望天空发出有生以来最为凄烈的一声咆哮，剧烈的龙吼掀翻地表，将周遭百里妄图靠近的魔物全都阻拦的翻涌而起的风暴之外。
但这还远远不够，放眼望去，黑色的阴影遮天蔽日，终焉兽迈出的一步已经来到了他们的头顶，目所能及的一切甚至包括天空龙的存在本身，也都将在巨足落下的那一刻被彻底抹去。
“代替吾等，存活下去。”
风中传来的一道人声，唤醒了行将就木的战士们的意识，当他们反应过来之时，眼前的巨龙已经撑开巨大的双翼展翅高飞，他将用自己的身躯，撼动那方“天地”。
“吾……不……我梦见一颗星，一盏明月，我将在它轻快的闲暇深处降生，在云雾缭绕的高天之上。”
“在那里，我的生命将完成它的事业，如若秋日下金灿的麦田。”
“该离开了。”脑海中响起少年临行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伴随着仿佛核武器正面击中一般，剧烈的震颤与爆炸之声，龙的老者在生命的最后完成了唯有他一人能够做到的伟业！
尽管那个结果不过令巨兽停滞了仅仅十秒，但已经足够令那些帝国士兵摆脱险境。只是在此之上，天空的王者——维拉法·尼德多努亚，守着回忆倒下的巨龙，唯有他在看不到希望的黑暗中，静静地迎接着留给自己的“坠落”。
第六百七十一章.恩情
“无际霜结濯！”
然而，令维拉法没想到的是，最后的最后等来并非是永无止境的坠落，而是宛如城池一般拔地而起，又似玉龙飞舞，凌云踏渊的万仞冰川。
巨龙庞大的身躯落入冰间罅隙，至底绽开的巨大冰莲将之接揽，使得那奄奄一息的生命免于一难。
巨龙因惊愕而瞪大的双眼，透过重重冰川凝望着数里开外，那竭尽全力将此伟迹展开的对象——巴龙·博卡尔，他将从胸口拔出的神剑弃至脚边，探出的左手紧紧攥着那绽放着白金色光芒的“信物”，全然不顾宝具的反噬而将其生生握碎。
瞬间，两股截然不同的魔力化作血色的激流染满境内。
与方才《雪痕之邀》的开辟似是而非，点燃了男人一身血气，光辉闪耀的血色津波，一览无遗地覆满了整片视界。
加诸生命之力的“奇迹”，在男人眼前持续不断地攀升，而他也深知这道冰川每增长一寸，都将使自己的身心趋于死亡更近一步。但此时此刻已别无选择，为了保住天空龙的性命，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去抵抗那来自终焉之兽的践踏！
“结果，直到这最后一刻，汝都没曾想过放弃么？”
在这个男人身上见过了太多的奇迹，这还是龙的老者第一次见到对方，这般咬牙切齿苦于挣扎的可笑模样。
“但……为拯救十城而舍弃一城，那可是汝亲口提出过的计策吧。”巨龙已不再有力气动弹，只能匍匐在盛开的冰莲中，苦笑着劝说对方离开。
“……”意外的，对于巨龙的说法，男人并没有出声辩驳。
维拉法的说辞对于现状诚然无误，名为巴龙·博卡尔的男人的确不应掺和这份对局，那种只凭借本能激发的冲动，切实称不上什么良策。
“离开吧，吾之御主。”
对于那份不适合对方的草率举动，如同古钟一般响起的老者的忠告制止了巴龙。
在一阵迟疑之后，对方抬起了头，凝望而来的视线那是维拉法第一次从男人眼中见到那样的神色。
显然，那是万策俱尽的迷茫，随之响起的大概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时不待我，留给人能够迷茫的时间仅仅只有刹那，但即使是这样，在维拉法看来对于头脑明晰的巴龙而言，一定也足够让他整理好一切踌躇了吧。
“不，还不到那时候！”此刻应该留下的，绝不该是放弃的沉默，不如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资格使用那种清廉的话语。
决断之后，巴龙的行动迅速果断。
不断攀升的冰川在血气的支撑下直抵千丈高空，而与之相对的随着生命力的流逝，巴龙的肉身也在急速朽化，转眼之间面貌便显而易见地衰老了二十年不止，头发也失去了活力变得一片苍白。
那种生命力的透支，已然达到了加护无法左右的程度，在维拉法看来眼前的巴龙已然不再年轻，也是在此刻常浮现在他脸上的那份成熟，得到了与之匹配的仪容。
面对天空龙投来的惊愕的视线，巴龙并不打算解释些什么。
他的身上血迹斑斑，脸色阴沉无比，仰望天空决然的视线似要看穿天地，迎着那要将一切夷为平地践踏而来的巨足，缓缓抬起的手重逾万钧，在众生的注视下，支配起那燃烧一身血气而缔造的万仞冰川。
“已经没有必要，再重蹈覆辙了，真正该离开的是你才对。”
男人的一句话，令天空龙的内心产生了几许动摇。
“之所以没有选择逃走，仅仅只是出于坚守那份终究得不到回应的愚忠吗？”在被囚禁的日子里，贤者不止一次提出这般困惑，然而得到的终究是巨龙的矢口否认。
“倘若能够偿还那份恩情，就算献出这条命那又何妨！”
那一刻在巴龙身上，龙的老者仿佛看见了那位少年的背影，曾几何时他还想践行那份由自己单方面立下的诺言，用生命去偿还对方施予自己的恩情。
“结果，就只是一厢情愿么？”庞大而又疲惫的身体传出一声苦笑。
尽管没能看到维拉法最后留给自己的表情，但巴龙能够感受到此刻对方已然不再固执己见，动用余下的最后一丝气力变作道道流光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我从始至终都并非主从，而是搭档，前辈既有危难在，那我巴龙自当竭尽所能施予援助。”
虽然嘴上说着宽慰的话，但实际上此时的巴龙也并没有多少把握。
迎着那迫近的巨大阴影，付出如此代价的他身心已不再动摇。
“真名解放——雪痕之邀！”他的口中一声轻吒，却如惊雷在鸣，贯彻天地。
万仞冰川连成一片，化作一片场域牢笼，澎湃着有如天穹倾倒的气势，直将终焉兽碾压而来的巨足生生抵挡。
“嘭——！”
然而，即便是这种程度的反抗，也没能阻挡终焉兽行进的脚步，须臾片刻之间血色的冰川便在终焉兽欲将踏碎一切的巨足压迫下崩裂瓦解。
“只能走到这一步了么。”
口中喷涌着鲜血，至终不敌对面，油灯枯尽的男人发出临终前的嗟叹，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这一世将要葬送在这里之时，突然一股外力介入了自己与“雪痕之邀”的联系，硬生生将他的掌控权从寒冰的领域中强行支离。
“这是……？”
巴龙感到诧异，没等他反应过来，覆满冰川的血色便被外力剔去，紧接着终焉兽的巨足与冰川的接触面被一股更为严酷的极寒冻结，与此同时其身下万仞冰川在此重组，粗糙的轮廓只在顷刻间便被修饰成一片瑰丽，宛如冰雪建造的城邦，将终焉兽的践踏抵御的同时，也将牠的巨足牢牢束缚。
“孤交予你的信物，被如此挥霍倒先且不提，竟还模仿的如此拙劣，实在难堪。”宛如冰冷的雕像一般，凝固的轮廓在男人前方渐渐现形。
那是一位面目白皙的女性，即使伫立在冰雪之中也没有令她的美丽逊色，不仅如此，反倒像一幅名画一般透露出一层庄严的气质。
——蛰伏冰雪之魔女！
第六百七十二章.援手
铺满血色的重云被光暗交织的辉线洞彻，少女与异形的交锋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接连不断的侵攻在少女的视界中忽闪忽灭。
喷张血肉的人影五感迟钝，与之相反，宛如心脏一般的脉动却是无比强烈。好似地狱亡下者的恸哭，挣扎于泥泞的深渊不住回响。
在那之中，血色的利刃高高扬起，自下而上追击而来的挥斩在即将与霞光闪耀的宝剑招架的瞬间，分裂出数以十计的疣触，每一道都宛如恶鬼的豪腕，朝向少女的性命袭来。
“凯利德剑术·第十式：咫尺的勾连！”
然而面对异形的突袭，阿托莉丝却是毫不避让，在此屏气凝神，收剑的瞬间手腕发力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再次推出，随之而来的是接连十八道连环刺击！
少女冷肃的目光宛如利刃，如影随形的剑锋在将一切试图袭向自己的疣触斩断的同时，也趁此机会突破异形的防御将其手臂彻底破坏。
但令阿托莉丝没想到的是，下一个瞬间，被刺破的血肉残骨就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扭曲纠缠在异形手臂的外侧。绽开的肌肉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从内侧不断迅速增生，仅仅只是眨眼的刹那便形成了已经难以称为手臂的形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异形再生的手臂已不再是先前的利刃模样，比之身躯还要庞大而扭曲的臂腕宛如巨蟒的下颚，以“虐杀”的形式在异形的阵阵嘶吼中具现成像。
那惊人的重量感，光是目视便能看出至少凌驾于原来的十倍以上，其中不断喷涌着不详的魔素气息，令阿托莉丝汗颜的同时，甚至不禁想要拒绝去理解眼前的景象。
异形的实力不能以现有的规则去妄加定义，那家伙比起从终焉兽身上剥离而出的“自卫机制”，更像是少年剑客的尸身残秽。
不论阿托莉丝使出何种手段，对方都能利用不同的方式将其逐一化解，尽管异形也没办法轻易将阿托莉丝奈何，但其存在就像是跗骨之蛆一般对她穷追不舍，使之缠斗于现状而无罅顾及终焉兽的行动。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异形离开终焉兽越久，穹镜之月的效果就会越发减弱，鏖战至今已经不再起效果，阿托莉丝也终于能够无所顾忌地作出反击。
而此时此刻异形并没有选择后退，反而是在发出一声咆哮后，挥臂肆无忌惮地朝向阿托莉丝轰击而来。
然而，纵使面对如此险恶的一击，阿托莉丝也仍不愿后退半步，不如说反而还要更进一步向前。
踏入那早就已经是致命圈内的死地，紧握“灵剑天流”直面迫近而来的死亡风暴。
“锵——！”那是用剑戟相争已经难以形容，过于规格外的较量。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碰撞所带来的结果，竟是阿托莉丝的败退。
不曾想到，异形的攻势如此凶猛，比起先前的斩击，那偌大的拳头反而令阿托莉丝难以应对。
赤黑的血潮在利刃的斩击下喷涌四溅，但那如同落雷一般的冲击则是正中阿托莉丝的胸怀，身体承受不住莫大的冲击，伴随着口中喷出的血雾横飞出去。
但异形的追击还不止于此，恐怖的豪腕裹挟着人外的乾坤一击，如同断头台一般卷起骇人的狂风，在阿托莉丝以难以称作着陆的难堪姿势栽倒在终焉兽的脚背上的下一秒，将满满灌注着愤怒与妄执怨嗟的鬼手，朝向她的头顶猛然砸去。
“不好！”
下一秒，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
尽管爬起身来的阿托莉丝已然第一时间作出了闪躲，但仍旧避之不及，异形的进击就像是预判到了她的举动一般，在切近的瞬间调整了攻击的方位，将原本将要宣泄至面门的一击，砸在了因肌肉反应而抵挡在阿托莉丝胸前的灵剑剑身上。
受此一击，阿托莉丝右手手骨生生折断，同时虎口震裂，身体则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击出千米距离。但即便如此，异形仍不打算就此罢休，锐利的敌意仿佛已经令四周的空气凝结，它的手臂重新变化为刀锋，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朝向阿托莉丝所在疾斩而来。
接二连三遭受重创，强忍着剧痛堪堪睁开眼来的阿托莉丝自认为躲不过异形的追击，但她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
脱手而出的灵剑，在她的驱御下在空中斩出一道又一道剑气，大量的剑气宛如潮水一般朝向异形冲击而去，试图将对方的攻势拦截。但很遗憾，面对势如狂澜的剑气冲击，异形却是毫不畏惧，血色的利刃虚空一斩，扫出的血色裂波直将飞袭而来的剑气全数击散。
望着那直取自己性命而来的锋刃，就在阿托莉丝以为自己的性命将要终结在这里之时，忽的一道惊雷从侧方横扫而过，正中异形的身躯，将其轰飞了出去。
紧接着在阿托莉丝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一道比肩天地的巨大剑影在异形的头顶上方凝聚，还没等其反应过来便轰然坠下，将其身躯从千丈的高空生生斩落，并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绵延数里的巨大剑痕。
“伊莱娜？！”
风中传来一声嘲哳，勾起了少女的回忆，当眼前的场景与记忆里的某个对象重合之时，她已然栽入了对方的怀里。
“好久不见，阿托莉丝！”
乘着苍鹰翱翔于天际，翠发的精灵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揽着怀中的少女，为这久别重逢的一幕献上第一份问候。
“真是辛苦你们了，对付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又等不到什么帮手一定很无助吧。”
望着那屹立于此的“高墙”——终天厄竟之兽，伊莱娜若无其事地调侃说道。
“不过你们很幸运，至少还有我以及布莱托里克来助你们一臂之力，怎么样感不感动呀？”
“并不是……很敢动……”阿托莉丝捂着被受重伤的右手，表现出一副很辛苦的样子。
“呀！”见状伊莱娜顿时一惊，也是立马收敛了脸上的那份得意。
“是我弄疼你了吗？哎呀，都怪我！早知道你的状态，应该先给你治疗再解释才对。”忙着在背包里找药，伊莱娜有些担心地问道。
“只是小伤而已，比起我来巴龙他们要危险得多，对了重逢的事推到后面再说，二位可以的话还请先……”这边阿托莉丝显得很是焦急，但与之相对的伊莱娜却是不紧不慢。
她淡定地取出特效药，并将其敷上了阿托莉丝的伤口处，看着少女的眼睛，用着初见时的温婉语气宽慰道。
“不必担心，你所说的那里，已经不再需要我出手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退一箭之地
时移世易，日落的黄昏好似一副悲景，张开血色的网线织满了整片天顶。
本当作为休憩处所的木屋中分明留驻有六人，但在此刻却宛如不见天日的囚笼一般，充塞着阒无人声的死寂。
“可恶！为何要撤退？他们难道不知我还有作战的能力？”从战场上退下的盖里乌斯早已杀红了眼，迟迟不能平复当下的心情。
“可笑，可笑至极！”
他举起缠绕绷带的左手，将地面砸出一片深坑，怒吼着发泄自己的不满。
自终焉兽诞生至今已过去六个小时，与那超越了神话的巨兽比起来，世人的反抗无异于蜉蝣撼树，在此之上各路英桀之士也已然用实际行动证明，即使竭尽所能以凡人之躯也终究无法阻拦“灾厄”的扩散。
绝望的恸哭声奏响崩坏的倒计时，在那之中幸存下来的战士们尽管死守着不甘，但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终焉的巨兽从同胞们的尸骨上践踏而过，一步一步朝向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守望的那片土地迈近。
在那之后，国王下令命第一军团放弃奥菲尼亚堡阵线，将军队从第一战线撤离。王之指命不可违背，也正因如此盖里乌斯才会如此气愤。
“但在那种情况下，就算再战斗下去，也无济于事吧。”双手捂着脑袋，蜷缩在床脚的涅露瓦娜的身体仍在不住地颤抖，直到现在她的精神都没能从一个接一个的噩耗中挣脱出来。
勇者的落败、终焉兽的诞生还有万千将士们的死亡，在冷酷而又绝望的现实面前，她感到了一股无法言喻的不甘心，仿佛被命运捉弄的感觉不止令涅露瓦娜感到无力，更是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灵魂，使她的心情久久不得平静。
“洞彻天地之贤人，月染一梦，还有巴龙、维拉法前辈，再算上折损的将近半数的帝国军战士，我方当前战力有且十不存一，光是阻拦魔王军的攻势就已相当勉强，更何况还有那庞大无比的巨兽……”
“即便如此，难道放任敌方不顾，暂退一箭之地，就能够结束这一切？你知道吗……涅露瓦娜！”盖里乌斯咬牙切齿。
“两个小时前，那“孽物”将要塞所庇护的城邦彻底夷为了平地，就在我的眼前。而我什么都做不到，不止如此还像一个小丑一样，在敌人的追击中抱头鼠窜。”盖里乌斯说着，不甘的情绪使大脑难以冷静，受伤的左手紧握成拳，再一次狠狠砸向地面。
而这一次，龟裂的不只是身下的那片土地，连他那裹着拳头的绷带也在开裂的伤势中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够了，盖里乌斯！”精灵剑士横起的剑鞘，制止了盖里乌斯持续伤害自己的行为。
此时此刻，伊莱娜的脸上表现出与她的气质相符的威容，只此一声，话语轩昂，有如万夫难敌之威风，将面前之人生生镇住。
“你以为我们在这里是做什么？事已至此，比起一味的无能狂怒，不如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休养生息，你好歹也是个合格的战士，应当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还是说，你已然忘记，自己的师父是如何牺牲的了吗？”
盖里乌斯的手僵停在了半空，像是陷入了回忆而无法自拔，最终在一阵颤抖中渐渐垂落。
见盖里乌斯好似被训斥后的孩童一般，神情低落的样子，伊莱娜垂下了手里的剑，接着叹了口气。她也知道盖里乌斯的性情本不该如此，是因为从这一战中深刻感受到了无力，才造就了如此不理智的现状。
想到这里，伊莱娜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放在了一旁打坐冥想的男人身上。
在此之前，冰王所带来的位列第七的魔兵“蒙德莱姆之回环”，已然将“欧普列瑟之圆天”修复完却，借助首席魔兵的恢复效果，巴龙的脸上也终于得以恢复血色。因血气的流逝而衰老的容貌，也同样恢复如初，唯有那一头白发不再作变，如同无法愈合的伤疤一般，最终还是留下了苦痛的“记忆”。
但即便外在已然不再能看出伤势，冥想了数个小时，巴龙也依旧不见清醒过来的征兆，难免令在场的几人感到担心。
“结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维拉法老前辈也同样在负重前行着，如果不是魔女大人及时赶到出手相救，只怕他们两个都将凶多吉少。”倾诉着内心的想法，站在一旁和盖里乌斯一样绑着绷带的阿托莉丝不由一阵苦笑。
“对于十多年前初见时侯的无理，我深感抱歉。”
“哼~”对于阿托莉丝的道谢，倚靠在窗边的魔女倒是不以为意。
“孤不过是感受到了魔兵的气息，便想前来回收罢，顺带救下的这小子而已。小妹妹可别把孤想的那么好心，将孤交予的信物滥用甚至损坏一事，姑且还没找那小子算账呢，留他一命当然情有可原。”
视线从外边的世界游移回到眼前，冷若寒霜的眼眸，凝望着那不带有半点血色的白皙的手背，冰雪魔女露出一丝凛然而又妩媚的笑。
“巴龙·博卡尔吗，这所谓的真名，倒是比什么艾德列要逆耳得多啊。”
“嘿，没想到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嘴硬，其实你也只是单纯的不想巴龙就这么轻易死去吧。”看着窗前那心口不一的老相识，伊莱娜直起身来环臂抱胸，一反严肃地说道。
“虽然不清楚你们之间有什么瓜葛，但在对于双方都熟识的我看来，你一定是从巴龙的身上看到了些什么，才选择留下来的吧。不然以你的性格，估计在回收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便将头也不回地离开，除了你真正所在意的事物以外，根本没有什么能够挽留执意要离去的你，就连“那个人”也不例外。”
“别在孤面前提那个家伙！”似乎是戳到某些痛处，魔女的态度出现了一丝转变，对伊莱娜发出了警告。
“好好好，不说不说，别生气嘛。”见对方表现出怒意，伊莱娜声音立刻便软了下来，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好声好气地道起歉来。
尽管阿托莉丝并不知道伊莱娜和冰王在过去有着怎么样的交情，但至少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不一般。
就这样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折腾，多多少少使当下的尴尬气氛缓解了些许，但萦绕在他们心头的绝望却没法就这么轻易散去。
眼前依然是看不见希望的绝境，也不知巴龙究竟何时才能苏醒过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他早已行往至深
“很好，五感没有问题，而身体看来也无大碍，但……”
在一片黑寂之中，盘膝而坐的男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是这里吗？”
满溢着异端气息的场所，也是男人心界的最深处，意识迟迟不得从现实中醒来的原因，就是出在这里。
伴随着男人的睁眼，周围的空间悄无声息地点亮了一片星芒。宛如时空的彼端，充斥着十色之暗的静谧世界，如同监牢一般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并不意外对吧！毕竟“那东西”的权能就算表现得再高洁，其本质都是用来传播污秽的工具不是吗？”
外来之人的脚步在肃杀的空间内回荡，仿佛冰冻的时空被炽热消融如上发条一般开始运转，打破了沉淀的寂静。
来者虽然并未现身，但那股肉眼可见的压迫感，却已然足够令男人辨识出对方的身份。
“这是自然。”
没有任何谋算，单纯地夹杂着殷勤与无理的玩笑着实体现出男人的风格，但对于声音的主人如此肆无忌惮的来访，纵使是他那绝不会动摇的表情，也于一再的妥协中微微地开始缓解。
“就是不知魔王大人此番来访，又究竟是出何目的？”
“在想本座大驾光临，不是埋伏之毒，就是还有别的什么考虑了对吧，但实则不然，知道吗——巴龙·博卡尔！”
听得对方道出自己的名字，巴龙抬起头来，便见一道浑身上下纠缠着黑雾的人影，正于此刻嚣张地晃荡在他的跟前。
“本座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强调先前交付予你的抉择，并且为无视警告肆意妄为的你，索要理应支付的代价仅此而已。”
对方的发言就像是道破了巴龙的心胆，不，不如说作为自己的死敌，把握现状原本也是对方的本领，即使是从一个表情中就读出深谋远虑，也绝非不可能之事。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将阿托莉丝她们全都杀死吗？”巴龙表面显得不以为意，实则内心却产生了极大的动摇，但为了避免对方将自己的想法看穿，行若无事一般表达出自己的态度。
“所以，你究竟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真的落入寸步难行的境地，本座起初是想亲自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的。”然而看着巴龙的样子，黑影却是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看你的反应，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也是在下赌注吗？”
就这样假惺惺地感慨一番之后，黑影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与之相对的男人却依然痴痴地盘坐在那里，唯有感到不解与疑惑的眉毛微微一颤。
“既然如此，那本座便赦免你这一次所犯下的罪行，而如果还有下一次，那么你所担心的便将是发生在她们身上的结局。”
“所以，你真正想要传达的就只有这一件事吗？赦免我的罪行，抑或胁制我参与这场反抗？”
“怎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那倒不然，留有一片周旋的余地，不论是对于追寻希望的我等，还是对乐于欣赏“闹剧”的你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巴龙回道。
“但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是谁？”
“？？？”
那简直就像是呼唤忌讳的东西一样，充满真实与禁忌的话语，令那被重重黑雾包围的身影迟愣在原地。
我是谁？我是人。人是什么？这被包含在唯物哲学的终极问题，既是人类一切问题的基础，也是人们为什么是他们自己的辩驳。如果不能正确地认识这个问题，那么其他问题也很难获得正确的解答。
但男人想要的，并不是对这个问题的探讨，而是隐藏在这之后的真相！
“我……是谁？”
然而，正是因为事与愿违，他才会不惜削弱自身也要抵达这里。
“是这样吗，结果只为来到这里，就已经竭尽所能了吗？”
从踏上修行之路以来，男人从未懈怠磨练，尽管在很多方面至今仍然有所欠缺，但即便如此，秉承信念献身锻炼与钻研的这近两百年，却也足以让他持有一定程度的自负与矜持。
男人能够肯定，隐藏在黑雾之下的真相，那个“他”——恐怕早就已经到达了，自神话时代以来悠久传承的“纷乱”宿业，深远地隐藏在其中的深渊。
正因为如此，作为除魔王外的第一位见证人，想必他也是付出了非比寻常的代价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有什么东西涌入了大脑一般，纠缠着黑雾的人影蹲下身子抱头惨叫，而与之相对的始终坐在地上的男人却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投予关怀的视线。
“该醒来了，格瑞特……”
夹杂着细微风声的星空中，弥漫四周的黑雾轻声流转，像是水波般在寂静的空间里掀起阵阵波纹，很快黑雾渐渐趋于平静不再躁动，从来者的周身剥离缓缓散去，只留下一道被血迹布满的身躯痛苦地蜷缩在地。
对方俨然是一副陌生的面孔，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但巴龙却可以笃定，对方正是自己所呼唤的那个存在——勇者·格瑞特！
“我……想起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扶着额头缓缓站起，向着巴龙看来的视线明显带有几分诧异。
“看你的样子，好像对我识破你的身份并不意外？”巴龙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诙谐，但其中也包含了仿佛与阔别已久的旧友重逢时的感情。
即使或许并没有分开太久，但那份难能得到依靠的喜悦却是不言而喻。
“毕竟前辈那么敏锐，想必光是看到我以这副身躯到达这里，就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巴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对方。曾几何时眼前之人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被神明认可寄予厚望拯救世界的勇者，如今却拖着残缺的灵魂以如此难堪的样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就自己的情况实则也不逞多让，二者相见的窘迫现状让他如何能够笑颜以对。
“只是没想到，强如“屠龙英雄”的这般存在，竟也会薄弱至此啊。”见巴龙不说话，格瑞特不由面露苦笑。
“少说笑了，要跟你比起来我还算硬朗呢。不过也确实，在这之后，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至少，在见证这次的“终焉”之前，勉勉强强应该还能撑住吧，只是究竟能不能行，或许那就是只有星星才知道的事情了。”视线从格瑞特身上游移到那片星空里，巴龙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那个……我……”
拖着那副行将就木的身躯，曾经的勇者渴望将重要的话语传达，然而才要开口便觉察到一双眼睛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这里，如鲠在喉无奈之下只能就此作罢。
可是格瑞特却并不情愿接受这份现实，如果这幅身躯受到拘束而无法将情报传达的话，那么他拼尽全力来到这里，究竟又有什么意义？
“我……对不起……”残破的灵魂在星空中渐渐黯淡，结果到最后，身不由己的他只能说出这样的话，让格瑞特感到惭愧。
“不必自责。”
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不过，言语之间充满了一种跨越了众多难以想象的修罗场之后，所凝聚的独特气场。
“事实上，你的来访光是与我交谈一番，就已经有意义了。”他说着站起身来，难能地挤出了一抹笑，随后一如初见一般向对方伸出了手。
“巴龙·博卡尔能与勇者会面，深感荣幸，这一次如你所愿，不再有多余的礼节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溯源
“莉丝……莉丝……阿托莉丝……？你还在吗？”
清晨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洒在窗外的草地上，一片片红叶，一朵朵花儿在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清新的气息。
但是，望着那样的景色，接通了联系终端的少女却是神情木讷，直到通讯另一头传来名为夜见千音的友人焦急的呼唤，少女这才意识到二分意识另一端的自己并非身处战场，而是在一片祥和之中迎来了秋月节后的第一个早晨。
“啊！我在！试炼那边发生了一些事，以至于一时间没能缓过神来，真是抱歉。”
“是这样！”应该是见自己给出了回应，阿托莉丝明显听得出夜见千音在联系那头松了一口气。
“所以，千音会选择在这时候联系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阿托莉丝一脸困惑地询问道。
“要紧事倒是说不上，这里也就只是想从你口中获知一些信息，莉丝你对海洛斯·肖恩究竟了解多少？”
海洛斯·肖恩？听对方提起这个名字，阿托莉丝心中的困惑更添了几分，她不明白为什么夜见千音会想要了解这个已然死去的男人的过去，那家伙难道不是他们的敌人吗？
“这我的确知道一些，不过我有点好奇，为什么会是这个家伙？”阿托莉丝回道。
对于阿托莉丝的疑问，夜见千音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思考片刻后便解释说道：“莉丝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我还留在森马国东部边境，而就在昨日，出于我的要求施行解刨海洛斯·肖恩尸首的职员将尸检的结果上传，令人意外的是在经过阿瓦隆网络的信息匹配之后，居然呈现出了一个近似的结果！”
“呃……所以这是在说明什么？”不知其所以然的阿托莉丝对此表示出了困惑。
“我换一种说法，就是说阿瓦隆网络是基于幻灵界科技研究出来的成果，上面只存储了办理过身份证明的幻灵界本地人的信息。因此外界人的基因数据从阿瓦隆网络中筛选的结果，必然将会是一个空值，但海洛斯·肖恩却是一个例外。那家伙作为一个魔界人，却能从阿瓦隆网络的信息匹配中得到结果，单是从这一点看来就已经相当可疑了，在此之上你不妨猜猜看匹配得到的结果会是谁？”
“不会是……我吧……？”阿托莉丝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问道。
“是巴龙，巴龙·博卡尔！”兴许是本就没打算逗阿托莉丝，这边夜见千音只是停顿了一下，便将结果如实道出。
“啊？”阿托莉丝明显愣了一下，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个人居然会有所交集，不过仔细一想她便很快反应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认为巴龙体内的魔血与海洛斯有关？”
“只是一种猜测，目前还无法证实，因此我才想要找你求证这件事。如果能从魔血力量的来源入手的话，或许就能够找到方法破解诅咒。”听得出来夜见千音的语气里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果然每每提到与巴龙有关的事，总能引起她的关注和兴趣。
顺着夜见千音的话，阿托莉丝陷入了短暂的追忆，望着窗外的景色而后回道：“说起来蛰伏于巴龙体内的魔血，是当初洪古龙渊差点要了赛莱瑟性命的“诅咒”吧？如我没有猜错的话，海洛斯的修为应该在不久前才刚突破至五转层次，就算当初的他参与了十数年前的位面战争，凭他那至多四转强度的魔血应该没道理致赛莱瑟这般，七转修为的龙族于死地吧？”
“这我也有考虑过，大概率不会是海洛斯本人，而是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属。”
“这不对！”阿托莉丝摇了摇头：“海洛斯作为一个没落的贵族出生，除了其生父生母以外并没有其他与其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而其生父布鲁斯·赫特更是在第一次位面战争时候便命丧沙场，至于他那体弱多病的母亲也同样，在数年之后意外逝世。因此，只有海洛斯一人保留有那样的血脉。”
线索中断，听到这里通讯那头的夜见千音陷入了一时的沉默，随着巴龙的意识陷入试炼不得挣脱，其体内的魔血趁此机会越发躁动。眼下好不容易有机会追溯到那魔血的来源，但得到的结果却同一无所获并无差别，这可让少女如何能够甘心。
“说来，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被你忘却了？”脑海中传来狼王的一句提醒，将阿托莉丝的思绪从踌躇中拽回。
像是如梦初醒一般，阿托莉丝赶忙向夜见千音问道：“赛莱瑟可有提到过，在遭受到魔血的侵蚀之前，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关于赛莱瑟的描述？”通讯的另一端，黑发少女俏眉微蹙，两眼定神如一泓清水，端详着书面报告的样子，看去是那样和善、安详又机警。
洪古龙渊一役，龙之一族死伤惨重，世界树高层应龙族长老的要求，将这场战役的细节从历史的记载中抹去，如今想要还原当初的那场战役，除非从战场的亲历者口中探出，已不再有任何途径。所以对于阿托莉丝的这一番提问，夜见千音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
“很遗憾，青铜龙一脉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青铜龙尊不允之事，流淌着青铜龙血脉的龙裔都无能违背。龙尊不许那一战的细节外露，纵使赛莱瑟对我们再多信任也只得深自缄默。”说着夜见千音无助地望着陋室闭紧的门扉，略显头疼地叹了口气。
“……”见夜见千音如此回答，阿托莉丝也跟着陷入了沉默。
“不过嘛，事情也还不至于到一筹莫展的地步，在此之前要是没有收集到充分的情报，我可不敢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打扰你。”
“诶？”见事情突然有了反转的余地，阿托莉丝原本还耸拉下来的眼角顿时精神了起来。
回过神来一想这才是她所认识的夜见千音该有的性格，在没有将事情处理妥当之前，从不会贸然执行，这一点倒是和巴龙的性格有那么几分相像。
“好啦已经转发给你了，麻烦接收一下吧，这是借由白雅基石天赋的翻译能力，从他族的别史中筛选出有关洪古龙渊战役的片面信息。当然实际上有用的情报并不算多，所以我只将自己认为关键的信息进行了汇总整理，也便是现在转发到莉丝你手上的那版。”
这边夜见千音还在解释，阿托莉丝便已经点开了对方通过“身份证明”转发给自己的文档。虽然夜见千音强调说内容较为片面，但实际上在阿托莉丝看来，这份档案对那场战役的描述已然足够详实。
“果然吗？”很快便从对方提供的信息中证实了自己的揣测，阿托莉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看出些什么来吗？”见阿托莉丝不知所谓地喃喃出声，通讯那头夜见千音很是关切地开口问道。
“要说与海洛斯有关联的，果然就只有这个家伙了。”这边才听阿托莉丝说完，夜见千音便收到了阿托莉丝转发过来的截图。
“本以为姓氏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结果反而是一种误导项吗？”见罢夜见千音脸色便是一沉。
“卡罗索·弗卡列特……”
第六百七十六章.王座上下
“虽然本座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能够扭曲到这种程度，要想拧正回来想来也是庄麻烦事了呢。”
此时此刻，在宛如星盘运转的界域，接管了勇者身躯的男人倚靠在宛如砂塔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把玩着几里之外的秽元砂钟，说着漫不经心的话，却完全不掩饰眼中的敌意，居高临下地瞪视着下方——肆无忌惮地侧躺在流光梯台之上的僭越者。
“就凭这些只言片语，就想要说服本座吗，还是说打从一开始你所抱持的就是这种“威胁”的态度？”
“欲达高峰，必忍其痛;欲予动容，必入其中;欲安思命，必避其凶;欲情难纵，必舍其空;欲心若怡，必展其宏。你看我单是这样，只和愿意谈话的人讲道理，从这方面来说，换作你方才提到的“意志之主”，自然也是包括在内，当然你也不例外。”
人影慵懒地躺坐在那里，茫漠地欣赏着正于尘世间发生的种种惨剧，看着那些行将就木的凡人接二连三地迎来他们的终末，无趣之间略显烦闷地合上了双眼。
“若非是我不赴万载而将你尘封的记忆唤醒，你又何德何能能够参透这隐藏于虚假之天下的真实。而你不领这份恩情也罢，反倒还因一策望眼欲穿的离间伎俩便想要质疑我另有所图。魔王啊魔王，需知道此名号从何而来，可不正是蛰伏于试炼之人的魔血意志么？还是说，受巴龙·博卡尔影响多年，你真把自己当作他的宿业了？”
“这便是在说，本座的降生与那小子无关对吗？”魔王的神情依然凝重，但在此之上却比先前多出了一抹玩味的笑。
“正所谓“败给谁，也不能败给自己”，巴龙·博卡尔自然也深知这个道理，就像那些渴望超越自我，前仆后继“勇者”一样，必然会将那份意志贯彻始终。但很可惜，你的意志只属于你自己，与他并无干系，当“那个存在”将你投入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相对地实现了“无法被超越”这一层目的。虽说我也不过是世界外的一个看客，但他却是一个将世界的蓝图都可以搅到天翻地覆的小丑，与他比起来恐怕就连我都根本算不上什么罢。”
“你认为，这个世界存在蓝图？”虽然对方这么说来，但魔王却始终表现得不以为意。
“你还真不怎么擅长从语言的缝隙里捕捉真相啊，不过也罢，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对你明说的秘密。”人影说着，满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
“——卡罗索·弗卡列特！虽然同我接触过的那些大人物比起来，这家伙根本算不上什么，但他的野望却全然不输于我，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这又与本座有何关系？”
“看得出来，对你而言，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试炼本身，不过是为了促成“某个男人”的成长，而被规则铭刻进历史长河中的“注定”而已。在此之上，你认为自己的意志是自由的，同时也知道那种自由不过只是一种认知的假象，是宿命的冲动为你带来的必然结果。”
“哦？”魔王提起了几分兴趣。
“你自矛盾与悖论中诞生，是伟大意志于记忆之海中随手翻起的浪花，可即便如此你也仍是他的一部分。即使只是一个影子，为了看守这片特殊的领界而停留于此的泡沫。”
“嗯嗯嗯~照你这么说还真是了不得的设定呢，想必接下来还将有一段长篇大论吧，不过在那之前可否先回答本座一个问题？”
在万千星光疏离远去，无限无垠无尽的漆黑天穹中，男人阴沉着面容于这由时代的牺牲铸就而成的王座之上，俯视着下方的人影。
“本座想知道，事到如今你与本座的立场是否有所改变？”
“答案因你而异，不过我倒是奉劝你坚守几初时候对我的看法，这样才能保持天平的稳定，毕竟我不一样，我可是从始至终都在想着利用你呀！”
至终黑色的谈判沦为禁忌的祝词变作混沌渐入虚无，唯留下充满污秽和狂乱的笑声，于此间回荡经久不绝。
……
“时间到了，已经没办法再继续等待下去了，既然巴龙没办法醒来，那便采取我所制定的计划。”时间已至黄昏，而巴龙始终不见苏醒的征兆，最后涅露瓦娜站起身来，郑重地将指挥官的身份重新接揽过。
“守护这片土地并不只是巴龙一个人的使命，如果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的话，那又和坐以待毙有什么区别？！”不知在此之前，涅露瓦娜究竟是作出了怎样的觉悟，才能鼓起勇气说出这一番话。
阿托莉丝表现得很是诧异，其中并无讽刺的意味，而且不只是她，还有伊莱娜、盖里乌斯听罢也都严肃地抬起头来，注视着对方。
“既然如此，那换成是你，你想要我们怎么做？”盖里乌斯不在乎对方是否作出觉悟，他需要的是一个行之有效的计划，如果所谓的“鼓足勇气”只是纯粹的勉励，那么此番言辞在他看来便无异于空谈，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我们……”
“等等，姑且打断一下，忘了和你们说了，方才从布莱托里克那边得知到情报，据说莱德大魔法师将会在两小时后以时空塔为媒介，释放超大规模魔术对终焉兽实施定点打击。”
“萨巴托斯·莱德？”原本不打算参与其中的冰雪魔女，听伊莱娜提起这事冷峻的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
“魔女大人有什么问题吗？”见魔女疑虑的样子，阿托莉丝表示不解。
“没……没什么，孤就只是有点好奇，那老家伙为什么不早出手罢了。”意外的魔女停顿了一下，接着像是在逃避这个问题一样，避开阿托莉丝的目光将视线瞥到了一边。
“？？？”阿托莉丝感到奇怪，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十年前巴龙在冰王面前提起莱德大魔法师名字的时候，也曾表露出与现在几近相同的神情，不禁令阿托莉丝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有什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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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枫近期在准备就业以及各种各样的考试，可能暂时需要缓更一段时间，真的很抱歉各位π_π（结束之后，会把提亚尼斯特篇章最后一部分加更完，也敬请期待一下吧）
第六百七十七章.英雄们的决意
“你真的打算让我们使用这些东西……吗？”看着被交到自己手中满溢着魔素的盾形兵装，面朝魔女涅露瓦娜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在方才涅露瓦娜与众人商却将后续针对终焉兽的战略部署落地后，这边冰王也是不假思索地将自己集纳而来的一系列魔兵祭出。
不只是涅露瓦娜，阿托莉丝、伊莱娜还有盖里乌斯也都各自领到了一件契合自身能力的魔兵。
涅露瓦娜手中的是为“第二席·尼格亚塔之阎盾”，而伊莱娜和盖里乌斯的则是“第四席·特朗格之剑”及“首席·欧普列瑟之圆天”。
至于阿托莉丝手里的这件，对她而言也算得上是“老熟人”了。
其六·媣那遮缇斯之魔切（地灵）：等级限制120级
物理攻击：36410
魔法攻击：28400
元素始能：42030
魔力值：52000
地灵：武器基础物理/魔法攻击+30%
魔兵·蚀：使用时持续消耗持有者魔力，并使该兵装获得与持有者所消耗魔力量等额的攻击力提升，持有者魔力耗尽时以生命力作为代替且不可中止
茹毛饮血·瞳：锋刃具备嗜血特性，被受创伤的对象血液将被汲取，作为维系“魔兵·蚀”特性的第二魔力供给
沐罪之女·血缎：当持有者为女性时，此兵装全属性效果额外提升30%
曾为光明·亦如卷末：锋刃附有斩裂空间的特性
附带特技：时序回响
（魔王七执政之第六席，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得到这个身份时，究竟有多么庆幸。“——我终于变成了你期望的样子，你一定也是在为我感到高兴的，对吧？”抱着那被自己斩下的鲜血淋漓头颅，女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充满爱意的笑容。）
品质虽然只是地灵级，但不知是受等级的影响，还是说魔兵就是如此非凡，总之同“雪痕之邀”比起来“媣那遮缇斯之魔切”属性明显要高出不少。
不过这并不重要，当从魔女手中接过这把魔兵的时候，阿托莉丝便能够确信，大敌当前纵使是冰王也不得不暂时放下那份孤傲，屈尊随他们来到同一战线。冰雪魔女和伊莱娜等人的加入，无疑极大程度上弥补了当下战力短缺的现状，但对于涅露瓦娜的担忧，阿托莉丝也同样表示理解。
毕竟魔兵的强大与其需要支付的代价形成正比，一旦操作不妥，就有可能受到蛊惑深陷其中而不得自拔。这对于具有强大灵魂抗性的阿托莉丝而言，这种程度的侵蚀尚且无法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对于涅露瓦娜这类普通人而言，贸然使用魔兵仍然具有极大程度的危险。
“抱歉，忽略了小妹妹的特殊体质，一不小心也把你给攘括在内了。”重新审视了涅露瓦娜一番，魔女一如寻常般冷肃说道。
“魔王执行官的实力虽然能够胜过绝大多数的王级战力，但妄图用恶意去侵占后者的意志却是近乎不可能之事，孤、碧波千浪还有天辰一心的意志都是为或曾为王级，魔兵的侵蚀对于我等的影响自然甚微。”
“也就是说，我要使用这件兵器的话，还是具有一定风险的对吗？”似乎是咬紧了牙关，涅露瓦娜有些颤抖地问道。
“体质存在差异，涅露瓦娜的话我觉得还不要勉强的好。”看着对方犹豫的样子，盖里乌斯率先表达出自己的看法。
“最坏的情况便是魔气入体，而你的身躯也将被炮制成一名虚卒，沦为执行官意志的容器，最终站在对立的一方。”相较之下魔女则是漫不经心地说着：“情况既然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那孤倒是并不介意再多消灭一个对手，但要能避免的话自然也不必如此，只不过这样一来在这场“博弈”之中，你的作用就只能是微乎其微了。”
话里并不含有裹挟的意味，在将好的坏的都向涅露瓦娜阐述之后，也不待对方思量魔女便是伸出手来，向对方讨要那件魔兵。
不过凝望着魔女白皙的手心，涅露瓦娜却并没有将盾牌交还给对方。
“在此我想问一下，如果说要我使用这把魔兵的话，凭借我的意志大概能够支撑多久？”
“不会超过半个小时。”魔女肯定地答道。
“二十分钟足够了。”得知到这个情况，涅露瓦娜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即使失去了勇者，帝国也仍然是现存的人们最坚实的后盾，将士们都不曾屈服于命运，我堂堂军团长又如何会畏惧死亡!”她说着将那面剑盾竖起背在了自己的身后，随后将目光看向面前的一众人。
“我会在这场战略中尽到自己的义务，那些从属于我的将士们也一样，最后还请各位不要辜负我们的牺牲。”
“杀出一片……血路吗……？”
少女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见过这般决意，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她想应该是在很早很早之前，自己还在人间界的时候，同弗莱德老团长一起身处祸乱的那段时光。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国家的荣誉究竟为何如此重要，重要到需要骑士们前仆后继地付出生命的代价，才堪堪将这冰冷的城池筑就。
而如今少女已经渐渐明白了那份坚守背后的意义，如果没有人民国家便不复存在，所以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是巩固统治者地位的“工具”，而是作为人民的“护盾”守护这一隅一寸的幸福。
所以，即使是在“勇者”已然倒下的绝望现状下，依然会有心怀希望的一群人，用生命担当使命，勇敢地站在抗争的最前线。
终于来到了约定的时刻，少女站在高崖上朝向地平线的远方眺望。
此刻，猩红的夜幕即将垂下，日落时的宁静深沉，仿佛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情感与生命，他们知道伟大的灵魂已然彻悟，带着不尽的怨嗟与追忆张开黑色阴翳的织羽降临于这世间，散发尽所有的光与热，随后重新寻找生命的源头，从而使生命走向永恒。
“我不知道这一战的结果，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告终。”
耳畔除了风声还传来了熟人的话语，少女扭过头去便见精灵剑士手执魔剑一步一步走近她的跟前。
“梦，总是如同坠入大海的泡沫一样易碎，亦如眼前的这片土地，曾几何时，它还是一片生机盎然，但在下一秒却仿佛经历了风暴的洗礼一般满目疮痍。”精灵剑士迟钝了片刻接着说道：“与你们分开的这几年，我和布莱托里克去了很多地方，那里的人们听说了我们的伟绩，称我们为“英雄”，但实际上对于这份殊誉我并没有太多的实感。毕竟在我看来“英雄”应当是一个人所能获得的最高赞赏，而我也仅仅只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并没能为他们带来些什么。”
“伊莱娜是想说，自己配不上这份殊誉吗？”紧绷的情绪因为对方的这一番话而有了些许缓解，阿托莉丝的脸上浮现出几许笑容。
“不是只有英雄才能拯救世界，而是因为拯救了世界，所以才会被称为英雄。在这里如果有谁真的配得上“英雄”这个称号，毫无疑问那个人只能是“勇者”。相较之下，我们连一片土地，一座城池都尚且保护不了。”
注意到对方攥紧的拳头，阿托莉丝看出了伊莱娜的顾虑，的确即使此刻的涅露瓦娜已经展现出了领袖的气魄，并制定了缜密的作战方略，但与大肆入侵的魔王军势力及终焉兽的力量相匹，他们的胜算依然十分渺茫。
“但这不对！”然而，阿托莉丝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纵使我们都知道这世界已经无法被拯救，可我们还是——必须成为“英雄”！”
第六百七十八章.昭然若揭
此次的战场并非荒原而是林里，魔王大军推进神速，仅数小时便将奥菲尼亚要塞及其后方的凡提诺拉城夷为了平地。尽管在此之前，帝国方已然下达了居民撤离出城的命令，但绝大多数居民依然逃不过魔物们的追击，在士兵们转战休憩的这段时间里，整座城池都沦为了人间炼狱。
而且不止于此，那些被魔物杀死的人们，很快便从血泊中爬起，受魔血侵蚀而腐烂的身躯将他们转变成了伪装者中的一份子，加入魔王军行列向着他们曾经的同胞露出了凶恶的獠牙。
帝国军一再撤退，最终只得被迫留驻在“法斯缇那”即现森精灵栖息的林域回廊外围，往后便是科特伽马帝国乃至提亚尼斯特最大的精灵圣城，也是伊莱娜的故里所在。而此前的这片森林，则将作为决战的战场，实现关乎国家和文明生死存亡的最后反抗！
“步兵两万，弓箭手八千四百，骑兵四千有余，魔术师还剩八百，至于狼骑兵斥候……近乎全军覆没……”
“第一军团，就只剩下这些了么。”尽管在此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从下属口中得知到如此惨烈的战况后，涅露瓦娜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军团长有何新指示！？”
“无，全体士兵服从原规划待命。”
“是，军团长！”
“等等！”见来者完成使命后便打算返回军中传达指命，这边斟酌了片刻后，涅露瓦娜还是选择出声叫住了对方。
“军团长可有新指示？”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一下，在你看来眼下的军心是否涣散？”
“并没有，一如往常气势磅礴，群情激昂！”
“实话实说吧，末日当前，自欺欺人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端倪，涅露瓦娜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不再选择逃避而是勇敢地正视当下的困境。
“……”来报的士兵迟疑了片刻，最后只得深叹一口气：“回军团长，实不相瞒敌我双方差距本就悬殊，加上彻日作战的疲惫以及战友的相继牺牲，如今的第一军团要说士气高昂那绝对是假话。”
“我想也是如此。”见不得将士们脸上的愁容，涅露瓦娜背过身去，凝重的视线眺望远方，曾几何时那里白云千尺，蓝天万里，而现在世界已从深深的梦境中醒来，尚存在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也终于知道，在蓝天之后，是他们无从得见的一片深空。
“命运很残酷，祂用悲伤让你了解什么叫幸福，祂用噪音教会你如何欣赏寂静，祂用弯路提醒你前方还有坦途。”她如是说：“我口中的这些，并不是为了感慨什么，就只是想请你代我向大家转告一句话。”
“——息尚存，至死不懈！”
夜色在四周发出锦缎般撕裂的声音，随着巨大身影的靠近，浮现于远天的残月如白昼时的天光一般，将象征不详的血色洒满大地。
林间的空地上，手执乌金色剑刃的少女，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下，如同一尊冷峻的冰雕，像是在等待着某人抑或某物的“赴约”一般伫立在此。
其身形仿佛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静静地等待风浪的袭来。
而很快第一道“浪花”便迫不及待地现身，那从黑暗身处掠出的身影是一头被魔气侵蚀的巨狼，那家伙扑腾着张开血盆大口便朝向少女扑杀而来。
然而只是在下一秒，它的身躯便在半空中绽成了多瓣，变作一滩碎肉散落在地。
“只有一个吗？”
见此状阿托莉丝微微蹙起了眉头，事实上那并非她的剑技所为，仔细一看月光散落的空地上布满了肉眼难见的钢索，那是生活在这里的猎人们布下的猎杀野兽的陷阱。
原本阿托莉丝还想借助这一陷阱坑杀复数的魔物，结果却没想到会因其中的一个莽撞之辈而暴露了自己的意图。那些后继赶来的魔物眼见同胞惨死，锐利的目光很快便觉察到了陷阱的存在，几个纵身跨过了重重陷阱的包围网，咆哮着便朝阿托莉丝厮咬而来。
但阿托莉丝也并非等闲之辈，眼见数以十记的魔物汹涌而来，毫不犹豫地舞起利刃上前迎击。首当其冲的不止阿托莉丝这里，近乎在同时帝国军所驻守所有防线，都遭受了魔物先锋部队的攻击。
战斗才刚刚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当涅露瓦娜跟随属下登上林屋哨塔之时，魔王大军已然杀入树林。看着身旁将士们一个个阴沉着脸色，涅露瓦娜当即下令使用投石车，向魔王军展开攻击。
一时间，大量的巨石被投上了天际，随后一个接一个重重地砸入魔物大军中，尽管并未造成太大的伤亡，但如此猛烈的攻势却也在极大程度上打乱了对面进攻而来的阵型。
“全体魔术师及弓箭手就位！”投石车的第一轮攻势才刚结束，涅露瓦娜便放声再度施令。
与此同时，隐蔽在树林深处待命的士兵纷纷站起身来，弓箭手拉开弓箭，魔术师吟唱魔法，二者准备就绪，随着涅露瓦娜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利箭、魔术倾泻而出，宛如暴雨一般朝向远方的魔物冲击而去。
第一轮防守取得了成效，魔物的先锋部队仅数千与众，根本禁不住这般猛烈的攻势，在一片哀嚎中相继倒下，少数幸存下来的魔物最终也没能逃过士兵们的追击，而被尽数剿灭。
一时间，林中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战士们胜利的高呼声，毕竟在场的并非服役于第一军团的士兵，而是“法丝缇娜”派来的支援部队，没曾经历过奥菲尼亚及凡提诺拉城的那般惨剧，会因为一时的胜利而感到庆幸这也难怪。
可涅露瓦娜却不能融入其中，因为在她看来，刚才的那些根本就连“饭前的开胃菜”都算不上，而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绝望”！
第六百七十九章.全面抗战
下一秒，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嘶吼猛然从森林间响起，威势之浩大，令驻守在此地的大片士兵都不由感到一阵心惊。
反应过来的涅露瓦娜循声望去，便见一头头的庞大的巨魔扛着偌大棒槌从黑暗深处露头，而牠们身后种类各异数之不尽的魔物，也在此刻如潮水一般涌现。
与奥菲尼亚战线如出一辙的场景，勾起了涅露瓦娜不好的回忆，紧握魔兵之盾的手也在颤抖中冒出了些许冷汗。
然而进退维谷的境地却是有人将手放在了她的肩头，抚平了她的心绪，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都不曾待见涅露瓦娜的那位参谋长。
同仇敌忾的当下，他已然将傲慢与偏见抛之脑后，仅作为一个军人，为了帝国的存亡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站在统一战线。
“帝国军，息尚存，至死不懈！”参谋长的高声呼喊，冲散了弥漫在涅露瓦娜心头的顾虑。
“帝国军，息尚存，至死不懈！”
“帝国军，息尚存，至死不懈！”
“帝国军，息尚存，至死不懈！”
……
不止她一个，在场的所有士兵听得那振奋人心的鼓舞，皆从惴惴不安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团结一心齐声呼喊。
当下士兵们群情激奋，作为军团长涅露瓦娜自然也不敢怠慢，当即便下令命守军做出抵抗。
自骑士团出身的阿托莉丝很能体会这种斗志昂扬、热血沸腾的场景，但此刻立于崖顶俯瞰战局的冰雪魔女却并不这么认为。习惯了一个人的清净，如此聒噪的场面就像是白天时候的奥菲尼亚战场，令她很是不自在。
不过就像是一开始说好的那样，就只持续一个多小时的话，那也并非不能忍受。
两军交锋的现状，见时机成熟魔女伸出手，旋即从虚空中摸出一把镶嵌着绯红色宝石的锡杖。
作为七位法王之一坤灵王的掌上明珠，魔女自然不会令“仙境之桥”就这么轻易埋葬沙场，毕竟是少见的能够制造幻觉迷惑对手五感特性的兵装，定然不会有比眼下这片战场，更加适合发挥其潜力的场合。
当时坤灵王单将锡杖的力量用在盖里乌斯一人身上，而现在魔女则将发挥其更大的功效。
『第九位阶·八番——《混乱诱发》！！！』魔女握紧锡杖，发出险恶的气息。
随着短文吟唱完却，锡杖顶端的宝石绽放出鲜红色光芒，魔女神色凛然，宛如手持指挥杖一般于至高处纵情挥舞，其体内所蕴藏的魔力也随之朝向宝石流动。
非常短暂的瞬间，在鲜红色辉线的照彻下，方圆二十里的魔物全体失去了自主意识，接着便像是成为了提线木偶一般在魔女的操纵下调转矛头朝向自己的“同胞”发动袭击。
原本还在拼死杀敌的士兵们哪里见过这种景象，方才还在和自己厮杀的魔物突然就丧失了敌意，甚至成为己方助力，协助他们抵御魔王军的冲击。
当然，为了打消将士们的顾虑，涅露瓦娜也是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冰王采取了行动之时，就将情报传达给在场的所有士兵，使他们能够全心全意投身战斗。
与此同时，不只魔女这边采取了行动，借助精灵们设下的结界隐匿了气息埋伏在魔王军必经之路上的盖里乌斯，也在此刻率领第一军团将士从魔王军侧翼杀出直入敌阵。
数万名的士兵从山林中铺开规模何其庞大，但要和魔王军的阵仗相较起来却仍旧相形见绌。
不过作为战场上数一数二的英雄级人物，纵使面对成千上万的魔王大军也毫不畏惧。
高高跃起的身影挥舞“逐月白伏天”，扫出皓月般皎洁的刀芒，才一亮相便将一头足有八人高的魔化巨蟒拦腰斩断，接着也是毫不掩藏胸中奔涌的血气，用自己最擅长的搏命厮杀来解决问题。
盖里乌斯当是骁勇在前，其后方的追随者们也不甘示弱，一声声战吼掩盖掉了他们的恐惧，在战斗的意志被激起的那一刻，眼中除了敌人已再无其他。
“千仞怒涛，水绝龙翔！”
精灵剑士冯虚御风，闭目而立，剑诀一落，铸剑万顷。
再一撑眼，无尽之剑汇聚成数道黑影冲天而起，震怒的龙啸，霎时间响彻天地。
“杀——！”
涅露瓦娜振臂一挥，守军倾巢出动，而她也没有怠慢，当下扛起战斧从哨塔上一跃而下，在冲锋的号角下带领守军发起了最后的反抗。
双方的交战十分火热，每一分钟过去都将有不下万计的魔物横死战场，而帝国的战士们也一样，在接二连三的碰撞中相继献出自己的生命。
眼下的情形，牺牲已成不可避免之势，从战斗打响到现在，帝国方的战损远远不及魔王军的千分之一，于结果看来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的趋势，但在涅露瓦娜看来却并非如此。
绝望的现状依旧没有改变，战况从始至终都并非均势，而是一边倒的碾压。来自数量上的巨大差距令人感到绝望先且不提，就算是魔王军中也并非全是杂鱼之辈。
正如此刻一声亘古的龙吼声从魔王军腹地响起，众人放眼望去便见一头浑身附满鳞甲的黑龙伏地而起，撑开庞大的翼展飞上高天，以极快的速度朝向帝国士兵最为密集的战地俯冲而来。
挥舞着狰狞的龙爪，仅一个照面便拍死了近百名士兵，再一转身扫出龙尾又是数百名士兵横尸当场，在场的士兵见状皆是乱了阵脚，纷纷被震慑在原地不敢动弹。
远处观望的士兵们也是惊骇欲绝，倒是其中的一名老将还很镇定，立刻便大声喊道：“大军威势之下，区区一介孽畜，岂容牠猖狂！”
说着老将便拔起钉杀魔物的一杆长枪，一马当先地冲上前去。
在这名老将的激励之下，四周的士兵恢复了片刻的镇定，然而才刚高呼了一声：“是！”下一刻，又是一道黑影陡然惊现，湛蓝色的刀光瞬间划过了他们的咽喉，仅仅一刹那便有八名士兵被割断了喉咙当场殒命。
夺走了一众士兵的性命黑影仍不满足，选择将刀口瞄准了那名老将闪击而来。
“孽畜！”见状，老将大吼一声，其动作也是相当之快，话音才落，手里的长枪便已然朝向对方面门迎去。
瞬间，凝聚于枪尖的气力全面爆发，恐怖的枪势甚至在一刹那便将面前的百年巨树拦腰斩断。
只是这一击并没能命中目标，早在与枪锋接触之前，黑影便已然灵巧地绕开，旋即一个闪身再度挥刀朝向老将袭来。
老将的身体素质乃至反应能力都不复当年，哪里躲得掉黑影的如此奇袭，眼看就将被斩于刀下。
却在此刻，一道倩影掠过，飞身的一脚直将黑影踹飞了出去。
“老前辈，还有大家，速速离开这里，这家伙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对手！”
赶到现场的阿托莉丝执剑而立，一把将幸存下来的众人拦在了身后，面对那道黑影及其不远处向着这里虎视眈眈的黑龙，语态严肃地说道。
第六百八十章.月华一斩
那道黑影并非寻常的伪装者，透过神之眼阿托莉丝得知到，对方在受魔气侵蚀堕化成伪装者之前，也算是外大陆赫赫有名的冒险家强者，其实力之强劲恐怕同伊莱娜相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另一边吞食着士兵的尸体，正打算伺机而动的黑龙则更是狠茬。239级的战力放在任何地方都是难能应付的存在，更何况是在这本就实力差距悬殊的战场之上，若是放任不管势必将成为一个巨大的隐患。
眼下盖里乌斯及冰雪魔女几位皆无罅顾及此处，唯有阿托莉丝一人能够抽身前来应对。
可事实上，即使有【睦月之加护】在身，凭阿托莉丝的能耐要对付其中之一也都尚且不易，更何况此刻需要镇压的对象还是两个……
与对方视线形成交汇的下一秒，黑影的身形摇晃，精绝的手腕无声无息地把握住刀刃的刀柄，宛如一条隐匿在黑暗中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身袭来。
黑影的行动迅猛如此，但阿托莉丝的动作也毫不逊色，锐利的目光与手里的剑锋同意，一道十字剑气挥出当即遮断了对方正面进攻而来的意图。
但黑影的攻势显然不止于此，手里的锋刃拖动着凌厉的刀光，只在避过剑气冲击的下一秒，便化作一道残影掠过“Z”字型的轨迹，从常人难以避开的角度瞬间突袭而来。
“锵——！”然而那家伙还是低估了阿托莉丝的反应力。
纵使黑影选择在切近的瞬间将手里的刀锋偏转，也没能躲过面前少女的慧眼，而被其精准招架。
觉察到黑影的刀刃在持续施压，阿托莉丝不想同其硬碰，便迅速后退一步，弃剑的瞬间再一抬手，血色的魔镰被抓到手中，正好挡下了黑影突刺而来的刀尖。
四目相对，阿托莉丝一声厉喝，不等对方收回刀势，已然再一次挥舞镰刀向对方发起了反击。
生与死的侵攻在瞬息间交错闪烁，血色魔镰与湛蓝刀锋的碰撞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阿托莉丝神色凛然，于雷闪的加速中避开了刀芒的攻击轨迹，旋即一个回身轮舞魔镰横扫而出。
于此一击，连空间都无法承受，而被过于凌厉的血色刀光撕开了一道豁口，直将那纠缠不休的黑影从阿托莉丝身边生生逼退。
见状阿托莉丝还欲追击，可没待她踏前一步，那由声震林木的龙吼所掀起的强大气浪便迫使她停下了脚步。
于不远处隔岸观火的黑龙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嗜血的冲动，只在黑影被击退的瞬间便暴走起来，挥舞巨大的龙爪朝向阿托莉丝发起猛烈的攻势。
与此同时，黑影也迅速稳住了身形，提刀再度进攻而来。见罢，阿托莉丝虽俏眉微锁，但却也只得上前迎击。
树林中不见人影，但见一红一蓝两道寒芒交织纵横，四溅的刀芒粉碎了地表的一切，原先还有一点坡度的山坡被彻底夷为平地，沿途不少魔物被二者的交锋吸引了过来，但还没等他们不分敌我地向二者发起进攻，便在刹那间被碰撞散溢的刀芒撕成了碎片。
“媣那遮缇斯之魔切”用起来并不趁手，但胜在其燃烧魔力增幅攻击力的特性，并且能够通过对敌人造成创伤，汲取对方的血液作为魔力供给从而减少消耗。因此就算阿托莉丝的速度略逊于黑影，也能够在其他方面将这一差距补足。
之所以没能在交锋中占据上风，更大的原因还是那条黑龙的干预。也不知道这些魔物究竟通过何种方式区分彼此，明明是毫不相干的二者配合起来居然也没有出现哪怕一次的失误，让阿托莉丝应对起来不免身心俱疲。
十数回合的交战难能让阿托莉丝捕捉到了黑影暴露出破绽的机会，一个膝击撞在对方的腹部，直接将其顶出千米之距。而后也不等对方在半空中稳住身形，阿托莉丝的身影便瞬移出现在他的身后，手中的利刃斩出暗红色的流光，以必中弱点的一剑将黑影劈成两瓣。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这一剑命中的并非是实体，分裂的尸身在顷刻间变作一团黑雾在阿托莉丝眼前破散。黑影妄图利用金蝉脱壳的手段避开阿托莉丝致命的攻击，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对手究竟是掌握有何种能力的存在。
拥有神之眼的阿托莉丝又岂会看不穿黑影的这点伎俩，只是眨眼的功夫便从四散的黑雾中揪出了对方身影。
“想逃？没那么容易！”
血色魔镰再度祭出，金发少女目光一凝，破灭的镰刀虚空一斩，四周的空间瞬间凝滞。
下一秒，黑影身后的空间宛如镜面受到冲击一般骤然崩碎，一道空间裂缝在黑影的后方猛然张开。
黑影深知不能坠入其中，奋力挣扎着还企图摆脱空间裂缝的吸附，却不料来自阿托莉丝的一个践踏彻底粉碎了他的意图，连带自身一起硬生生将黑影推入了空间裂缝之中。
再一晃神二者已经出现在了百米的高空，这边才从时空裂缝的另一端出来，阿托莉丝便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飞旋而来的灵剑，而那独属于她一人的御刃本身，则紧跟着掌间窜动的雷霆，于此刻爆发出了狂暴的青金色雷光。
“贯雷剑·天崩！”
惊雷炸响，从剑身剥离而出的雷霆，宛如破灭的弓矢，带着无与伦比的破坏力朝向无处可避的黑影贯穿而去。
然而，自下而上喷涌而来的龙炎却阻挡在那之前，纵使阿托莉丝的行动再如何迅速，黑龙都能够第一时间把握她的动向，并作出有效的应对。
但这一次阿托莉丝却并不打算就此妥协，眼看雷霆的威光被炽热的龙炎所燎断，阿托莉丝屏气凝神借由下坠的惯性，猛然回身斩出如同皓月一般皎洁的剑光，在将冲天而起的龙炎一分为二的同时手中的剑刃再度转变为血色的魔镰。
此刻，数千个日月修成的剑意凝聚成实体，随着高高举起的镰刀化为了一轮巨大的明月。
冲天而起的月光撕开了血色的天幕，将方圆百里的夜空都笼罩在璀璨的光芒之下。
刀未至，凌厉的刀芒已然加身，少女披散的长发随风而动，随后猛然挥动魔镰，连带那一轮巨大的明月，猛地一刀朝向坠落的黑影斩了过去。
恐怖的月华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朝向纠缠四方的魔力牢笼横扫而去，以极致的速度在一瞬间完成了这惊人的一击。
周围的空间在诡异的宁静了一秒之后，传来了一声剧烈的轰鸣。
紧接着阿托莉丝的前方，破碎的空间连续崩塌，血色的领域被瞬间撕碎，这一击落下方圆数里的林地难逃毁灭的命运变成了一片废墟，数万头魔物被受波及原地蒸发，而被这一击正面击中的对象则更是逃不了陨灭的下场。
不，并非如此！
卷起的尘埃掩盖了深坑中的一切，目睹眼前的景象，阿托莉丝的瞳孔在一阵惊愕中骤然收缩。
只见一名皓首苍颜的黑袍老者站在黑影身前，神色淡然地举着右手托住了阿托莉丝拼尽全力斩落的血色魔镰，单这样僵持在那里任后者如何使力，都无法撼动对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