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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修身     江湖我独尊txt下载     江湖我独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各怀鬼胎

    陈延道:“田雨浓虽然添为我神木帮三位堂主之一,但论实力不如邓奎,论人望也不如邓奎,论与帮主亲近程度则既不如欧阳昌,又不如邓奎。”

    “所以田雨浓一直以来的想法就是让邓奎与欧阳昌鹬蚌相争,他好做那个得利的渔翁。而其之前驱使常三构陷东、西两堂主,也是出于这个目的。之所以挑选少帮主下手,不过是看中了少帮主在帮主心中地位,欲使帮主心志大乱失去分寸罢了。”

    “后来此计失败,他既担心常三被抓供出他来,又不甘心就此放弃争夺帮主之位,这才又放出谣言,想要误导邓奎逼宫。一则是想试探帮主虚实,二则是希望能借帮主之手除掉邓奎。”

    “邓奎被除掉后,他便是这帮中实力最强的堂主,而帮主的势力也必然在除掉邓奎的过程中折损不少。那时,他便有很大希望成为帮主继任者。”

    “但邓奎并没有因为那个谣言来逼宫,这让田雨浓的计策又失败了。而从田雨浓这一系列的阴谋手段来看,他一直都是将邓奎当枪使,并不是想联合邓奎,或者屈服邓奎,来提前推翻帮主的统治。”

    说到这里,陈延顿了顿,似乎是有意让众人消化他所讲的内容。

    欧阳野却是一下就从陈延这番话中抓住了什么,皱眉问道:“陈伯的意思是,此番田雨浓拜访邓奎,很有可能是向邓奎屈服,并与其联合起来逼宫?”

    “不错。”陈延重新露出微笑,赞许地点头,随即又问:“少帮主可需要我解释原因吗?”

    欧阳野稍稍思忖,眉头便舒展开来,双眼却是眯得如鹰眼一般锐利,道:“田武上午才来禀报说田雨浓要明天回来,可他下午就现身在邓奎私宅外要拜访邓奎。说明,他很有可能是昨晚或者今日与田武一起回来的,只是藏在暗中没有现身而已。”

    “以田雨浓的头脑,不可能想不到邓奎私宅会被我们监视,可他却冒着被识破身份的危险前去拜访邓奎,说明他必然是迫不及待的要见到邓奎,即使暴露他身在纪塘关的事也在所不惜。”

    分析到这里,欧阳野出现一个疑问,便说了出来:“只是,邓奎应该一直视田雨浓为昌叔之后的最大竞争对手,田雨浓若去劝邓奎逼宫,如何敢肯定邓奎不会将他交给我父亲惩处,从而除掉他呢?”

    后院几人除了陈延,都在思索。

    陈延则是含笑看着欧阳野,显然是知晓答案,却并不说出来——他还是想看看这个少帮主开窍后究竟有多聪明。

    欧阳野踱了两步,忽然站住,道:“是了!按照邓奎的为人,肯定一直自恃实力,不肯通过逼宫来获取帮主之位,因为这样既不能服众,也不利于他以后统治帮会。”

    “也是他自信,昌叔失去继任资格后,我父亲只能选择他继任帮主。但是,有一种情况却很有可能会让他失去这种自信,甚至进而直接逼宫夺位!”

    哪种情况呢?

    有脑筋转得慢的还在这般想。

    可脑筋转得快的人却已经想到了——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呀!

    ···

    纪塘关镇东,邓奎私宅。

    “骗鬼呢?那小子出生就是个傻子,十八年来都是如此,怎么可能突然开了窍?!”邓奎的大声驳斥传出来,让厅堂外听到的弟兄都不由面面相觑。

    厅堂内,邓奎紧盯着田雨浓,从神色看,显然田雨浓之前的话对他造成了极大的震动。

    田雨浓道:“别说你不信,便是我今日得到这个消息时,也是一时难以相信。但这事是最近护卫帮主宅院的董炜透露给我的,他说少帮主曾找他们这些人一一进去谈话,想让他们归心。”

    田雨浓毫不犹豫地把董炜给卖了。

    神木帮也就一百多个弟兄,而刑堂的更个个都是第一境的好手,故而董炜邓奎是知道的,确实是今日护卫帮主宅院的弟兄之一。

    这时田雨浓接着道:“你想想,少帮主开了窍,如正常人一般,帮主凭什么将位子传给你?这基业是他一手打拼出来的,传给亲生儿子不好吗?”

    “屁!”邓奎一口唾在地上,扬着下巴大声道:“若没有我们这些弟兄卖命,凭他一人怎么可能打下神木帮的基业?!”

    “你这样想,可帮主却不这样想。”田雨浓冷笑,随即话语一转,道:“我只问你,若帮主非要传位给那个昔日的痴傻儿,你如何自处?难道要甘居其下,对他纳头下拜?”

    “不可能!”邓奎直接站起了起来,一手拍桌,一手扬起,气势汹汹地道:“别说那小子傻了十八年才开窍,就算一直是个正常人,老子也不可能拜个毛都不知道长齐没有的小子为帮主!”

    “是啊!”田雨浓一拍手站了起来,“帮主这么做,别说你不服气,我也不服气,帮中众多弟兄想来也是不服气!所以今日我才登门拜访——邓兄做帮主,我纵然心中有些许不甘,也是服气的,想来神木帮也能在邓兄的带领下更加壮大。可若是让那个才开了窍的小子做帮主,谁知道咱们神木帮还能安生几日?说不定转年就让人给灭了!”

    田雨浓这番话简直说到邓奎心里去了,让他很受用。

    当即邓奎又是一拍桌子,道:“好!既然田堂主这么说,那此事我便当仁不让了!你这便去召集南堂的弟兄,与我东堂弟兄一起去帮主那儿问个清楚,若是果如你所讲,咱们便让他退位让贤!”

    田雨浓没想到邓奎说干就干,倒是让他想好的某些话都憋在肚子里。

    不过他只是一愣,便反应过来,立马拱手道:“那好,咱们便约好在帮派大院北门见,如何?”

    “行,就这么定了!”

    待田雨浓匆匆离去,邓奎手下头目老李走了进来。

    他先前在厅外,将里面两人议事内容听了个清楚,此时来是想提醒邓奎。

    “奎爷,田雨浓一向阴险狡诈,咱们可不能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被当枪使啊。”

    邓奎坐下来哼道:“我当然不会全信他所说,不过帮主这半个多月行事确实让人摸不透,而今田雨浓送来这个机会,我正好探探帮主的虚实。”

    “再说了,不论是田雨浓还是帮主,都不知我已经是第二境。就算有什么意外发生,老子还能怕了他们?大不了干一场而已。行了,你赶紧去召集弟兄们吧。”

    老李听邓奎这么说,便知道邓奎主意已定,事情改变不了了。

    于是只能心中暗叹一声,前去召集东堂弟兄。

    ···

    却说田雨浓离开邓奎私宅后,便直接去了自己那套明处的私宅。

    为以防万一,他先前便让南堂弟兄跟田武一起回来的,只是田武去帮中向欧阳虎报告他未回的假消息,南堂弟兄却都聚集在他这套私宅大院中。

    进到这宅子中,见田武也在,田雨浓便将田武叫到书房,低声吩咐道:“去告诉梁贲,就说今日便是动手的时机,让他们召集好人手在神木商行附近等着,只要听到我们放的响箭信号便动手!”

    “啊?”田武听了一愣,显然想不明白为什么田雨浓忽然决定动手。

    田雨浓皱眉瞪眼,低叱道:“啊什么啊?快按我说的去办!办完后直接去北门那边!”

    “哦,哦。”田武连忙点头,奔了出去。

    南堂的二十几名弟兄都在院中,所以田雨浓并不需要花费时间召集,还有空再思索一番眼前局势。

    他去向邓奎屈服,表示愿意支持邓奎继任新帮主当然是假的——他先前谋划那么多,就是为了坐上帮主之位,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给邓奎?

    所以,他今日不仅要假意联合邓奎逼宫,还会见机发动铁线门这个后手。

    如此,以邓奎那个莽夫的头脑,一番争斗后未必还有命在,到时帮主之位自然便是他田雨浓的了。

    至于说铁线门,那梁全在田雨浓看来同样是个莽夫,今日若操控得巧妙,未必不能连铁线门一并灭掉。

    过段时日再逼服合山会,他田雨浓便可以独霸整个纪塘关!

    【第一更。】

第17章 我一人足矣

    “父亲,既然田雨浓可能知道了我们的虚实,那便不易再按照原计划行事了。以免事态向更糟的方向变化,不如让我领人直接去邓奎私宅捉拿田雨浓!”

    分析出现在的形势,欧阳野便知道必须马上有所行动,否则局势便会迅速崩坏。

    欧阳虎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必须尽快捉住田雨浓,控制住邓奎,才能稳住局势,便点头道:“好,让谭堂主跟你一起去,将高强、杨雷以及他手下的弟兄也都带上。”

    欧阳野听了皱眉,道:“那宅院岂不只剩下李当这一队人?这怎么行?”

    “有李当这队人防备宵小就够了···神木帮内,还没哪个人敢对我动手!”哪怕坐在躺椅上起不来,欧阳虎说出这句话时依旧相当霸气。

    时间紧急,欧阳虎又如此坚持,欧阳野不好在与其分辨什么,只能对陈延道:“陈伯,我父亲便交给您看顾了。如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

    陈延肃容点头。

    当即欧阳野留下陈来,带着高强、谭康快步走出后院。然后分出高强去招呼杨雷那队人,又让谭康去召集刑堂那边剩余的弟兄,他则又对李当交代了几句。

    待他和李当说完,杨雷便带着手下的弟兄过来了。

    有12人,全都是以前专门护卫欧阳虎宅院的第一境好手,以前是由杨雷、李当各带六人,现在李当带的是从刑堂调来的十几位弟兄,这12人便全归杨雷暂带了。

    刑堂在神木商行西边,于是欧阳野便领了一行人往西边走,尚未到西门,便汇合了谭康领着的13位刑堂弟兄。

    刑堂弟兄也具都是第一境好手,于是欧阳野这边便有了三位第一境高手,25位第一境好手。当然,他这个第二境才是最强的一个。

    然后欧阳野带着一行人回走东门,直往镇东的邓奎私宅快步行去。

    此时是下午申时(三四点),街上行人不少,瞧见欧阳野领的这队人便纷纷退避开来。

    因为神木帮弟兄虽然没有统一服装,但却都有一根标志着身份的黑色丝带,丝带中间绣着黄色的“神木”二字,此时都系在额头上,十分好认。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行人都带着兵刃,且气势汹汹。

    这年头,江湖帮派大规模争斗厮杀十分正常,便是官府都懒得管,所以镇子上的人虽然让了路,却并没有多么害怕。

    正如欧阳虎所讲的那样,神木帮做的是能见光的买卖,是白道,并不是那些混黑道的贼寇盗匪。

    神木帮作为纪塘关第一大帮派二十几年,纵使偶有帮中弟兄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但真正祸害百姓的事却从来不做。因此,虽然没积攒下好名声,却也不至于让百姓畏之如虎。

    此时避让开道路后,一些好事的百姓便观望着议论起来。

    “神木帮出动这么多人,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没看错的话,走在第二位的是神木帮的刑堂主谭康吧?那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又是谁?”

    “那人口歪眼斜,看着和欧阳帮主的痴傻儿子好像。”

    “什么好像,分明就是那个痴呆儿。”

    “瞎说什么?那个痴呆儿一身肥肉,可没这么精瘦!”

    “谁瞎说了!你没听说吧?那痴呆儿大半月前在最欢楼马上疯,虽然没死,但却大病一场,瘦脱了形!”

    “还是不对啊。那痴呆儿是个傻子,可你看方才走过去那年轻人除了偶眼歪斜外,哪儿像个傻子了?”

    “这···”

    欧阳野领着队伍走得很快,因此并没有听到百姓们后知后觉的议论声。

    其实他并不觉得此番有多大希望将田雨浓堵在邓奎私宅里,但堵不住田雨浓,他也可以试探一下邓奎而今的想法。他心里已经想得很明白,如今局势,只要搞定邓奎,田雨浓便翻不起大浪来。

    神木商行在镇西,邓奎私宅在镇东,因此欧阳野一行人要穿过大半个镇子。可实际上众人只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便因为迎面奔来的一人而被欧阳野叫停。

    来人满头大汗,气喘嘘嘘,却是之前受欧阳野指示回往镇东继续监视邓奎私宅的沈青峰。

    按时间来算,沈青峰应该才跑到镇东就又跑回来了,如此必然是有急事。

    果然,沈青峰一手叉腰喘气,一手指着东面道:“少帮主···邓堂主带着东堂的弟兄朝这边来了,像是不怀好意。”

    欧阳野向东面眺望,却因为镇子上房屋建筑凌乱,街道也多拐弯的地方,因此并没有看到什么。

    他便问沈青峰:“可曾见到田雨浓?”

    “没有。”沈青峰摇头,“八成是在我去之前就走了。”

    若是陈来在,此时大概要问该怎么办,或者发表自己的意见。但跟在欧阳野身边的高强、谭康都是闷葫芦,况且事发突然,局势诡异,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倒是杨雷有些焦急地道:“少帮主,邓奎那厮必然要来逼宫,我们赶紧回去与帮主一起准备应对吧?”

    欧阳野并没有回应杨雷的话,而是稍稍思考了几息,然后眼中便露出坚决之色,对谭康、杨雷道:“谭堂主、杨大哥,上午监视田雨浓私宅的弟兄曾来禀报说,南堂弟兄是随田武一起回来的,只是都在田雨浓私宅歇息。”

    “田雨浓想做什么,一定会召集心腹,并蛊惑其余南堂弟兄随同。现在他既然不在邓奎队伍中,必定是去他的私宅了。所以,你们马上前往田雨浓私宅,务必将其捉住!”

    谭康、杨雷听了脸上出现诧异之色,然后不待杨雷开口,一直不曾说话的谭康便抢先问道:“那少帮主准备怎么应对邓奎?”

    欧阳野一笑,嘴角更歪了几分,神色邪异而自信。他道:“邓奎所恃不过是他的武功,因此,对付他我一人足矣。”

    谭康听了点点头,又拍了拍还欲说话的杨雷肩膀,便带着杨雷以及25位弟兄往田雨浓的私宅疾奔而去。

    当街道中央只剩下欧阳野、高强、沈青峰三人时,东面街道行人有些慌乱地散开,却是邓奎带着手下的二三十名东堂弟兄过了街道拐角,正气势汹汹地快步行来。

    【第二更。】

第18章 针锋相对!

    两边还相距着百多步,街道上的行人却已经全散开,便是两边摆摊的小商贩也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一个个匆匆忙忙的收起货摊,焦急后撤。

    不过十息的功夫,原本杂乱拥挤的镇子街道竟然就变得宽敞了许多。

    邓奎一行人却也因此向这边来得更快。

    原本站在欧阳野前方的沈青峰明显变得紧张,先是抽出了腰间的短刀,然后便不自禁地退到欧阳野右侧后方,紧盯着越来越接近的邓奎等人,喉结蠕动不止,脸上细汗涔涔。

    欧阳野左侧,高强也将厚背大刀从背后取下,拄在地上,双手紧握刀柄。显然,以三人面对东堂二三十名弟兄,高强也是相当紧张。

    欧阳野心里也紧张,却并未表露丝毫。

    面对越来越近的邓奎等人,他不仅没有退却,反而主动向前几步,迎了上去。

    带队当先的邓奎走到距欧阳野十几步的距离站住,上下扫量欧阳野后眯了眯眼,便竖起了左手。

    顿时,邓奎身后的东堂弟兄都停住了脚步,也不喧哗,只是散得更开一些,目光各异地看着欧阳野。

    见此情形,欧阳野心中不禁感叹,东堂确实是神木帮四堂中除刑堂外最精锐的一部,而这些东堂弟兄看起来也确实很拥护邓奎。

    自“欧阳野遭常三陷害在最欢楼马上疯”之事传出后,这还是邓奎第一次见到欧阳野,因此他又多打量了一番后,才神色莫名地问道:“少帮主?”

    “是我。”欧阳野声音语气都很稳,并主动发问:“邓堂主带着东堂弟兄们是要去做什么?”

    听见这话,看着欧阳野隐约带着往日轮廓的脸以及清明的眼神,邓奎冷笑了声,道:“看来少帮主果真开了窍,不再是那个痴傻儿了。”

    “我也是因祸得福。”欧阳野看着邓奎道,“怎么,我不再痴傻了邓堂主不高兴?”

    “高兴!怎么不高兴?!”邓奎大声地道,脸上却全是冷笑,“帮主瞎折腾一二十年,不就是为了让你不再痴傻,而今他梦想成真,我这做弟兄的怎么会不替他高兴?!”

    说这些话时,邓奎目光寻索着欧阳野的喉咙和心口,提着他的精铁长枪左右走动,枪头始终隐约对着欧阳野,仿佛随时会一个冲刺出枪,将欧阳野戳死。

    面对他这样的举动,一般的第一境高手都不能无动于衷,要忍不住摆出戒备姿态。

    邓奎以为过去十八年都生活在欧阳虎溺爱中的痴傻儿,纵然一朝开了窍,面对这样的他也该吓得面无人色、颤颤巍巍才对。

    可现在,欧阳野却定定地站在十几步外,一副完全不怕他的样子。

    呵呵,真是虎父无犬子!

    欧阳野出色的表现让邓奎心中冷笑更甚。

    这欧阳野就算有欧阳虎一般的胆色那又怎样?欧阳野便是再有潜力,将来会变得再厉害,那也是将来。现在叫他邓奎将帮主之位拱手让出,对一个开窍不过半个多月的傻子纳头下拜,那是绝不可能!

    “我问一句。”邓奎是个直接的人,心中一阵冷笑后便又开了口,“听说帮主要将位子传给你?”

    邓奎这话一问出来,他背后的东堂弟兄们就更安静了——今日他们随邓奎去逼宫,就是因为听说欧阳虎要传位给欧阳野这个才开窍没几天的儿子。

    一个痴傻了十八年的人,就算开了窍,又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新帮主呢?

    新帮主不应该是奎爷这个神木帮中实力、威望都仅次于欧阳虎的人吗?

    在这些东堂弟兄的注视下,欧阳野犹豫一下都没有,便点头道:“不错。”

    “哈哈哈···”邓奎听到欧阳野的确认,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冷,然后忽地笑声一收,向前一步,手中精铁长枪直指欧阳野,目光如剑般锐利地盯着欧阳野双眼,冷声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做帮主?”

    寒光闪闪的枪头距离欧阳野只有两三步之遥,但欧阳野仍旧无动于衷,而且毫不示弱地与邓奎对视着,反问道:“你不服?”

    “老子为什么要服?”邓奎的目光更加凶厉,“论在帮中威望,你以前不过是傻子,是帮中弟兄们的笑话,及不上我半分;论对帮派的贡献,你更是一丝一毫也无;论实力,哼,老子一只手就能把你打趴下!”

    “若真让你做了新帮主,不仅我不服,神木帮上下没有一个人会服!”

    “没想到邓堂主这样粗豪的人也能说出这番话来,佩服。”面对气势已然攀上顶峰,言语咄咄逼人的邓奎,欧阳野笑了,但很快他也是笑容一收,冷肃道:“但你说的这三点我一点都不能认同!”

    “说对帮派的贡献,这神木帮是我父亲一手创建,你的贡献再大能大过他?他要传位给我你凭什么不服?”

    “说实力,没打过你又凭什么大言不惭地说能一只手把我打趴下?就凭一张嘴?”

    “至于说威望,哼,今天我们便在这里做过一场,打赢了你,我还会缺少威望吗?”

    说完,欧阳野抽出了背负的大刀,斜握在身侧,定定地看着邓奎。

    “哈哈哈!”邓奎再次大笑起来,却是笑了三声就停住,将手中精铁长枪往地上一插,洪声道:“老子就知道,今日少不了要做过一场!”

    “但老子怎么说也比你高一辈,而刀剑无眼,打起来若是老子一枪戳死你,会很不好向帮主交代。你若愿意,今日我们便以拳脚见个高低。如何?!”

    邓奎想改论拳脚有两个原因。

    一则如他所说,欧阳野是欧阳虎儿子,他今日当众打败欧阳野,让神木帮内外的人知道欧阳野实力与他差距有多大,这帮主之位便稳了;而若是杀了欧阳野,以欧阳虎对儿子的宠溺程度,事情反可能变坏,很不值当。

    二则,这欧阳野一点都不虚的样子邓奎心里多少不像之前那么自信了。他纵然性格粗豪,但闯荡江湖多年也不乏谨慎。见欧阳野取用大刀,颇有架势,便猜测欧阳野可能练了一路厉害刀法。

    他要避免这种可能,提议弃兵器论拳脚便是最好的选择。须知,他虽然以一套《裂马枪法》闻名纪塘关,但一套《金刚六路短打》也是不弱的。

    听到邓奎这提议,欧阳野却是心中笑了。

    他将十三太保横练的横练功练了五项,但都只是小成,远不到能硬抗兵刃的程度。所以,若用兵刃打,他还真没有十足把握胜过邓奎。毕竟,就算他是第二境,邓奎是第一境,可是只要邓奎一枪戳在他的要害,他也就凉了。

    但现在邓奎居然要论拳脚,简直是要让他将第二境的实力以及五项横练功的威力都发挥出来,他心中如何不笑?

    当即欧阳野便将大刀往下一掷,小半截刀神插进土里,冷笑了声道:“也行,正好我也怕把你砍死了,让东堂的弟兄伤心,论拳脚就论拳脚吧。”

    说完,欧阳野规规矩矩地摆出了咏春拳的起手式。

    【第一更。】

第19章 打服!

    邓奎本以为欧阳野要如之前用刀一般,使什么他不认识的拳法,若其再从欧阳虎那里了解过一些《金刚六路短打》的招式,说不定还真有些许可能出奇制胜。

    毕竟他只是进入第二境两个多月,气力增长并不夸张,对第一境还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若招式被死死克制,也有被第一境打败的可能。

    可见欧阳野摆出了咏春拳起手式,邓奎便觉得赢得这场比武没有半点意外了。

    他虽然没得欧阳虎传授咏春拳,但跟随欧阳虎这么多年,不知见欧阳虎用咏春拳与人打过多少场。

    再加上帮中欧阳昌、高强、陈来也都会咏春拳,他对咏春拳的了解就更多了。小念头、寻桥、标指、木人桩法,这四套拳法不说每一招他都知道,却也知晓大部分。

    欧阳野对他的《金刚六路短打》了解多少他不清楚,可他却对咏春拳如此熟悉。

    再加上他又是第二境,气力、反应、身体抗打击力均要强过欧阳野,经验上也完爆之前十八年根本没和人打斗过的欧阳野,这场比武他真不知道怎么输!

    当然,到了这一步,仅仅是赢已经不能让他满足了。

    他还要赢得漂亮,要将开了窍的欧阳野踩成一坨狗屎,让其日后再无重夺帮主之位的可能!

    念及此处,邓奎摆出了金刚六路短打的起手式,故作轻蔑地道:“小子,看在帮主的份儿上,今天老子就先让你一只手,称量下你的斤两!”

    东堂弟兄中的老李听见邓奎这话不由暗暗感叹:奎爷真真是粗中有细,所说的话听起来狂妄,可既给自己留下了变通的余地,又能激得欧阳野冲动,赢了之后更能让欧阳野遭受巨大的羞辱,简直妙绝了。

    其他的东堂弟兄虽然看事不像老李这般深刻,但看这场面,也知道邓奎怕是真能一只手打败欧阳野,于是都换成了一副看戏的心态,面带嘲笑地看着欧阳野。

    欧阳野对这些人的嘲笑与看戏的眼神毫不在乎,也没说什么,径自快步向邓奎走去。

    他也知道在招式与经验上怕是会差邓奎不少,但他并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

    他是内练境,又有十三太保横练功护身,纵然只有五项小成,可真打起来,邓奎打他五六拳他都不一定有事,但以他的一双铁拳和一身力气,只要打中一拳,邓奎便要筋断骨折。

    心如明镜,欧阳野便没打算在招式上制胜,反而上去用一记很普通的直拳,直接打向邓奎胸口,毫不顾忌自身破绽。

    邓奎见此冷笑,一挥胳膊便要格挡开欧阳野的手臂,再顺势进步直击欧阳野大开的中门。

    那样,他一只手,一拳就将欧阳野打趴下,并且下手绝对要重,要让欧阳野中拳后一时爬都爬不起来,简直完美。

    然而当他粗壮的胳膊与欧阳野精瘦的胳膊相碰撞时,去感觉如同碰到了铁棍一般,并且,欧阳野力量超乎他预料的大!

    天生神力?!

    这是邓奎脑海中第一个判断。

    但很快就被他否定——他虽然不待见欧阳野,但对方作为少帮主,帮中可是有不少人关注,也有不少弟兄在其小时、少年时试过其力气,从未听谁说过欧阳野是天生神力的。

    那难道对方和他一样,也是第二境?

    这就更不可能了吧?!

    一瞬间邓奎有点懵,以至于他在没格挡开欧阳野的胳膊后应对慢了半拍,让欧阳野另一拳直冲他的左肋而来。

    只要欧阳野左手这一拳及得上右手的七八分力量,他的左肋便要断掉一两根。

    如此情形,他若断了肋骨,怕是便再无打赢的可能了。所以,几乎是第一时间邓奎便伸出了原本插在腰间的左手拦截。

    欧阳野的左拳力量果然也很大,且硬如铁石,但还是被他拦截下来。

    然而邓奎却瞬间感觉到周围气氛一变,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先是惊讶,不可置信,再是失望,然后便隐约变成耻笑了。

    他不该被耻笑吗?

    虽然他之前说的是“先让一只手”,并不是“只用一只手”,可是这才见招就用了双手,和没让过一只手有什么区别?这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脸?

    邓奎因欧阳野超常的实力而一时心神不定,欧阳野同样对邓奎的实力惊讶。

    他可以肯定,邓奎虽然气力不如他,但却超过第一境武者一大截,很有可能是第二境了。

    这让他不禁恍然——怪不得邓奎这几个月越发的跋扈,也怪不得之前其对田雨浓释放的谣言无动于衷,原来是有这么一张底牌在手。

    两人都在接招之后惊讶于对方的实力而心神动摇,也因此没谁抓住这个机会一击破敌,刹那间的恍惚后,各自回过神来,便只能是相互拆招,硬碰硬了。

    欧阳野对咏春拳运用不熟,打斗经验也有些欠缺,因此不过一会儿便中了三四拳,但皆不是要害,虽然也让他受到些许伤害,却并不影响打斗。

    而邓奎却是越打越谨慎,甚至有些缩手缩脚。

    因为他越打越为欧阳野拳头、手臂的坚硬而心惊,已然很清楚,自己只要挨上一拳,怕是就会输!

    “这小子定然练了横练功!只是他才开窍不过大半个月,这么快练成横练功难道不怕伤身?”

    邓奎已然知道了欧阳野的依仗,然而却没有办法,谁让他提议的比拳脚呢?

    周围人,别说是都会些功夫的东堂弟兄,便是更远处一些大胆围观的百姓都能看得出来,欧阳野不弱于邓奎多少。

    至于高强、沈青峰、老李等第一境的高手、好手,更是看出来,欧阳野虽然处在下风,却坚韧顽强,一时间根本败不了;倒是邓奎,随时都有可能败下阵来。

    两人打斗过程说起来话长,但实际上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十几息而已。在围观众人心思各异时,却见胜负已然见了端倪。

    欧阳野转身间,背部中了邓奎一记重拳,但却一肘击打在邓奎左肋上。

    肋骨断裂声清晰入耳,邓奎也是面色一变,连连后退。

    欧阳野得势不饶人,转过身来,如使回马枪般又一拳打在了邓奎右肋!

    肋骨断裂声再次响起,邓奎人也再退,却被后面一块小石头绊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面色潮红,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无力再战,已然输了!

    欧阳野再次向前一步,眼神凶厉,气势逼人——他很想一拳将邓奎打死。

    但见后面围观的东堂弟兄纷纷围上来,有人挡住他,有人去搀扶邓奎,他便知道今天邓奎杀不得。

    于是他便收拳站住,深吸了口气,冷厉的目光穿过人群,直刺邓奎双眼,大声喝问:“邓奎!你可还服气?!”

    邓奎用衣袖擦掉嘴角血迹,在两名汉子的搀扶下站起来,咬牙低沉地道:“邓某实力不如人,输就输了,没什么不服气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欧阳野知道,邓奎说这番话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

    今日这场比武虽然大大落了邓奎的威名,让不少东堂弟兄对其失望,但其在帮中的人望还未散去。所以,现在强要杀邓奎不说办成办不成,就算侥幸办成了,这些东堂弟兄激愤之下也会叛离,乃至作乱。

    况且,邓奎身受重伤,又当场称服,已经难以影响今日局势了。

    欧阳野正待再说什么,让这边局面彻底稳定,便听见“啾——”的一声尖锐鸣啸从镇北方向传来,顿时引得人人侧目···

    【第二更。】

第20章 铁线门的袭击!

    “这是用于发出信号的响箭!”站在欧阳野后面的沈青峰不自禁地道。

    欧阳野听响箭声音传自镇北,再联系到田雨浓私宅也在镇北,便知道这响箭十有八九和田雨浓有关。

    以谭康、杨雷带领的人马,欧阳野倒不担心谭康等人失利。可若响箭是田雨浓射出的,他是想发出做什么事的信号呢?

    神木商行!

    欧阳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神木商行——倒不是他脑筋转多快,而是眼下局面他们这边只有神木商行人手最为薄弱。倘若田雨浓是勾结外敌,趁机袭击神木商行,后果不堪设想!

    当即欧阳野便大力拨开挡在他与邓奎之间的东堂弟兄,盯着邓奎快速道:“这响箭怕是田雨浓那叛徒发出来联络外敌攻打神木商行的!邓奎,你若真是条汉子,就让东堂的弟兄随我去神木商行救援!”

    邓奎听了本就难看的脸色也是一变,问:“商行那边没有人手?”

    “谭康带着刑堂弟兄去抓田雨浓了,商行里除了西堂弟兄,便只有李当带着十几人护卫我父亲。”快速回了邓奎一句,欧阳野便扫视二三十名东堂弟兄,高声道:“各位东堂弟兄,不论你们此前有什么想法,而今总部要被外敌攻破,你们若还自认为神木帮一员,便速速去支援!”

    说完,欧阳野却并不等待,而是转身招呼高强、沈青峰直往镇西方向奔去。

    眼见欧阳野三人远去,东堂弟兄有的蠢蠢欲动,有的看着他人犹疑,还有的则直看向邓奎,显然依旧想听从邓奎号令。

    邓奎瞧见这一幕,便知道先前一场比武,再加上欧阳野一番话与此时局面,东堂的人心便已然散了,不再如以前那般全听他一人号令。

    这时扶住邓奎的头目老李则道:“奎爷,局势紧急,该如何做您需早下决断啊。”

    “决断什么?”邓奎回过神来却是一瞪眼,然后便大声道:“之前我们再怎么不服帮主的决定,那也是神木帮内部事务,而今却是外敌攻打神木帮,弟兄们也多有家眷在里面,咱们当然是立马回帮中一起杀敌!”

    “奎爷英明!”老李真心赞道。

    周围大部分听见这番话,看邓奎的目光也恢复了不少之前的敬重。

    邓奎却是皱着眉头叱道:“别跟老子这儿拍马屁了!你快带着人先回帮中,留两个弟兄扶着我就行!”

    “是!”

    老李拱手应了声,便示意旁边弟兄替他搀扶邓奎,然后自己带着其余人沿着街道向镇西方向奔去。

    ···

    纪塘关镇西,神木商行东门附近一片民居里面,七八十名精壮汉子聚在一起。

    这些人大多数拿着砍刀、铁棍一类的简陋兵器,还有十几人则是手臂上带着一圈圈的铁环,身形也更雄壮些许。

    为首的中年汉子环视周围这七八十人,神色振奋、声音洪亮地道:“弟兄们!我们受了神木帮几十年的欺压,终于等到神木帮内乱这个难得的机会!今日只要攻灭神木帮,我们铁线门就将是纪塘关第一大帮派!弟兄们都能发财享福!有卵子的,就不要怂,都随我冲!”

    说完,带着十几个铁环的手臂向前一挥,便当先向神木商行方向大步走去!

    因为这片民居中巷子狭窄,一时间只有一名青年能与中年汉子一起走在最前面。

    行走间,这青年压低声音道:“伯父,田雨浓向来阴险狡诈,之前还那般威胁我们,难道我们今日真要按他的信号攻入神木商行?”

    中年汉子瞥了青年一眼,脚步丝毫不缓地道:“田雨浓是阴险狡诈,但之前谭康、杨雷带着二十多名好手离开总不假吧?他们东堂、南堂的人都在外面也不假吧?”

    “如此,神木商行中顶多就是西堂那帮废物以及欧阳虎身边十几个好手而已,我们怕什么?而且你别忘了,赖你三弟托人送来的赤息丹,我如今可是第二境的好手,便是那邓奎赶过来,我也能打死他!”

    说完这番话,中年汉子见已经走出巷子,而神木商行东门就在百多步外,便大步向神木商行东门冲去。

    他双臂摆晃间,铁环发出叮当叮当的撞击声犹如铃铛,亦犹如冲锋的号角。

    后面七八十名精壮汉子都随着叮当声鱼贯冲出巷子,直杀向神木商行东门!

    西堂其实是神木帮人手最多的一个堂口,有四十名弟兄,主要负责看顾镇子上的两家赌馆以及守卫神木商行。

    平日里两家赌馆里都是各放十人,剩余二十人分四组守卫商行四门,东、西、北三门各四人,大门也即是南门则有八人。

    但考虑到今日有行动,午饭后陈延便建议欧阳虎让赌馆关了门,将那二十名弟兄都召回来加强商行守卫。所以,如今东、西、北三门也具有八人守卫,商行大院内则还有六名弟兄组成一队在各处巡逻。

    八个人守一个门,当然无需全都站在那里,所以当铁线门的人冲来时,东门处只有四人守着,另外四人却是在里面挨着院墙的屋里睡觉。

    这倒也不是偷懒,而是为了夜里轮值。

    纪塘关就三个帮派,因此混帮派的人几乎都彼此认识,更别说此时领头冲在最前面的铁线门门主梁全更是纪塘关的排在前三的江湖人物,无人不识。

    所以,瞧见梁全领着一大群人冲东门本来,守卫东门的四名神木帮弟兄立马向院内退去,同时扯着嗓子大喊:“铁线门打来了!”

    虽然近十年是第一次有人来打神木商行,但守卫东门的弟兄并没有太过慌张失措——作为纪塘关第一大帮派,哪怕被别的帮派突袭总部,他们也没觉得是什么塌天大祸。更何况欧阳虎病重这段时间,帮内弟兄本就有其他帮派趁机来袭击的心理准备。

    所以,亏得守门弟兄反应及时,在铁线门的人冲进来前,关上了东门,架上了大铁栓。

    铁线门的梁全等人都只是江湖汉子,此番过来就是打着突袭的主意进去,并没有做好攻打大门的准备,见此情景竟然一时都滞在东门前。

    梁全仰头一看,见神木商行院墙虽然有近两丈高,枪头还插着碎陶片,有的地方甚至还种植有荆棘丛,但并非真的高不可攀,便大声道:“都愣着干什么?全给我架人梯,翻墙杀进去!”

    听梁全这么一说,铁线门的汉子们立马行动起来,或是两人搭手架人梯,或是蹬人体上墙。

    而先一批上墙的正是十几个手臂戴着铁环的汉子。

    这十几人具都是铁线门正式弟子,第一境的好手,他们脱下衣衫裹住双手,借着下面两人四手向上送的力量一跃,手便扒上了墙头,忍住一些疼痛,用力一撑便翻了进去!

    而第一个落进去的便是铁线门门主梁全。

    梁全落地之后,便有七八名神木帮弟兄手持刀刃杀过来。但因为这七八人都只是第一境的青手,又不懂配合,被梁全一拳一个,两三息功夫便将其中四人打得吐血倒地不起。

    剩余四人再瞧这一段院墙都不断又铁线门的人落下来,局势已经难以挽回,便高叫着“铁线门的人打进来了”,仓皇地往北边欧阳虎宅院所在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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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虎死不倒威!

    神木商行内,听到有人高喊“铁线门的人打进来了”,守卫其他地方的弟兄便都向欧阳虎住宅汇聚过去。

    等梁全带着铁线门的人来到欧阳虎宅院外面时,宅院里面已经聚集了四十多人。

    瞧着宅院高近三丈的院墙,包铁的大门,以及宅院里面更高的四座望楼,梁全一双扫帚眉大皱,然后呸的一声,一口痰吐在宅院大门前的石阶上——居然盖得起这般高宅大院,欧阳虎这老货太他娘的有钱了!

    旁边侄子梁贲则道:“伯父,这宅院可怎么攻?里面估计有四五十人,我们也不好像之前那样架人梯送人进去啊。”

    他们虽然有七八十人,但架人梯翻墙最多一下子送进去二三十人,不可能更多。

    里面人手相对充足,防备得力,翻墙进去的人怕是落地就会被乱刀砍死,便是梁全这个第二境好手也难以避免。

    梁全确实有种上了当的感觉——田雨浓与他暗地里沟通几次,可没说欧阳虎的宅院这么难打呀。

    左右看了看后,见铁线门众人都看着自己,梁全便舔了舔嘴唇道:“两个法子,一个是抓外面神木帮人的家眷,威胁他们开门;一个便是搜集引火之物,用火攻!”

    周围人听了神色各异。

    他们都是混江湖的,向来讲究个祸不及家人,今日他们若是动了神木帮众人的家眷,便是攻灭神木帮,铁线门在江湖上的名声也臭了,说不得就有那过路的所谓名门正派人士,为了刷声望,过来将他们当做江湖败类给除掉。

    至于用火攻,倒是比前一个主意好点,但一则火攻需要不短的时间准备,二则火势真烧起来也不好控制。而欧阳虎宅院里不知有多少财宝与值钱的东西,若是烧毁了岂不是可惜?

    见下面的人没一个能拿主意的,或者提出更好建议的,梁全心中更加烦躁,皱眉一挥手道:“既然没人有更好的主意,那便听我的——梁贲你带二三十人去周围找引火之物,其余人则跟我在外面喊话,逼欧阳虎那老东西出来!”

    “好。”梁贲应了声,便带着二三十人离开,散开到周围其他宅院找引火之物。

    铁线门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入了门的弟子且不说,外围的弟兄都是出自码头的力夫、脚夫,虽然也多是苦出身,但进入铁线门后却都要反过来欺压以前的同伴,没几个是真正的良善之辈。

    虽然梁全说了,让他们去找引火之物,但见了周围宅院里值钱物件儿哪有不心动的?碰上那大媳妇小姑娘又哪有不顺手占些便宜的?

    所以,周围的宅院很快便哭叫喝骂声四起,甚至还有打斗声夹杂其中。

    梁全听到后眉头皱得更紧,心里也更烦躁,但却并没有想着去管——他铁线门本就是个草台班子,没什么正经规矩的,之前也没跟那些弟兄约定什么,现在人已经散开,又如何能约束得了?

    只要这些人能记得他交代的事,尽快找来足够的引火之物就好。

    “快按我说的,让弟兄们一起向里面喊话。”他对旁边一个听着周围宅院里各种声音有点神情不属的弟子道。

    这弟子回过神来,立马领着一队人开始扯着喉咙大喊:“欧阳虎!你个老乌龟若是再缩在里面不出来,我们便放火烧了你这破宅子!还有里面神木帮的弟兄,你们家眷都在外面,难道不要了吗?!”

    宅子里,欧阳虎早已让人将他抬到前院,听见外面传来的喊声枯槁的脸不由一变,更无人色。

    他想要说话,却张口就咳起来,用旁边小婢递来的丝绢捂嘴可出一口血来,才算顺了气。

    “开门!让我会会这梁全!”他嘶哑着嗓子大声道,语气不容质疑。

    大门被铁线门七八十号人堵着,纵然宅院里确实有部分弟兄心忧家人,却也知道这时开门必然会遭到铁线门众人的迎面打杀,那时局面只会更糟糕,他们的家眷也未必能活下去。

    因此,欧阳虎虽然发布了命令,但前院里的弟兄执行起来却很犹疑。

    陈延则赶紧劝道:“欧阳,这是梁全在逼你出去,不能中他的计!”

    “虎死不倒威!”欧阳虎声音更大一分,然后面色潮红,竟然撑着太师椅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也从浑浊变得锐利,直视大门道:“我欧阳虎不能憋屈的被烧死在宅子里!更不能坐视外面弟兄们的家眷受难而不理!”

    “帮主!!”

    周围数十名弟兄听了这话既热血上涌,又悲愤莫名,不约而同地向欧阳虎单膝跪拜,拱手齐呼!

    李当更是道:“外面的铁线门贼子也不过七八十人,梁全也只是第一境的高手,帮主若是信得过我与众弟兄,就请让我们出去冲杀。今日就算我们全都拼掉性命,也要将这些贼子赶出商行大院!”

    “对!我们跟他们拼了!”立马就有人跟着应和起来。

    “对!拼了!”

    随着应和的人越来越多,院中所有弟兄都受到感染,最后竟然变作只有两个字的连声愤呼——“拼了!”

    陈延原本还想在劝说,对方不一定真敢那弟兄们家眷怎样,便算是火攻也需要一段时间准备,说不定就拖到少帮主等人回援。可见此情景,便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宅院里高呼迭起的“拼了”之声,将外面铁线门那队人的喊话直接压了下去,让一众铁线门的人面面相觑。

    梁全也是一愣,但马上就咧嘴笑了,紧握双拳将双臂上的一道道铁环振得哐一声,道:“哈哈!欧阳虎这老杂毛忍不住要出来了!”

    梁全话才落下,众人便听见厚重的包铁门发出吱呀的声音,朝内向两边打开来。

    然后一群神木帮弟兄便手持兵刃涌了出来,将大门堵死。

    梁全也知道时间紧急,怕外面神木帮的人回援,便将手一挥道:“不要怂!上去干他们!”

    说完,双臂铁环震荡,第一个冲了上去。

    李当见状,连忙跃出挥刀拦截。

    结果锵的一声,他劈出的一刀便被梁全带着铁环的手臂震开,虎口疼痛,长刀险些要脱手而出。

    梁全则是脚快人更快,已然趁势合身撞进李当中门之内,双拳齐出,如重锤一般轰击在李当胸口。

    在铁环的撞击声中,李当一下就被打得吐血倒飞向后面神木帮众弟兄!

    虽然事情出乎意料,但李当此时哪儿还不明白,梁全已然突破到了第二境。

    可惜,他被后面的弟兄扶住后来不及说什么,便被铁线门汹涌过来的人群与喊杀声淹没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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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刀捅死!

    欧阳虎宅院的大门虽不小,却也容不下上百人,故而神木帮的人稍稍往里一退,能相互面对面厮杀的便只有十人左右了。

    梁全虽然是第二境的好手,却不是刀枪不入,面对门口这般特殊的地形,纵然双拳凶猛,却也一时间打不进去。

    见自己这边已经有好几个弟兄被砍伤,甚至砍死,神木帮的人也是如此,但后面的人却仍不畏死的顶上来,彼此形成了僵持之势,梁全心中一动,便高喊道:“后退!后退!暗青子招呼!”

    铁线门众人听见这话翻然醒悟,立马都退了下来,伸手去摸腰间暗器。

    暗青子便是暗器,而铁线门人常用的暗器不是别物,乃是在江河边上挑拣的鹅卵石。

    梁全本人都不会暗器功夫,铁线门自然也无传承,故而这些人以鹅卵石做暗器权当是多一种对敌手段,实际用起来与普通人扔石头无异,平时根本排不上用场。

    然而此时此景,神木帮的人堵在门内,却正是他们用暗器的好时机——无需准头,只要一起扔过去即可。

    果然,铁线门在场的五六十人一起扔,一时间竟然有飞石如雨的景象,直砸得里面神木帮弟兄惨叫不已,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避。

    梁全叫了声“停”,便带着十来个弟子当先冲了进去,各自振动手臂铁环,直打横砸,竟然趁着方才神木帮弟兄被飞石砸得立足不稳的机会,一举将堵住大门的人群给打穿了!

    然后梁全便看到了坐在前院的欧阳虎。

    见欧阳虎形容枯槁,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只有一双眼还算炯炯有神,却正喷着怒火瞪过来,梁全便觉心中好不畅快。

    梁全一向自觉各方面都不差欧阳虎多少,只是比欧阳虎晚生二十年,又晚到这纪塘关十年而已。但辛苦建立了铁线门后,却被欧阳虎压在码头上十来年不得伸展,故而心中对欧阳虎愤恨多年。

    今日眼见就能将欧阳虎打杀了,并且灭掉神木帮,他心中岂能不畅快?

    然而,就在他准备将挡在前面的十几个神木帮帮众解决掉时,后面却忽然传来惨叫声,更有人喊道:“门主不好了,有人抄咱们的屁股!”

    梁全扫帚眉一皱,便大喝道:“慌什么?不管来的是谁,都先给我拦住了,让我宰了欧阳虎这老杂毛先!”

    说着,梁全便示意身边弟子带部分人支援门外,而他则大步向前,要在先将欧阳虎拿在手里。

    然而他的话才落下,便听见后面惨叫声越来越多,迅速逼近,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人的冷厉大喝:“谁敢动我父亲,我杀他全家!”

    欧阳虎的儿子?

    那个半个多月前在最欢楼马上疯的痴呆儿?

    听出外面来支援的是谁,又见前面不断有带伤重新爬起的神木帮帮众汇聚到欧阳虎身边,转眼隔在他与欧阳虎之间的人就增加道二十多个,梁全心中便有了别的想法。

    若是眼前这些人拼死相护,他要拿下欧阳虎还真不容易。但他若是转过去拿下外面的欧阳野呢?是不是会容易很多,且比拿下欧阳虎更能影响局面?

    欧阳虎对他那痴呆儿子的宠溺可不只是神木帮的人知道,整个纪塘关的人都知道的。

    欧阳野是欧阳虎唯一的血脉,若是被他拿在手里,他不相信欧阳虎不忌惮。

    念及此处,梁全立马对身边弟子道:“你们几个带人看住里面,不要让欧阳虎这老杂毛跑了。他若跑,你们就趁机追杀——我先去将欧阳虎那傻儿子拿了。”

    说完也不听几名弟子应声,便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外面的铁线门弟子、门人几乎都在往里退,所以没走几步,到了门廊内,梁全面前便是一空,然后一柄大刀就迎面砍来!

    梁全并不是没有准备,因此抬起手臂便想将这一刀格挡到开来,然后再顺势一拳解决掉对面的敌人。

    结果,这一刀上的力道却是远超他预料,虽然被他勉强格开,却也震得他手臂一麻。

    来人竟然是第二境?

    心中惊疑的同时,梁全目光便落在使出这一刀的青年脸上。

    只见对方十分精瘦,但却口歪眼斜,眉目之间与欧阳虎居然有几分相像。

    再联想起之前外面那声厉喝,梁全心中不由猜测道:难道欧阳虎还有一个儿子?!

    欧阳虎当然没有另一个儿子,来人正是匆忙赶回的欧阳野。

    他心忧欧阳虎安危,因此哪怕认出了当面的就是梁全,却也没与其分说什么,而是顺着被格挡的力道,刀招变换,跨步斜撩,势若奔雷!

    见寒光自右下方起,梁全身上汗毛炸起,这才醒悟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任来敌是谁,都该先应对了再说。

    只是他已经失了先手,此时只能匆忙双臂下架,退步往后。

    然而他这一退,便彻底落入欧阳野破锋八刀的节奏中——只见欧阳野一刀斜撩上去,又顺势变成横削,刀尖掠过梁全面前,距离他的喉咙只有一寸,惊得他一身冷汗。

    梁全险之又险的躲过这一刀,欧阳野却再次上步向前,顺势向右下方劈,一刀便划破了梁全的衣衫面子!

    不过两三息几招之间,梁全便在欧阳野的刀下险象环生!

    性命危在旦夕,梁全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声呼喊道:“都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上,杀了这小子!”

    其实周围的铁线门门人不傻,若只有欧阳野一人冲进来,他们会不知道从侧面围攻?

    只是随欧阳野一起杀进来的还有一个第一境的高手高强,以及第一境的好手沈青峰,在加上地形狭小,纵然周围尽是铁线门的人,却也一时间难以突破两人护住的侧面。

    所以,梁全喊的这一嗓子不仅没得到有效支援,反而因为些许分神,让欧阳野窥到更好的机会。

    欧阳野一个大胆的蹿步,仿佛移形换位般,眨眼便到了梁全面前,右手所握大刀这才随后跟至,力贯刀尖,大刀如电一般直刺进梁全胸口!

    瞬间,梁全便瞪大了双眼,面部表情也僵硬了,只有一股股的血水不断从嘴角冒出来。

    周围与高强、沈青峰打得正热闹的铁线门弟子、门人见到这一幕也都瞬间呆住。

    高强、沈青峰同样动作停下来,显然同样没想到欧阳野这么快就杀了梁全。

    这可是纪塘关第二大帮派铁线门的门主啊,而且看其方才架势,显然是已经进入第二境了,竟然就被欧阳野这么几招给一刀捅死了?!

    欧阳野对这一结果却是没有丝毫意外。

    在他看来,在梁全与他照面接手后,落入他的节奏中,其结局便注定了。

    所以一刀捅入梁全胸口后,他抬脚就将其踹倒,顺手一记横扫,砍伤周围几个铁线门的人后,便振声高呼:“梁全已死!帮中弟兄随我杀尽这些铁线门的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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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个不留!

    前院的神木帮弟兄本就在欧阳虎的指挥下向外反攻,此时听闻梁全已死,顿时个个振奋,仿佛身上疲惫与伤势都轻了许多,凶猛地砍杀向面前的铁线门之人。

    反观铁线门众人,状态却正好相反,那些目睹梁全被杀的且不提,便是那些骤然听闻此事的,也都惊疑慌乱起来。

    当然,也有几个铁线门的弟子回过神后,热血冲头,直接向欧阳野冲过来,要为梁全报仇。

    都已经杀成这样了,欧阳野怎么会手软?将登堂入室层次的破锋八刀全力施展开来,别管是冲他杀来的,还是要向周围逃跑的,只要在他刀锋笼罩之内,便都被他毫不留情的一刀斩杀!

    不过须臾间,他便几乎成了个血人。

    “伯父!”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大呼,却是领人散到大院各处搜集引火之物的梁贲终于知道这里有变,带着十几人过来支援,却没曾想才进院门,便瞧见了仰倒在地的梁全尸体。

    欧阳野闻声看过来,见到这个铁线门梁全之下的第二人,便大步奔来,要将其也杀了,免除后患。

    梁贲见梁全身死,原本心中悲愤,热血上头,想要为梁全报仇。但抬眼瞧见一人浑身浴血地奔来,手持一柄染血大刀,面目扭曲,目光中全是杀机,顿时便觉得犹如一盆凉水浇到头上。

    梁全都被人杀了,他带这么十几个人如何还能翻盘报仇?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而今还是先逃命要紧。

    一念至此,梁贲竟然连梁全尸身都不顾了,转身就跑。

    跟着他过来的十几人也不是傻子,见状同样跟着逃跑。

    然而才跑没几十步,便撞见了一波手持兵刃的神木帮弟兄,却正是后赶来的东堂老李一众人等。

    追上来的欧阳野见状便大声高喝:“拦住这些铁线门的贼子,全都杀了!”

    东堂的弟兄们听出欧阳野的声音,循声望来,便瞧见一个浑身浴血,面目扭曲森冷,犹如杀神般的人,都不禁心中一凛。

    再加上那些被拦住路的铁线门人已经有些个向他们杀来,这些东堂弟兄便没有犹豫地与其厮杀开。

    东堂的人虽然不像刑堂都是第一境的好手,却也是东、西、南三堂中实力最强的,所以不一会儿,除了个别侥幸逃跑的,梁贲带领的十几人便都被斩杀干净。

    身为第一境高手的梁贲,同样被追上来的欧阳野一刀砍倒,又一刀插进了胸口。

    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梁贲却一时未死,而是死死盯着欧阳野,断断续续的含糊道:“我···弟···会为我们报···”

    话没说完,梁贲便脖子一歪,气绝身亡。

    欧阳野微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纠结——或许梁全等人真有什么靠山,或者有什么厉害的后辈,但别说人他已经杀了,便是没杀,今日铁线门如此作为他难道能轻而易举地算了?

    不可能。

    所以,欧阳野拔出刀来后,便对东堂的老李道:“将这大院中铁线门的人全都找出来,一个不留,明白吗?”

    “明白!”欧阳野此时一身煞气,老李可不敢忤逆,直接干脆的拱手应了。

    欧阳野又扫视了眼东堂诸弟兄,见无人敢与自己对视,这才转身回奔欧阳虎的宅院。

    方才打成那般,他实在是担心欧阳虎的安危。

    来到宅子的前院,见欧阳虎还好好的坐在太师椅上,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势,只是溅了几滴血,估计是他人的,欧阳野这才松了口气。

    当即他便来到欧阳虎身前单膝跪下,关问道:“父亲可还好?”

    “好。”看欧阳野行动自如并没有受伤的样子,欧阳虎一直严肃的脸才露出笑容来,“很···噗!”

    谁知“很好”还没说完,欧阳虎便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一半喷在自己腿上,一半溅在欧阳野身上。

    “父亲!”欧阳野一把抓住了欧阳虎的手臂,然后四顾高呼:“大夫!大夫在哪里?!”

    欧阳虎病重至此,是请了大夫常住在宅院中的。当然,之前前院打成这样,一般的大夫肯定不会主动往这里凑。

    但神木帮请的这个大夫大约有些胆量,又或者见惯了江湖厮杀,此时正在前院角落为帮众处理伤口,听到欧阳野高呼声,立马提着药箱向这边跑来。

    这大夫三十许的模样,年纪并不大,之前两月一直都在宅院中为欧阳虎调养身体,所以欧阳野也是认识的,便急问道:“岑大夫,我父亲怎么了?”

    岑大夫摸着欧阳虎的脉搏,看着欧阳虎的脸色,闻言便摇头叹道:“欧阳帮主本就是将死之人,若是不费心神,静心修养,或许还能多活几个月。但之前他却一直为贵帮事务劳心费神,今日在前院更是强自振作,耗尽了最后一点精气神,已然是···”

    说到这里,岑大夫再次摇头,却是不多说了。

    也无需多说,周围人都明白他话中意思:欧阳虎怕是撑不过今日了。

    欧阳野早已与原身灵魂融合,不分彼此,这大半个月来也确实与欧阳虎相处得如同亲父子一般,让他这个前世的孤儿第一次感受到了父爱。

    所以,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听闻欧阳虎就要死了,他也心中难受莫名,甚至不想接受。

    “岑大夫···”

    欧阳野还想再逼迫岑大夫一下,却被欧阳虎微弱的声音打断了,只听他道:“野儿,别为难岑大夫···他已经尽全力了。你听我···说几句话。”

    欧阳野红着眼睛双膝跪地,握住欧阳虎的手道:“父亲请讲。”

    欧阳虎却是看着欧阳野双眼几次开合,头微晃,一时没说出话来,等到开口时却是看向旁边岑大夫,简短地道:“为我扎针。”

    “这···”岑大夫听了很是犹豫。

    欧阳野原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扎针”的意思,看岑大夫犹豫的样子这才恍然明白,欧阳虎是想让银针刺穴之法提神,好有精气神向他交代事情。

    他立马劝道:“父亲不可,有什么事可以等休息好了再说。”

    欧阳野不知道欧阳虎的生命还能延续多久,但能多活一天,也能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心中少难受些。

    “扎针!”欧阳虎却是执拗的再次说道,且呼吸急促,像是又要牵动伤病之处。

    “少帮主,这?”岑大夫心里很明白,依旧是以欧阳野意见为主。

    欧阳野看着欧阳虎执拗的眼神,叹息了声,道:“扎吧。”

    岑大夫点了点头,当即在欧阳虎几处要穴下针。

    扎了银针,欧阳虎原本犹如金纸的面庞便涌现一丝异样的红晕,双目也明亮少许,精气神明显提了上来。

    他看着欧阳野道:“你不要为我担心,心愿未了,我不会就这么死去的。现在你马上去办另一件事——铁线门今日趁我帮中内乱来袭,却反被我们斩杀许多弟子、门人,就连门主梁全也死在这里,正好是我们一举将铁线门扫除,拿下码头地盘的大好机会。”

    “若是今日错过,其他帮派就会闻讯插手,到时候事情便会麻烦许多,甚至让别人将码头地盘抢去也说不定。况且,拿得新地盘也可以让你立威,所以这件事你要马上去做,明白吗?”

    “明白。”欧阳野点头。

    “明白还守在这里做什么?”欧阳虎瞪起眼来。

    欧阳野红着眼一咬牙,起身招呼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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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约法三章

    宅院中的西堂弟兄与李当领的那一队护卫受伤颇多,所以欧阳野实际上招呼的就是高强一人——沈青峰也在之前冲进来是受了不轻的伤。

    然后到外面,与老李领着的东堂弟兄一起肃清了商行大院中的铁线门之人,就气势汹汹地向铁线门老巢快步行去。

    说起来欧阳野一行只有二十来人,但知道要去端铁线门老巢后却没有一个人心生怯意。

    一则是东堂这些人手确实精悍。

    二则众人都知道,之前梁全为了趁机攻灭神木帮几乎是带着门中人手尽出,现在那些人绝大部分都被斩杀,铁线门老巢便没几个能打的了。

    纪塘关的码头在北边和东边连成一片,北靠长江,东临天子河,而铁线门老巢便是东北角的一座大院,距离镇西的神木商行有一段距离。

    走在路上,欧阳野便摒除各种杂念,思考起“灭铁线门,抢占码头地盘”这件事来。

    直接粗暴的将铁线门之人都杀掉或者赶跑,然后宣布码头地盘从此归神木帮所有不是不行,只是若首尾处理得不干净,地盘便占得不稳固,日后说不得就有一大堆麻烦。

    他虽然前世今生都没有相关经验,但到底前世见识得多,很快就有了不少想法。

    他回过头去,见东堂弟兄在老李的带领下没一个掉队的,且都默不作声,便稍停脚步,等到与老李齐身时再走,边走边道:“老李,我没记错的话你大名是叫做李勤吧?”

    老李微微讶然,然后便点头道:“少帮主好记性,我大名确实叫李勤,不过而今帮中除了帮主偶尔会叫我大名外,其余人都只叫我老李。”

    “看你年纪挺大的,是最初跟随我父亲建立帮派的元老?”

    李勤谦虚一笑,道:“确实是很早就跟随帮主了,但算不得元老。我功夫弱,当年多是做些跑腿打杂的事,很少随帮主去和人冲杀打拼,因此至今也只是在奎爷手下做个头目。”

    当今世道浑浊,江湖帮派为了争抢地盘,争夺利益,打架厮杀是家常便饭,所以在帮派中往往都是武功高的、能打的人有地位,也更孚人望。似那些做杂事,乃至做后勤事务的,不说被看不起,但往往容易被忽视。

    负责冲杀打拼的弟兄动不动就丧命,更有地位,更孚人望,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李勤这番话倒不是完全的谦虚,也是实话。

    欧阳野听了却道:“用命为帮派去打拼搏杀的弟兄确实难得,但用心为帮派做事的弟兄同样可贵。”

    这是夸赞的话,但李勤听了只是笑笑,并没有像某些影视剧、小说中一般,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之类的话当场对欧阳野纳头下拜。

    欧阳野很清楚,大多数时候人心都是一点点改变的,所以他虽说出这句话来,却没有指望获得什么惊喜,对李勤的沉默也并不失望。

    眼见路程过了大半,就要到码头区域,欧阳野便停下脚步,转身对后面跟着停下来的东堂弟兄们朗声道:“在打进铁线门老巢前,我要约法三章,希望各位弟兄谨记。”

    二十几个精悍的汉子都看着欧阳野,没有任何聒噪之语。

    “其一,我知道此番铁线门打进商行大院,让有些弟兄损失了家财,甚至有家人受辱,乃至死于铁线门之人手中。此时必然是怒火填胸,打算进入铁线门老巢后杀他一个鸡犬不留。”

    “但是,铁线门坏了江湖规矩,我们神木帮却不能如此。所以,此番不得任意打杀铁线门的妇孺,更不得有奸淫之举,如有犯者,我必杀之!”

    听了欧阳野这番话,这二十来个东堂弟兄面色各异,有露出赞同之色的,但更多的是讶异,还有几个人则聒噪起来——

    “少帮主如此作为未免有些心慈手软了吧?”

    “铁线门的人打死了我老父亲,还欺辱我妻女,凭什么不让我报仇?!”

    “少帮主,你这约法怕是不能让弟兄们心服!”

    “···”

    那几个出于不同目的而叫嚷的人声音越来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李勤在旁边瞥见欧阳野还有些淡红色的眼里闪过一抹寒光,顿时心中一凛,立马站出来呵斥道:“还不都给我闭嘴!少帮主的话也是你们能反驳的吗?!”

    或许是李勤在东堂也有些威望,又或许是这几人也怕真惹毛了欧阳野,顿时都闭了嘴。

    欧阳野却是推开李勤,扫视这几人冷笑了声,道:“说我心慈手软的,回去看看那些铁线门人的尸体,有多少个是被我一刀砍死的,看我出手时是否曾犹豫过半分。”

    “要为家人报仇的,我能理解。但男子汉大丈夫,拿人家里的妇孺泄恨算什么本事?若真有能耐,等大事抵定便助我发布追杀令,将今日从商行大院逃走的残余铁线门贼子全都追杀个干净,这才是真的报仇!”

    “言尽于此,若还有人不理解,等会儿犯了这条约法,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说完,见没有人敢再议论什么,欧阳野这才说起约法的第二条。

    “其二,我们此番主要目的是为了抢占码头地盘,实际上也就是接手铁线门所掌握的众多力夫、脚夫以及码头货栈。这些事务,铁线门必然是列了名目,记在了册子上的。所以,待打入铁线门老巢之后,以找到码头相关名册、账本为第一要务,先找到者,事后必有重赏!”

    “其三,避免有些人为满私财而坏公事,此番从铁线门老巢所得任何财物,都必须先归公。但我可以保证,事后这些钱财帮中必定一文不留,全都用于抚恤和奖赏帮众弟兄。我也希望诸位东堂弟兄,不要为了些许钱财而坏了帮中义气!”

    听了第三条,又有些个人面有不爽之色,甚至张口想要反驳些什么,但这回李勤却是第一时间站出来,大声道:“少帮主所言‘约法三章’句句在理,弟兄们还不赶紧应了!”

    听李勤这么一说在,再看欧阳野森冷的眼神以及一身血衣和染血的大刀,二十来名东堂弟兄顿时一凛,齐齐抱拳应道:“我等定谨遵少帮主之约法!”

    欧阳野并没有就此满意,而是对旁边高强道:“等会儿你其他的都不必做,只负责监督,若谁敢犯我约法,直接报上来,我亲自斩了他!”

    “是!”高强很干脆地点头。

    原本有的人心里还存了些许侥幸,可听了欧阳野这番话,却是一点触犯约法的心思都不敢有了。

    欧阳野不再多说,继续带队快步行进。

    穿过混乱的街道,一片片肮脏的民户区,欧阳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个挂着“铁线门”黑漆红字横匾的大院前。

    只见大门敞开,无人看守,而大院里面则是一片噪杂,既有妇孺哭喊声,又有男人呵斥声,还有吵架、拍桌子的声音。

    毫无疑问,之前从神木商行逃走的铁线门弟子、门人已经带回了于这大院中人而言天塌般的消息。

    听到里面这般动静,欧阳野毫不犹豫地挥手道:“进!”

    【第一更。】

第25章 铁线拳!金银箱!

    铁线门之人没想到神木帮这么快就过来反抄他们的老巢,再加上剩余之人中也确实没几个能打的,所以,欧阳野等人进入铁线门之后的事进行得十分顺利。

    大院中十几个敢于抵抗的男子全部被当场斩杀,其余老弱妇孺则全都被赶进附近的货栈中暂时关押。

    随后,神木帮弟兄便分组散到大院各处搜索铁线门所控“生意”的名册、账本,以及搜刮各个房屋中的财物。

    其实铁线门那些弟子、门人也都没什么钱,因为铁线门这些年积累的财富都掌握在梁全手中。而梁全的宅子,自然是由欧阳野亲自带人搜索。

    梁全的宅子尚且不及欧阳虎宅院一半大,但里面建筑、装饰却颇有种豪奢的感觉,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瓷器、铜器入目可见,其两房小妾屋内的珠宝首饰也有好几盒子,至于零碎的银子更是一会儿便搜出上百两。

    这个世界货币体系与唐宋有点相似,以铜钱为主要货币,银两辅之,成色正常的一两白银价值千文。所以,一百两的散碎银子已经不少了。

    但欧阳野觉得,梁全掌控码头地盘多年,积累的财富肯定不止这几盒子价值一般的珠宝首饰和百多两的散碎银子。

    “少帮主,这两个便是梁全的小妾,邹氏和李氏。”李勤拽着两个女人走进厅中对欧阳野道。

    欧阳野正拿着件梁全屋中的锦衣擦着大刀上的血迹,闻言看过去,便瞧见两个小有姿色的女人。

    这两人一个三十出头,一个二十许,此时都发髻蓬松,脸色苍白,一副吓破胆、花容失色的模样。若是心软或者好色之徒见了怕是会心生怜惜,但欧阳野前世见过的漂亮女人不知有多少,又怎么会为两个人妇心动?

    于是,看了眼后他便收回目光,声音淡漠地道:“你们谁知道梁全将账本、财宝藏在哪里了?说出来,可以活命。”

    说出来可活命,不说那就没命了。

    年纪大些的邹氏大约是太过恐惧,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倒是年纪轻些的李氏抢先开了口。

    “少帮主!我知道,我说!”

    “别啰嗦,直接说。”欧阳野皱眉。

    李氏吞咽了口口水,便赶紧道:“我记得有次看到老爷打开一个暗格,就在书房武圣神龛后面,我想账本可能藏在那里。”

    这时邹氏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跟着道:“少帮主,我也知道···我知道梁全藏了金子!”

    “哦?藏在哪儿了?”欧阳野瞥向她问道。

    “就在宅院里的石榴树下。”

    欧阳野点了点头,便对李勤道:“将她们带下去,再让两个弟兄在那石榴树下挖挖看。”

    “是,少帮主。”李勤应了声,便将两个女人拖走了。

    不是这两个女人不愿走,而是已经腿软得走不了路。

    欧阳野对梁全两个妾室如此轻易的招供并不意外。

    一则世道使人现实,骤然遇难时大多数人都以活命为要;二则两人毕竟是小妾而不是正妻——和多数混出些身家的江湖客一样,梁全并没有将正妻带在身边,而是和未成年的儿女一起安置在老家,防的便是有朝一日惹出杀身之祸,连累家人。

    拎着擦干净了的大刀,欧阳野再次进了梁全的书房,目光直落在武圣神龛上。

    说起来,这梁全建立了铁线门,却不拜祖师而拜武圣,倒也是有意思。但欧阳野对梁全的过往并不感兴趣,所以观察了神龛几眼后,便上前小心摸索起来。

    他小心,是怕有暗算人的机关。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神龛后面就是一个简单的翻板加凹槽,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机关。

    凹槽内放着几本书册,拿出来一看,既有武功秘籍,又有名册、账本,欧阳野这才露出些许笑容。

    秘籍是手抄本,封面只写了很潦草的三个大字——《铁线拳》。

    欧阳野看了看,发现这铁线拳竟然也是一门颇为高级的内家拳法,且有专门锻炼桥手的绝技。

    所谓桥手,是拳法中用手前臂部分攻防的手法总称。

    而铁线拳以锻炼五脏六腑,强健体魄为主,除有十二式精炼之极的桥手招式外,更有能锻炼五脏六腑的发音秘法,可使脏腑阴阳和合,气血循环有序,劲力通达内外,故而强身健体之余还能延年益寿。

    铁线拳刚柔两用,盖“铁为刚,线为柔”,又因为需要以铁环套手臂来辅助练拳,望之如铁线缠臂,因而得名。

    虽然欧阳野已经学习了咏春拳,但武学一道,既要精,也要博,才能勇猛精进。所以,哪怕得到的又是一门内家拳法,欧阳野也是颇为惊喜的。

    至于名册和账本,则正如欧阳野所料,之关于掌控码头力夫、脚夫以及货栈生意的。

    有了这两样东西,神木帮接掌码头地盘便会很容易入手,且会少去很多麻烦事。

    而这时外面的小院也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便有一名帮众奔到书房,面色兴奋地对欧阳野说道:“少帮主,挖到金子了!老李哥让您出去看看!”

    欧阳野当即将秘籍、名册、账本都塞进怀里,拎着刀快步走了出去,便瞧见两名帮众正从坑里起出一个小木箱。

    确实是小木箱,只有一尺高,不足两尺长。

    木箱已经打开,欧阳野上前一看,便瞧见里面放着整整齐齐的银元宝,都是十两重的样式。至于金子,确实有,但似乎只是几根金条。

    李勤立马当着欧阳野的面点数起来,很快便起身抱拳道:“启禀帮主,一共是白银一千两,金条十根,共百两。”

    当前市面的金银比价是一比十,当然,因为世道眼见着愈发混乱,黄金的实际价值还要高一些,但目前为止高出有限。所以,这一箱子金银应该能算作两千两白银。

    确实是一比不小的财富,但也不算太多。

    按理来说,铁线门掌控码头十余年,而码头又向来油水足,梁全积攒的身家绝不止这些。

    不过,梁全既然将妻儿安置在老家,必然也将积攒的部分钱财放在了老家,这里能存有这么多,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于是欧阳野点了下头,便道:“我去写张纸条封箱,你再让弟兄们将搜集的其他钱财聚在一起,点一点,记录在册。”

    “是。”

    李勤应了声,当即招呼起在大院各处搜刮财物的弟兄来。

    待欧阳野写了封条将装金银的木箱封上,正看着旁边李勤清点、记录其他钱财时,一人奔进了院中,却是随谭康前往镇北锁拿田雨浓的杨雷。

    杨雷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来到院中瞧见欧阳野,便直叫道:“少帮主,田雨浓那厮让排帮的人接走了!”

    欧阳野听了眉头皱了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更。】

第26章 排帮之顺流排

    经过杨雷一番言语混乱的描述,欧阳野才知道了抓捕田雨浓的大概过程。

    谭康、杨雷带人赶到田雨浓私宅时,果然发现他聚集了南堂帮众,正在进行言语蛊惑,要前往商行大院质问欧阳虎为何将帮主之位传给一个痴傻儿。

    不过,田雨浓在帮中人望到底比邓奎差了很多,纵然培养了一些个心腹,却还无法三言两语就说动所有南堂帮众随他作乱。

    所以,等谭康、杨雷带人闯进来,直言田雨浓勾结外人叛帮作乱,顿时他聚集的南堂帮众便散了一半多,只有十来个心腹聚拢在他身边。

    随后,田雨浓等人退到宅子里面,借着房屋地利顽强抵抗,而他本人却以搬救兵为由,扔下侄子田武与七八名心腹跑了。

    而田雨浓一跑,田武等人没怎么抵抗便被谭康等人拿下,随后谭康、杨雷便去追击田雨浓。

    追到了江边上,眼见就要将田雨浓围住,却有一队人马从接连成片的木排上冲上岸来,拦住了谭康、杨雷等人。

    领头的是排帮流字号的一名旗手,名叫何春,对着谭康、杨雷说了一番话。大意是田雨浓是他的朋友,让神木帮卖他一个面子,放过田雨浓一马,他保证田雨浓再不回纪塘关。

    虽然以当时人手实力对比看,他们并不比对方差,但排帮的名头却让谭康、杨雷不敢动手,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田雨浓随着何春等人上了木排远去。

    “排帮流字号的旗手何春?有这个人么?”欧阳野皱着眉头问道。

    杨雷道:“少帮主,何春等人常年在我们这一段江面放排,流字号与我神木帮还有生意往来,我们怎么会认错?”

    听杨雷这么说,欧阳野便一时沉默下来。

    排帮是一个存在于长江极其各大支流乃至相关湖泊水域的庞大帮派,但它却组织结构松散,内部分为许多大小字号,实际上可以看成一个帮派联盟。

    因为排帮的基础是长江流域的排工,这些排工因区域不同,乃至所得排木的种类、来源不同,入行先后不同,分成一个个字号,若不协调好,便很容易因地盘利益发生争斗。

    放排本就是危险之极的活儿,一不小心就会排毁人亡,若是再因为地盘争斗而死人,那就没法儿活下去了。于是,经过许多年的内部倾轧、交流、融合,再加上排工中也多出一些英雄人物,这才组建了排帮。

    所以,排帮存在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解决排帮的内部纠纷,统合对外的情况极少。

    据欧阳野所知,排帮中人极少干涉其他门派帮会的事务,甚至有些字号会将其列为明文规定,严禁违反。

    这次排帮流字号的旗手何春救下田雨浓,一则可能是他个人行为,二则可能是流字号排头默认的。

    或许在排帮的人看来,神木帮体格太小,根本不配被当做帮派来对待,所以才毫不忌讳地救了田雨浓。

    思虑及此,欧阳野便问道:“流字号是小字号吧?它是哪个大字号下面的?”

    杨雷皱眉,显然是也不清楚。

    倒是旁边李勤闻言答道:“流字号确实是小字号,是靠在顺字号下面的。”

    排工放排迷信且讲究,会在排上竖旗,头排还会建立点将台,在太上放一面大鼓,既壮声势,又是以鼓声引领排队前进。

    一般所竖旗上都有三个字,且必定是“某某排”的字样,第一个字便代表其所属的大字号,而第二个字则是其所属的小字号。

    如顺流排,所属大字号便是“顺”,所属小字号则是“流”。

    纪塘关所对这片江面便属于顺流排地盘,只是欧阳野记忆中关于顺流排的信息很少。

    于是,欧阳野又问道:“流字号的排头是谁?武功怎样?”

    李勤答道:“顺流排的排头名叫石天晖,至于他的武功···应该也是第二境。”

    “你似乎对排帮了解不少?”欧阳野看着李勤微微眯眼。

    李勤犹豫了下,拱手道:“不敢隐瞒少帮主,在下年轻时曾在排帮做过几年排工,后来经历一次事故侥幸生还,便不敢再去放排,上了岸后跟随的帮主。只因在排帮中还有几位故交,这才对排帮之事多有了解。”

    极少有帮派严厉到不准帮众与外人交朋友的,更何况还是入帮之前的故交,所以欧阳野对李勤这段过往并不介意,反倒是觉得李勤经历丰富,值得一用。

    于是他道:“那你给我讲讲这排帮的事儿吧,知道多少讲多少。”

    “是。”

    李勤应了声,便将其所知排帮之事娓娓道来,口才可要比杨雷好多了。院中的神木帮弟兄,也都听故事似的聚拢成一圈儿。

    原来,这排帮的小字号当家做主之人叫做排头,其下还有法师、鼓头、旗头,皆是武功出众、本领过人之辈。

    其中鼓头领一队鼓手,就相当于军伍中将军的亲卫队;旗头则统管各个木排的旗手,相当于帮派内小头目之上的大头目;至于法师,身份就要复杂一些了。

    排帮的法师一般都懂得些“法术”,不仅负责挑选放排的日子,更负责祭天祷告,以及驱鬼捉妖。因而,在某些排头暗弱的字号中,法师权威还要大过排头。

    欧阳野听了,觉得这世界虽然武道要比地球玄奇那么一点,但不至于有法术这种超常的东西。而且,若排帮的法师真的会法术,哪里会去做放排这种风险极大的辛苦活儿?

    所以,他估计排帮法师多半是懂一些天文地理知识,能对天气有所预测,再加上一些故弄玄虚的骗人把戏,这才被认为懂得“法术”。

    “如你所说,那何春在顺流排中地位大约就和你在我神木帮中地位差不多了?”稍稍思索之后,欧阳野问道。

    李勤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大约是少帮主说的这般,但那何春是第一境的高手,在下可比不上。”

    一个旗手都是第一境的高手?看来这顺利排实力不容小觑啊。

    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句,欧阳野便继续问道:“那顺流排的法师、鼓头、旗头各自武功大该如何,你了解吗?”

    “这个,”李勤露出底气不足的神色,毕竟他当初在排帮只是个普通的排工,故交也同样是排工,对排帮中上层了解并不是很清楚,但而今欧阳野问及,他也只能迟疑着道:“大约都是第二境吧。”

    听李勤这么一说,欧阳野终于对顺流排实力大概有了些普。

    排帮名头是大,但顺利排一个小字号,实力也就是比神木帮稍强而已。因此,何春救田雨浓这件事上,神木帮未必就要忍气吞声。

    于是,他对李勤正色道:“老李,既然你在排帮有故交,那么这件事就得麻烦你一次了。”

    欧阳野如此严肃,哪怕李勤不想掺和进此事,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少帮主请讲。”

    欧阳野道:“何春既然在,那么今日顺流排必定没有放排,你速去找你的故交打听下,这个何春和田雨浓究竟是什么关系。打听完后,立马回来告诉我。”

    “是。”

    听到只是打探消息,李勤松了口气,应了声后快步离去。

    欧阳野则是招呼院中帮众,扬声道:“除高强带十名弟兄留下看守铁线门大院以及那些老弱妇孺,其余人带着搜来的财物,随我回神木商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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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伤亡

    欧阳野带人回到神木商行时,太阳西沉,天色也黯淡下来。

    听闻欧阳虎睡了,欧阳野先去看了看,见其确实沉睡着,这才到前厅去商议事情。今夜,神木帮需要处理的事可不少。

    欧阳虎宅院的前厅正对着前院以及大门,是他平时与帮中几位高层议事之所,欧阳野到来时,陈延、谭康都在,至于欧阳昌,则在外面负责宅院以及整个神木商行的守卫。

    欧阳野径直坐在了往日欧阳虎坐的那张面北朝南的大太师椅上,这才看向陈延,道:“今日帮中弟兄们的伤亡陈伯可了解?”

    陈延叹道:“此次帮中弟兄伤亡颇为惨重啊,其中西堂死15人,重伤12人,余者13人几乎个个带伤。南堂弟兄因受田雨浓蛊惑,此番死11人,重伤3人,9人不知所踪,只有7人回到了商行,目前都被禁足在西堂院子中。”

    “另外,帮主护卫死3人,重伤2人,余7人;刑堂弟兄死4人,重伤2人,余19人。至于东堂弟兄,才随少帮主回来,情况如何我便不了解了。”

    听陈延这么一说,欧阳野心中算了下。

    神木帮堂主之下总共137名能打的弟兄,便是不计算东堂情况,此番死亡、重伤、失踪的加在一起已有61人了,几乎伤亡过半,的确称得上惨重。

    但只要帮中骨干不失,有钱财有地盘,想要增添人手也容易。

    不过,欧阳野的志向可不止是做个小帮派的帮主,于是道:“那便麻烦陈伯了解东堂弟兄折损情况后,将此番战死、重伤、轻伤以及类似失踪这类弟兄整理出一份名册来,要尽快,今夜我便要奖赏有功的弟兄们。”

    听了这话,陈延明显露出些许诧异之色,旋即便微笑颔首道:“难得少帮主如此重视善后事宜,甚好,老夫这就去办。”

    说完,陈延便要起身。

    欧阳野却示意他先坐下,又道:“此事虽急,却也不急在一时。谭堂主应该将田雨浓被排帮之人救走的事说了吧?陈伯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陈延稍稍沉吟后,道:“排帮向来有不得干涉河流沿岸帮派事务的帮规,更何况,那顺流排与我神木帮还有生意往来。所以,此番田雨浓被救之事,多半是那何春私自妄为,少帮主可以遣人去联系顺流排的石排头说明情况,相信顺流排会给我们一个答复的。”

    这想法与欧阳野第二种猜测差不多,于是欧阳野便点了点头。

    待陈延离开后,欧阳野对谭康道:“谭堂主今日辛苦了。”

    “没能抓到田雨浓,有愧少帮主所托,不敢称辛苦。”谭康抱着刀拱了拱手,旋即眉头微皱着道:“对了,还有件事要禀告少帮主。”

    “什么事?”欧阳野问。

    “我们追杀田雨浓的过程中,田雨浓曾以一名女子和孩子威胁我等,说是帮中弟兄的家人。我与杨雷等弟兄都不认识那女子,自然不会因此就受其威胁,于是田雨浓用短矛捅了那女子和孩子一人一下,推向我们便又跑了。”

    “当时我们急于追拿田雨浓,便留下两个弟兄照顾那女子和孩子。等后来我们返回时,那女人和孩子却已经因失血过多身亡了,于是我们只能将尸体带回帮中,让弟兄们辨认,看是否真是哪位弟兄的家人。”

    听谭康说完,欧阳野不由想起了田雨浓所用短矛——精铁所铸,一尺多长,三棱状,带血槽,模样很类似军刺。

    被这样的武器捅一下,确实很容易失血而亡。

    而从所使用武器也能看出些田雨浓的性格,阴险,毒辣。

    这时,有一名帮众快步来到厅门处,大声道:“谭堂主,董炜兄弟自杀了!”

    “什么?!”

    欧阳野与谭康听了都露出讶然之色。

    随即,两人便随那名帮众来到董炜自杀现场,见董炜尸体是与那女子、孩子倒在一起的,都不禁若有所思。

    旁边则有人禀告道:“董炜兄弟见了这女人和孩子的尸体,先是跪下来痛哭,随后我们一个不注意,他便割颈自杀了。”

    听见这话,谭康与欧阳野对视了眼,随即叹道:“看来这女人和孩子应该就是董炜的家人了。”

    欧阳野则面无表情地道:“将他们的尸体与其他帮中弟兄的尸体一起安置了吧。”

    两人回到前厅,欧阳野才问道:“谭堂主可想过董炜为什么自杀?”

    谭康稍稍沉默,才道:“兴许是因为妻子俱死,难以接受。”

    “可是,一般人忽然见到妻儿尸体,除了悲痛,更应该想要知道原因,乃至报仇吧?董炜却直接自杀了,谭堂主不觉得奇怪吗?”欧阳野目光锐利的盯住了谭康。

    他觉得,谭康应该与他一样猜到了什么,只是不愿说而已。

    果然,谭康闭上了眼睛,表情有些僵硬地道:“人都已经死了,少帮主又何必追究到底呢?就算事情是董炜弟兄做的,他也必定是因为妻儿受到了胁迫。”

    田雨浓今天忽然就知道了欧阳虎、欧阳野的虚实,而董炜恰是从刑堂调过来护卫欧阳虎宅院的弟兄之一,再加上董炜见到妻儿尸体后不问因果的自杀,很容易让人联想出一件事来——董炜因为妻儿被田雨浓控制,泄露了欧阳野开窍的秘密!

    欧阳野听了谭康的话,却是哼了声,道:“我若是要追究董炜的责任,方才在外面就不会让人将他一家三口与战死的弟兄一起安置。”

    “但是,这件事谭堂主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刑堂弟兄一向都被我父亲当做心腹,这段时间更是被调来护卫宅院,董炜作为其中一员,怎么他的妻儿竟然会被田雨浓劫持了去?”

    谭康忽地睁开了眼,脸色愧红,咬牙向欧阳野抱拳拱手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给少帮主一个交代!”

    “不用了。”欧阳野却是面色平静地给否了,道:“我曾与董炜交谈过,并且询问过他家里情况,他当时说独身,并无家人。显然是因为一些原因,不想让家人住到商行大院里,这才隐瞒实情。”

    “而我今日揭开此事,也不是要指责谭堂主,只是刑堂弟兄所做之事往往涉及帮中秘密,希望谭堂主能够重新审核他们的家庭情况,必须要有家人,且家人住在商行大院才行。明白吗?”

    “明白了!”谭康认真地点了下头。

    “那无事的话,谭堂主先去休息吧。”

    谭康再次向欧阳野拱手,转身离开前厅。

    看着谭康道的背影,欧阳野不由微微眯眼——他方才揭开董炜出卖帮中秘密之事,其实不仅是为了以后避免出现类似事情,也是为了敲打谭康。

    谭康武功和能力是不错,但做事未免有些不太用心。

    当然,或许是因为如欧阳虎所说,一直并未真正归心于神木帮的缘故。

    想到这里,欧阳野不由心中一叹:说到底,还是缺乏可用的人手啊。

    看来,等他成为帮主之后,不仅要招揽些普通帮众,更是要寻觅几位能堪重任的人才,方能进一步壮大神木帮的势力。

    另外,神木帮这个名字也不太好听,若是时机成熟了,可以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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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烧埋银,盗伐

    独自一人坐在前厅时,欧阳野先吞服了一颗十全大补丹滋补身体,然后便“查看”起脑海中系统界面探出的两条信息。

    两个信息框都叠加在霸气值界面,显然是今日霸气值有两次突破了100,欧阳野回忆了下,似乎一次是在他打败邓奎时,另一次则是在他一刀捅死梁全时。

    “恭喜宿主霸气值达到118,突破100,可领取白云金创散一瓶!”

    “恭喜宿主霸气值达到157,突破100,可领取百炼精钢刀一柄!”

    这两个奖励看名字便知道其作用,都不是欧阳野所急需的。而就算从他开启系统那天算起,距离一月之期也还有好几天,所以他看了看,并没有急着领取。

    通过这两次霸气值突破一百时的情景,他倒是可以揣摩些许霸气值激增的原因。

    三次霸气值突破100都是在他与人动手的时候,但最高的一次却是他废掉常三时,而不是他一刀通杀梁全时。足见,霸气值增长并不是因为他对别人造成伤害,倒很有可能是因为动手更能对他人产生震慑力,这才让霸气值有所增长。

    但欧阳野猜测,想利用打人、杀人这种方式获得太高的霸气值,不太可能。

    毕竟是霸气值,而不是杀戮值或者伤害值。

    欧阳野又看向上面的势力值,却见势力值跌倒了67——他记得,早上看时还是97,很快就要突破100的,没想到今天一天打下来竟然掉了三十几。

    “按理来说,今日我主持大局,先败邓奎,再斩梁全,应该让更多帮中弟兄归心了才对。难道···是有部分归心了的弟兄死掉的原因?”

    在欧阳野揣摩着系统霸气值和势力值变化原因时,陈延进来,将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了桌上,道:“此番帮中弟兄的伤亡情况都已经记录在上面了,少帮主请过目。”

    欧阳野拿起册子翻着看了看,发现东堂弟兄只是重伤一人,便对伤亡情况了然了。

    放下册子后,他问道:“陈伯,过去帮中对伤亡弟兄是如何抚恤的?”

    “死了的,会给其家人一些烧埋银,具体给多少,就要看那人是怎么死的,在帮中地位又如何了。重伤的,则会给些安家银,至于给多少,也是看具体情况决定。”

    过去神木帮这方面事一般都是由欧阳虎定下,陈延经手去办,所以很是熟悉,此时听欧阳野问起,随口便答了出来。

    欧阳野听了又问:“给了银子后,便让死者家属或者受伤的弟兄回家乡?”

    陈延听欧阳野这么说,就大概猜到了欧阳野的想法,不由苦笑下,道:“不如此还能如何呢?总不能我们神木帮一直养着他们吧?”

    欧阳野道:“便是不能养,也应该安置好,让他们后半生不至于断了衣食来源吧。”

    陈延摇头道:“少帮主有此仁心是好的,但这事做起来极难。别说我们这些小帮派,就是大虞处于盛世之时,对出生入死的将士们也没有如此安置的。”

    “大约只有那些名门正派,因为弟子多为高手,且人少而门派钱财充裕,参与的江湖厮杀也少,死的人更少,才会负责照顾死去弟子的家人。”

    “似我们神木帮,就算最安稳无事的年份,也会死伤十好几人。而遇上此番这般让帮派伤筋动骨的大事,底层帮众更是会折损几十上百人。”

    “若是要安置所有死者家属和残疾了弟兄,一年年累积下来,帮中便是再有钱,也支撑不下去的。”

    陈延所说听起来颇有道理,但欧阳野却有不同看法。

    他看着陈延道:“请问陈伯,若是弟兄们死后家属能够得到妥善安置,残疾后也不怕被帮中抛弃,是不是会对帮派更加归心?做事是是不是能少些顾忌,多出力?”

    陈延皱眉,道:“少帮主所讲确实有道理,但我方才也说了,我们没有安置那些人的能力啊。”

    “那就想办法拥有这种能力!”

    欧阳野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陈延听了竟然一直不知道如何反驳。

    陈延知道,以目前神木帮的情况,大约这一两天欧阳野就会正式继任帮主之位,以其此时表现出的决心,大约便是欧阳虎暂且拦住了,待欧阳虎逝世后欧阳野也会重新去做。

    既然如此,不如让这位少帮主试一试,待碰了壁,知道此事究竟有多难,自然也就不会坚持了。

    于是陈延展眉,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和气的笑容,道:“既然少帮主这么说,那咱们就先试行一年,如何?”

    “那便这样定了。”见陈延终于应下来,欧阳野也露出笑容。

    他能猜到陈延的大概想法,但并不以为意——若是一年之后,他还不足以让神木帮有足够的改变,那他就白瞎了穿越者的身份了。

    接着,欧阳野又与陈延商量起具体的善后与奖赏事宜来。而这,也是他进一步了解神木帮的过程。

    在欧阳野看来,神木帮这样的帮派很像后世的私人企业,上百名员工依托着它吃饭,自然是因为它有着能赚钱的产业。

    欧阳野继承的记忆中虽然有些许相关信息,但很残缺,而之前大半个月他时间基本都用在练武上,与欧阳虎见面时也都是谈与武功相关的事,对神木帮的产业了解很少。

    而此番和陈延交谈起来,欧阳野才对神木帮各项产业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用后世的话来形容,神木帮的支柱产业是伐木,在纪塘关东西南三个方向皆有好几座伐木场,有的在纪塘关镇内,有的则纪塘关镇外。

    这些伐木场性质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官府备了案的,或者说是花钱向官府或者地主承包了的合法性伐木;另一种便是盗伐了。

    在大虞,或者说在封建时代很早的时候,山林便被视为一种重要资源,也因此早就被瓜分。一小部分是地主的,而国土内剩余所有山林,则是朝廷的,或者说皇帝的。

    地主的山林,若是其人吝啬,甚至都不准附近村民进山打柴,或者说打柴也要交租。至于说山上可以称之为木材的大木,那更是被视为重要的私产。若是不经主人允许就去盗伐,便会被当做盗贼,直接打死,或者交给官府查办。

    而对于山林中的木材,有的地主会让奴仆去砍伐,有的则会承包出去。神木帮的伐木场,便有几处是从地主处承包的。

    至于朝廷的山林,在吏治清明,官府对地方掌控力比较强的时期,若无官府许可,是无人敢盗伐的。

    但是现如今大虞王朝已经到了末期,朝堂上都是贪官腐儒,下面的小吏也都损公肥私。所以,只要事先将管事的官吏喂饱,他们便会对盗伐睁只眼闭只眼。

    而在官府力量更薄弱些的地方,甚至可以不理会那些管事的小吏,直接盗伐,他们也懒得去管,或者说没能力去管。

    神木帮的多数伐木场,都属于这种盗伐性质。

    盗伐所获得的利润要比合法伐木多许多,甚至可以说是暴利,也因此,有许多人抢这碗饭吃。

    而伐木又是一个需要团队配合的工作,便是无意组成帮派,也天然是一个个小团伙。

    所以,哪怕忽略掉官府的力量,为了和其他伐木团伙抢地盘,也需要有相当的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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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心思

    神木帮东、南两堂弟兄平日里的主要事务,便是巡视被神木帮圈为地盘的山林是否有其他团伙盗伐。

    此外,为开辟新的林场,需要炫耀武力,或者与其他帮派争夺地盘时,同样需要帮中弟兄卖命。

    在这样一个势力中,普通帮众其实并不是最底层,真正底层的是那些伐木工,正如排帮中最底层的是排工一般。但伐木工却又并非帮派成员,即使有敌对帮派想抢夺地盘,只要是守江湖规矩的,一般都不会对普通的伐木工人下手,至少不会下死手。

    而事实上,在这方世界,江湖人是受着江湖规矩与朝廷法令两重约束的。

    自百多年前朝廷力量开始衰弱,江湖帮派渐渐增多,各种打斗、厮杀日益严重,已经明显影响到了民间治安秩序,而大虞朝廷又无力治理,于是当时朝廷便给各地官府下达了一份相关的行政指示。

    若是械斗、命案的双方是江湖帮派中人,官府可以不予理会。粗俗点说,也就是任由他们黑吃黑、狗咬狗,既然加入江湖帮派,死了也是活该。

    但同时也向江湖中人传递了另一番话——你们江湖中人怎么打、怎么厮杀,我们官府可以不管,但你不能动手到普通百姓身上,更不能动手到清白士绅以及官府人员身上,否则必定追究到底,严惩不贷。

    再加上正派的江湖人本就有不祸及普通百姓的规矩,所以在大虞朝廷下达该行政指示后,民间出现的各种打斗、厮杀确实一度大大减少,被限制在江湖人之间。

    不过,而今到了王朝末世,朝廷力量进一步衰弱,不论是江湖规矩,还是朝廷法令、政策,对人的约束力都大大减小了,也因此,世道愈发的浑浊不堪。

    以上这些,都是欧阳野与陈延交谈时所了解到的。

    当然,他们的主要话题肯定不是这些,而是看能否将死去的帮派弟兄家属以及残疾的帮众安排到这些产业中混口饭吃。

    伐木这种活儿,那些老弱妇孺、残疾人肯定是做不了的,但是洗衣做饭之类的活儿总能做吧?

    但经过陈延一说,欧阳野才知道,以往便有一部分死去弟兄的家属是这样安排的,而多年积累下来,类似这种后勤工作的位置早已经满了。

    所以,要想再安排人进去,除非是神木帮获得新的林场、伐木场,又或者是开辟一份新的产业。

    “少帮主,其实有部分死去弟兄的亲属应该是更愿意回往家乡,与亲族生活在一起的。而除去这些人,此番真正需要帮中安排日后生计的也未必真有多少。老夫先前不赞成此事,只是恐日积月累之下帮派难以支撑下去而已,倒不是眼下真的办不了。”

    听陈延这么说,欧阳野也意识到自己忽视了那些死去弟兄亲属的想法,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些人就先麻烦陈老费心安排了。至于日后,我会想法子为帮中开辟新的产业,定不会让此事成为帮中难题的。”

    陈延笑了笑,拱手道:“那老夫便拭目以待了。”

    口中这么说,陈延心里面却是暗自摇头:这少帮主还是太年轻啊。开辟新的产业?哪有那么容易。若不然,为何欧阳虎创立神木帮二十多年,一直都在伐木行业中打转?

    不过,新主继位,雄心勃勃是正常事,待在这浑浊的世道中碰得头破血流,也就会知道什么做得了,什么又无可奈何了。

    欧阳野看陈延说话语气神情,大概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却并不在意——等他将事情做成了,陈延再回想今日的想法时,表情必然会很精彩。

    “少帮主。”李勤出现在前厅门前,抱拳道:“您交代的事我打听清楚了。”

    “进来说吧。”

    李勤进来后,又向陈延拱手行了个礼,然后便道:“属下托几个朋友去打听了,那何春和田雨浓虽然认识,却并不是很熟。另外,何春在顺利排中出了名的贪财,属下觉得,十有八九是何春收了田雨浓的好处,这才会出手救他。”

    听说何春很大可能是收了钱才帮田雨浓,而不是为了义气,欧阳野便觉得这事更好办些。

    他点了点头,便道:“既然如此,辛苦你再去跑一趟,通过在排帮中的朋友给顺流排的石排头递句话,就说‘何春出手救走了我神木帮叛徒田雨浓,请石排头给个说法’。”

    “是。”李勤干脆利落的抱拳拱手,便转身快步走了。

    既然商量好善后事宜,欧阳野便将今日在铁线门老巢搜到的名册、账本、地契以及记录其他钱财的单子都交给了陈延,让其准备好今夜奖赏弟兄们需要用到的银钱。

    至于说陈延是否值得信任,欧阳野认为并不存在这方面问题。之前陈延可是帮欧阳虎管了二十年的账,本就常常经手大比银钱,总不至于多出几千两银子再加一部分铁线门的固定财产就动了歪心思。

    最重要的是,欧阳野不可能一个人把帮派中所有事都管起来,就算对财务管理方面有什么想法,也得等以后坐稳了帮主位置,才能去实施。

    从前厅出来,欧阳野先回东跨院去吃了晚饭,然后便去看望受伤的帮众。

    虽然今日神木帮弟兄都已经知道他了开窍,思维如正常人,也见识了他的武功和威风,但估计在一部分帮众心目中,他的形象仍是模糊的,还不具体,更不要说归心了。

    所以,想要更多的帮众归心,他必须做更多的事才行。

    普通帮众是住在神木商行的南半部分——这里建造了好几排的木屋,有单身的帮众几人住一屋,也有一家子住一屋或者两屋的,还有单人住一屋的。

    欧阳野记忆中,这片区域虽然说不上多么整洁,但因为一些弟兄家眷的打扫,整体上还算干净,平时更是有一些个帮众的孩子在一排排木屋间的巷子里玩耍,日子过得颇为安宁。

    然而,今晚欧阳野走进这片区域时,却感觉这里充满了沉郁、哀伤,甚至是绝望的气息。

    一路走下去,不少屋子中都传出了妇人的低声哭泣,还有些屋子中则有伤者在止不住的呻吟,便是那些没有动静的屋子,也在释放着压抑感。

    欧阳野本来是想一屋屋地去看望受伤的帮众,并告诉他们,过半个时辰将举行大会,他将对战死的弟兄进行抚恤,对有功的弟兄进行奖赏,以此收获人心。

    可此时他却忽然想明白——对这些普通帮众来讲,今日的事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这一番残酷的厮杀,既不是为了争夺新的地盘,也不是为了惩戒那些侵犯了神木帮利益的敌人,而是帮中几个高层为了争夺帮主之位所引发的灾难!

    便是他们将趁机来袭的铁线门给灭掉,却也不能让因此而死的人复生。

    而这里面的很多人,原本是不用死的。

    所以,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呢?

    站在一排排木屋之间,听着周围那些或哀伤或疼痛的声音,想着这些,哪怕欧阳野前世今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也息了原本心中种种功利性的心思。

    回过神来,他听见前面一间木屋疼痛的闷哼声中夹杂着岑大夫的声音,便走了进去。

    【第二更。清明回乡下去了,这章来晚,见谅。】

第30章 二虎和春妮

    这座木屋分内外两间,住的是一家四口,外间是位老媪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孩在剥豆角。

    里间情形进门后能一眼看尽,却是一位汉子躺在床上紧咬着毛巾,疼得大喊满头;岑大夫似是在为其接骨,旁边则站着位满脸紧张的女人。

    “少帮主。”老媪见欧阳野进来,忙招呼了声牵着小女孩站起来。

    这老媪有些紧张,八成是知道欧阳野不再是以前那个痴呆儿了,且今天还杀了许多人。

    小女孩则瞪大眼睛好奇地欧阳野一眼,见欧阳野看来,又忙害怕得躲在了老媪后面。

    “少帮主。”里面妇人闻声转身,瞧见欧阳野也忙紧张地打招呼。

    汉子要拿掉嘴里毛巾,却被岑大夫阻止了。

    岑大夫示意那汉子不要乱动,这才转身向欧阳野稽首,然后问道:“少帮主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受伤的弟兄。”木屋里间很狭窄,些许空间站了两个人,欧阳野若再站进去就会很挤,于是他便站在外间,问道:“这位弟兄是哪里受了伤?”

    “左肋被人一拳打断两根肋骨。”岑大夫道。

    “好治吗?”

    “还好,断肋没有伤及内脏。我已经为他接了骨,但至少要半个月才能下床,三个月才可能恢复。”

    欧阳野不知道再说什么,又见屋中妇人、老人、孩子一直都很紧张,便直接道:“岑大夫,此番为我帮中弟兄疗伤都请你用最好的药,务必尽全力,事后我神木帮定会重谢。”

    岑大夫再次稽首,很平静地道:“少帮主放心,我会尽力的。”

    欧阳野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之后,欧阳野并没有去再去看望其他伤者,或者死者家属,而是直接回到了帮主大宅。

    见陈来在后院守着,欧阳野便将其招过来,道:“你去找陈老,就说今晚不开奖赏大会了,让他将死去弟兄的烧埋银以及给重伤弟兄的汤药钱、残疾弟兄的补偿钱先拿出来,你给我按照名单,一家家送过去。明白吗?”

    陈来很会察言观色,看出欧阳野心情沉郁,不敢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干脆地应了声便快步去办事了。

    欧阳野回到前厅闭目坐着,静静等待李勤回来。

    ···

    “杨二虎,我说过多少次了,打架的时候不要那么莽,要先顾着自己的小命,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在帮里干了不到两年,就少了只手,你说咱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灯光昏黄的木屋中,女子边抽泣边对躺在床上少了只右手的汉子抱怨着。

    杨二虎二十几的年纪,长了一张粗糙的黑脸,原本就因为断腕之痛脸色难看,听了女子这话脸色就更难看了。

    他虎着脸,声音低沉地道:“咱俩拜堂前我便告诉过你,我吃的是刀口舔血的饭,说不定那天就死了,让你成了寡妇。你说你不怕,就算成了寡妇,那也是命。”

    “现在倒好,我只是少了只手,你就接受不了了。要是我真死了,你不得后悔得跳江?依我看,不如咱俩现在就离了,你再找个良配,好好过你的太平日子去!”

    “杨二虎!”女子蹭得一下站了起来,瞪着泪眼道:“你把我顾春妮当什么人了?!”

    杨二虎闷哼道:“不是你说咱家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吗,那不如早散了的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跟我这两年,家里的几两碎银子你都拿去;我断了手,帮里就算要撵我走也会发个几两遣散费,到时也都给你。”

    “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就算重新嫁人,也别在这纪塘关嫁,去山里找个老实的庄稼汉嫁吧。一则免得再遇上我这样混江湖的,二则省得熟人看到了笑话我杨二虎。”

    “呜呜呜···”顾春妮再也忍不住,跪趴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哭了会儿,见杨二虎脸对着墙一句话都不吭,更不曾像以前她哭闹时那般温柔抚慰,顾春妮便擦着泪水站起来,呜咽着道:“好,离就离,帮里发你的那点钱你就留着养伤吧。家里的这几两银子我拿了,但不是拿给我改嫁的,而是用来给你养儿子的!”

    说完,顾春妮就开始收拾衣服,准备行李,一副要连夜离开的样子。

    杨二虎听了顾春妮的话一愣,随即左手一撑床就猛地直坐起,瞪着顾春妮,声音有些颤抖地道:“给我养儿子?你···你有了?”

    顾春妮收拾衣服的动作更快,根本不理杨二虎。

    杨二虎见状急了,忙下床用左手抓住顾春妮一只胳膊,拉了过来,忐忑而焦急地问道:“你说呀?你是不是有了?”

    顾春妮撇过头去,哼道:“你都要和我离婚了,儿子却还在我肚子里,和你又有什么关系?至于你那几两银子也不是白给,等哪天你死了,我会让孩子给你披麻戴孝的。”

    顾春妮这话说的难听,可杨二虎却丝毫不在意,而是傻笑起来:“哈哈,我有儿子了!我杨二虎有后了!”

    顾春妮听杨二虎叫得这般大声,不由脸蛋儿通红,伸手就掐住了杨二虎腰间软肉,佯怒着提醒道:“你小声点,邻居们听到了会笑话的。”

    “怎么会?这是喜事,他们听到了只会恭喜我,怎么会笑话呢?”杨二虎嘿嘿地道,似乎完全忘记了断腕处的疼痛。

    顾春妮脸更红了些,道:“孩子都没生出来,你就说有儿子了,别人听到怎么不笑话?”

    “不你说是儿子的吗?”杨二虎一愣瞪眼道。

    顾春妮见状也瞪眼,道:“怎么,如果不是儿子,你还要和我离婚,或者干脆今晚就赶我走?”

    杨二虎脑筋转过弯儿来,立马道:“春妮,我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是女孩那也是我的女儿啊,我也喜欢的,日后我死了,女儿也能在逢年过节为我烧注香嘛。”

    “呸呸呸!”顾春妮一把捂住了杨二虎的最,自己则连着呸了三声,盯着杨二虎的眼睛道:“不许再说死!”

    杨二虎心道:刚才咱俩不还是各说了好几次死嘛,怎么现在忽然就不让说了?

    很快他就回过味儿来——老婆显然是舍不得他,不想跟他离婚的。

    真好!

    “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杨二虎含糊着道,然后用左臂将顾春妮搂紧了怀里。

    顾春妮拿开了手掌,靠着杨二虎厚实的胸膛,柔声道:“二虎,我知道少了只手你是又疼心里又难受,我不该在这时候跟你抱怨。可是,想到将来孩子要跟咱们过苦日子,我心里就憋得慌,我···”

    “好了,别说了!”断手时都没哭一声的杨二虎这时声音却有些哽咽了——如果春妮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掉眼泪。

    他可不想让老婆看到自己掉眼泪的样子。

    用左手轻抚着顾春妮的脊背,杨二虎声音低沉而认真地道:“你放心,就算少了只手,我也不会让你们娘俩吃苦的。”

    “我已经想好了,就算被帮里赶了出去,但咱们也可以在镇上开个面食铺子。我教你做我老家的油泼面、臊子面还有麻食,你那么聪明,手又灵巧,肯定能做得很好吃。我再让帮里的弟兄照看着些,咱们生意一定可以的。”

    顾春妮听了这话并没有宽心,而是又担忧道:“混帮派的可没几个好人,你若真被赶出了神木帮,那就不再是他们的弟兄,他们不欺负你这个断手就不错了,会帮着你吗?”

    杨二虎听了心里不舒服,语气很不自然地道:“兄弟们都讲义气得很,不会像你说得那样的。”

    “那可不见得。就说前天,为了用灶的事儿,李大头都差点和你打起来了。似他那种人,怎么可能跟你讲义气?”

    “我跟李大头一向不对付,你别挑那种人说事儿啊?”

    “好,看你平时跟赵谦够对付的吧?可昨天我还听他背后跟人议论,说你是个傻憨憨。”

    “怎么可能?赵二哥绝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听着里面才和好没多大会儿的夫妻俩又要吵起来,站在门外偷听了许久的陈来立马咳嗽了声,敲门问道:“二虎兄弟还没睡吧?”

    【第一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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